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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吾將登山不受窮

  • 浮世知行
  • 秋來當思我
  • 2823字
  • 2019-04-20 09:37:21

不大一會兒,隔壁傳來了開門聲。

待腳步聲漸遠,陳修透過門縫瞧去,只見四道背影正往樓下施施而去。

他轉頭對張魯道:“那些人不簡單,我跟上去看看,你先回去。”

張魯眼珠咕嚕一轉,道:“你去吧。”

陳修等那些人下了樓,這才推開門跟了下去。

出了酒樓,他便遠遠綴在后面。

眼見著其中三個人,籠著領頭那人,拐了幾道,徑直進了欽州府衙。

陳修知道,已經不能再跟了,只得無功而返。

回到客棧,剛推開房門,便看見張魯正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

陳修無奈道:“你去自己房間吃,不行嗎?”

張魯道:“我這不是等你嘛!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就那幾個人啊!”

“跟你有什么關系?”陳修白了他一眼,又道,“管得還挺多,好好修你的行吧!”

張魯故作氣憤道:“怎么跟我就沒關系呢?”想了想,又覺得好像確實跟自己沒什么關系。

轉念卻忽然眼神一黯,幽幽地道:“好歹在臨塵縣一直討生活,我也想知道,怎么就生了這般變故,轉眼間什么都沒了。”

陳修嘆了口氣,道:“這不是你能管的事,也不是我該管的事。”

他拍了拍張魯的肩膀,又道:“其實就像我說的,好好修行,很多問題,會自然而然地不成問題。”

張魯也嘆了口氣,沮喪地說道:“可是你還說了,修行者不能窮,窮就不能好好修行。”

他指著自己,聳聳肩,又道:“而我,除了窮,還是窮。”

陳修呵呵笑了笑,道:“沒事。你說的,我們是過命的交情嘛。”

他頓了一下,接著道:“我,應該不會太窮。”

“算了。你就算能幫我一時,也不能幫我一世。”張魯摸了摸頭,“像你說的,修行路漫漫。你都已經幫了我那么多,難道我真要拖累你一輩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誤解?”陳修啞然而笑,“難道你以為,所有修行者,都會被自己耗成窮光蛋?”

他看著對方疑惑的眼神,又哈哈笑了兩聲:“你真是這么想的?”

張魯一臉懵地看著陳修,道:“不是這樣嗎?”又指著對方道,“你就是這么說的。”

陳修莞爾,道:“好吧,當我沒說清楚。”

他說著往床邊一坐,道:“一般而言,比較窮的修行者,大多都是養神和修命境界。”

“為什么?其實,就在‘修’、‘養’二字上。這兩個境界,是打破人體桎梏的積蓄階段。”

“正所謂,不修不養,無以上山。既修且養,耗費如山。”

“那破關境,還有下山境之上的修行者呢?”張魯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先說破關境吧。”陳修解釋起來,“在這個境界,只要不破關,一般都不會太窮。”

他看了眼張魯,笑著指了指:“當然,不包括你。”

張魯翻了個白眼,不知作何感想。

陳修繼續說道:“其實呢,在世間行走的修行者,絕大多數都只是破關境。他們中有將軍,有官員,有商人,有殺手,有保鏢,等等。行當可能千奇百怪,但目的都是在賺錢,攢錢。攢到他們認為,可以維持到度過養神修命,或者到死。”

“那就不能在養神、修命境,一邊賺錢,一邊修行嗎?”張魯問道。

陳修搖了搖頭,道:“當然可以。但我跟你說過,破關,就要傷神損命。”

“若不能在一定時間內,度過養神、修命兩境,那必死無疑。這個時間,依照各人根基、體質、年齡等不同,短則一兩年,長則十數年。”

他說完,看向張魯,道:“這種閻王索命的情況下,你覺得,還能安然地去想賺錢的事嗎?”

張魯想了想,搖搖頭,關切地問道:“那你已經破關了,還能活多久?”

陳修道:“我才十四,根基打得也不錯。想來十幾年過兩關,問題不大。”

他笑了笑,揶揄道:“我的命,肯定比你長。”

張魯撇了撇嘴,道:“那度過了這兩境呢?”

