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良就急急地拖著二人出了客棧。

張魯打著哈欠，道：“李大哥，用得著去這么早嗎？”

李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不得早點嘛?”

“我看你這是強送上門吧？”冷不防陳修在邊上蹦出一句。

張魯撇了撇嘴，笑道：“對對對，可不就是強湊上去嘛！起這么早，不會激動得一宿沒睡吧？”說著瞟了李良一眼，見他作勢欲打，急忙縮到一旁。

李良老臉一紅，氣道：“唉，我說你倆，能不能仗義點？等逮到你們有事的時候，看我怎么收拾你們！”說著還惡狠狠地沖二人示威。

張魯往陳修旁邊一竄，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拍了拍胸口，賤賤地道：“師兄，他威脅得這么明顯，我好怕啊！”

陳修戲謔道：“那怎么辦？不如我們回去？”說著作勢要往回走。

李良忙過來拉住二人，泄氣地道：“行行行，真是怕了你們。我哪敢威脅，算我求求你們了。”

張魯湊過來，道：“那不收拾我了？”

“誰收拾你，我收拾誰！”李良義正言辭。

三人一路說說笑笑，來到果然還未開門的“黃記狗肉”。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見著黃蓁蓁打一個拐角走過來。

李良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見她了，稍稍整了整衣裳，迎了上去。

“蓁蓁姑娘，早啊！”李良抱著拳，笑道。

黃蓁蓁抬頭才發(fā)現(xiàn)是李良，“呀”了一聲，臉上一片飛紅，福了一禮，道：“李公子早，”又沖后面道，“陳公子、張公子早。”說完便快步繞過李良，走過去開門去了。

張魯看著李良，笑道：“李大哥，還不過去幫忙？”

李良愣了一下，見對方眨了眨眼，迅速領(lǐng)會。他笑著指了指張魯，便轉(zhuǎn)身幾步小跑，跟上黃蓁蓁，道：“我?guī)湍惆伞！?

黃蓁蓁瞥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四人進(jìn)了店，黃蓁蓁招呼三人隨便坐，道：“你們還沒吃飯吧？”見幾人點頭，又笑著道：“那我先給你們弄點吃的吧！”說完就轉(zhuǎn)身往后廚去忙活了。

不大一會，黃蓁蓁就端著好些個碗碟擺上桌，熱氣騰騰的湯粉，并幾碟小菜冷盤。

“你們先吃點呀。”她說完，抿嘴笑著，雙手將托盤貼在身前。

張魯將鼻子探到碗上聞了聞，嘆道：“嗯——，好香啊，蓁蓁姐！”

黃蓁蓁滿意地笑了笑，道：“那你要多吃點啊。”

李良看著黃蓁蓁道：“蓁蓁姑娘，你吃了嗎？”

張魯贊了聲香，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陳修本就話不多，更是知機地不去打擾李良對人家姑娘的噓寒問暖，只能學(xué)著張魯，認(rèn)真對付碗里的湯粉。

姑娘家心思如何細(xì)膩，自然對李良的心意有所察覺。只是臉皮甚薄，哪好意思理會，只是道了聲：“吃過了，你們慢吃。”便轉(zhuǎn)身走了。

李良沖著黃蓁蓁的背影一個勁地?zé)o聲傻笑。

陳修白了一眼，實在看不下去，便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道：“吃不吃了？”

李良轉(zhuǎn)過頭，茫然道：“啊？你說什么？”

陳修看了他一眼，沖張魯?shù)溃骸靶◆敚憷畲蟾绮火I，你幫他吃了。”

張魯待要伸手去端碗，李良一把護(hù)住，道：“誰說我不餓？”掃了兩人一眼，看向張魯，“吃你的吧。”

張魯笑了笑，端著碗站起來，邊走邊喊道：“蓁蓁姐，我還要一碗。”

黃蓁蓁在那頭應(yīng)道：“好的，來了。”便走過來將張魯?shù)耐虢舆^去。

李良看了一眼，忙端坐著拿起筷子，講究地吃了起來。

三人正吃得不亦樂乎，噠噠的一陣腳步聲傳來。

眨眼間，就見七八個流里流氣的潑皮進(jìn)了店門。領(lǐng)頭一個敞懷漢子，見店里竟然有食客，詫異地看了過來，待瞧清楚只是三個年輕小伙子，便也不甚在意。

他大剌剌往凳子上一坐，咚咚地拍著桌子，嚷著：“店家——！店家——！”

黃蓁蓁急忙跑出來，看見堂中這群人，難色立馬爬上臉頰，卻仍舊硬著頭皮上前，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那領(lǐng)頭的大漢眼也不抬，叫道：“給我們一人來碗酸粉。”

黃蓁蓁目光掃過眾人，點了點數(shù)，道：“好的，稍等。”便轉(zhuǎn)身走了。

旁邊一個賊眉鼠眼的潑皮盯著黃蓁蓁的背影，猥瑣地笑道：“這小娘子長得真水靈！”說完沖旁人嘿嘿直笑。

周圍一群潑皮也跟著起哄，說著些葷話，肆意調(diào)笑。

李良見狀，怒氣大盛，就要起身上前收拾這幫潑皮。

陳修卻一把將他按住，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張魯看向陳修，見他搖頭，也暫時止住了上前揍人的沖動。

