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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本研究的緣起

對相鄰學科的借鑒和應用,是每個學科在初創時期都必須經歷的過程。研究范式的轉換和研究重點的不斷更迭,則是學科逐漸開始發展進步的外部表征。翻譯研究本身的學科特質,就是其“跨學科性”,這一特性決定了對翻譯研究而言,其發展過程要比其他學科更加“搖曳多姿”。就目前的研究態勢來看,翻譯研究已經涉及了語言學、文學、哲學、修辭學、心理學、社會學、認知科學、信息科學、藝術學、生物學、生態學、美學等學科,而未來的發展,還未有窮期。有學者就曾形象地說,翻譯研究本身,是一片居于其他眾多學科邊緣的、由其他學科所拼接而成的一片色彩斑斕的、五彩繽紛的馬賽克組合(王東風,2007)。跨學科的學科特性決定了翻譯研究方法的多樣性,而方法的多樣性則根本上源于翻譯本身的復雜性。于是,在構筑翻譯研究“巴別塔”的征程中,學者們嘗試借鑒不同學科已有的研究成果,從不同的角度,對翻譯現象進行探索。翻譯研究的園地開始異彩紛呈,結構主義、解構主義、建構主義、女性主義、后殖民主義、新歷史主義等輪番登場;語言轉向、語用轉向、文化轉向、權力轉向、倫理轉向、社會轉向等層出不窮。

但是,出現這樣的“熱鬧”景象,不光值得欣喜,更值得我們深思。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一門剛剛出現的新學科,出現這么多的范式轉變和研究轉向,也引起了學者們的些許擔憂。因為按照常理,“恐怕很少有學科經得起這么多的轉向。……如果認為幾個學者出本論文集或一個學刊冠以某個專題的專輯,就可以起到‘振臂一呼’、催生出一個轉向的作用,學術似乎也過于輕率武斷了”(孫藝風,2010:9)。這樣的擔憂的確不無道理。但同樣,也有學者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問題。比如斯奈爾·霍恩比(Snell-Hornby)[1] 就對這一現狀持積極的態度,認為所有這些范式轉換和轉向都無疑有助于翻譯研究的發展,至于其居于新范式到新視角之間的哪個位置,或者其代表哪種類型的發展,都可能是基于每個讀者或者學者不同的興趣和信念。在筆者看來,翻譯研究要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并且不斷發展和成長,這兩方面的考慮都不可或缺。我們一方面要充分地借鑒和應用其他相鄰學科的研究方法和成果,推動翻譯研究的進步;另一方面也要時刻保持學科的危機意識,不能過于偏離翻譯研究的疆域,讓翻譯研究被所謂的“跨學科”所消解。如果翻譯研究過于泛化,就變成了一個什么都包括的“四不像”,那自身就什么都不是。凱德(Kaindl)根據翻譯跨學科的性質,對當前翻譯研究提出的建議值得重視,他認為:“當前對其他學科研究方法的工具化實踐,翻譯學科必須進行重新考量,取而代之的應該是鼓勵互惠基礎上的研究合作”(Wolf,2007:2)。這無疑是為翻譯研究的發展指出了一條前進的道路。不過目前翻譯學科似乎還沒有達到這樣的層次。就目前的研究態勢來看,這貌似“熱鬧嘈雜”的背后,其實還是正在“向外”借鑒和學習的過程中,當然,這樣的過程也并非只是混亂和無序,仔細挖掘每次研究思潮的興起、深入了解每個研究焦點的變幻之后,我們也能約略窺探出理論發展和變化的軌跡。

徹斯特曼(Chesterman)曾創造性地將生物學中的基因概念引入了翻譯研究,提出了翻譯研究的模因論。這里的“模因”就是“思想”,是關于某個現象或者客觀存在所形成的認識和所做的思考。“對不同的人而言,這些思想的存在形式不一定相同,但就像達爾文的進化論思想一樣,對不同的人而言卻有足夠的相似之處,這是因為它們具有一個共享的基礎,這個基礎就是模因”(Chesterman,2000:5)。翻譯模因就是關于翻譯的各種認識和思考,對各種翻譯模因之間的進化過程,徹斯特曼的解釋是:翻譯模因是為了解決翻譯中出現的各種問題而形成的對翻譯的各種認識,在對這些認識和思想進行“去錯”處理的過程中,又有新的問題出現,翻譯模因就是以這樣的方式更替與發展的,所有的目標都是解決翻譯中不斷出現的新問題,因此彼此之間既呈現出一種累積性,又在一定范圍內存在交互。“在不同的社會文化條件下,每個新理論都在尋求或完善前一個理論的某些方面,甚或是提出另一個新的研究起點”(Ibid.)。

