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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總序

劉煒

奧地利作家約瑟夫·羅特(Joseph Roth, 1894-1939)出生于布朗迪(Brody, 今屬烏克蘭)的一個猶太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前,這里還是奧匈帝國東部邊境地區的一座小城,生活著信仰不同宗教的居民,其中大部分是猶太人。羅特的父親是個木材商人,在一次生意失敗后因備受打擊而精神失常,所以羅特從小是在親戚的幫助下和母親一同生活。1913年,他離開故鄉前往當時奧匈帝國東部城市雷恩堡(Lemberg)上大學,隨后又轉入維也納大學。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兩年后的1916年,羅特報名參軍。但在奧匈帝國戰敗并解體后,他又回到維也納靠給不同報社撰稿為生。與此同時,羅特憑借早期的幾部作品,如1923年的《蛛網》,1924年的《反抗》等,步入文壇,并很快為時人所認可。此時年輕的羅特意氣風發,世界觀明顯左傾,在一些報紙文章上甚至署名“紅色約瑟夫”。

到了20世紀二三十年代,羅特已是德語國家的明星記者,就職于《法蘭克福報》(Frankfurterzeitung)。1926年,他受《法蘭克福報》委托考察蘇聯,并發回系列報道。這趟旅行的觀感,都作為創作背景出現在了此后出版的一系列小說中,如1927年的《無盡的逃亡》、1929年的《右與左》和《無聲的預言》等。同時,這趟旅行也促成了羅特的世界觀的轉折點。在緊隨而來的大蕭條時期,作家本人除了親身經歷了動蕩時局帶來的種種弊端,還不得不面對家園的喪失和理想的破滅。多重打擊之下,這位出生于先前奧匈帝國的猶太作家對沒落的哈布斯堡王朝產生了深深的眷戀。他1932年出版的小說《拉德茨基進行曲》,直到今天都是現代奧地利德語文學中“哈布斯堡神話”的代表性作品。正因如此,曾長期在德國電視臺主持《文學四重奏》且有“文學沙皇”之稱的德國著名文學評論家拉尼茨基(Marcel Reich-Ranicki)將這部小說列為德國人必讀的二十部小說之一。

羅特筆下的奧匈帝國,如同一個面兇心善的老爺子,雖然立下了無數的規矩,卻早已無力去維護和執行了。人們偶爾要躲一躲他手中的鞭子,但生活的節奏并未因此而被打亂。在最嚴酷的現實中,小人物們也都練就了種種偷生的本領。家里雖然破爛,日子雖然貧寒,但沒有那泯滅人性的你死我活。人們總能找到一條出路,不會因絕望而走上絕路。這種起碼的要求看似簡單,但在20世紀大蕭條后的那種混亂年代里要想實現,卻也非屬易事。不過總的來說,雖然環境險惡,人們總還能絕處逢生;前途未卜,人們總能看到嚴寒中的希望。帝國嚴峻面孔的背后,也有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豁達,使人感受到更多的是放任和寬容,而不是勉強和苛求。在對往昔的回憶當中,流露的更多的是溫情。有小過而無大惡,這就是羅特歷史觀中的評判標準,也是他對過去時代和奧匈帝國總的評價。性情散漫,荒蠻廣闊,這其實是寬容的寫照。爭端紛起的現實生活,所缺少的恰恰是彼此寬容的心態。如此說來,羅特對過去那個寬容時代的緬懷,便有了現實的意義。

在羅特的許多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新寫實主義(Neue Sachlichkeit)的影子。無論是開頭對讀者的聲明,還是文本中經常出現的各種信件、日記、回憶錄,都仿佛是在刻意烘托講述者和故事之間的距離感,好像講述者是個局外人,在隨意講述著一段與己無關的往事。這種刻意的距離感并非以寫實為目的,而是更著意于抒情,營造羅特最為擅長的傷感氣氛。“哈布斯堡神話”在這樣的講述中被具體到帝國領地的一隅,并以帝國的沒落為界限,通過作品中的親歷者,給讀者刻畫了充滿希望和令人絕望的兩個黑白分明的世界。此前的世界祥和安寧,此后的世界充斥著墮落。在羅特的筆下,希望與絕望總是相伴而生,強烈的對比引導著讀者的思考。

