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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南方交貨”之戰

在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正常運轉進入常規化管理的軌道之后,克萊頓在20世紀20年代開始將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實現“南方交貨”的努力之中。所謂“南方交貨”(Southern Delivery),就是指棉花的期貨合同應指定在南部港口——如休斯敦和新奧爾良——交貨,而不是在紐約交貨。按照美國傳統的棉花期貨交易慣例,期貨合同均規定紐約為交貨地點。鑒于紐約并非處于棉花貿易運輸的正常線路上,傳統期貨合同所規定的交貨條件不可避免地帶來了棉花交易成本的增加。不僅如此,克萊頓還進一步明確指出,這種交貨條件使得“紐約的操縱者能夠對棉花供應商實施‘空頭軋平’(squeeze)(注:所謂“空頭軋平”(squeeze),又稱“殺空頭”或“軋空頭”,指實力雄厚的多頭投機者采取控制貨源抬高價格的手段獲取暴利的一種投機方法。多頭投機者在預計商品可交割量嚴重不足的情況下采取將存貨收購一空的手段以控制貨源。在交割期迫近時,空頭投機者因無法補進應交割的數量而被迫高價買進;多頭投機者則乘機哄抬價格,獲取暴利,并使受軋的空頭投機者蒙受巨大的損失。),即迫使其以反常的高價重新購進棉花……在這種情況下,紐約的棉花期貨合同對于力圖實現期貨保值的棉花供應商而言并不是可以信賴的方法”(注:Ellen Clayton Garwood,Will Clayton,p.98.)。顯然,克萊頓所倡導的“南方交貨”無疑是旨在挑戰美國現存的棉花貿易結構體系并“修改規則”(注:Fredrick J.Dobney,ed.,Selected Papers of Will Clayton,p.4.),進而將美國棉花貿易的中心轉移到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所在地休斯敦。因此,竭力倡導“南方交貨”的克萊頓與以紐約棉花交易所(New York Cotton Exchange)為代表的棉花既得利益集團發生了尖銳的沖突。(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47.)

從歷史上看,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由于美國南部經濟的長期落后以及交通、港口設施建設的嚴重不足,經由紐約的棉花期貨交易尚有一定的合理性。所謂棉花期貨交易,簡單地講,就是指交易雙方的一種承諾,一方保證在未來的某個約定的時間交付棉花,另一方則承諾在該約定時間到來之際按照約定的價格購進棉花。大多數這樣的棉花期貨交易均是為了實現棉花的期貨保值,通常并不會發生棉花的實物交付。但另一方面,按照紐約棉花交易所的習慣規則,棉花期貨合同均指定紐約作為交貨地點,因此,美國南部的棉花供應商亦不得不將大量的棉花囤積于紐約以防備實際的期貨交割。這樣一種棉花貿易方式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對于美國南部的棉花供應商來說尚不構成過于沉重的負擔,因為紐約不僅是棉花期貨交易的中心,而且還是棉花貿易的轉運站,它既承擔著棉花在南部供應商與新英格蘭棉紡廠之間的中轉業務,同時亦承擔著棉花在美國南部與歐洲之間的轉運任務。

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及由此帶動的美國棉花行業的快速發展最終沖破了美國傳統的棉花貿易模式。在克萊頓領導的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積極努力和實際操作下,越來越多的棉花直接從美國南部港口運往歐洲和亞洲,紐約棉花中介商所提供的傳統服務功能出現了日漸弱化的趨勢。換言之,由于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快速發展,美國南部農場的棉花收割之后在得克薩斯州和俄克拉荷馬州的軋棉廠實現了就地打包,并直接運往南部的休斯敦、新奧爾良或薩凡納等港口裝船出口。在這種情況下,強制性地要求棉花經紐約中轉就成為增加成本的不必要的選擇,因為南部棉花經由紐約的中轉貿易將至少增加1%—3%的額外成本(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48.),這對于像棉花這樣邊際利潤日趨微薄的產品而言無疑是一筆巨額的費用。

