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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丹尼斯·少年的汽車之歌》:一見鐘情

嘿,照過來!

看那邊,

我和那車天生一對,

要是能有這輛車我會樂翻天……

兄弟,你瞧它多帥,

這絕對不是凡間之物!

——埃迪·科克倫

“哦,天哪!”我的好友阿尼·坎寧安突然大叫出聲。

我問他:“怎么啦?”他的眼珠從金屬框眼鏡后方鼓了出來,一只手捂著嘴,腦袋轉到肩膀后方,好像脖子裝了軸承似的。

“停車,丹尼斯!倒回去!”

“你干嗎啦——”

“倒回去,我要再看她一眼。”

我突然懂了。“老兄,算了吧,”我說,“如果你指的是……剛剛我們經過的那玩意兒——”

“倒回去!”他幾乎是用吼的。

我照做了,心想那也許只是阿尼的另一個玩笑。但他不是在開玩笑。阿尼墜入愛河了。

它可不是什么好貨。我永遠搞不懂阿尼那天到底看上它哪一點。它的風擋玻璃左側有一大片蛛網狀裂痕,右后車廂被撞凹了一大塊,油漆被剮掉的地方爬滿一層丑陋的鐵銹,后避震器是歪的,后備廂蓋不攏,前后座的沙發全是裂痕,好像有人拿刀故意破壞過。它有個輪胎是癟的,另外三個禿得看得到里面的帆布紋。最糟的是引擎下方還積了攤黑油。

阿尼愛上了一輛一九五八年份的普利茅斯復仇女神,車尾還有兩片大大的尾翼。一塊被太陽曬得褪色的“出售”字牌掛在它的風擋玻璃右側——這一半是沒有裂紋的。

“你瞧她的曲線,丹尼斯!”阿尼喃喃說著。他像中了邪似的,一直圍著那輛車打轉,一頭濕答答的頭發跟著飛舞跳動。他拉開后座車門,我隨即聽到尖叫聲。

“阿尼,你是不是在開玩笑?”我說,“這根本是堆廢鐵,是不是?跟我說它是廢鐵,然后我送你回家吹吹冷氣,忘掉這件事好不好?”不過我心底可沒抱什么希望。他知道怎么開玩笑,可是當時他臉上找不出一絲玩笑的痕跡。相反,我看到的是種可笑的瘋狂,我很不喜歡那種表情。

而他甚至懶得回答我,一股長年混合著灼熱、郁悶、汽油與腐敗的怪味從打開的車門里沖出來,阿尼卻好像沒聞到似的,他鉆進去坐在布滿裂痕的座位上。我猜那張沙發在二十年前大概是紅色的,現在已成了淡淡的桃紅色。

我探進半個身子,扯下坐墊里的一塊棉絮,看了看說:“看起來好像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蘇聯大軍行進到柏林時從上面踐踏過一樣。”

他總算注意到我還在旁邊:“是啊……是啊,不過她可以修復。她也許……也許性能很好,跑起來很猛。丹尼斯,她很美,她真的——”

“你們兩個小鬼要干什么?”

一個老頭走了過來,他好像正在享受他的第七十個夏天,也許他沒那么老,但這種人看起來就是一副很難取悅的樣子。他僅存的一點頭發長而干枯,腦袋上光禿的部分正擴散著標準的牛皮癬。

他穿了一條綠色老人褲、一雙平口帆布鞋,打著赤膊,腰上扎著個怪東西,看起來有點像女人的束腹。等他走近,我才看出那是脊椎撐架。看那撐架老舊的程度,我猜他從約翰遜總統死時就開始用那玩意兒了。

“你們兩個小鬼要干什么?”他的聲音尖銳而嚴厲。

“先生,這是你的車嗎?”阿尼問他。這根本不算個問題。那輛普利茅斯停在一間小屋門口的草地上,而老人就是從小屋里走出來的。草地上一片凄涼荒蕪,不過跟那輛擺在最前面展示的破車比起來已經好得多了。