有意思的是,羅特筆下的“哈布斯堡神話”從來都是以荒蠻落后的奧匈帝國東部邊疆區為背景,而非選擇現代文明的奧地利城市,如作為文化中心的首都維也納。現代大城市在他的描述中幾乎等同于西方文明的墮落,1930年出版的《約伯記》和1934年出版的《塔拉巴斯》中的紐約就是明顯的例子。似乎在羅特這里,荒蠻落后比文明現代更能得到青睞。其實,在帝國東部邊疆區表面的荒蠻落后里,彰顯出的是傳統價值的堅韌。體現在人的身上,就是1935年出版的《皇帝的胸像》中莫施丁伯爵回憶錄中所說的對信仰的“真正的虔誠”。具體說來,這是世世代代流傳下來,以宗教形式得以確立的善惡標準。掌握住這一點,人就可以在“世界歷史的變幻無常”中不至于迷失方向,更不至于失去做人的根本——人性。

羅特筆下的“哈布斯堡神話”中,東部邊疆區的標記就是廣袤遼闊的大地,人們可以在享受自然美景的同時,呼吸到自由清新的空氣。其實這種極具傾向性的描述并非羅特獨有,猶太作家德布林在他1924年的《波蘭之旅》(Reise in Polen)中,也有過類似描寫。他對羅特故鄉雷恩堡的描述亦是首先提及東加里西亞地區的廣袤無垠。這種廣袤無垠象征著自由和寬容,與一戰后形成的諸多新國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沒落的哈布斯堡王朝之所以成為“哈布斯堡神話”,首先因為它是一個多民族融合的大家園,代表一種跨越種族、宗教和民族界限的傳統文化精神。和諧和統一是帝國的標志。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各個領地各具特色而又整齊劃一;講著各種語言的不同民族就像大家庭中的兄弟姐妹一樣和諧相處。哪怕是最卑微的販夫走卒,羅特的理想世界都能為之提供生活的種種機遇。作者由此向國人和世人展示著真正的奧地利民族精神,它能喚起人們對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其次,在羅特筆下的奧匈帝國中,人們看不到彼此的傾軋,看不見意識形態和民族種族斗爭的你死我活。統治者的仁愛與寬容造就了理想世界中的祥和。祥和靜宜的氣氛是美好生活的佐證,也是理想家園給人帶來的希望。類似的描述也可以在同時代的另一位猶太作家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中讀到:“奧匈帝國,那是由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皇帝統治,由上了年紀的相國們管理著的國家;它沒有野心,唯一所希望的就是能在歐洲大地上,抵御所有激進變革的沖擊而完好無損。”再者,哈布斯堡王朝是個亙古不變、秩序井然的社會。同樣在茨威格的筆下也有更為直接的描述:“那是個讓人有安全感的黃金時代。在我們幾乎有著千年歷史的奧地利帝國,一切看起來都恒久長遠,國家本身就是穩固的保證……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擁有什么,能得到什么,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有的一切都中規中矩、有條有理。”長幼尊卑各守其位,上行下達令行禁止,維持這種秩序的并非嚴刑峻法,而是人們心中建立在宗教信仰基礎之上的傳統價值。

在羅特筆下的“哈布斯堡神話”中,與希望對立的是現實中的絕望。第一次世界大戰使美好的家園變為廢墟,帝國分崩離析,百姓流離失所。對一個猶太作家而言,這種絕望首先歸咎于狹隘的民族主義。在《皇帝的胸像》里莫施丁伯爵與猶太人薩洛蒙的對話中,民族主義者被說得一文不值,甚至不如達爾文進化論中的猴子。而正是極端排他的民族主義在一戰后甚囂塵上,這是一種缺乏理智和人文情懷的意識形態,是人與人以及國與國間隔閡敵視的一個主要原因。因此,戰后在哈布斯堡王朝廢墟上形成的許多新民族國家,正如莫施丁伯爵回憶錄中的“小格子間”,令人感到局促不安。當時的歐洲,民族主義者以革命為口號,到處制造事端,歐洲充滿著血腥暴力和爾虞我詐。從一戰后初期的革命,到希特勒奪權當政,直至最后大戰爆發,生當此時的人絕望痛苦,而猶太人則還要面臨更為可怕的種族滅絕。現實社會中雖然不乏各種信仰和思潮,但卻是個傳統價值缺失和被否定的時代。在人們放棄了建立于人文精神之上的傳統價值后,納粹主義等極端思潮的傳播和泛濫才會成為可能。這正是令作者感到絕望,也希望能警示世人的地方。在羅特眼中,時代的發展并不等同于進步。在他的書中,現代都市所展現于世人眼前的文明,只能夠滿足人不斷膨脹的欲望。而欲壑難填的各種野心造就的是一群對現實不滿、渴望出人頭地的戰后世界的新主人。

