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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蓮花湖1

春天。蓮花湖風光如畫。午后的陽光,靜靜的灑在湖面上,反射著點點波光。輕風徐徐,吹縐了湖水,吹醉了游人。

今天有幾條小舟在湖面上穿梭,一人懶洋洋的撐著篙,懶洋洋的蕩著槳。鎮上的王孫公子,閨秀名媛,或倚欄,或飲酒,或輕歌……自古以來,湖是一個最好的行樂場所,是一個醉人的天地,畫舫笙歌,游人不輟。

一只小舟,穿過了一片荷葉叢中,蕩漾在湖心里。白雪就坐在小船前邊,眺望著四周的景致。小船里,充滿了雜亂的笑語喧嘩之聲,李家的二位公子,張公子正和椅紅樓的姑娘們在笑謔著。白雪聽著那笑謔的聲浪,那打情罵俏的胡鬧,心里涌起一種難言的蕭索、落寞和無奈的感覺。湖邊,一片青翠,繁花似錦,但好花好景,卻為誰妍?白雪搖搖頭,繼續凝視著那清澈的湖水,陷進了一份深深的沉思之中。

忽然,前面有只小舟輕飄飄的蕩了過來。一只無篷的小舟。舟上,有個人正仰躺在那一片金色的陽光里,身邊放著一把酒壺,一支簫,一本書。但那人既沒喝酒,也沒吹簫,更沒看書,卻用手枕著頭,在小舟高聲的吟著。那份陶醉于湖光山色中的自如瀟灑和悠然,以及那份忘我的境界,使白雪不能不對他注意起來。側耳傾聽,他朗聲吟唱的:“自別楓城山水后,不多飲酒懶吟詩。欲將此意憑回棹,蓮花湖伴風月知”

好一個“欲將此意憑回棹,蓮花湖伴風月知!”白雪心里若有所動。正好那小舟已飄到自己的旁邊,白雪不禁仔細的看了看那個躺在小舟里的人。年紀很輕,一身淺藍色的衣裳,同色的頭巾和腰帶,衣飾雖不華麗,卻相當講究,看樣子家世不壞。眉清目秀,文質彬彬,是個少年書生呢!隨著白雪的注視,那少年書生似乎有所察覺,一翻身,他從船里坐了起來,也往這邊望過來,正好和白雪的眼光碰了個正著,那樣炯炯然,灼灼然的一對目光,白雪驀然間臉紅了,不由自主的把頭垂了下去。而船里,那李然公子已經在喊了:“白姑娘,白姑娘,你怎么逃席逃到外面去了?你還不進來干了這杯,給我們作首好詩來看看!”

白雪顫動了一下,勉強的應了一聲,還來不及站起身來,那李然已舉著一個酒杯,醉醺醺的鉆出船篷,走到小船頭來了,把酒杯直湊到白雪面前來,他嚷著說:“快來,快干了這杯,白姑娘!”

白雪回避到一邊。正好那小舟和船相撞了一下,李然站立不穩,一個蹌踉,那酒灑了大半,李然氣呼呼的把頭伸到船欄這邊,罵著說:“你這人怎的?這么一條大船都看不見嗎?你不長眼呀?哦…………”他忽然住了口,瞪視著那個書生,臉色一變,頓時轉怒為喜,高興的喊了起來:“我道是誰?原來是徐兄,你可真雅興不淺,一個人弄了這么條小舟蕩呀蕩的,瞧!還帶了簫帶了酒呢!”

“沒有你的雅興好?!蹦菚⑿Φ膽?,似有意又似無意的掃了白雪一眼。“你們在聚會嗎?”

“是椅紅樓的姑娘們,這白姑娘是雅姑娘的妹妹,還有張府的張兄,你何不也來參加一個?讓船夫把你的小舟綁在我們船后面。來來來!上船來,有了你就更有興致了!怎樣?”

“誰作東呀?”書生笑吟吟的問。

“我作東,你還怕我要你攤銀子嗎?”李然嚷著:“你別推三阻四了,還不給我上來!這兒,我還要給你介紹一個人呢!”他看了看白雪,對她微微一笑。

那書生的目光也移向了白雪,略一遲疑,他就豪放的甩了甩頭,說:“好吧!剛好我的酒壺也空了,你們的酒夠多嗎?”