模因論的視角的確讓人耳目一新,但同時有些地方還需要進一步明確,那就是翻譯研究的發展不完全類似于自然科學研究,后者基本呈現一種線性的更替關系,比如新的理論會取代舊的理論,讓舊的理論消亡,舊的理論則相應地會失去其應用價值。而人文社會科學的發展則可能多種認識、理論并存,存在認識視角的多元化,因為認識對象的復雜性,有時需要我們從不同的側面去認識和了解,這樣的了解和認識是對客體本質不同層面的揭示,所以更多時候,各種研究方法和范式之間是一種互補的關系,彼此之間的互補有助于形成更加全面和深入的認識。不可否認的是,模因論從一個新穎的視角,挖掘了翻譯研究各個視角之間的關系,讓“紛繁”的研究“范式”和“轉向”背后,呈現出一種內在的關聯。模因論“把翻譯史看作是不同翻譯文化基因的更替,或是文化現象的傳遞過程,這就相當于是對翻譯現象連續性的強調。具體而言,也就是強調每種翻譯其實都是對傳統的繼承,各種翻譯現象之間并不是孤立、雜亂無章的,它們之間或多或少都可以找到些互相聯系之處……”(李德超,鄧靜,2004:70)。就方法論而言,呂俊(2008)將“模因論”所依據的這樣一種譯學研究路徑稱為問題式路徑,此種路徑在國內譯學研究中占據主導地位。與此同時,還存在一條譯學研究路徑,稱為范式批評路徑,西方的翻譯理論發展主要走的是范式批評的道路。這兩種路徑存在共性和互補性,也各自有其優劣,二者共同發揮作用,不但能夠清晰地呈現學科自身發展的脈絡,也能夠對每個階段和層次所遇到的問題進行深入的研究和探索。

從翻譯史的角度來看,翻譯研究所呈現出的各種范式變化和轉向,其實也是一種理論繼承和“更替”關系。每一種范式轉化的背后,都是對前一個理論和范式的突破和補充,其意義在于彌補前者的不足,突破理論框架方面的禁錮,讓翻譯研究跨越到一個新的研究階段,讓研究的視野不斷得到擴充和延伸,從而促進翻譯研究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發展。

一 “語言學轉向”的貢獻與不足

就翻譯研究的進程來看,如果說20世紀50年代之前翻譯的語文學(文藝學)研究階段,中外翻譯研究發展并無多大差距的話,那么,自此以后的差距是越拉越大。因此,對當代翻譯理論研究的梳理[2],主要以西方譯學界為主。如前所述,西方以“范式演進”為特征的研究方法,催生了各種不同的翻譯理論,也因此產生了不同的翻譯流派。雖然這些翻譯流派的劃分還沒有達成明確共識[3],但不可否認的是,形形色色的理論得以滋生的契機,則是翻譯研究中的兩次重大轉向——“語言學轉向”和“文化轉向”。

“語言學轉向”之前的翻譯研究,被稱為翻譯的語文學研究。在這個階段,翻譯研究幾乎還都屬于個人的感悟式總結和點評,缺乏系統理論的指導,研究者們對翻譯的評論幾乎都帶有很強的個人主觀色彩,主要來源于翻譯實踐的總結和個人積累,有時個人的好惡甚至會主導對譯作的評價。人們“把翻譯和文藝創作都看成是一種靈感與悟性的表現,認為稟賦天成,側重于譯者的天生資質,不注重規律性的研究和探討”(呂俊a,2001:8)。再加之翻譯研究的起源,在西方源于《圣經》翻譯,在中國則濫觴于佛經翻譯,所以翻譯探討的初期總感覺彌漫著一層神秘色彩,比如在西方,就有人提出,翻譯要有“上帝的感召”才行,而在中國,像傅雷的“神似”、錢鍾書的“化境”,也具有濃厚的語文學研究痕跡。論點散亂、不成體系、缺乏系統理論的支撐成為這個階段翻譯研究的突出特點,翻譯研究的論點也大多散落于例言跋語之中,還只是“星星之火”,遠沒有達到“燎原”的理論態勢。

語言學派的翻譯研究發軔于20世紀50年代,直接得益于現代語言學的迅猛發展。“半個世紀以來,翻譯研究者從喬姆斯基的生成語法、韓禮德系統功能語法、語用學、關聯理論以及認知語言學中,吸取了相關的理論模式和研究方法,對翻譯現象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描述與分析”(許鈞,穆雷,2009:75)。此學派學者眾多,研究路徑各異,共同促成了翻譯研究的“語言學轉向”[4]。在此過程中,最具有代表性、最具影響力的無疑是美國翻譯理論家奈達(Nida)受結構主義語言學影響,借用喬姆斯基(Chomsky)的轉換生成語法而提出的“功能對等”理論。在語言學派的翻譯研究當中,奈達強調語言的共性,認為這是翻譯得以成為可能的基礎。基于其《圣經》翻譯實踐,奈達認為翻譯的目的就是傳遞信息,而信息傳遞的成敗則在于目的語讀者的反應是否與原語讀者的反應相同,這就是所謂的“功能對等”。“對等”是其理論建構的核心基礎,翻譯的過程就是為了達到各個層次的對等,奈達首先提出了“形式對等”“動態對等”,再到后來的“功能對等”概念,翻譯的最終目的就是追求“對等”。他所代表的語言學派最突出的貢獻是將現代結構主義語言學成果引入了翻譯研究,“原來語文學式的翻譯研究的致命弱點被這種理論化和系統化了的知識彌補了,為我們帶來了科學主義的翻譯觀”(呂俊a,2001:9)。自此,翻譯開始了成體系的理論構建,以往感悟式的、充滿主觀性的語文學翻譯研究范式開始“讓位”于具有“科學理論”形態的語言學范式。