但以紐約為基地的大部分棉花投機商卻竭力反對改變美國現存的棉花貿易體系,因為通過這種業已過時的體系,他們可以從事棉花期貨投機并賺取巨額利潤。毫無疑問,現存的棉花貿易體系從長遠來看不利于美國棉花產業的健康發展,也不利于提高美國棉花產業的國際競爭能力。基于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成功經驗以及睿智的商業戰略眼光,克萊頓堅信這種體系已經遠遠不能適應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美國以及世界棉花貿易的發展趨勢,因而積極尋求推翻舊的棉花貿易體系,倡導建立“南方交貨”的新體系(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48.),并以此擺脫紐約棉花交易所的傳統控制,謀求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在美國棉花貿易領域的主導地位。

實際上,第一次世界大戰剛一結束,克萊頓就對強制性的“紐約交貨”規則發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擊,但他所率先倡導的“南方交貨”運動在開始之時卻遭到了相當的藐視和冷遇以至于無人理會和響應。不僅如此,以紐約棉花交易所為中心的既得利益集團甚至譏諷克萊頓的“南方交貨”運動是休斯敦試圖“另立山頭”的狂想,這種狂想旨在徹底顛覆美國棉花貿易的既定模式。(注:Ibid.,p.49.)盡管克萊頓的主張在戰后初期的繁榮階段可謂曲高和寡,但隨著1923—1925年間棉花價格的急劇下降以及利潤幅度的日漸走窄,“南方交貨”的主張開始引起美國南部棉花生產者和棉花供應商的關注。克萊頓抓住時機起草了一份“南方交貨”的計劃方案并希望以此游說美國國會。與此同時,紐約棉花利益集團亦對克萊頓發起了新一輪的圍攻,其在國會山的代表人物、人稱“棉花ED”(Cotton ED)的資深參議員埃利森·D.史密斯(Ellison D.Smith)公開指責克萊頓及其安德森—克萊頓公司“控制了棉花市場”,導致棉花價格持續低迷,并要求聯邦政府對美國的棉花市場體系進行審查。(注:Fredrick J.Dobney,ed.,Selected Papers of Will Clayton,p.5.)在史密斯的積極鼓動下,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ederal Trade Commission)決定對美國的棉花市場行情、安德森—克萊頓公司以及“南方交貨”之爭展開全面深入的調查。(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49.)這樣,紐約棉花利益集團成功地對國會施加了足夠的影響,使得一度引起美國社會關注的“南方交貨”方案在尚未正式提交國會審議之前就被拒之門外,克萊頓倡導的“南方交貨”運動再遭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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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頓(右)、史密斯(中)和馬什(左)在參議院聽證會上

盡管如此,克萊頓仍未放棄實現“南方交貨”的努力,并運用其嫻熟的商業技巧和豐富的商業閱歷,同紐約的棉花利益集團展開了不懈的較量。在這一嚴酷的商業角逐中,一場從天而降的大雨為克萊頓帶來了“意想不到的轉機”(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50.)。

1925年9月,一場罕見的暴雨襲擊了美國南部地區,導致棉花大面積減產,市場的棉花供應隨即趨于緊張,棉花期貨價格和現貨價格均一路飆升。誰也沒有料到的是,這場疾風驟雨也同時滋生了克萊頓精心策劃的一場破釜沉舟的商業博弈。

與普遍預期棉花價格將持續走高的觀點相反,克萊頓獨具慧眼地認為,隨著暫時的棉花供應短缺的減輕,美國的棉花市場將于1926年初恢復正常。于是,克萊頓毅然決定投下一次非同尋常的賭注,以紐約棉花投機商之道還治其身,即以安德森—克萊頓公司雄厚的實力為依托實施“空頭軋平”(注:Fredrick J.Dobney,ed.,Selected Papers of Will Clayton,p.4.)。為此,克萊頓煞費周章地布置了一個環環相扣的商業棋局。在克萊頓的安排下,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簽訂了大量期貨交付合同,承諾在1926年春季和夏季交付大宗棉花;換言之,當棉花價格于1925年末處于高位運行時,安德森—克萊頓公司不失時機地簽訂了大量交付合同,從而擺出了繼續拉高棉花價格的態勢。同時,安德森—克萊頓公司還從紐約棉花投機商手中大量購進了1926年上半年的棉花期貨。從表面上看,克萊頓此舉是基于以下考慮:一是利用棉花價格的高位期以尋求獲取巨額的商業利潤;二是為安德森—克萊頓公司所擅長的現貨市場交易準備充足的貨源;三是積極調動棉花期貨市場的大宗交易。毫無疑問,所有這些均是克萊頓商業運籌的重要方面。但另一方面,克萊頓此舉卻有著更深層次的商業戰略考慮且暗藏殺機。進而言之,克萊頓的上述舉措實際上已不露聲色地預設了兩個陷阱:(1)通過簽訂大量的棉花交貨合同,給紐約的棉花投機商制造一種錯覺,即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將在1926年繼續拉高棉花價格;(2)通過購進棉花期貨,以進一步加強棉花投機商的錯覺并在關鍵時刻予以致命一擊。當然,克萊頓此舉是具有極大的風險性的。如果紐約的棉花投機商識破了克萊頓的真實意圖并能夠對1926年的棉花市場行情作出準確的判斷和預測,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無疑將面臨滅頂之災。但克萊頓依據其豐富的商業經驗和過人的商業膽識,堅信紐約的棉花投機商決不會輕易放棄這一期貨投機的機會。