“是又怎樣?”老頭回問。

“我——”阿尼得咽咽口水才說得下去,“我想買她。”

老頭的眼睛閃爍著光芒,臉上憤怒的表情立刻被狡猾的笑容取代,嘴角還滲出貪婪的口水。那一刻——只有那一刻——我覺得陰冷、可怕。我只想偷偷把阿尼拉跑。那老頭的眼神有問題。那光芒總有點什么不對勁。

“那你就該早說,”老頭對阿尼說道,他伸出手,阿尼也伸出手,“我叫李勃,羅蘭·李勃(Roland D.LeBay),退伍軍人。”

“阿尼·坎寧安。”

那糟老頭把手收回時,順便向我揮了揮。我決定退出這場游戲。那老小子已經釣到他的大魚。阿尼也許會把整個皮夾都交給他。

“多少錢?”阿尼問道,接著他又往陷阱里多踏一步,“不管你開價多少我都不嫌多。”

我在喉嚨里咕噥一聲。他的皮夾里只剩支票簿了。

李勃的笑容停頓了一下,兩眼詭詐地瞇在一起。我想他是在估量這條大魚上鉤的可能性。他先打量阿尼那張坦然企盼的臉孔,目的是判斷對手是不是夠蠢,然后他問出那殺人不見血而又無懈可擊的問題:“孩子,你有過車嗎?”

“他有輛野馬跑車馬赫二代,”我趕緊說,“家里買的。自動排擋,馬力超強,前進一擋就能把馬路都燒化。還有——”

“沒有,”阿尼靜靜地說,“我今年春天才考了駕照。”

李勃瞟我一眼,然后立刻把目光移回他的一號目標。他用雙手撐著后背扭扭腰。我渾身上下都冒出酸汗。

“當兵把背搞壞的,”他說,“成了半個廢人。醫生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以充滿關愛的老手撫摩那輛普利茅斯的車頂。

“這是我開過的最好的車,一九五七年九月買的,當時是新推出的車型。那年一整個夏天他們都在到處展示新車照片,你到死都會記得那些車的樣子。現在可不同了。”他的音調因為提到今昔相比而帶著鄙視,“當時她是全新的,充滿新車的味道。那可是世界上最好聞的。”

然后他想了一會兒。

“也許除了女人那里的味道之外。”

我看著阿尼并吸緊自己的雙頰,免得忍不住笑出來。阿尼也看著我,滿臉吃驚的表情。但老頭顯然沒注意到我們倆,好像還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穿軍服穿了三十四年,”李勃說,手指還不停地撫摩著車頂,“一九二三——十六歲那年——入伍。我在得州吃過泥土,見過跟龍蝦一樣大的螃蟹。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我見過內臟從人的耳朵里流出來,在法國。你相信嗎,孩子?”

“是的,先生。”阿尼說。但我想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拼命搓腳,好像急著要上廁所。“關于這輛車——”

“你在念大學吧?”李勃突然問道,“念這兒的霍利克大學?”

“不,先生。我念高中。自由高中。”

“好,”李勃冷酷地說,“別念大學。那里面都是極端的家伙,老是吵著要放棄巴拿馬運河。他們叫那些人‘思想坦克’,但我叫他們‘狗糞坦克’。”

他以愛不釋手的目光打量著那輛鐵銹在午后陽光下閃爍的老爺車。

“我的背是一九五七年春天弄傷的,”他說,“離開軍隊后我來到自由鎮。那年秋天我要找輛新車,時機剛好,我就去諾曼·科布開的普利茅斯經銷處——就是現在緬因街的保齡球館——訂了這輛車。白色車殼,紅色沙發——紅得跟消防車一樣。我拿到手的時候,里程表上只跑了六英里[1]。”

他吐了口痰。

我掠過阿尼肩頭瞥了里程表一眼。玻璃罩已幾乎完全不透明,不過還看得出上面的數字:九萬七千四百三十二點六英里。天哪!

