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生貸款的政府職能研究
- 孫濤
- 4210字
- 2019-09-06 17:27:30
第二節(jié) 人力資本理論與國家助學貸款的收益外溢
一 人力資本理論的發(fā)展及其基本觀點
早在1776年,亞當·斯密在其《國富論》一書中已提出人力資本的相關思想,他認為“學習是一種才能,須受教育、須進學校、須做學徒,這樣費去的資本,好像已經實現(xiàn)并且固定在學習者的身上。這些才能對于他個人自然是財產的一部分,對于他所屬的社會,也是財產的一部分”[4]。之后到1960年,美國經濟學家西奧多·舒爾茨發(fā)表了題為《人力資本投資》的演說,對人力資本進行了系統(tǒng)論述。在舒爾茨看來,如同體現(xiàn)在物質產品上的資本被稱為物質資本一樣,人力資本是體現(xiàn)在個人身上的體力、知識、技能和勞動熟練程度的總和,同物質資本一樣,人力資本也是通過投資而形成的。關于人力資本投資的范圍,舒爾茨將其概括為五個方面:其一,醫(yī)療和保健,從廣義上講,它包括影響一個人的壽命、力量強度、耐久力、精力和生命力的所有費用;其二,在職人員訓練,它包括企業(yè)所采用的舊式學徒制;其三,學校教育,它包括正式建立起來的初等、中等和高等教育;其四,企業(yè)以外的組織為成年人舉辦的學習項目,包括農業(yè)中常見的技術推廣項目;其五,個人和家庭為適應就業(yè)機會的變化而進行的遷移活動。[5]而就人力資本的作用而言,主要體現(xiàn)在其對社會經濟增長以及個人發(fā)展的推動方面地位獨特。
(一)人力資本的積累是社會經濟增長的動力
其一,人力資本投資收益率超過物質資本投資的收益率。根據邊際收益遞減律,在技術水平不變的情況下,當把一種可變的生產要素投入到一種或幾種不變的生產要素中時,最初這種生產要素的增加會使產量增加,但當它超過一定限度時,增加的產量將要遞減,最終還會使產量絕對減少。這意味著即便在能夠持續(xù)獲利的理想情況下,物質資本的投資收益率也終有一個限度;而與之相比,人力資本投資卻不存在邊際收益遞減的問題,它通過將依附于個人身上的知識轉化為技術,可以不斷地推動產業(yè)升級,且人力資本的存量越大,其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也將更加顯著,從而在總體上表現(xiàn)出超越物質資本投資的收益率。其二,人力資本可部分替代物質資本的作用。知識經濟的發(fā)展使得物質資源和人的體力勞動在社會生產中的地位日漸下降,而對于知識和技術的需求則越來越高,這對于勞動者的素質無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時也意味著由教育形成的人力資本在經濟增長中會更多地代替其他生產要素。其三,實證研究的結果也進一步證明了人力資本之于經濟發(fā)展的重要作用。舒爾茨把教育經費或投資看成教育資本,當作生產中除人力、物質資本之外的另一個生產因素,認為美國1957年比1929年增加的國民收入中,除物質資本和勞動增加兩個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剩余。這個剩余的70%可以用增加的教育投資來解釋。通過計算,舒爾茨認為,國民收入增長額中的33%來自教育投資的增加,其中高等教育對國民收入增長額的貢獻是5.7%。[6]
(二)個體通過接受教育提升人力資本的存量,成為推動社會收入分配趨于平等的重要因素
除卻對于宏觀經濟的影響,人力資本對于個體生活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收入的增加,從而使居民收入分配中的不平等現(xiàn)象趨于減少。而有此改變的根本原因在于居民受教育水平的普遍提高,是人力資本投資的結果。表現(xiàn)在:其一,教育投資能夠提高個體收入的能力,而由于勞動力市場存在分割現(xiàn)象,大范圍的教育投資能夠增加主要勞動力市場中高技術人才的有效供給,進而降低主要勞動力市場的平均工資水平,而低技術人員的相對減少則可以提高其所在的次要勞動力市場的平均工資水平,從而產生收入的再分配效應,從總體上減少社會收入分配的不平衡狀態(tài)。其二,教育水平的提高會使因受教育不同而產生的相對收入差別趨于減緩。舒爾茨認為,隨著義務教育普及年限的延長以及中等和高等教育入學率的提高,社會各階層收入不平衡的狀況將趨于減少。[7]其三,人力資本投資的增加,可以使物質資本投資以及資產性收入在個人總收入的比例中趨于下降,從而使得個體間的收入差距進一步縮小。
二 國家助學貸款是提升國家人力資本存量的有效措施