語言學范式的翻譯研究基本是原語朝向的,其前提是在語言結構之外,存在一個確定不變的意義,也就是其所謂的“內核”,翻譯的任務就是將這樣的意義原封不動地傳遞到目的語中去。為了達到與原語對等,他們制定了詳細的翻譯操作過程,重視對語言規律的條分縷析,將翻譯關注的焦點放置在語言結構之內,忽略了人(譯者)的主體能動性,將翻譯過程看作遵循語言規律的機械轉換,過度重視語言規律性。此外,結構主義二元分立的思想讓原文相對于譯作占據了中心的地位,語言的內容相對于形式則變成了主導,譯者相對原作者則地位低下。雖然在后來的研究中,為了增強對意義的理解,奈達也考慮了語言的文化因素,但就翻譯整個過程而言,并沒有真正地超越語言結構,去關注語言結構之外的社會文化因素。

翻譯研究中的“文化轉向”就是以對語言學派的批評開始的。在此之前,解構主義摧枯拉朽般地消解了結構主義的理論基石,將原本二元對立的秩序徹底打亂,意義的確定性受到了質疑,原語—目的語、原作—譯作、作者—譯者之間的主次關系完全被“倒置”,譯作不再被看作原作的附庸,而是其“后起的生命”,原作要靠譯作來存活。剛剛構筑的語言學翻譯研究大廈,在解構主義的沖擊下搖搖欲墜。研究者們正在考慮如何在絕境中找到出路之時,興起于西方的文化研究開拓了嶄新的視角,翻譯研究領域也開始了“文化轉向”。

二 “文化轉向”的興起與局限

翻譯研究“文化轉向”的出現,主要得益于翻譯研究學派的工作。翻譯研究學派是一個籠統的名稱,就其研究方法和理念來看,則可以分成以巴斯奈特、勒弗菲爾為代表的歐美派和以色列、荷蘭等低地國家學者為主的多元系統派。

翻譯研究的重大突破發生在20世紀90年代,其標志是巴斯奈特和勒弗菲爾合編的論文集《翻譯,歷史和文化》。此后,翻譯研究正式開始了文化轉向。翻譯被放置于文化交流的大背景下,被看成是文化之間的交流活動,從歷史的角度研究因為文化地位不平等而導致的翻譯“改寫”,對目的語文化造成的影響以及文化與翻譯之間的互動關系。為此,“研究的對象被重新界定為在目標語和原語文化中、居于文學和超文學符號網絡中的語言文本”(Bassnett & Lefervere,2001:XI)。文化研究摒棄了語言學翻譯研究對語言結構的靜態對比,更加關注文本的社會文化語境,其研究過程“既包括共時性方面的結構分析,又包括歷時性方面的文學作品之間及社會文化的分析,以此確定某一譯文的意義和功能……”(廖七一,2000:59)。翻譯不再僅僅是語言轉換的過程,譯本的生成更多地要考慮翻譯過程中社會文化因素的介入。勒弗菲爾詳細地研究了制約翻譯接受或者被拒絕的社會文化因素,認為促使翻譯進行“改寫”的主要因素包括“意識形態、詩學和贊助人”。正是基于此方面的研究,學界認為勒弗菲爾架起了系統研究與文化轉向之間的橋梁。對“文化轉向”的功績,芒迪(Munday)做出了恰當的總結:“巴斯奈特和勒佛菲爾的研究超越了語言,聚焦于翻譯和文化之間的互動,關注文化對翻譯的影響和限制的方式,關注語境,歷史和傳統等更廣泛的問題”(Munday,2010:127)。翻譯研究自此開始從語言結構內部走到了語言之外,將更加廣闊的社會文化語境納入了翻譯研究考察的范圍,拓寬了翻譯研究的視野。正是在“文化轉向”的促動之下,翻譯研究開始由語言學派研究的“一元”格局,逐漸開始了向“多元”格局的發展。此后的女性主義翻譯研究、后殖民主義翻譯研究開始初現端倪,翻譯研究與文化、政治、意識形態以及權力等問題開始聯姻,“跨學科”研究的態勢開始初具規模。

