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及經濟制裁的效用分析

第一節　經濟制裁的認識

一、經濟制裁的概念認識

在國際政治生活中，一些國家或國際組織為了追求政治、經濟、安全等目的而對其他國家或地區采取經濟制裁行動已經十分常見。自20世紀以來，經濟制裁越來越多地被運用于解決國際爭端、遏制軍事冒險行動、維護國家利益以及明確傳遞不滿信號等各類目的。冷戰后，“經濟制裁”一詞更多地被政治家、學者和新聞媒體提及，特別是當有的國家破壞國際規則、違反國際條約，對地區和平與穩定構成嚴重威脅時，經濟制裁作為一種政策工具便成為一些國家或國際組織的優先選擇。可以說，經濟制裁與戰爭和外交談判一樣，是解決國家間爭端的重要手段之一，而且在很多學者和政策制定者們看來，通過限制、損害、剝奪被制裁方的經濟權益，雖然其成本比采取外交施壓的成本高，但比發動一場戰爭的成本要低。因此，經濟制裁作為一種對外政策工具常常被運用于追求經濟利益、政治利益、軍事與安全利益、文化利益等多重復合利益。(1)那么，具體而言什么是經濟制裁，如何對這一概念進行合理又準確的描述呢？

不可否認，在已有涉及國際經濟制裁研究的文獻當中，研究者們對這一概念有著不同的界定和理解。例如，他們常常將經濟抵制（Economic Boycott）、經濟禁運（Economic Embargo）等術語同經濟制裁（Economic Sanctions）一詞相互替換，甚至如經濟強制（Economic Coercion）、經濟戰爭（Economic War）、經濟政治運作（Economic Statecraft）以及非暴力制裁（Non-violent Sanction）等術語，它們不但在公共話語中被新聞記者和政府官員所提及，而且也常常為學者們所默認。(2)

誠然，從詞義上講經濟制裁是制裁的一種形式。當談及制裁一詞時，會很容易讓人們聯想到諸如“對抗”“不合作”“強制”等詞。在現代漢語中，制裁是指強力管束并懲處(3)，即制裁是強制性的，且具有懲處之意。在英語里制裁被稱為“Sanction”，其源自拉丁語“Sanctio”一詞。《牛津英語詞典》將“制裁”一詞解釋為通過具體的懲罰措施來讓目標方遵守規則，并進一步將其放在政治領域加以解釋為：一個國家或國家聯盟通過經濟或軍事手段對那些違反法律和條約的另一方所采取的強制性措施。可見，基于以上邏輯，經濟制裁概念的核心可表述為通過采取強制性經濟措施來實現對破壞或不遵守規則的目標方施加壓力，進而迫其改邪歸正、回心轉意。

圍繞這一核心含意，國內外學者對經濟制裁的概念也給出了多種解釋。洛佩茲和科特萊特（Lopez和Cortright）（1995）將經濟制裁定義為：“一種強制性外交政策行為，具體指一個國家在諸如貿易或金融領域有意中斷與他國的經濟聯系，以此來促使目標國改變其政策或行為。”鮑德溫（Baldwin）（1985）認為，經濟制裁的含義必須同“治國方略的經濟策略”這一概念相符，因此其定義應該更為寬泛，它應包括任何具有政治性動機的損害或強制性對外經濟政策的行為。(4)為此，道克斯耶（Doxey）在定義經濟制裁時認為，經濟制裁甚至應該包括國際間文化和社會溝通與往來中強制性及負面性的各類措施，能夠涵蓋民族國家用以對外實施強制性的各類措施，并能夠直接或間接對被制裁方的經濟造成損失的幾乎所有負面手段即為經濟制裁。(5)顯然這一定義最大限度地拓展了經濟制裁可能涵蓋的范圍。然而與上述寬泛的定義形成對比，從狹義的角度來定義經濟制裁行為時，經濟制裁則被認為是一個或多個民族國家為了實現各種對外政策目標，而對一個或多個民族國家所采取的一系列強制性經濟措施。(6)

與國外學者一樣，國內學者在定義經濟制裁時視角也各不相同。但大多數學者將其定義為：一個或多個國際行為體為了實現一定的對外政策目標，而對與某國際行為體的經濟交往實行的歧視性限制，包括經濟交往的完全禁止。而經濟交往通常指的是包括商品、服務的貿易以及資本要素的國際間流動。(7)此外，有學者從國際法的角度來對經濟制裁加以定義，即經濟制裁是指“一國或數國對破壞國際義務、條約和協定的國家，在經濟上采取的懲罰性措施，其方式有：封鎖、禁運、凍結資產、扣船、抵制貨物、中斷貿易、停止財政上的一切來往等”。(8)還有學者將經濟制裁作為一類特殊的限制性經濟行為加以定義，即經濟制裁是一種方式強制性、主體多元性、目標政治化的限制性經濟行為。其具體定義為：任意一類國際社會組織（包括單個國家及其所屬地方政府、區域性國家集團、國際經濟組織以及超國家的政治行為體——聯合國）為實現表達對被制裁方政策和行為的不滿，向第三方或國內公眾顯示自己的偏好，迫使被制裁方改變原有的政策和行為，滿足制裁方政府或國內利益集團的要求等政治目標，在較長的時期內（通常為一年以上）對被制裁方實施的一類強制性經濟行為。(9)

誠然，無論從何種角度去理解經濟制裁，其核心概念都是圍繞強制性經濟措施而展開，制裁發起方通過直接或間接對目標方造成經濟損失來迫使后者做出相應的讓步和政策改變。因此，本書圍繞經濟制裁的研究也主要集中于一國或國家聯盟對另一國或國家聯盟采取的強制性經濟措施。從經濟制裁的發起方來看，本書研究所關注的是國家及地區性、全球性國家組織，因此諸如地方政府對一國的經濟制裁行為并不納入本書研究的范圍內。(10)從經濟制裁的目標方來看，本書只針對制裁的直接目標方為國家或國家聯盟，而對于針對恐怖組織、公司、社會團體及個人的經濟制裁同樣不是本書所關注的內容。例如美國對基地組織實施經濟制裁，對威脅烏克蘭安全與穩定的幾名分離分子和克里米亞10多家公司進行資產凍結和限制本國公民與其進行貿易往來，以及對日本黑社會組織“山口組”“稻川會”“住吉會”實施資產凍結的行為，并不在本書對經濟制裁研究的范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