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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去年舊人作新鬼

  • 浮世知行
  • 秋來當思我
  • 4830字
  • 2019-04-25 10:16:49

李良趕到客棧,問過掌柜才知道,陳修二人已經出去了。他問過一圈,也沒人知道他們干什么去了,只好在客棧等著。

一直到傍晚,李良茶喝了不知道幾壺,點心也吃了不知道幾碟,才等來陳修和張魯兩人。

“方正兄,你怎么在這?”陳修一進門便看見坐在一邊的李良。

“等你們啊!要不然,我在這耗半天?”李良白了他一眼,又問道,“你們這是干嘛去了?”

陳修奇道:“等我們干什么?”

他“哦”了一聲,拉著旁邊的張魯,介紹道:“方正兄,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弟張魯。”又對張魯道,“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李良,李方正。”

張魯拱手行了一禮,勉強一笑,道:“李將軍好!”

李良連忙擺手,道:“李什么將軍?叫李大哥好了。”

張魯看他這樣子果然和陳修說得不差,看了眼陳修,便喊道:“李大哥。”

李良豪爽地應了一聲,轉頭看向陳修:“張兄弟怎么了?看起來有點無精打采嘛!”

陳修道:“指揮使不是安排了兩隊兵馬突圍嗎?張魯在另一隊,沒突圍出去,死了好些人,方才正在幫著那什么……收斂一下。”

李良馬上反應過來,陳修說的是收斂尸首,處理后事。

他輕嘆了口氣:“瓦罐不離井口破,這都是難免的事。”

張魯忽然抬頭看著他,隱隱含著怨氣地問道:“但是,我們這兩隊人突圍,倒底有什么意義呢?”

陳修按著張魯的肩膀,沖李良道:“抱歉抱歉!方正兄,我這師弟心情不太好,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張魯也忙道歉:“對不起,李大哥,我不是沖你。”

李良擺擺手,不介意地笑了笑,道:“我能體會你的心情,因為我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你以為,指揮使讓你們突圍來找我,實際并無作用,是吧?”

張魯點點頭。

“你以為,你們的目的是來找我?”李良微微側著腦袋,搖了搖頭,“其實,讓你們突圍是假,安赤眉的心才是真。李大柱和你們的突圍,成功地麻痹了高波,讓他更加相信欽州已經無兵可用,也給羅副指揮帶兵回來贏得了時間。”

“打仗就是如此殘酷!我們就像一個個棋子,戰爭就是用棋子的命,去換取勝利。這次是他們,下次也許是我們。”

張魯就這么一直看著,聽著。

李良上前也拍著張魯的肩膀,接著說道:“死多少人?讓誰去死?在戰場上,都由不得我們。當兵的朝不保夕,這是常理,我們都有這個準備。想活得更久,就需要變得更強。”

張魯神情依然低落,但眼神中少了一些灰頹,抿了抿嘴,道:“多謝李大哥,我好多了。”

陳修轉頭看向李良,道:“對了,你來找我們什么事?”

李良從懷里掏出信封,道:“哦,指揮使大人,讓我把這個給你們。”說著將信封遞給陳修。

“這是什么?”陳修捏著信封問道。

“參加武學院入院考試的推薦信,指揮使為你倆寫的。”李良挑了挑下顎。

陳修面帶疑惑,道:“我聽說過武學院,但不是只招有品級的武官嗎?”

李良嘿嘿一笑,道:“那是以前,今年好像新設立了一個預備院,沒有這個要求。不過,還要通過入院考試才行。”

“武學院是干什么的?”張魯在一旁問道。

“武學院,怎么說呢,它是朝廷設立的一座學堂,類似于書院。不過書院主要是教書,但武學院主要是習武。”李良回道。

“習武?是教修行嗎?”張魯追問。

“修行只是一部分,還有很多呢!”李良呵呵一笑,道,“打仗不是打架,武學院是要培養帶兵打仗的武將,所以還有很多東西要教的。”

陳修看張魯頗為意動的樣子,笑了笑,道:“我們還要先回荊州,問過老師之后才能決定。不論如何,要多謝指揮使大人費心。”

李良連連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李良又問了二人,打算什么時候啟程。得知二人得等到明天參加完喪葬才走,便約定到時候,三人同行。反正去京城,要路過荊州。

陳修本來想著,還得去拜謝一番李念,畢竟人家這一番好意,不去也說不過去。

李良將李念的話,轉告了他們,這讓陳修和張魯心里,都大松了一口氣。

在李念面前,壓力,實在太大了!

第二天一早,張魯便叫上陳修,去給小方他們送最后一程。

疤臉陳總旗早早帶著一幫弟兄,將火葬的柴堆搭好了。

將士戰死本是尋常事,加上府兵來自各地,不可能像百姓家一般,操持喪葬,只能按照行伍的規矩,火葬。一切從簡了事。

待時辰到了,陳總旗一聲號子,眾人齊齊點火。幾十座火苗竄起,一個個昨日還鮮活的生命,便在這熊熊大火中消逝。

張魯站在小方的柴堆前,火光隱約下,他那張圓圓的臉,好像又在沖著他笑。

哀傷而豪邁的聲音響起:

蒼蒼穹碧,爾之何來?