果然不出克萊頓所料,對于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商業戰略目標,紐約的棉花投機商沒有絲毫察覺,相反卻一步一步地落入了克萊頓所布置的圈套。一方面,盡管紐約的棉花投機商意識到克萊頓將在1925年12月前購買相當數量的棉花以備1926年的實際交貨,但基于對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將進一步抬升棉花價格的推測,紐約的棉花投機商仍然試圖最大限度地減少棉花現貨的收購并專心致志于期貨投機,從而導致其庫中有單無貨。另一方面,持有安德森—克萊頓公司期貨合同的紐約棉花投機商均想當然地認為,克萊頓的目的只是像往常一樣僅僅限于套取期貨保值,因而根本沒有作任何實際交貨的準備,這種錯覺恰恰為克萊頓的戰略籌劃“提供進一步的轉機”(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50.)。實際上,持有安德森—克萊頓公司期貨合同的紐約棉花投機商并不希望在1926年實際交割大宗棉花,因為如果發生實際交割,他們就必須根據合同條款的規定將南部的棉花運往紐約(即紐約棉花投機集團所頑固堅持的強制性的“紐約交貨”規則)。至此,克萊頓已成功地將紐約的棉花投機商置于不利的境地:一方面,紐約棉花投機商手中并無棉花現貨庫存,從而基本失去了對棉花貨源的控制;另一方面,當棉花期貨合同的交割期迫近之際,紐約的棉花投機商實際上變成了毫無庫存的空頭投機者,隨時面臨著“殺空頭”的厄運。有鑒于此,克萊頓實施“空頭軋平”的條件基本成熟。

克萊頓的周密謀劃終于迎來了收獲的時機。當1926年春季棉花價格趨于回落時,安德森—克萊頓公司一方面迅速采取措施,憑借雄厚的經濟實力和地處南方的區位優勢大量收購棉花,從而基本控制了棉花貨源;另一方面,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卻要求紐約的棉花投機商實際履行期貨合同的交貨義務。由于手中并無棉花的現貨貨源,紐約的棉花投機商不得不高價從安德森—克萊頓公司購進棉花并承擔將棉花運至紐約的相關費用(在此之前,克萊頓已悄然在紐約修建了大型倉庫以接收并儲存意料中的棉花交貨),克萊頓的“空頭軋平”戰略取得了全勝的戰績。通過這一回合的角逐和較量,克萊頓不僅為安德森—克萊頓公司賺取了豐厚的利潤,更為重要的是,它使紐約的棉花投機商蒙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損失,嚴重挫傷了紐約棉花投機商的銳氣和實力,進而為克萊頓所苦心倡導的“南方交貨”運動贏來了決定性的轉機。面對克萊頓出神入化的商業謀略和出人意料的商戰成果,紐約棉花投機商無奈地將此稱之為“紐約3月謀殺”(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51.)。不容置疑,克萊頓的商業智慧和膽略在此輪較量中再次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