“既然你這么喜歡這輛車,為什么還要賣它?”我問。

他用相當可怕的眼神瞪著我:“孩子,你在跟我耍嘴皮子嗎?”

我沒回答,但也沒把目光移開。

經過幾秒的大眼瞪小眼后(不過阿尼完全沒注意這一幕,他正在撫摩車子的尾翼),他說:“我不能再開車了,背不好,視力也越來越糟。”

這時我突然懂了——或者我猜我大概懂了。如果他剛才說的年代沒騙人的話,今年他應該是七十一歲。超過七十歲的人若想繼續保有駕照,就得每年做一次視力檢查。李勃怕自己通不過,不然就是他曾經檢查但沒通過……反正兩者結果一樣。他不愿受這種屈辱,所以把車子擱著不用。但這么一來,那輛車就會老化得更快。

“你想賣多少錢?”阿尼又問了,老天,他好像很期待被人痛宰一頓。

李勃仰頭看天,似乎在祈雨,然后把視線移回阿尼身上,向他露出仁慈、寬容,而又急于吃屎的笑容。

“之前我都開價三百塊,”他說,“可是我看你好像真的很喜歡她,我愿意少五十塊——兩百五十塊就好。”

“哦,老天!”我說。

但他知道他要釣的大魚是誰,也知道該怎么分化我們倆。要我爺爺來說,他一定會說這老頭玩弄這招從來沒失手過。

“好吧,”他突然說,“既然你們不愿意,我想進屋看四點半的《午夜邊緣》去了,我從不錯過這節目的。很高興跟你們聊天,孩子們,再見。”

阿尼用痛苦而氣憤的目光回瞪我,把我嚇退了好幾步。他追上去抓住老頭的胳膊肘,兩人交談了一陣。我聽不見他們說些什么,但我看得比聽得清楚。老頭做出一副愛莫能助的遺憾表情;阿尼則是滿臉哀求與急切。老頭希望阿尼能了解他的苦衷——他不能看著這輛曾經讓他風光一時的車子遭到賤價出售的侮辱,阿尼頻頻點頭表示同意。接著,老頭漸漸允許自己被阿尼拖著往回走。這時我又開始有種陰冷的感覺……就像十一月的風吹在身上。我實在找不出更貼切的形容了。

“如果他再說一個字,多少錢我都不賣!”李勃說著用那根彎曲起繭的拇指向我這邊戳了戳。

“他不會,他不會的,”阿尼急著說,“剛剛你說三百塊?”

“是啊,我相信這價錢——”

“他剛才說兩百五十塊。”我大聲說。

阿尼全身僵住,深恐那老頭又掉頭走開。可是李勃才不干這種笨事,他的魚已經上鉤了。

“好吧,兩百五十塊。”李勃說道。他又往我這兒瞄了一眼。我看出我們有了共識——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于是在我驚恐的目光下,阿尼終于掏出他的皮夾。這一刻,三個人都靜悄悄的。李勃盯著阿尼,我撇頭看著別的地方。有個小鬼在滑板上玩命,遠處有只狗在吠。兩個看起來像八年級或九年級的女孩咯咯談笑著走過,隆起的胸前各抱了一摞圖書館的書。我知道要解救阿尼只剩一線希望,明天才是發薪日。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二十四小時就夠了——這股狂熱就會過去。而阿尼現在的樣子讓我想起《蟾宮之蟾》里的蟾蜍先生[2]。