來與同袍,持戈俱在。

巍巍青山,彰其功賚。

為邊四方,復我華采。

茫茫四野,卒何無壞?

請覆吾尸,魂為路開。

幽幽黃泉,行不氣乖。

有頃往復,復為雄哉!

......

這首祭歌所唱,便像是千萬萬萬,如小方他們這般的普通士卒。

他們的一生,何其短暫?成長,當兵,打仗,殞命。也許,如此短暫簡單的人生,只好期盼來世再豐富一些罷!

張魯在這肅穆沉重的氣氛中,沉浸良久。

他暗暗道:即使有來生,寧愿做個普通百姓,莫要成為這種英雄。方子玉,你這個名字,就算所有人忘記,我也會記住的。

火仍在燃。

陳總旗四處張望,找尋到站在火堆前的張魯,走了過來。

“小兄弟!”陳總旗臉上的疤痕,隨著咧嘴的動作牽動著。

張魯回過神來,拱手道:“陳總旗。”

陳總旗擺擺手,問道:“聽說小兄弟要去荊州?”

張魯看了眼陳修,道:“是的,陳總旗是有什么事嗎?”

陳總旗清了清嗓子,道:“是有個不情之請。那個,小方是荊州人,我想,小兄弟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將他的骨灰給帶回去?”

他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下去:“小方是我一手帶出來的,算是我半個徒弟。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又肯吃苦,學什么都快。不過可惜,沒有一個好師傅。”

張魯看著這一刻無比柔和的陳總旗,心里微微一顫,道:“陳總旗放心,不要說是在荊州,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該送。”

陳總旗眼眶微紅,緊緊地抿著嘴,抬頭長舒了一口氣,聲音干澀:“多謝!”

當張魯和陳修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張魯捧著用白布包好的骨灰壇子,道:“師兄,枝江縣離江陵縣遠嗎?”

“不遠。”陳修回道。

“哦,差點忘了!”張魯忽然拍著自己腦袋,道,“你去送信之后,指揮使問我話來著,我被這些事給弄的,才想起來跟你說。”

陳修心里一提,道:“問什么話了?”

張魯兩道眉毛都快擠一起去了,心里委屈死了,道:“問什么?就問了一句我是哪里人,我就感覺兜不住了。”

“那你怎么說的?”陳修眉間也是一緊。

張魯抓了抓發癢的頭皮,道:“我想著有些事絕對瞞不了,干脆把從臨塵縣認識你開始,一直到欽州的事,一股腦都說了。”看見陳修皺得更深的眉,張魯快速往周圍看了看,又悄聲道,“除了你被追殺的事。”

陳修斜著瞟了眼他,沒有說話,眼睛眨了眨,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還把在臨塵那天晚上看到那個什么佐僉事林毅,告訴指揮使了。”張魯狡猾地笑了笑。

陳修白了他一眼,氣道:“叫你不要跟別人說,你還真敢說?!”

他說完,無奈地笑了一下:“算你小子運氣好,要不然我倆的小命,都不知道怎么沒的!”

張魯訝然,道:“不會吧?我看李指揮使雖然威嚴了些,也不像壞人。再說,看起來他和那個林毅,好像也不太熟的樣子,我這才說出來遮掩的。你是不知道,當時我一個人對著李大人,心里直犯突突,緊張得要死,差點就一五一十全說了。”

陳修也知道對方沒見過什么世面,難得在李念面前,還能把自己的事給遮掩過去。

他嘆了口氣,道:“那李大人怎么說的?”

“李大人說,他也不追問我們的身份,只是讓我們把林毅的事爛在肚子里。”

陳修邊走邊摸著額頭思考,走了一會才道:“我也不知道李大人倒底有什么想法,但是,從他給我們推薦信來看,應該對我們沒什么壞心。”心里暗道,“但愿李念沒懷疑什么,或者他根本沒那工夫,因為一點懷疑就去追根究底。”

陳修又告誡張魯,道:“今后你一定要明白,跟別人打交道,千萬不能只看表面。要不然,吃虧是小,喪命是大。”

張魯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

走了一會,張魯又問道:“那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吃完飯,買兩匹馬,我們就走。”

張魯應道:“哦,好。”

他忽然回過神來,叫了一聲:“我……我不會騎馬啊!”

陳修自顧自地走著,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回頭,說道:“沒事,有人會教你的。”

“那我們錢也不夠啊!”張魯追了上來,一臉心疼地道,“咱們自從到了欽州,這買衣服、吃飯、住店等等,前前后后,已經花了差不多十五兩銀子了。”說完還拍了拍懷里錢袋的位置,半邊臉都擠到耳根了,“就剩不到十兩銀子了!你還有錢嗎?”