翻譯研究學派的另一支,就是以佐哈(Zohar)多元系統理論(Polysystem Theory)為理論緣起的描述翻譯學派。佐哈借鑒了俄國形式主義的理論體系和研究方法,引入了多元系統這一概念,打通了傳統語言學與文學之間的界限,“文學成為了社會、文化,文學和歷史構架的一個部分,核心的概念是系統,在其內部,為了獲得文學經典的中心地位,存在持續的變化和斗爭”(Ibid.:109)。文學多元系統本身,是“一個異質的、分層級的系統的集合,系統之間的互動會在多元系統的整體內部引致持續的、動態的進化過程”(Shuttleworth & Cowie 1997:176)。而翻譯文學,在佐哈看來,主要是通過下面兩種方式產生聯系,從而成為目的語多元文學系統中的一個異質的系統:“一是目的語文學對于原文本的選擇方式,選擇的原則肯定與目的語文學的共有系統相關;二是它們所采用的具體的規范、行為和政策,簡而言之,就是使用的文學準則,都源于其與另一個共有系統的聯系”(2000:192-193)。據此,翻譯文學擺脫了依附于原文的“從屬”地位,獨立參與目的語文化文學多元系統內部的變化和斗爭,隨著社會文化歷史語境的變遷,不斷經歷著從中心到邊緣,又從邊緣到中心的位置變遷。

圖里(Toury)是佐哈多元系統理論的追隨者之一,早期一直借用該理論,研究將異域文學介紹到希伯來語時制約其翻譯的社會文化條件。后來,他漸漸不滿足于孤立的翻譯個案研究,想要發展一套普通的翻譯理論。為此,他需要找到新的研究方法,能夠對翻譯過程進行清楚的系統描寫,“只有此類研究,能夠確保個案研究的結果是可以彼此檢驗和比較的,而研究本身,至少在原則方面,是可以復制的”(Toury,2001:3)。從此,圖里開創了描寫翻譯研究(DTS)。描寫翻譯研究是一種目的語朝向的翻譯研究,重視對翻譯結果的充分描寫和探索。雖然圖里的關注點在于翻譯的結果——譯本,但其對譯本的分析是為了探究制約譯者翻譯過程的決策因素,具體的研究辦法是對特定時期社會文化背景下的翻譯關系趨向進行分析,同時對原語和譯文從語言層面進行詳細的對比,然后借鑒譯者、出版商、讀者等的相關言論,來梳理出當時的翻譯規范。他非常重視翻譯個案研究,“其個案研究的目標,是辨別翻譯行為的趨向,對譯者的決策過程進行總結,以此重構翻譯中的規范,形成可供未來描寫研究檢驗的假設”(Munday,2010:113)。后來翻譯規范理論在徹斯特曼(Chesterman)和赫曼斯(Hermans)那里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成為描寫翻譯學的理論核心。

“文化轉向”可以說是一次具有深遠意義的研究范式轉變,“也毫無疑問,是翻譯研究自20世紀60年代肇始以來最具有決定意義的轉折點”(Wolf,2011:2)。翻譯研究一改語言學階段語言結構層面的靜態分析,將研究的視角延伸到了文本以外的社會文化語境,探究翻譯在目的語文化中的功能以及翻譯過程中超文本的制約因素。翻譯不再尋求傳統的“語言意義對等”,而是作為文化歷史事實,追蹤其文化交流的功能以及潛藏在翻譯背后的各種文化權力角逐。“所有的譯文因此都反映了其生成的歷史文化條件”(Ibid.:3)。據此,翻譯研究的目標被重新界定為“嵌入原語和目的語文化符號網絡中的文本”(Bassnett & Lefevere,1990:12)。這一界定提供了方法論上的新視角,文化之間的權力關系開始介入翻譯過程,翻譯從這個視角來看,從來都不是一個中立活動。于是,翻譯研究的視域被大大擴展,女性主義翻譯研究,后殖民翻譯研究以及民族志研究方法都開始成為熱點。翻譯研究也實現了從語言學規定性、原語朝向的靜態分析走向了描寫性的、目的語朝向的動態描寫研究,實現了方法論上的突破,促成了描寫翻譯學的生成。

但從翻譯整體角度來看,“原語朝向”的語言學研究與“目的語朝向”的文化研究分別關注的是語言的內部結構和翻譯的外部文化語境,分別強調語言層面的“對等”以及對翻譯過程外在文化制約因素的描寫和分析,而翻譯過程中的“社會因素”則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因為“文化轉向”的影響,翻譯研究和社會學緊密地聯系起來,而在徹斯特曼看來,翻譯的“文化轉向”更像是“社會文化轉向”,因為“實際上,文化轉向旗幟下的大部分(翻譯)研究與文化研究相比,更加接近于社會學研究”(Chesterman,2006:10)。就目前學者們在此領域的研究課題來看,“至少可以說,這些題目既是社會學的,又是文化研究的”(Ibid.)。鑒于兩種因素之間的緊密關系,學者們對外在語境進行表述時,都用了一個復合的修飾詞,叫“社會文化”語境,英文表達是“social-cultural”。沃夫(Wolf)在對翻譯研究的發展過程進行回顧,特別是對文化轉向的研究進行了分析以后認為,“翻譯過程的一個重要特性雖然沒有被完全棄之不理,但也是被廣泛地忽視掉了:翻譯是一種社會實踐,因此需要考察譯者的角色以及作為社會代理人的其他參與者的角色”(Wolf,2011:3)。這一提議,就將翻譯研究的社會學因素凸顯出來,而關注社會語境下譯者角色及其他參與者的作用,正是翻譯社會學研究所關注的內容。