陳修深邃的目光打在側面的窗上,語氣中裹著意味深長的味道:“山上與山下的風景,大不一樣的。”

沉默了一會,他接著說道:“過了養神修命,就是我們常說的第一重山,下山境。到了下山境,已經算是大修行者了。”

“下山境的修行者,多半都是名動一方的人物。普通錢財,可不能讓他們犯愁。”

張魯心生向往,情不自禁道:“大修行者啊!哪怕是刀山,我也一定要上。”

他說完看著陳修,有些不好意思:“上了山,那不就天下都可去得?然后打抱不平,除暴安良,瀟灑自在。”

說著說著,又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起來。

陳修想笑,卻笑不出來,只是幽幽地說道:“修行無止境。即便大修行者能解決很多事,但還有很多,也是力有未逮的。”

張魯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

陳修忽然笑了,道:“現在你不需要知道,以后你自然會明白。”

他說完手指著狼藉的桌面,道,“把這收拾了,回自己房間去。”

兩人一路來還沒正經休息過,稍作收拾,也就睡下了。

睡到半夜,一陣嘈雜傳來,驚擾了一場好夢。

陳修和衣而起,下地推開了窗。

只見遠處的天空,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的。街邊的各家各戶,也陸續亮起了燈。

樓下亂糟糟的聲音傳來。

陳修穿好衣服,敲了敲張魯的門。未見反應,便一使勁將門推開了。

床上的張魯,正蒙頭大睡,呼嚕打得震天響。

陳修將被子掀開,這家伙才茫然轉醒,打著哈欠道:“咋了,師兄?”

陳修無奈道:“趕緊起來,好像出事了。”

這幾天的逃亡生涯總算沒白費,張魯一咕嚕起身穿衣,動作還算麻利。

這時客棧的伙計來敲門,只說城外有赤眉來犯。府衙已派人傳話,要百姓莫慌,只是不要隨意出門。

陳修回應知道了,轉身就見張魯直愣愣地看著自己。

他微微側身,疑惑道:“怎么了?”

張魯道:“你說我們是不是烏鴉嘴?”

陳修反應過來,失笑道:“看來,這謊話真不能隨便說。”

兩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正說著,只聽“咚咚”一陣腳步聲,伴著金屬摩擦的聲音傳來。緊接著,隔壁又響起敲門聲,一個聲音響起來。

“小先生,小先生,在嗎?我是李大柱。”

原來是送他們過來的軍士。

張魯跑到門邊上,探出個腦袋,喊道:“李大哥,在這呢。”說完招了招手。

李大柱急忙進了房間,向陳修一拱手,道:“小先生,我家將軍讓我請二位過去。”

陳修問道:“李將軍現在在哪?”

李大柱答道:“在城墻上呢。”

“那勞駕帶路吧。”陳修伸手示意。

三人快步向城門方向走去,盞茶功夫就上了城墻。

陳修往城外一看,箭地之外,密密麻麻的火把,漫山遍野。城墻之下,烏壓壓的災民,哭天搶地。

李將軍正皺著眉頭看向城外,聽到響動,轉過頭來。

李大柱緊趨幾步,行禮道:“將軍,小陳先生來了。”

李將軍微微頷首。

對方的情況,陳修都打聽過了。

這李將軍,名叫李念,便是這欽州指揮所的指揮使。

他還知道,李念如今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執掌這一府之軍,卻已經有數年之久。

陳修來到李念數步之外,拱手行了一禮,道:“李將軍,不知喚我二人來,所為何事?”

李念目光冷峻,盯著陳修道:“你不知嗎?”

陳修頂著李念奪魄般的目光,心中一凜。

張魯在后方恰好瞧見,陳修的脖后,突地炸起一層雞皮疙瘩。他吃了一驚,抬頭向前看去。剛迎上李念的目光,便迅速低下了頭。

“將軍叫我們來,怕不是把我們當成赤眉的奸細?”陳修聲音沉穩,還含著一絲笑意,“或者是,將軍覺得我們,還能夠做點什么?”

張魯耳聽著身前的聲音傳來,心里不免暗嘆一聲佩服。

李念冷峻的目光又停留了一陣,臉色慢慢緩和,微帶笑意道:“你們能做什么?”

“給我們配上武器,好歹能略盡綿力。”

李念不置可否,轉身看向城外,指向遠處的火光,道:“若赤眉驅趕城下災民攻城,你以為,當如何?”

說完,他轉頭看著陳修。

“當以之從匪,射殺無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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