“保證夠你喝的!”于是,那書生整了整衣裳,拿著他的簫、酒壺和書,在船夫的協助下跳上了船,并系好了他的小舟。站定了,那書生和大家重新見了禮后,就轉過頭來,帶著寧靜自如的微笑,注視著白雪。這種率直的注視,不知怎的,竟使白雪有股被刺傷的感覺。一向,那些男人,尤其年輕的男子,對她都不敢正面逼視的。而他卻逼視著她,使她感到在他的面前,是無所遁形的,仿佛他已看穿了她,也仿佛,他早已知道她是那一種人物。那眼光,那微笑,就好像在說:“我知道你,反正有張兄和李兄的地方,就必定有你們!”沒有人看出她心中那份復雜的思想,更沒有人在意她那種自尊與自卑混合著的感傷。李然已在大聲的為他們介紹了:“徐兄,你雖然是標準的書呆子,也該知道番禺有個椅紅樓,這位就是椅紅樓里另一位最著名的才女白雪白姑娘,白姑娘,你總知道徐少爺吧,番禺有大才女之稱的白雪,同時也有大才子之稱的徐鴻,只是你們卻沒見過面,這不是很可惜嗎?”

白雪震動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她驚愕的抬起眼睛來,深深的看著那徐鴻。徐鴻似乎也吃了一驚,重新掉過頭來,他的目光再度直射在她的臉龐上。這是第三次他們的目光相接觸了。白雪一陣心跳,她不能不悄悄的垂下了睫毛,掩飾住自己心頭那份乍驚乍喜和不信任的情緒。她款款欠身,喃喃的說:“給徐少爺見禮?!?

徐鴻慌忙扶住,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白姑娘,我已經是久聞大名了。今日能夠一見,真是料想不到呢!”

久聞大名了!什么名呢?詩名?艷名?才名?白雪的臉又紅了一紅,心中涌上了各種難言的情緒。徐鴻,番禺有誰不知道他呢?世家才子,名震四方,尤以詩詞見稱。據說生性灑脫,放浪形骸,但是,家教嚴謹,雖笑傲于江湖,卻從不涉足于勾欄。因此,他當然不認得她了!她所能認得的,只是像張榮和李明這種紈室子弟,是把風月場所,當作罪惡的淵藪!他,徐鴻,又何嘗不然!白雪垂眸而立,頓時間覺得自慚形穢了。

“來來來,徐兄,請里邊坐,里邊還有兩位姑娘,是你非認識不可的!”張榮又在一疊連聲的喊了。

“看樣子,你們已把番禺的名媛,全請來了呢!”徐鴻微笑著說,跟著張榮往船篷里走。

“哈!哈!哈!”張榮縱聲大笑,得意之色,形于言表?!懊棵廊?,這是分不開的呀,哈哈哈!只有你,徐兄,你是根本不懂得生活!讓我來教教你,人生除了書本之外,還有些什么。”他們走進了船里,白雪也跟了進去。李明的二個少爺和徐鴻也都認識,大家站起身來,紛紛見過了禮,重新入座。早有人斟滿了酒,送到白雪的面前來。席間的鶯鶯燕燕,知道徐鴻的名字身分后,更是嬌呼婉轉的圍繞著侍候起來了。一時間,斟酒的,添碗著的,布菜的,撒嬌的……鬧成了一團。白雪冷眼旁觀,那份落寞的,和百無聊賴的情緒就又向她襲來。她悄悄的退到一邊,倚著船欄坐了下來。挑起珠簾,她望著外面的湖光山色,靜靜的出著神。

“徐少爺,大家都知道你的簫吹得好,你一定得為我們吹一支曲子才行!”一個姑娘在嬌滴滴的嚷著。

“是呀!是呀!”另外的姑娘們也隨聲附和起來。

“徐鴻兄,你就吹一曲吧!”張榮道。

“眾情難卻呀!”李家的少爺也在慫恿著。

于是,徐鴻只得吹了起來,一支“西湖春”,吹得抑揚婉轉,裊漾溫柔。一曲既終,大家瘋狂的拍起掌來,嬲著他再來一曲。他便又吹了起來,卻非時下流行之曲,而是支“洞仙歌”,曲調高低起伏,新奇別致。然后,李然說:“有簫,有酒,不能無歌?!?

大家叫著、鬧著、笑著,一個名叫馨兒的姑娘被逼著站了起來,唱了支“長相思”。李家兄弟們開始起哄了,拉著馨兒問,為什么有了他們,她還要“長相思”?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喝酒、行令、唱歌、笑鬧……大家都有些醉得忘了形。唯有白雪靜靜的坐著,靜靜的聽著,靜靜的望著窗外。然后,李明忽然發現了她的“失蹤”,叫著跑了過來:“怎么?白雪,你又躲開了,不給我面子嗎?”

“哪里,李少爺,我真不能再喝酒了?!卑籽┟銖姷男χ忉尩馈s依然被李明拉到席間去了。李明斟滿了她面前的杯子,強迫著說:“你今天一直躲得遠遠的,太不給大家面子了,現在非罰你干三杯不可!”

“我真的不行,李少爺,你知道我的酒力很淺!”

“不成,不成,不成……”張榮鬧著,扯著白雪的衣袖,有點兒借酒裝瘋。

“噢,李少爺,”小丫頭婉兒趕了過來,婉轉的說:“我們小姐是真不能多喝酒的!她今天又不大舒服?!?