果不其然,在混亂的政局中,得勢崛起的是法西斯。1933年1月30日,在希特勒被任命為魏瑪共和國總理的第二天,羅特便乘早班火車離開了柏林。同此后其他許多左翼和猶太出身的作家一樣,羅特開始了寓居他國的流亡生涯,并同他們一起形成了流亡文學中的主要創作群體。在這非常時期中,歷史人物和歷史題材引起了許多流亡作家的興趣。在當時這些作家所處的環境和背景中,歷史小說有著別的文學體裁所不具備的優勢。1936年,德布林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歷史小說本身并不是一種應急創作。但在有流亡作家的地方,歷史小說這一體裁還是很受歡迎的。究其原因,除了因為流亡外國而與國內讀者群隔絕外,人們還希望通過尋找歷史上相同的例子,明確自己在歷史中的定位,并對自己的狀況作出判斷。同時,通過歷史小說的創作,可以激發自己的思考。再者,就是基于自我安慰的需要。”這一觀點是當時的人們對歷史小說的期望,也符合多年以后人們對流亡文學中歷史小說的理解。由于借古可以喻今,歷史小說這一文學體裁在短期內得到了充分發展。很多當時成名的作家都涉獵于此,如茨威格、布萊希特、托馬斯·曼、海因里希·曼,等等。在這一背景下,羅特也發表了多部以歷史事件為背景的作品,如1934年的《塔拉巴斯》、1936年的《百日》、1938年的《先王冢》等。

在許多作品中,羅特筆下的主角往往會經歷一條從“兇徒”到“圣徒”的心路歷程。他們往往以冷血暴君的面目出現,但在故事的發展情節中,內心世界卻不斷受到宗教信仰的沖擊,從而經歷善惡搏斗,最后善戰勝惡,人性得以升華。這種人物形象中善惡間的轉變是和羅特對人性善惡的理解密切相關的。在他看來,區別人善惡本質的界限,不在于社會地位或所持信仰,而在于人性中善惡對人所起的作用,在于每個人身上是善的部分還是惡的部分在發揮作用。正是出于這一認識,羅特才會在他的筆下創作出帶有理想化色彩的拿破侖和塔拉巴斯。當人物惡的一面占上風時,他們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但當人性中善的一面被宗教信仰喚醒時,他們就變成了一個善人,成為了一個正面形象。于是讀者不禁要問,這樣靠戰爭發跡和崛起的人物,居然也能夠駐足于教堂的圣殿前,完成人性向善的轉化,進而達到一種羅特所向往的完美境界嗎?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能促使善的一面在人性中發揮主導作用呢?羅特的答案是宗教信仰,即對天主教的信仰。他本人雖然是猶太人,但在成年后皈依天主教。他認為天主教有兩個作用:其一,對上帝的信仰能引導人心向善。在羅特看來,只有傳統的價值體系和道德標準,才能促使人在其內心世界以人性為前提,形成正確的善惡標準,而這一切都只能建立在宗教,即天主教的價值觀念之上。在當時混亂紛爭的時代,宗教信仰能夠使人具備區分好壞善惡的判斷能力。其二,羅特認為人性中惡的一面始終存在,但對上帝的信仰能克服和壓制惡念在人心中的膨脹,也就是說,對上帝的信仰是一劑救世良藥,它能使人擺脫各種惡念的毒化,凈化人的心靈。也正因此,羅特才在他后期的作品中,一再謳歌天主教對人性改造的重要意義,并盡一切可能加以美化和理想化,甚至夸大宗教對人的正面影響。拿破侖和塔拉巴斯那種類似于大徹大悟的轉折,就是作者這種觀點的反映。

在流亡時期,羅特對逝去的哈布斯堡王朝的懷念更是日益強烈。而他對過去時代美化、理想化甚至烏托邦化的創作思路,往往為同時代的左翼作家所詬病,認為這是一種逃避現實、毫無斗志甚至自暴自棄的保守態度。他們認為,法西斯和反法西斯是黑白分明的兩大陣營,非此即彼,絕無中間路線。在當時,凡是不直接批判納粹政府的作品和作家,常被戴上思想守舊的帽子。其實,羅特對現實有著清楚的認識,不曾抱有任何幻想。他在給許多朋友的信中都對時局作出了準確的分析,認為戰爭不可避免,生靈將受涂炭。他不認為納粹政權會在短期內倒臺,因而需全力投入與納粹的斗爭,不作任何形式的妥協。流亡生活雖然艱辛,但羅特從未停下手中的筆。一方面,他寫出犀利的文章鞭笞納粹當局,指出什么是惡;另一方面,又在文學作品中塑造一個理想世界,告訴人們什么是善。在后一點上,羅特與左翼作家也有根本的分歧。因為他所塑造的“哈布斯堡神話”,在左翼人士眼中恰是封建勢力的堡壘。