領(lǐng)頭的漢子，似不經(jīng)意地看了三人一眼，隨即眼珠子一轉(zhuǎn)，與旁邊幾人嘀咕了幾句。

隨后就見一個瘦猴似的人物站起來，朝后廚方向走去，邊走便嚷：“小娘子，好了沒有？”

瘦猴剛經(jīng)過張魯身后，忽然往地上一趴，“哎呀”一聲后，翻身側(cè)躺在地上，大叫道：“兔崽子，你敢打我？！”

后頭那一幫潑皮聞聲，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叫嚷起來。

領(lǐng)頭漢子一拍桌子，道：“怎么了？瘦猴？”巧了，這家伙倒真有個“瘦猴”的外號。

瘦猴一手撐地側(cè)躺著，一手指著張魯，道：“這兔崽子推我！”

張魯詫異地看著地上的潑皮，反唇相譏：“誰推你了？”

陳修將之前的情形看了個真切，卻安靜地坐著不動，只是頗為玩味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李良則頗為疑惑地看向張魯，又征詢似地看向陳修，轉(zhuǎn)眼間想了個明白。

他暗道：“正愁怎么收拾你們呢，想不到你們這幫短命殺才，這么貼心上道。”

他也不急著說話，反而好整以暇，看對方還能使出什么花招。

領(lǐng)頭漢子見對方竟然如此冷靜，倒是頗為意外。他轉(zhuǎn)頭，給旁邊一個賊眉鼠眼的猥瑣漢子使了個眼色。

那漢子心領(lǐng)神會，竄上前去，怒道：“幾位打了我兄弟，怎么著，得給個說法吧？”

張魯噔地站了起來，怒道：“誰打他了？狗眼長你頭上了是吧？”

李良跟著站了起來，拍了拍張魯?shù)募绨颍屗隆?

他斜著眼看向那猥瑣漢子，冷冷道：“你想要個什么說法？”

那人被張魯一聲怒吼驚了一下，卻見李良好似有息事寧人的意思，不由得膽氣一壯，氣勢更盛。

他往前又湊了一步，道：“勉強給個百十兩銀子，權(quán)當(dāng)湯藥錢吧。”

李良聽完笑出了聲，道：“百十兩銀子就打發(fā)了？”說著掏出一沓銀票扔在桌上，“過來拿罷。”

那猥瑣漢子兩眼冒光，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銀票，搓了搓手，便伸手過去。

眼見著便要碰到銀票，忽然眼前一黑，他人已經(jīng)倒飛了出去，跌在地上，哼也沒哼就昏了過去。

李良舉著拳頭，冷冷道：“誰接著過來拿銀子？”

那領(lǐng)頭漢子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小弟，心中忌憚不已，開口道：“朋友，剛才我這兄弟是開個玩笑，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他笑著拱了拱手：“給個面子，這事就此揭過可好？”

李良笑道：“你這話說得有意思，我憑什么給你面子？”

那漢子不怒反笑，道：“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我不知道你是哪里來的過江龍，但你也得打聽打聽，我們是誰的人?今天，我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若不然，在這南寧府，兄弟還沒怵過誰！”

李良往凳子上一坐，翹個二郎腿，道：“呵呵，你們是誰的人？這我倒想聽聽。”

那漢子眼睛一瞇，冷笑道：“我怕你聽不起！”

“你只管說！”李良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

“南寧府指揮使，徐大人，你聽過嗎？”

李良彈動的手指一停，抬頭道：“你們，是徐銅大人的人？”

那漢子并未接話，道：“如此揭過可好？”

李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邊的黃蓁蓁，道：“不好！”

那漢子怒道：“小子，我原只想與你相安無事，你倒拿起大來了。真當(dāng)我們是好相與的？”

李良卻不去看他，轉(zhuǎn)過頭望著黃蓁蓁，道：“三番五次來店里搗亂的，可是他們？”

黃蓁蓁點頭，道：“每次來的都有他，還有他們幾個。”黃蓁蓁指了指那領(lǐng)頭的漢子、地上躺著的猥瑣潑皮，還有另外幾個人。

李良站了起來，道：“那我就看看你們這地頭蛇倒底有幾斤重量！”

那漢子眼見不妙，把心一橫，沖身后一揮手，喝道：“兄弟們，給我打！”說著抄起一把凳子就往張魯砸去。

張魯早就按耐不住，騰地提臀側(cè)步，躲過凳子的瞬間，一把將凳子抓住，順勢一掄，反砸在一人身上。

“啊”的一聲，凳子應(yīng)聲而裂，那潑皮也被砸倒在地。

這邊，李良在對方砸來一片的當(dāng)口，迅速將身前的桌子舉起拋出，接下了砸向黃蓁蓁的凳子碗筷，隨即竄身向前，幾步就沖進(jìn)了對方之中。

一頓拳打腳踢，幾個呼吸間，周圍已經(jīng)躺下一片。

見勢不妙的領(lǐng)頭漢子，在扔出凳子的時候，就已隱在人后。當(dāng)李良飛沖過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今日是踢到鐵板上了。