“哦?你這小丫頭,少多嘴!”張榮不高興的說。

“這樣吧!”徐鴻突然站了起來,大聲的說:“讓我代白姑娘干了這三杯,如何?”說完,他不等主人的許可,就舉起白雪面前的杯子,連干了三杯,把杯底對張榮照了照。

張榮聳聳肩,笑著說:“既然有你徐兄給她說情,我就饒了她吧!只是,白雪,你如何謝人家呢?”白雪看著徐鴻,這是第四次他們四目相矚了。這次,徐鴻的目光是深沉的,研判的,帶著一抹深深的同情與關懷,還有份奇異的了解和憂郁,甚至有些嚴厲,好像在責備她,好像在不贊成她,好像在那兒說:“為什么你要在這兒?為什么你竟和這些人在一起?為什么你甘于這份生活?”白雪在這目光的注視下瑟縮了,震動了,一股惻然的哀楚猛的兜上心來,頓時間覺得心蕩神馳,而哀愁滿腹。再抬眼注視窗外,已落日銜山,彩霞滿天,湖面上,夕陽山影,蕩漾著一片金光。而柳堤上,楊柳低垂,歸禽鳴噪,楊花飄錚,但是……白雪自忖姓白,卻身似楊花。自忖弱質如柳,所以“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不禁愴惻滿懷,而泫然欲涕。滿斟了一杯酒,她一飲而盡,望著徐鴻,她朗聲說:“徐少爺,愿為您歌一曲,以謝維護之忱?!?

說完,她揚了揚眉,望著船外的落日夕陽,和那飄飛著的柳條,清脆而婉轉的唱了起來:

“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

可惜一片清歌,都付與黃昏,

欲共柳花低訴,怕柳花輕薄,

不解傷春。念異鄉羈旅,柔情別緒,

誰與溫存?空樽夜泣,青山不語,殘月當門,

椅紅樓前,唯有一波湖水,搖蕩山云,

天長夢短,問恁時,重見桃根?

這次第,算人間沒個,

并刀剪斷,心上愁痕!”

唱完,她把目光從遠山遠樹間收了回來,盈盈然,惻惻然的看了徐鴻一眼。徐鴻微微一震,手里那滿杯的酒,就都溢出了杯外。迎視著那若有所訴的目光,聽了那哀愁柔媚的歌詞,他不知該說些什么好,舉起杯來,他掩飾什么似的,將酒喝盡。還來不及說話,那張榮與李家兄弟,已鼓起掌來,又喝彩,又叫好。那李家的老二,生怕別人認為他沒念過幾年書,在那兒大聲的發表著意見:“好歌!好歌!怪不得以前歐陽修有句子說:‘好妓好歌喉,不醉無休!勸君滿滿酌金甌,縱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風流!’哈哈哈!我今天也‘不醉無休’!”

“那么,李兄是以歐陽公自居了!”張榮打趣的說。

“哈哈哈!”李家的二少爺笑得更得意了。“我只是和歐陽公有同樣的看法,‘縱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風流’呀!哈哈哈!”

徐鴻看著這一切,他的目光又轉回到白雪的臉上來了,感覺到他的注視,白雪回過頭來。這一次,他們的目光不再彼此躲避了,而是默默的對望著。好久好久,白雪才微微的一笑,笑得可憐,笑得無奈,也笑得委婉,低聲的,她說:“徐少爺,您有雅興來游湖,就該尋得歡樂回去。一向聽說您酒量好,我給您斟滿杯子,您也該學學李少爺,不醉無休呀!”說著,她提起酒壺,斟滿徐鴻面前的杯子,一面又輕聲的念著前人的幾句詞:“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徐鴻握住了杯子,深深的望著面前這個少女,一件淺綠色的衣服,白色纻羅紗的裙子,外面罩著銀綠色錦緞背心,襟上繡著無數只彩蝶。梳著高高的髻,簪著翠玉的簪子和白色的珠串。瓜子臉,細挑的眉毛,水盈盈的雙眸和細膩的皮膚。這就是艷名四播的白雪!再也沒料到勾欄中有這樣的女孩子。再也沒料到一個秀外慧中的少女卻會淪入風塵!這世界又何嘗有天理在?又何嘗有公平在?他一面胡思亂想,一面不知不覺的干了面前的杯子。白雪再給他注滿,他再干了。于是,他醉了,醉在湖光山色里,醉在酒里,醉在白雪的眼波里。他最后的意識,是在那兒舉酒持觴,擊筑而歌:“牡丹盛坼春將暮,群芳羞妒!幾時流落在人間,半開仙露!馨香艷冶,吟看醉賞,嘆誰能留住!莫辭持燭夜深深,怨等閑風雨!”

版權:紅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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