就翻譯的整體屬性來看,任何翻譯活動都是在特定社會中的社會行為。正是作為社會參與者之一的譯者將語言操作與外部語境進行了聯系,讓翻譯得以在外部文化語境的制約下,在語言層面得以實現。簡而言之,翻譯結果無論怎樣,都是譯者在社會語境中抉擇的結果。所以語言層面的研究和外在文化層面的研究,只有通過譯者的介入,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翻譯過程。因此,對譯者行為的深入研究,就成為“語言學轉向”與“文化轉向”之后,翻譯研究應該重視的一個領域。目前出現的翻譯學“社會轉向”,則是借鑒了社會學的相關理論和方法,對譯者的行為及其社會關系網絡進行考察。翻譯被認為是一種社會行為,譯者作為社會參與者中的一員,其翻譯行為雖然受到外在的社會條件(關系)制約,但最終的行為則是其本身作為“社會個體”,在充分考慮社會條件的基礎上做出個人選擇的結果。可以說,社會學視域下的翻譯研究,將譯者及其他社會參與者的行為納入了考察范圍,重視譯者的主體能動性與外在制約因素的互動,將翻譯過程看成是一個由譯者在社會關系網絡中進行決策的動態抉擇過程,增強了翻譯研究的理論現實性。

三 翻譯社會學研究現狀

“翻譯社會學”[5]雖然前景廣闊,但目前的研究還處在“拓疆”階段。早在20世紀70年代,霍姆斯(Holmes)就提出了翻譯社會學研究的設想。但縱覽此后近四十多年的翻譯研究,我們發現,此領域的實際研究工作起步甚晚。大約直到20世紀末,學者們才開始了這方面的探索,而且迄今為止,無論是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都還不能與其他翻譯研究路徑,比如文化路徑、語言學路徑、哲學路徑等相提并論。21世紀新出的國內外幾本有代表性的翻譯理論綜述類著作中[6],都還沒有明確地劃分出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路徑。

(一)國內研究現狀

翻譯社會學研究在國內起步,大抵是在2000年以后。就目前來看,該視角的研究從時間順序和內容來看,大概可以分成下面幾個方面:(1)對翻譯社會性的初步探討;(2)對國外社會學理論在翻譯應用中的介紹、引進和驗證;(3)對翻譯社會學理論的反思和批評。

俞佳樂(2000)分析了普通語言學對社會現實的忽視,認為以此建構的翻譯理論忽視了翻譯的社會層面,而社會語言學給翻譯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有利于指導翻譯活動中的實際問題。這可以說是學者們對翻譯的社會屬性進行關注的先聲。許鈞(2004)則對譯者的動機和翻譯觀念在翻譯活動中的作用進行了分析,認為這些因素決定了譯者從譯本選擇到翻譯策略等的全過程。雖然作者并沒有明確提出翻譯的社會學概念,但這些分析無疑都涉及了譯者翻譯過程中的社會因素。此后,韓振宇(2006)的博士論文,對翻譯的社會性進行了比較系統的研究,從翻譯的社會性本質、翻譯與社會以及翻譯的社會功能標準等幾個方面,發掘了翻譯的社會屬性。胡牧(2006)的研究回應霍姆斯對建構社會翻譯學的呼吁,在對現有翻譯研究進行反思的基礎上,提出從社會學視角進行翻譯研究的因由和依據,認為以總體性原則為指導的全新的研究體系,可以從社會需要、社會理解等十大環節對翻譯活動做出綜合性、社會性的闡釋。該文的作者在此處明確地提出了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視角,并對可能解決的翻譯問題進行了剖析,可以說是國內在翻譯社會學研究中的一篇重要文獻。劉向軍(2008)在他的博士論文中通過三個關鍵詞信任、缺省與偶在,分析了翻譯社會學研究的體制運行體系,為該領域的研究提供了理論可行性。王洪濤(2008)則從翻譯社會學“名”與“實”的兩個層面對其進行了分析,一方面從認識論的角度揭示并論證了該學科存在的合理性、在實際研究中的有效性以及支撐其長期發展的科學性,另一方面從本體論的角度界定了該學科具體的研究對象,從方法論的角度闡述了其適用的研究方法,以期通過對其名與實的辨析促進社會翻譯學學科基本理論框架的形成。