在對抗納粹的斗爭中,羅特的思路的確與眾不同。他認為只有恢復已經崩潰了的奧匈帝國,才能真正從根本上與納粹抗衡。納粹政權是建立在民族主義和種族主義的基礎之上的,是獨裁和暴政;而奧匈帝國的傳統卻恰恰相反,它的基礎是多民族共生,具有寬容和包容性,這正好與納粹的理論針鋒相對。此論一出,復辟的帽子隨之而來,保守落后的標簽更是躲不掉的。這種觀點在今天看來多少有點不可思議,但在當時卻有其合理性。

給過去時代獻上一曲挽歌,對本身生活在困苦中的流亡作家而言已顯得不合時宜,但羅特并未就此止步,他還想把神話變成現實,試圖恢復哈布斯堡王朝的統治。早在1933年,羅特就不僅在給茨威格的信中透露了自己的打算,而且還真的試圖通過當時奧地利共和國的總理多爾富斯(Engelbert Dollfuss)恢復帝國,但對方對此并不感興趣。后來,他還曾潛回維也納,聯系同志,希望重建帝國,恢復哈布斯堡王朝,以此來與納粹抗衡。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隨著1938年納粹德國吞并奧地利而灰飛煙滅。甚至在奧地利被納粹德國并吞一年后的1939年初,羅特還試圖從奧地利流亡者中招募士兵組建軍隊,希望通過恢復哈布斯堡王朝來改變歷史的進程。后來,哈布斯堡家族的繼承人奧托·哈布斯堡也曾在回憶中贊揚羅特為此投入的精力和做出的努力。

然而,神話在現實里終究難尋容身之地。20世紀30年代的納粹政權如日中天。先在薩爾區通過公民投票贊成歸屬德國,旋即德國宣布重新武裝,并單方面取消了《凡爾賽條約》的限制。同時,納粹政府還與法國、波蘭等鄰國簽訂了一系列和平條約。希特勒不但鞏固了政權,而且騙取了德國國內大眾的好感。今天的讀者可以設想,當羅特落筆寫下《皇帝的胸像》和《先王冢》時,面對納粹的所謂“文治武功”該是何等絕望。希望與絕望像對孿生兄弟,在羅特作品中交替出現,而現實中的作家也經歷著二者的此起彼伏。但在希望與失望的交替中,尤其是在失望取代希望時,受傷最深的莫過于詩人自己。在希望中創作,在失望中酗酒,羅特最終毀了自己的健康,于1939年在流亡地法國首都巴黎去世。

羅特筆下的“哈布斯堡神話”與歷史上的哈布斯堡王朝出入頗大。前者取材于歷史,但又不恪守史實,于是才會有讀者眼前政治清明、人民和睦、疆域廣大的理想社會。其實,神話與現實在羅特的生活中從來都糾纏不清。就連自己的身世,羅特在不同時期對不同的人也有著不同的講述。有時他說自己是波蘭貴族與猶太人的私生子,有時又稱自己一戰時曾當過俄國人的俘虜。時至今日,在有關羅特的生平介紹中,依然可以讀到類似的“神話”。

同樣,他的文學世界也被世人按照不同需求和取向進行解讀。尤其在流亡時期,不同的意識形態陣營都將他視為知己和同志,以至于1939年羅特的葬禮上出現了混亂的一幕。天主教牧師、猶太教經師、哈布斯堡王朝繼承人奧托的代表、左翼人士、復辟分子都出現在了他的葬禮上并致詞,歌頌他為各自陣營所作出的貢獻。造化弄人,“哈布斯堡神話”中的共存現象居然以這種形式在羅特身上得以印證。

約瑟夫·羅特在國內的譯介并不充分,此前有一些作品的中文譯本零星出版。本次由漓江出版社組織出版的《羅特小說集》包括了作家不同創作時期的作品,有助于讀者從總體上把握羅特的創作之路和寫作特點。當20世紀發生的一切成為歷史后,我們重讀羅特筆下的故事,則能對那個時代、那場戰爭災難有更深刻的認識,也應能更好地理解羅特作品中人文精神和人文傳統所載有的價值和意義。這些作品的翻譯之所以能和讀者見面,首先要感謝漓江出版社的周向榮編輯和漓江出版社的同事,正是她們的悉心關照,才促成這些作品的出版。此外,各位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付出的辛勞也是這套叢書得以面世的根本保證。而譯事的艱難,則非言語所能表達。在此一并致謝。

一本書最需要讀者的批評指正,作為叢書主編,期待讀者不吝賜教。

劉煒

2017年11月10日于上海仁德路

品牌:漓江出版社
譯者:吳慎
上架時間:2019-04-12 15:26:50
出版社:漓江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漓江出版社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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