他眼睛一轉(zhuǎn)，急忙便往門口溜去。剛要跨過門檻，還來不及高興。

“啪~”一聲，碗碎的聲音響起。

他“啊”了一聲，整個人就撲騰一下摔在門檻上。

又是“咚”的一聲，那漢子的腦袋，就撞在門檻前的石階上。幸好他雙手微微撐了一下，要不然腦袋都得開個瓢。

李良拍了拍手，沖黃蓁蓁道：“蓁蓁姑娘，去報官吧！”

黃蓁蓁滿臉笑意的臉上透著興奮，清脆地應(yīng)了聲：“唉！這就去。”說完就往外跑去。

張魯悻悻地走過去，將門口那領(lǐng)頭的潑皮給拎了進(jìn)來。

往地上一扔，他拍拍手道：“真沒勁，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李良過來搭著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是去了武學(xué)院，保管你不會這么說。”

張魯哼了一聲，道：“都只長了一個腦袋，我可不怕。”

李良笑了笑，看向陳修，道：“我早就想問了，你這百步穿楊的功夫，跟誰學(xué)的啊？”說著手抬起做了一個投擲的動作。

陳修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道：“我很敬重的一位師長。”

三人坐著等了約莫盞茶的功夫，黃蓁蓁便帶著幾個衙差進(jìn)來了。

一個班頭模樣的衙役邁進(jìn)門檻，眼神在那領(lǐng)頭漢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抬眼看了看坐著的三人，問道：“這是你們干的？”語氣不陰不陽。

李良點頭，道：“是我們。”

“那跟我們走一趟罷！”那班頭說話間微微擺了擺頭示意。

李良微微蹙眉，道：“那這些人呢？”

“這些人都被你們打成這樣，還問他們?nèi)绾危∧氵@小子，在我們班頭面前，屁股也不抬，擺得好大譜！”那班頭后面一個衙役持著一根短棍，大喝著便要上前拿人。

三人想不到這班衙役來了，竟然不問是非便要拿人。

張魯乍學(xué)本事，可以往慣被欺凌，心中還留著對衙差本能的畏懼，雖有不忿，卻有些不知所措。

陳修仍老神在在地坐著，對眼前的事好像早有預(yù)料，沒有半點驚訝。

李良倒是被這衙役的話給氣笑了，掏出一塊腰牌，送到對方眼前，冷哼一聲，道：“你要拿誰？”

那衙役撲通一聲跪倒，哀聲道：“小的不知是大老爺，大人恕罪！恕罪！”趴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只是不斷告饒。

那班頭見狀，急湊過去，還未及看，李良已收回腰牌。班頭心中惴惴，也不敢討看腰牌。

他狠狠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衙役，立馬轉(zhuǎn)身行禮：“這位大人安好，小的們唐突大駕，實在惶恐。”說完又拜了一揖，微弓著身子，扭頭回顧，“還不趕緊，將地上一干人犯鎖起來？!”

班頭說完，又謙卑地看向李良，討好道：“大人，您看？”

李良揮了揮手，衙役們?nèi)玑屩刎?fù)，迅速上前將地上躺著的人，挨個提拉起來。

李良向那班頭招了招手，待他近前，道：“你是個聰明人。此事嘛，可大可小，你可明白？”

那班頭心里一個激靈，連忙道：“小的明白，大人有什么吩咐？”

李良贊許地笑了笑，道：“我也不難為你，這里的事想必你知道不少。實話告訴你，這店里的老板跟我有些交情。算我記你這個人情，怎么樣？”

那班頭猶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道：“大人哪里話！若能幫上一點小忙，也是小的榮幸。”

他說完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李良隨他往里間走去。

進(jìn)了里屋，那班頭湊近了，小聲道：“實不相瞞，具體的情形，小的并不十分清楚。只是有一樣，那黃皮子，哦，就是那帶頭的潑皮，好似跟徐立公子，有些牽連。”

“徐立？”

那班頭抬頭瞧了眼李良，道：“大人不知道？”

李良冷笑了兩聲，道：“你不用探我的底細(xì)，對你來說，區(qū)別不大。”

那班頭急忙低頭，解釋道：“豈敢，豈敢！小的哪里敢探大人的底細(xì)，只是本以為大人您清楚，倒是小的自作聰明，沒有說清楚。那徐立啊，是咱們南寧府徐指揮使的侄子，在這南寧府向來是一霸吶！”說完還偷偷地瞧了瞧李良的反應(yīng)。

李良盯著他瞧了一會，問道：“其他的，你還知道什么？”

那班頭眉毛都快擠一塊了，哀聲道：“大人，其他的我是真不知道。就是上頭有人打過招呼，這事讓小的別摻和。”頓了一下，看向李良，滿臉委屈之色，“您說我這一個小小班頭，哪有資格問這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