學者們在翻譯社會學領域所做的前期成果,引起了國內學者們的注意,有些研究者則將研究的視角延伸到了國外,所以從2008年到2013年,學者們將大量的國外研究成果介紹到了國內,特別是國外適用于翻譯研究的社會學研究成果。黃德先(2006)將拉圖爾(Latour)行動者網絡理論引入了翻譯研究,認為翻譯是一種網絡化的存在,各個行動者在網絡中都發揮著相應的作用,為翻譯研究開辟了一個新的視角。邢杰(2008)對文化社會學中的“思維習慣”概念進行了深入的分析,認為“思維習慣”作為“認知”和“社會”視角的二維融合,直接影響到譯者對翻譯的理解、態度乃至所采用的翻譯策略。這補充了以往描述翻譯學側重“規范”影響下的解釋框架,認為翻譯行為的誘因可能并不僅僅在于外部因素的干預,也可能是源自主體自發的行為。邢杰的這一分析,提出了一個非常值得探討的問題,那就是在描述翻譯學研究與翻譯社會學研究之間,似乎有一個值得深入探討的銜接問題,如何將描寫翻譯研究的成果應用于翻譯社會學的研究中,將成為需要進一步研究的問題。李紅滿(2007)則對西方翻譯的社會學研究途徑進行了比較詳細的梳理,著重介紹了西方翻譯學界借用法國著名社會學家布迪厄(Bourdieu)的社會學理論,對各種翻譯現象以及社會機制進行跨學科研究、嘗試構建“翻譯社會學”子學科的現狀。隨后,王悅晨(2011)對布迪厄的文化社會學的幾個關鍵詞進行了詳細的解析,認為在翻譯研究中,布迪厄社會學理論有助于分析翻譯和其他領域的互動和影響以及翻譯活動中譯者和其他參與者的相互關系和作用。唐芳(2012)著重介紹了塞拉-赦菲(Sela-Sheffy)的社會學翻譯研究觀,通過回顧她對譯者策略多樣性、翻譯場域動態建構性以及譯者行為模式獨特性所作的分析,展示在布迪厄(Bourdieu)和西米奧尼(Simeoni)之后,社會學視角為翻譯研究帶來的新啟示。

除了上面的理論引進之外,國內也有不少學者積極利用相關的理論成果,進行了結合實際翻譯案例的探索,對理論的適用性進行了驗證,對理論進行了擴充、完善和拓展。趙志華(2009)借用了布迪厄的“生存心態”概念,從多個方面對魯迅的翻譯選材情況進行了分析。宋以豐(2010)對中國近代翻譯史進行了研究,認為無論是作為社會行為的翻譯,還是作為社會性存在的譯者都是一個高度分化的概念,會不可避免地表現出對于社會聯系模式的回應。因此,要完整描寫翻譯的全過程,必須借助包括社會學在內的各方面知識,既研究翻譯的理性框架,又關注翻譯的有限性、局部性和歷史性特征。駱萍(2010)以胡適的詩歌翻譯為個案,通過考察“五四”時期胡適譯詩從主題到詩體的嬗變來剖析譯者慣習與翻譯規范的相互影響機制。這樣的研究有助于將描述翻譯學的規范概念納入翻譯社會學的視角進行考察,增強了理論的解釋力。邵璐(2011)嘗試性地將翻譯規范與社會學的核心概念相結合,描述了翻譯場域內規范與譯者慣習、文化資本等互動發展的過程,這樣的描述為具體的個案研究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借鑒。此外,邵璐(2012)還借用布迪厄的“場域”理論,對中國近代的翻譯場域進行了研究;任文(2013)在國內率先將翻譯社會學的理論視角引入口譯研究方面。這一時期比較全面的研究是劉立勝(2012)的博士學位論文,該論文考察了文學翻譯中的譯者行為,借用了描述翻譯學的“規范”概念,放置在了布迪厄的社會學框架里面,考察譯者行為與翻譯規范之間的互動關系,很有啟發意義。但需要指出的是,如果轉換一下視角,從譯者個體社會認知層面來看,將譯者的行為視為外部社會因素的干擾與譯者內部自發的選擇行為,那么其行為背后的深層決策機制還可以進一步發掘,特別是在納入整體的翻譯過程之后,譯者作為“社會個體”的“社會性身份”,在其決策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還有待進一步凸顯。另一部比較深入系統的研究是魏清光(2012)的博士論文,該論文視翻譯活動為整個社會中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把翻譯活動的發展放在整個社會發展的大環境中進行思考,深入考察翻譯活動的社會運行,系統研究現實生活中的種種翻譯問題,是對翻譯從社會運行層面的系統研究,擴充了翻譯社會學研究的內容和視野。雖然該研究對于譯者作為“社會個體”的過程研究具有理論上的指導意義,但真正要與具體的譯者抉擇過程相結合,還需要進一步地拓展。任東升(2015)從社會學的視角出發,提出了“翻譯制度化”與“制度化翻譯”的概念,指出了二者之間存在的“過程與結果”的關系,為翻譯社會學研究增添了一個基于國家層面政治考量的新維度。王洪濤(2016)則從“元思考”的角度,辨析了“社會翻譯學”與“翻譯社會學”的差異,認為此路徑是一種綜合研究而非外在研究。

在重視理論介紹、應用和發展的同時,國內學者也對翻譯社會學所面臨的問題,可能存在的理論不足進行了探討和批評。武光軍(2008)對翻譯社會學的由來和發展進行了回顧,指出翻譯社會學研究在本體論上是離心式研究,認識論上是相對主義的方法,要保持其范式的生命力,必須進行適度的本體回歸和解釋力的深化。趙巍(2013)則認為社會翻譯學一方面促進和深化了翻譯研究,另一方面也暴露出三個問題:研究內容日益偏離文本;實證研究方法背離翻譯學的人文屬性;社會學理論運用在研究實踐中的不足。