克萊頓發起此輪較量的目的首先是旨在打擊紐約棉花投機商的勢力,以便為實現“南方交貨”掃清障礙。但另一方面,克萊頓的勝利同時也使許多中小棉花供應商遭受了慘重的經濟損失,有的甚至完全破產或瀕臨破產。正因為如此,這次“紐約棉花之戰”亦引起了美國政府的關注。農業部長賈丁(W.M.Jardine)緊急召見克萊頓,要求他對最近的行為作出明確的解釋。在同賈丁的會談以及此后的往來信件中,克萊頓均堅持認為,盡管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大致占有美國棉花貿易的15%的份額(這也是安德森—克萊頓公司迄今為止最好和最高的紀錄),但它卻遠離操縱棉花期貨市場的中心地區。克萊頓因之辯稱,正是盤踞在紐約棉花交易所的投機商的貪婪和奢欲導致了最近的棉花市場大恐慌并最終使他們自己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有鑒于此,克萊頓再次向賈丁呼吁盡快實現“南方交貨”。(注:Ellen Clayton Garwood,Will Clayton,p.99.)

不容否認,克萊頓發起的“紐約棉花之戰”的確給中小棉花供應商造成了損失,并招致了他們的不滿和怨恨。盡管克萊頓對紐約棉花利益集團的暴跳如雷不屑一顧,但他同時也深深地意識到,要實現“南方交貨”,爭取中小棉花供應商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在尋求政府官員的理解與支持的同時,克萊頓亦對中小棉花供應商展開了積極的游說活動并使他們相信,正是紐約的棉花投機商釀成了棉花市場的大混亂。克萊頓指出,化解危機的唯一方法就是建立一套新體系,以允許并確保在位于棉花運輸線路上的各港口實現期貨交易,也就是實現“南方交貨”。克萊頓為此進一步闡述了“南方交貨”的理論基礎,重申商業的肯綮就是遵循效益最大化的基本原則。換言之,“所有商業問題的最終解決都必須遵循正確合理的經濟規律”,而“南方交貨”則是實現美國棉花業效益優化的最佳途徑。克萊頓的游說努力得到了積極的回應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大部分中小棉花供應商開始放棄對克萊頓以及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敵意,轉而支持“南方交貨”運動。(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p.51—52.)

但是,紐約的棉花利益集團仍然不遺余力地繼續抵制克萊頓的“南方交貨”運動,其在新聞界和國會山的同盟者甚至不惜利用捏造的指控和頻繁的調查向克萊頓以及安德森—克萊頓公司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和輪番的攻擊。而美國棉花市場行情的陰晴圓缺和風云變幻似乎也為紐約棉花利益集團的新一輪進攻創造了機會。

1926—1927年間,美國的棉花迎來了罕見的大豐收,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棉花價格卻因之出現暴跌。為阻止棉花市場價格的進一步惡化,美國商務部部長赫伯特·胡佛(Herbert Hoover)不得不請求有關機構向棉農提供緊急貸款,并要求棉農停止出售棉花,以此防止棉花市場出現價格蕭條局面。與此同時,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在克萊頓的精心組織下決定現貨收購并儲存大宗棉花于紐約,而不是采取通過期貨合同以收購棉花的方式,這與“紐約棉花之戰”時克萊頓所采取的策略正好相反。(注:Ibid.,p.52.)克萊頓的舉措再次激怒了紐約的棉花投機商,因為他們通常是以“紐約交貨”相要挾并進而操縱棉花市場價格。現在,由于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已將大宗棉花囤積于紐約,棉花投機商因之失去了要挾的籌碼。于是,紐約棉花利益集團群起而攻之,紛紛指責安德森—克萊頓公司應對棉花價格的暴跌負責,并試圖以此打擊克萊頓及其倡導的“南方交貨”運動。

此輪進攻的領軍人物是紐約棉花交易所的董事長阿瑟·馬什(Arthur R.Marsh)。馬什曾是哈佛大學的比較文學教授,1899年棄文從商進入棉花貿易圈,一開始曾在一家小公司擔任總經理,后又成為獨立的棉花經紀人。馬什嚴厲指責克萊頓刻意從事棉花市場的“壟斷性操縱”,并通過剝削廉價勞動力以牟取暴利。為此,馬什要求美國政府對安德森—克萊頓公司違反《反托拉斯法》的行為進行調查。馬什的進攻在國會博得了一定的回應,史密斯隨即建議參議院農業委員會對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再度展開全面調查。來自密西西比州的資深眾議員約翰·蘭金(John E.Rankin)亦在眾議院向克萊頓發難,聲稱克萊頓試圖獨霸美國的棉花業,指責克萊頓曾將自己稱為“世界棉花行業中最具實力的人……如果不了解和掌握克萊頓的顯赫地位,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作成一捆棉花買賣”(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p.52—53.)。

作為對上述進攻的反擊,克萊頓向司法部長提交了一份完整的報告,對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行為作出了詳細的解釋,并對所有的無端指控進行了反駁。經審核和調查,美國司法部發表了一份聲明,指出安德森—克萊頓公司提交的經營報告以及司法部業已完成的司法調查均表明,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并沒有從事任何壟斷性的經營活動。(注:Ibid.,p.53.)