我回過頭時,阿尼和李勃正看著兩張五塊錢和六張一塊錢的鈔票——很顯然這是阿尼皮夾里僅有的財產。

“開支票怎么樣?”阿尼問道。

李勃苦笑一下,沒表示意見。

阿尼又說:“我開支票信用很好。”這點我并不擔心。我們一整個暑假都在卡森兄弟鐵路公司的I-376支線上做工。匹茲堡當地居民都深信這條線永遠不會完工。阿尼也常說從南北戰爭結束后I-376支線就開始招標了。我倆實在沒什么好抱怨的,那個暑假有很多工讀生以奴隸般的待遇替人工作,有些甚至連工作都找不著。而我們的收入不錯,加班錢也照算,工頭布拉德·杰佛瑞當初對雇用阿尼這樣的孩子有點擔心。可是最后他還是答應讓阿尼當旗手,原先他打算雇用的女孩突然懷孕了,只好忙著趕緊辦婚事,因此六月開始阿尼當上了旗手。這是他第一份真正的工作,他不想搞砸了。布拉德也很滿意他賣力苦干的精神。那個夏天,太陽總算對阿尼那易出痘的皮膚有了點幫助,也許這都是紫外線的功勞。

“我相信你的信用,孩子,”李勃說,“可是我只做現金交易,這點你一定要諒解。”

我不曉得阿尼諒不諒解,但我的確很諒解李勃的處境。因為只要回家路上這堆廢鐵折了輪軸或掉了個活塞,阿尼就能輕易讓銀行止付。

“你可以打電話去銀行查證。”阿尼簡直有點不顧死活了。

“不成,”李勃說,他伸手搔搔腋窩,“快五點半了,銀行早就下班了。”

“那我先付訂金。”阿尼說著拿出他的十六塊錢。他百分之百瘋了,真難相信,一個馬上就要有投票權的孩子,竟在十五分鐘內被一個素不相識的糟老頭拐得完全沒了自我,連我自己都開始迷糊了。現場只有李勃像是清醒得很,畢竟到了這年紀,什么場面沒見過,就算他的血管里還有一滴人奶,現在也一定早就酸臭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他的神態這么篤定,其中一定有什么鬼。

“我至少要收一成押金,”李勃說,他的魚已上鉤,馬上就能撒網去撈了,“一成押金,我就為你保留二十四小時。”

“丹尼斯,”阿尼說,“可不可以借我九塊錢?明天就還你。”

我的皮夾里有十二塊,而且也不急著用。除了做工挖水溝和練練橄欖球外,我幾乎沒有社交生活。而且最近我也很久沒侵犯我那啦啦隊女友防衛森嚴的身體了。是的,我寂寞但我有錢。

“你過來,我數數看。”我說。

李勃的眉頭皺成一團。不管他愿不愿意,這件事勢必得跟我扯上關系了。微風吹著他那稀稀疏疏的枯發。他把手搭在那輛普利茅斯的車頂,表示他仍占有它。

阿尼和我走到我停在路邊的一九七五年德斯特車旁。我搭著他的肩,心里不知怎么竟回想起六歲時某個秋日雨天,我們一起在他家看著黑白電視卡通片,然后從咖啡罐里拿出彩色蠟筆想幫卡通著色的情景。這景象讓我既傷感又有點害怕,因為那時候,我以為六歲就算是大孩子了。而這段耗時七點二秒的遐想被阿尼打斷。

“你到底有沒有錢,丹尼斯?我明天下午就還你。”

“有是有,”我說,“可是看在老天的分上,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阿尼?那老屁股有傷殘給付,他根本不需要錢,而你也不是開救濟院的。”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他在詐你。那輛車拖到威爾·達內爾(Will Darnell)那邊連五十塊都賣不到,它連堆屎都不如。”

“不,不,她沒那么糟。”除了皮膚之外,我的朋友阿尼跟一般人完全沒兩樣。可是上帝至少會賦予每個人一項特色。我想阿尼最特殊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它們深藏在眼鏡后方,是那種善良聰慧的灰、秋日陰霾的灰。當他碰到感興趣的事情時,兩顆眼珠就會凸出來。可是現在它們好像迷失在遙不可及的美夢中。他又說:“不,她比屎強多了。”

這時我才真正了解,阿尼并不是因為需要一輛車而買它。他甚至從來不曾對車子表示過興趣,他很滿足于分攤油錢搭我的便車,不然就是騎他的三段變速自行車。他也根本不是為了需要車子好往外跑,而且據我所知,阿尼這輩子還沒跟女孩約會過。這件事和那些完全不同,他是為了愛或其他某種莫名的東西而買它。

