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保證無效保證期間對于債權人主張權利仍有拘束力

——某欣公司訴某縣財政局等金融不良債權追償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20）魯民終780號民事判決書

2.案由：金融不良債權追償糾紛

3.當事人

原告（上訴人）：某欣公司

被告（被上訴人）：某縣財政局、某亦公司、某信公司

【基本案情】

【案件焦點】

某縣財政局應否承擔民事責任。

【法院裁判要旨】

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某縣財政局作為國家機關不得為保證人，故其向省國托出具的擔保函依法無效，某縣財政局應承擔締約過失責任。鑒于當事人基于合同無效所承擔的締約過失責任不應超過合同有效時的履行利益，故在擔保函有效時債權人尚應在保證期間內向保證人主張權利，在擔保函依法無效時擔保函中約定的保證期間對于債權人主張權利依然具有拘束力。根據(jù)擔保函的約定，保證期間至信托貸款合同到期之日后兩年即2015年9月15日止。2017年3月1日，省國托通知某縣財政局債權轉讓時已超過保證期間，某縣財政局依法應予免除賠償責任。在擔保函無效的情況下，某縣財政局的保證責任因締約過失而轉換為賠償責任，其與另一保證人某信公司之間不是連帶債務關系，不應適用《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事案件適用訴訟時效制度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第十七條第二款關于“對于連帶債務人中的一人發(fā)生訴訟時效中斷效力的事由，應當認定對其他連帶債務人也發(fā)生訴訟時效中斷的效力”的規(guī)定。故對某信公司催收引起的訴訟時效中斷的效力，不及于某縣財政局。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第八條、第十八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三條規(guī)定，判決：某亦公司向某欣公司償還借款本金2000萬元及利息，某信公司承擔連帶清償責任，駁回某欣公司對某縣財政局的訴訟請求。

某欣公司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同意一審法院裁判意見，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后語】

國家機關保證無效后，國家機關應予承擔的民事責任依法由保證責任轉換為締約過失責任。保證無效，債權人未在約定的保證期間內向無效保證人主張權利的，無效保證人應當免除賠償責任。其法理基礎即締約過失責任的賠償范圍不得超過信賴利益損失。締約過失行為使當事人之間的締約關系被破壞，其帶來的損害是他人因信賴合同有效成立而遭受的損害，由于合同不成立或無效的結果所遭受的不利益即為信賴利益的損失。信賴利益不同于履行利益，信賴利益賠償?shù)哪康氖鞘巩斒氯颂幱谂c沒有合同一樣的狀態(tài)；而履行利益賠償?shù)慕Y果，是讓當事人的財產狀況達到如同合同被完全履行一樣的狀態(tài)。信賴利益的賠償范圍不得超過履行利益。故在保證有效時債權人尚應在保證期間內向保證人主張權利，在保證依法無效時約定的保證期間對于債權人主張權利應依然具有拘束力。

有觀點認為，在保證合同無效的情形下，債權人對無效保證合同中的保證人的權利，并非來自當事人之間的約定，而是來自法律的規(guī)定，在性質上不再是約定權利而屬法定權利之一種。該權利形成于保證合同的無效，因此該權利的訴訟時效應從保證合同被確認為無效時起算。據(jù)此觀點，如果認定債權人向無效保證人主張權利的期間，自法院或仲裁機構確認保證合同無效之日起算，則可能會造成在保證期間消滅后，債權人仍可向無效保證人主張賠償責任。那么，在保證合同有效時，債權人的權利有可能由于保證期間的超過而歸于消滅，但在保證合同無效時，債權人仍可向無效保證人主張賠償責任，則會使債權人從無效保證合同獲得的利益大于基于有效保證合同獲得的利益，從而造成法律適用的不公平。

還有觀點認為，保證期間是為保證責任所規(guī)定的期間限制，該種期間適用的前提是保證合同合法有效、保證人應依據(jù)合同約定承擔保證責任。保證合同無效，保證期間即喪失了法律適用條件。合同履行期間屆滿之時，無論合同是否有效，債權人都已享有債權請求權，且該請求權已經(jīng)具備了行使的條件，故保證人應在承擔民事責任訴訟時效期間內承擔民事責任。該觀點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債權人權利實現(xiàn)期限的預期，但據(jù)此觀點，在約定保證期間或法定保證期間短于訴訟時效期間的情況下，亦有可能會造成在保證期間消滅后，債權人仍可向無效保證人主張賠償責任。同上述分析，則使債權人從無效保證合同獲得的利益大于基于有效保證合同獲得的利益，造成法律適用的不公平。

連帶債務涉他效力，是指在連帶之債中，其中任一連帶債權人或連帶債務人的行為效力及于其他連帶債權人或連帶債務人。連帶債務涉他效力的前提，是債務需為同一順位的連帶債務。在保證無效的情況下，國家機關的保證責任因締約過失而轉換為賠償責任，其與其他連帶保證人之間不再是連帶債務關系，自然不存在連帶債務的涉他效力，故對其他連帶保證人催收引起的訴訟時效中斷的效力，不及于國家機關。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有關擔保制度的解釋》第三十三條針對保證合同無效、債權人未在約定的保證期間內向無效保證人主張權利的情形進行了明確規(guī)定，即“保證合同無效，債權人未在約定或者法定的保證期間內依法行使權利，保證人主張不承擔賠償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本案當時的裁判亦契合了該司法解釋的規(guī)定。

編寫人：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 孫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