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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黔首生來求飯飽
靖平元年,大乾王朝初立。
三月,天降雷火,梁州大旱。
一陣急促的跑步聲打破了庭院的肅靜。只見來人一身戎裝,手持火漆信竹,快步邁進廳內:“大人,臨塵急報。”
廳中坐著的青袍中年男子,接過信竹稍一審視,隨即拆開取出信件。
只聽“啪”一聲,信竹被扣在桌上。青袍男子臉色不定,低沉道:“讓劉將軍速來見我。”
…………
梁州臨塵縣,此時已是一片人間煉獄景象,火光四起,沸反盈天。
臨塵縣是梁州旱情最嚴重的地區之一。
百姓的存糧早已吃盡,饑餓終于摧毀了災民心中殘存的理智。
活下去,已經成為他們唯一的執念。
此時,一堵半塌的院墻根后面,偷摸出兩個少年。灰頭土臉的樣子,也就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
當前一個,背上裹著個包袱,略顯臃腫卻甚是敏捷,貓著腰身,左右探了探腦袋。瞧見附近沒人,才向后招了招手。
兩個人小跑著掠過街口,一路跑跑停停,朝著城門方向漸漸抵近。
眼見著離縣城中喧鬧的火光和人群越來越遠,附近更是人影漸無,兩人不禁面露喜色。
背著包袱的少年,剛想抬腳往對面的城門摸過去,卻被后面的少年一把拉住。
只聽那少年小聲地發出一聲“噓“,又將嘴角的手指移開,向左前方指去。
背包袱的少年,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卻是一隊黑衣人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城墻下。二三十人神情肅穆,好似融進了黑夜里,也不知后面的少年如何發現的。
兩人正疑惑間,只聽得一陣馬蹄聲,倏忽而至。
“吁~”
蹄聲立止。
一個聲音傳來:“將軍,內外各處皆已布置妥當。”
數個呼吸后,只聽另一個聲音出現:“傳令,城中亂民一個不留。殺,無赦。”
稍一間隔,還是那個聲音:“一刻鐘后,各部行動。”
“得令!”
馬蹄聲又起。
兩個少年難掩驚色,借著馬蹄的響動,悄悄地退到了街后的小巷。
背包袱的少年舔了舔嘴,道:“怎么辦?應該是官軍,他們好像把城給圍了。”說著轉頭看著另一個少年,“你說現在出去,他們會不會放過我們倆?”
說完,他自己倒先搖起了頭,喃喃自語:“肯定不會了,官軍為什么要這么狠毒呢?“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道:“災民已變暴民,沖破府衙,燒殺搶掠。若不及時遏止,恐怕整個梁州立時就要大亂。”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殺戮當然是最快撲滅這場災火的辦法。既然官府選了格殺勿論,那就別妄想他們會手下留情。”
他回頭往小巷口望了望,道:“你對這里熟,還是好好想想怎么逃出城去吧。翻墻就別想了,他們在城墻上肯定布了哨,難度太大了。”
“能不能躲過這陣?我知道好幾個能藏人的地方。”包袱少年湊過頭輕聲道。
“殺戮過后,必定要全城搜查。如果有修行者參與,我們要在城里躲過去,太難了。”
“修行者?真的有修行者?就跟仙人一樣上天入地的那種?”包袱少年激起紅暈的臉差點貼上另一少年臉上,嚇了少年一跳。
“這不重要,鬼叫個什么勁。”少年無奈地推開了包袱少年,撇撇嘴道,“快想哪里能出去吧。”
包袱少年摸了摸額頭,忽一抬頭,道:“我知道有個排水口的柵欄斷了,一直也沒修葺,從那里肯定能出去。”
“那趕緊走,遲則生變。”
“好,跟我來。”說著包袱少年轉身貼著墻根,向黑摸去,另一個少年則趕緊跟上。
穿過兩個小巷,越過幾排屋舍,街對面干涸的河道已經近在咫尺。
兩人探頭探腦地穿過幾棵光禿禿的樹,滑下了河道。摸過三五十步,來到城墻下,果見排水的石柵欄中間斷了一根,形成了一個二尺不到的缺口。
這時城內各處聲勢忽然大了起來,哭腔喊殺聲裹成一團傳來,好似平息不久的哄搶叫嚷又起。
兩人一驚,急忙一前一后,手腳并用地爬出了城。
小心地摸爬了一段,少年回身望去,漆黑的夜色好似把整個臨塵籠罩成一座墳墓。
可以想象,明天的太陽升起,鮮血就是這座城唯一的色彩。
終于身后的城市漸漸模糊,兩人朝著遠離官道的方向撒丫子跑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下盤踞不去的云彩也不知飄向了哪里。
一輪月盤,中天高懸,分外明亮。
兩個少年氣喘如牛地躺靠在小土坡下,下一個瞬間,相視而笑。
少年解下包袱,在地上攤開,原來是十幾張餅、五六個饅頭、數個油紙包,并三個水袋。
他遞給對方一個水袋后,自己也拿起一個咕嚕嚕灌了起來。
他舒爽地“啊”了一聲,拿起一張餅啃著,道:“為了這口吃的,差點搭上老子一條小命。咱們這也算是過了命的交情了,沒得說,一人一半。”哈哈一笑,又道“還不知道你名字呢?我叫張魯,張弓的張,粗魯的魯。”
另一個少年拿起水袋也喝了一口,微微一笑:“陳修,陳詞濫調之陳,修行養命之修。”
“修哥兒一看就是公子爺的派頭,眉清目秀賽過人家姑娘小姐。平常我可不愿意跟這類人打交道,可不知怎的,一見著你,還就覺得特別親近了。”劫后逢生,張魯笑嘻嘻地調侃著。
“話說你怎么落到這個破地兒了?“
月光正盛,汗水洗刷下,兩人的面容清晰了很多。
席地而坐的陳修,即使形狀狼狽,卻還是難掩翩翩公子的氣質,臉頰在月光下,映照得雪白。
相形之下,張魯可就不大起眼了。略黑的臉,偏瘦的身形,只有兩只眼睛顯得特別有神。
陳修的目光一下子似乎黯然下來,一聲略重的鼻息后,輕抿嘴道:“這可真是,一言難盡了。”
張魯明顯覺察到了少年的情緒,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別過話頭:“誒,我記得你說過世上有仙人,給我說道說道唄?”
天上的月亮,好似一下子融進了少年的眼睛,閃閃發光。
陳修呵呵一笑,詫異地看著張魯,道:“我有說過嗎?我說的是修行者吧?”
“都一樣,都一樣!“張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脖子微微后仰,“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不就是覺得我像個土鱉嗎?快說快說。”
陳修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土鱉。”
說完不自覺地呵呵一笑。也不去管少年的白眼,陳修繼續道:“修行,其實一開始只是對德行修養的一種表述。“
“直到《修行元解》的出現,修行,便成為了讓生命和力量走向更高層次的代名詞。而所謂的修行者,就是生命或力量,已經突破了一般界限的那一群人。”
陳修的話,如同給張魯打開了另外一個世界。
他頂著越發明亮的眼睛,喃喃說道:“真的……有修行者嗎?不知道怎樣才能修行啊?”
陳修瞥了一眼發懵的少年,淡淡道:“其實,人人皆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