我說:“至少你也該叫他發動看看,或者打開引擎蓋瞧瞧。車頭下面有一大攤油,我想傳動軸可能已經斷了。我真的認為——”

“你能不能借我九塊錢?”他兩眼緊盯著我。

我放棄。我掏出皮夾,拿出九塊錢給他。

“謝了,丹尼斯。”他說。

“這是你不幸的開始,老兄。”

他沒注意我說的話,只拿了我的九塊和他的十六塊走向李勃。李勃接過鈔票,用拇指蘸點口水,很仔細地數了一遍。

“你要曉得,我只替你保留二十四小時哦。”李勃說。

“是的,沒問題,先生。”阿尼說。

“我回屋里去寫張收據給你,”他說,“大兵,剛剛你說你叫什么名字來著?”

阿尼咧嘴笑了。“坎寧安。阿諾德[3]·坎寧安。”

李勃咕噥一聲,走過那片不茂盛的草地,進了后門。那扇門是用鐵皮拼湊成的,上面刻了個很大的字母“L”。

他用力把門帶上。

“阿尼,那老小子很古怪。他真他媽——”

但阿尼不見了。他已經坐到駕駛座,臉上仍是一副癡迷的表情。

我走到前面拉開引擎蓋,隨即聽到銹鐵摩擦的尖叫聲。這讓我想起電影中鬼屋里的聲音。有幾片鐵銹從蓋子上掉了下來。古老的全效牌電瓶上凝滿綠色溶蝕物,根本分不出哪端是正極或負極。我再拉開四行程化油器,發現里面的濾網黑得跟木炭一樣。

我把引擎蓋放回去,走到阿尼旁邊。他正撫摩著儀表板上的速度表。它的最大刻度達到荒唐可笑的一百二十英里。哪種車能開到那種速度?

“阿尼,我想引擎箱已經裂了。這輛車根本不能用。如果你真要買車,花兩百五十塊我們可以買到比它強十倍的車,真的。”

“它已經二十年了,”他說,“你曉不曉得車齡二十年就有資格稱為古董車?”

“是啊,”我說,“達內爾那邊的廢車堆置場上也全是古董。你懂我的意思嗎?”

“丹尼斯——”

門砰的一聲開了。李勃走了出來,大勢已定,再爭論也沒意義了。我不是世上最敏感的人,但也知道怎么察言觀色。這是阿尼覺得一定要弄到手的東西,我阻止不了他,我想世上也沒任何人阻止得了他。

李勃揮揮手把收據遞給他。那只是張便條紙,上面寫了潦草的幾行字:茲收到阿諾德·坎寧安現金二十五塊,為購買一九五八年份普利茅斯汽車克里斯汀之訂金。下面是他的簽名。

“這克里斯汀是什么意思?”我問道,心想是我看錯,還是他拼錯了。

他緊抿嘴唇,肩膀微微聳起,好像等著被人嘲笑……不然就是想看我是不是敢笑他。“克里斯汀,”他說,“我總是這么叫她。”

“克里斯汀,”阿尼說,“我喜歡這名字。你呢,丹尼斯?”

哦,他已經開始替這鬼東西想名字,這真的太過頭了。

“你覺得怎樣,丹尼斯?你喜歡嗎?”

“不喜歡,”我說,“如果你一定要給它取名字,何不干脆叫它‘麻煩’?”

他一副受傷的樣子,但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回到車上等他,心想今天真該繞另一條路回家的。

注釋

[1]英里,英美制長度單位,1英里等于5280英尺,合16093公里。

[2]蟾蜍先生是A.A.Milne所著的童話故事《蟾宮之蟾》中的主角,是個出身貴族的世家子弟,對火車與汽車十分著迷,同時個性天真易受人欺。

[3]前文出現的阿尼(Arnie)是阿諾德(Arnold)的昵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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