基于以上的文獻回顧,可以看到國內在此領域的研究具有以下一些特點:首先,學者們已經開始意識到了翻譯中的社會層面,開始有意識地進行了初步的探索,但對社會因素在實際翻譯活動中影響和制約作用的分析還不夠深入。學者們對此方面的探索還處在起步階段,對譯者行為與社會因素的互動機制還需要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其次,翻譯社會學視角下的翻譯模式還未成型,雖然有學者從不同的層面進行了研究,但還沒有整合成一個系統有效的理論框架來對特定時期的翻譯實踐過程進行分析和考察;最后,雖然學者們對社會學視域的翻譯研究進行了分析和批評,對其理論的不足和缺陷進行了嘗試性的考察,但目前還缺乏充足的經驗證據,對理論應用的有效性研究還不夠系統深入。因此,運用具體的翻譯實例進行系統的理論分析驗證就成了當下需要進行的工作。

(二)國外研究現狀

西方譯學界對翻譯社會學的探索也幾乎跟國內同步,雖然霍姆斯在1972年就提出了“翻譯社會學”的初步構想,但西方學界真正開始這方面的研究則要推遲到20世紀末。受福柯(Faucoult)“權力話語”理論的影響,韋努蒂(Venuti,1995)將“權力”視角延伸到了翻譯研究領域,通過對文化權力差異的分析來考察翻譯中的策略。“權力此后不但成為‘文化轉向’以來翻譯研究新方向的重要促進力,而且作為所謂‘翻譯社會學’研究的一個關鍵議題,成為了社會學視角翻譯過程研究的主要推動力之一”(Wolf,2007:12)。帕克斯(Parks,1998)借用了布迪厄的社會學理論,對從美國英語譯入其他語種的眾多翻譯現象進行了討論,提及了各種代理人的“慣習”以及“權力場域”發揮作用的必要條件等問題。西米奧尼(Simeoni,1998)建議可以暫且放棄描述翻譯學對“規范”的重視,而將譯者的“慣習”引入研究的視野,譯者的慣習既是“被結構的”,又同時是“建構性的”,作者對譯者的從屬性認同進行了探討,同時也從詞源角度考察了“慣習”概念,對未來“結果分析”和“譯者能力習得”的研究前景進行了勾勒。1999年,赫曼斯在其專著《系統中的翻譯——描寫和系統理論解說》中,開辟了專門的章節,分別介紹了布迪厄和盧曼(Luhmann)的社會學理論,認為他們都非常適合應用于翻譯研究,并且號召將翻譯視為一個社會系統,進行系統綜合的跨學科研究。同年,古安維克(Gouanvic)借鑒了布迪厄的“場域”理論,“對1945年至1960年的美國科幻小說在法國的翻譯現象進行研究……探討了法國文學場域中社會代理人與文學機構、出版機制等之間的權力斗爭,揭示了社會代理人與場域中的象征權力、經濟權力以及政治權力的碰撞和沖擊”(李紅滿,2007:7)。隨后,古安維克(2002)繼續在這一領域探索,對“二戰”后美國文學向法國的譯介進行了考察,分析了文學翻譯中的權力關系,基于譯者慣習與場域的關系,翻譯被賦予了一種“權力”,能夠合法地“違反”主流規范,將美國的文學體裁和形式強加給目的文學場域,這一強加的幻象,就是西方的霸權主義。尹吉萊芮(Inghilleri,2003)從圖里的規范理論出發,結合布迪厄的理論和教育學相關概念,構筑了一個模型,將規范放置在一個語言與認知的社會維度以及特定語境中具有合法意義的社會和意識形態因素中進行考察,并且指出這一模型同樣適用于口譯研究。徹斯特曼(2006)認為應該嘗試對翻譯中的“社會”與“文化”進行區別,對一些相關的社會議題,徹斯特曼提出了一些理論框架,對這些理論框架在應用中存在的問題和缺陷,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分析。2007年由本杰明公司出版的《建構翻譯社會學》一書,是對西方翻譯社會學研究的一次檢閱,該書分為四個部分,第一部分:翻譯社會學發展中譯者地位的爭論;第二部分:翻譯社會學概念化過程中布迪厄的影響;第三部分:學科縱覽:方法和翻譯實踐問題;第四部分:構建翻譯社會學:回顧與展望。該論文集中的文章,既有方法的開拓,又有理論的建構;既有史料的梳理,也有創新性的理論借鑒。可以說,該論文集中的論文,代表了當時翻譯社會學的研究成果和進展情況,是對翻譯社會學本身作為翻譯研究的一個子學科進行的一次成果的歸納和總結,分析了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對學科的發展脈絡進行了一次梳理和回顧。圖里對這本書給予了高度評價,認為“隨著這本論文集的出版,翻譯社會學的大綱終于形成”(李紅滿,2008:31)。緊隨其后,本雅明公司又于2009年推出了另一本論文集《翻譯中的行為者》,該書聚焦于從事翻譯實踐和翻譯研究的單個的和集體的行為者,更為重要的是,對翻譯行為者的研究被放置在宏觀的社會語境中。可以說,該書集中地展示了在社會條件制約下,翻譯過程的復雜性和翻譯的社會功能,以及在復雜的社會條件下,各個類型的行為者之間通過翻譯所構筑起的社會關系。梅勒茨(Meylaerts,2010)對處于雙語語言和文化沖突中的文學作者型譯者的翻譯慣習形成進行了考察,認為對多元、動態的社會、語言沖突的內化會形成譯者慣習、自我形象以及翻譯行為的一個基本方面。因此,對譯者的社會履歷要給予特別的關注。穆加達姆(Moghaddam,2011)以對 《伊斯法罕教徒歷險記》的翻譯描寫為例,強調更多的研究應該放在譯本生成、傳播與接受中所涉及的人,以及影響彼此關系的因素上面。對于翻譯整個過程中的社會互動關系描述提供了一個可供借鑒的描寫視角和方法。沃夫(Wolf,2011)對此前的研究進行了總結和回顧,認為到目前為止,傳統的翻譯研究也已經日益關注社會學朝向的翻譯問題。但是,許多社會學視角下的翻譯議題還沒有被進行連貫性的綜合考慮,這些議題理論化程度不足。沃夫主張重視過去一些年學科內外的社會學視角,從社會學對于構建翻譯研究的方法論貢獻層面,來追溯翻譯研究與社會學之間的關系。翻譯作為一種社會實踐的觀點包含了許多具體的問題,這些問題都與涉及翻譯過程的行為人的倫理、社會政治責任相聯系,如果對這些問題進行深入研究,那么對考察翻譯研究中翻譯概念的意義變換以及其他學科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隨后,沃夫(2012)又明確地提出了翻譯研究的“社會學轉向”,對其關注的問題和研究重點進行了勾勒,指出“社會學視角”讓我們更加注意關注翻譯項目中的各種各樣的代理機構和行為人,特別是翻譯過程中的文本要素。同時,作者對翻譯研究“社會學轉向”的局限以及未來的潛力,特別是社會學與翻譯研究中“譯者慣習”等問題進行了討論。作者在文中重點關注近年來促成譯者慣習的政治因素,特別是在“翻譯與行為主義”領域,已經形成了譯者行為的參照規則,這些規則會對西方的翻譯概念及其社會影響提出新的研究問題,進而可能催生一個“行為者轉向”。同時,2012年,翻譯社會學領域中的第一本專著誕生,謝爾蓋·秋列涅夫(Sergey Tyulenev)出版了他的專著——《盧曼理論在翻譯研究中的應用:社會中的翻譯》。該書作者在深入閱讀理解盧曼社會系統思想的基礎上,對翻譯進行了全新的探析與理論建構,翻譯被當成一種社會現象,作為一個獨立的社會系統來考察。該專著的出版,成為了翻譯社會學研究走向進一步深入的一個標志,也為以后更多的學者深入借用社會學理論進行翻譯研究提供了借鑒和引導。