盡管如此,受紐約棉花利益集團影響的國會相關委員會仍竭力堅持對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展開進一步調查。從1928年3—5月,美國參議院農業委員會舉行了一系列聽證會。在此期間,克萊頓和馬什圍繞針對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指控以及“南方交貨”問題展開了唇槍舌劍的辯論。克萊頓充分利用聽證會的公開性,不僅對馬什的指控逐條進行了反駁,而且還將聽證會變成為宣傳“南方交貨”的論壇,并以無可辯駁的事實和令人信服的分析贏得了國會議員和公眾輿論的同情與支持。在克萊頓的努力下,國會對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的調查最終不了了之。與此同時,克萊頓抓住有利的形勢展開了實現“南方交貨”的最后努力。迫于公眾輿論和國會的巨大壓力,紐約棉花交易所不得不在1928年底發表聲明,正式認可了“南方交貨”規則的合法性。克萊頓隨即公開表示,“鑒于紐約棉花交易所業已接受了‘南方交貨’規則……(美國)棉花貿易制度體系的主要缺陷已經被實質性地鏟除”(注:Gregory A.Fossedal,Our Finest Hour,p.55.)。至此,克萊頓倡導的“南方交貨”運動以勝利告終。從某種意義上講,國會的聽證會實際上加速了“南方交貨”的實現,正如克萊頓所言,“如果沒有國會主持的一系列調查,‘南方交貨’的實現也許還要等待10年、15年、20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注:Fredrick J.Dobney,ed.,Selected Papers of Will Clayton,p.5.)。

“南方交貨”之戰的勝利再一次充分地展示了克萊頓敢于破舊立新的膽略和善于力挽狂瀾的才能。長期以來,“紐約交貨”規則是紐約棉花利益集團借以操縱美國棉花貿易體系的有力工具,因此,對“紐約交貨”規則的挑戰實際上就是對美國傳統的棉花貿易制度體系的挑戰。克萊頓憑借迅速提升的經濟實力,以“南方交貨”對抗“紐約交貨”,倡導建立新的棉花貿易規則,并進而謀求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在美國棉花貿易領域的主導地位,這無疑體現了克萊頓順應潮流的遠見、勇于創新的膽識和以實力決定地位的信念。誠然,隨著美國南部地區棉花種植業的進一步發展和棉花制造業的興起,“紐約交貨”規則已經不能適應美國棉花貿易的發展趨勢,修改舊的棉花貿易規則不可避免地成為歷史的必然。但同樣不容否認的是,隨著美國南部棉花貿易的快速發展,以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為代表的南部新興棉花利益集團已經不能容忍紐約棉花投機商對美國棉花市場的操縱,經濟實力的增強使他們迫切希望建立并主導符合南部利益的棉花貿易新規則。因此,“南方交貨”對抗“紐約交貨”的實質就是南部新興棉花利益集團與紐約棉花既得利益集團之間的爭斗。數輪回合的艱苦較量最終見證了克萊頓及其“南方交貨”運動的勝利。

從總體上講,“南方交貨”得以取勝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點:(1)以安德森—克萊頓公司為代表的南部新興棉花利益集團經濟實力的日漸增強和鞏固;(2)美國棉花貿易制度體系所面臨的歷史性結構調整;(3)克萊頓的商業智慧和戰略眼光以及運籌帷幄的組織領導才能。總之,“南方交貨”之戰不僅為安德森—克萊頓公司帶來了巨額的財富,而且亦為克萊頓贏得了廣泛的聲譽,克萊頓實際上成為美國棉花貿易新規則的主導者和代言人,所有這些均為克萊頓步入政壇奠定了相應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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