陳修搖了搖頭:“沒有。”

張魯嗤了一聲,嫌棄道:“那還買兩匹馬呢?你知道現今一匹馬多少錢嗎?”眉眼一轉,“你說咱們也算是立了功的,能不能找指揮所要兩匹馬?”說著倒像是馬已經白得了,自個兒已經先美了起來。

“美死你!”陳修一句話直接擊碎他的美夢,“那都是軍馬,人家就是敢給,你敢要嗎?回頭讓人逮著,你就等著殺頭罷!”

“得,那就老實走路得了。別說沒錢買馬,能在路上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張魯沒好氣地說道。

陳修笑道:“不行把你賣了,我就有錢上路了。”

張魯翻了個白眼,不理他了,徑直往客棧走去。

陳修從后面拍上張魯的肩膀,道:“得,咱們的馬有著落了。”

張魯被對方一拍,扭頭看向他,一臉疑惑:“啊?”

他又順著陳修的目光看去,只見李良正翹著腿,在客棧里坐著呢。

陳修快一步走上前去,打著招呼:“方正兄,這么早啊?”

李良聽聲抬頭,站了起來。

“陳兄,你們終于回來了。唉,別提了。”他嘆了口氣,“我現在,在這里就是多余的。無聊著呢!對了,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陳修赧然道:“我們方才正說著呢,本來打算吃完飯,去買兩匹馬就動身。說來慚愧,經我這師弟一提醒,才發現如今囊中羞澀。正尋摸著怎么賺點銀子,湊夠盤纏呢。”

李良哈哈一笑,道:“還尋摸什么啊?兩匹馬嘛,包在我身上了!”

陳修連連拱手,道:“不不不,方正兄,那怎么好意思呢!”

“朋友有通財之誼,我與你也算是并肩廝殺的兄弟,何須客氣?”李良豪爽地揮揮手,“就這樣了。”

陳修推辭不過,只得拱手道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了。”

張魯看著陳修這一套行云流水般的表情、說辭,簡直是目瞪口呆,心里暗嘆:“這家伙不去演戲,真是白瞎了這一身本領。”

正感嘆著,陳修回首一個眼神,道:“嘿?愣著干什么?還不謝謝你李大哥?”

張魯抱著壇子,忙躬身行了一禮,道:“多謝!多謝李大哥!”

“別客氣,”李良不在意地笑笑,“那什么,你們還沒吃飯吧?”

見兩人點頭示意,兩手一拍,道:“那這樣,你們把東西先放一放。咱們先去挑馬,然后吃飯。吃完飯,那馬鞍啥的,也就差不多能整治齊備了。完事,咱們就動身出發,怎么樣?”說著目光在二人臉上來回打量。

張魯看向陳修,等他拿主意。

陳修則謙和一笑,道:“方正兄拿主意就是。你稍等,我們先上去把東西收拾一下。”說著輕推了一把張魯。

張魯跟著陳修進了房間,一臉驚異地看著他。

陳修回身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么看我干嘛?”

張魯搖搖頭,驚嘆道:“高人啊!看不出來,你原來是這種人?”

陳修回身抱手,整暇道:“嗯?哪種人?”

“就……出手不凡,舉重若輕,那啥,兩匹馬就到手了。”張魯被看得有點尷尬地笑著。

陳修輕笑一聲,微微搖了搖頭,道:“李方正是個可交之人。”頓了一下,又正色道,“如果當一個人是朋友的話,即使我知道他會幫忙,但也不好直接說的。萬一,他幫不了,那多少會有些尷尬,甚至芥蒂,朋友便不易做了。如果,他礙于情面,勉力幫了,這也許會超出他的能力,那就是給他造成了困難,那也不是朋友之道了。”

陳修淡淡地笑了笑,輕聲道:“你看的是實實在在的兩匹馬,你沒有看到的是在此之上的道理。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你著眼的角度不一樣,看到的風景也不同。這跟修行的道理是一樣的,就好像,每一個流派都有自己修行的方法,但一派之中,還經常有不同解讀。方法在其中,道理在其上。道理是什么?”陳修指了指張魯的心口,“道理在你心里,你要自己,去尋找。”

張魯迷惑的眼神直瞅著對方,腦子有點亂,就好像千軍萬馬呼嘯而過。

他咽了口唾沫,潤了一下有點干澀的嗓子,道:“前面我好像有點懂,后面你說的跟修行一樣,是什么意思?”說著手還跟著胡亂比畫了一下。

他見陳修明顯不想多做解釋,雙肩一塌,沮喪地嘆了口氣。

陳修道:“想不明白,就以后慢慢想,總會明白的。”見對方還是蹙著個眉頭在那傻站著,無奈道,“誒,還站在這干什么?去自己房間收拾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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