從文獻回顧來看,翻譯社會學研究的起步,可以說幾乎中外同步。但從理論構建以及研究的發展階段來看,西方似乎還是走在了前面。翻譯社會學是翻譯研究經歷了“語言學轉向”“文化轉向”之后的又一次研究范式的轉換,有利于對翻譯的復雜性和跨學科性進行更加深入的認識。結合國內外此領域的研究現狀,我們可以得出下面一些結論:

首先,翻譯研究與社會學的結合還處在比較初級的階段,表現在社會學理論的借用比較單一,主要以布迪厄為主,其他的社會學理論還有待進一步的借鑒和應用。翻譯研究中有關社會方面的議題還缺乏統一的理論建構,沒有形成對翻譯過程的系統、整體的構建。相關的理論和概念還缺乏進一步的整合。

其次,翻譯社會學研究主要還是借用了描述翻譯學的方法,注重歷史文化語境的重新語境化,將翻譯個體和集體放在相應時期的社會關系中進行考察。目前的研究考察的一般都是譯者團體或者集體在翻譯場域中的實踐,對個體譯者及其譯作翻譯的過程,研究相對比較缺乏。而即使是對于譯者群體的研究,也明顯偏向于外在的社會文化語境描寫,對特定社會文化語境下的譯者心態和譯者個人社會因素,沒有進行很好的結合。翻譯過程中譯者在社會關系中的抉擇要素,還沒有得到充分的發掘。譯者作為獨立的社會個體,其心理活動和外在翻譯規范等社會因素的互動關系,還缺少深入研究的成果,這樣的個案描寫還有待進一步加強。

最后,翻譯社會學的研究,還缺少與現有研究成果的恰當結合,理論層面的互相借鑒還有待進一步的加強。翻譯過程中的社會因素,還需要進一步納入社會學的視角進行系統化的整合,社會學研究的方法、理論模型等是否能夠全面地,或者多大程度上能夠有效地應用于翻譯研究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與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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