人力資本理論進一步凸顯了教育投資的重要價值,從而使得教育投資構成了教育經濟學整個理論應用的核心。鑒于人力資本在國家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中的突出作用,政府和社會各方應進一步加大對教育的投入,使其與國民經濟的增長協(xié)調一致。然而,自1997年我國高校招生并軌以來,一方面促進了我國高等教育的持續(xù)、快速發(fā)展,使得我國高等教育步入了大眾化階段;另一方面伴隨著高校招生規(guī)模的擴大以及生均成本的上漲,高校的財政需求進一步擴增,在公共預算緊縮的壓力下,政府通過實施成本分擔以擴大高等教育機構非公共收入來源便顯得尤為迫切。在此背景下,通過收取和提高學費,將部分成本從納稅人轉移給學生或其父母,以此增加社會性投入便成為政府的不二選擇。然而,學費標準的提高超出了許多家庭的財政支付能力,使得越來越多的家庭難以負擔,導致我國高校貧困生群體不斷擴大,這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高等教育公平的實現(xiàn)。因而,正是在這種“教育經費的巨大財政壓力”以及“貧困生就學難問題”的雙重困擾下,我國國家助學貸款政策迅速出臺。
(一)現(xiàn)行國家助學貸款政策對人力資本積累的不利影響
國家助學貸款政策的實施初衷是為了幫助家庭經濟困難的學生順利入學并得以完成學業(yè),以防止國家優(yōu)質人力資本的流失,從而實現(xiàn)科教興國、人力資源強國的既定目標。應該說,從全國范圍來看,國家助學貸款通過對弱勢群體的資助保障了高校入學機會的相對公平,推動了高等教育大眾化的順利實現(xiàn),高學歷人才的增加在客觀上使得國家的人力資本總量得以不斷提升,因而從總體上表現(xiàn)出政策實施的有效性。然而,國家人力資本總量的提升并不意味著各省能夠保持相對均衡的發(fā)展比例,事實上我國人力資本積累的過程中存在著巨大的區(qū)域不平衡,東部經濟發(fā)達地區(qū)比中西部地區(qū)在人力資本的占有數(shù)量和質量上居于絕對優(yōu)勢,且這一差距仍在不斷擴大。由于人力資本對于經濟發(fā)展的巨大作用,這一差距必然導致區(qū)域經濟不平衡的發(fā)展狀況進一步加劇。在現(xiàn)行商行國家助學貸款的政策實踐中,政策規(guī)定由各省級政府分別承擔所屬高校學生在校期間的利息補貼和一半的風險補償金;在國開行生源地信用助學貸款中,省級財政需承擔考入本省所屬高校的本省學生的貸款貼息與部分風險補償金,同時縣級財政需承擔縣級學生資助管理中心的機構運轉和人員經費。由于省際政府(包括縣際政府)在財力上的差距,從而一方面導致某些貧困省份難以負擔;另一方面即使投入巨額資金,卻無法保證能從該項人力資本投資中得到收益,貧困地區(qū)的省級和縣級政府會認為對國家助學貸款進行財政資助是不經濟的,因而缺乏參與的動力。這一顧慮反映出人力資本投資過程中投資主體和收益主體錯位的問題,亦即貧困地區(qū)的省級財政對國家助學貸款進行財政資助,但如果人才流失時損失了稀缺的人力資本,該貧困地區(qū)并沒有獲得相應的補償。與此同時,人才流入地卻成為人力資本投資的收益主體。比如,貧困地區(qū)的學生由于獲得財政資助的國家助學貸款完成大學學業(yè),但他們極有可能選擇到發(fā)達地區(qū)就業(yè),使得貧困地區(qū)失去了人力資本存量。而在這一過程中,移入地(收益主體)獲得了收益,但并未對移出地的投資主體進行補償,其后果導致貧困地區(qū)的財政性人力資本投資與預期結果相反,會因智力外流形成的“馬態(tài)效應”而加劇地區(qū)間的貧富分化。[8]
(二)政府介入有助于實現(xiàn)區(qū)域間人力資本配置的相對均衡
生產社會化、科學技術整體化的發(fā)展進一步強化了我國各地區(qū)之間的經濟、政治和文化聯(lián)系,使得省際間的人口遷移與人才流動成為一種經常現(xiàn)象,這使得區(qū)域性人力資本的外溢在所難免。由于人力資本的投資過程中存在著累積效應和集合效應,在這兩種效應的作用下,自發(fā)的人力資本積累容易陷入惡性循環(huán),導致人才的單向度流動,因而難以保證區(qū)域之間人力資本的均衡發(fā)展。在沒有對流出地進行補償,流出地沒有及時對人力資本進行補充的前提下,這種人力流動難以持續(xù)下去。因為,在投入與收益不對等的情況下,地方政府極有可能以無力負擔成本為理由,減少此類外部效應較大的準公共產品的提供,而此時,唯有中央政府才能夠采取相應的干預措施來矯正地方政府決策中的偏差。
就直接形成人力資本的高等教育而言,其收益中的區(qū)域差距十分明顯。根據上海財經大學公共政策研究中心2001年的調查數(shù)據顯示,我國東部地區(qū)學生是高等教育的主要受益者,占總人口30%左右卻享受了40%~60%的高等教育機會;中部地區(qū)學生,而不是西部地區(qū),享受公共高等教育的程度最低,占總人口的53%左右只享受了30%~40%的高等教育機會。[9]高等教育利益歸宿的地區(qū)不均衡狀況,反映出人力資本的優(yōu)化資源配置功能主要著眼于經濟效率,這一要求必然將人力資源導向經濟發(fā)達地區(qū),同時引起國民收入分配在不同收入階層產生較大差異,導致區(qū)域經濟發(fā)展不平衡的矛盾。這種區(qū)域間的差異同樣體現(xiàn)在國家助學貸款的發(fā)放過程中。截至2006年6月底,我國東部9省、中部10省、西部12省的高校助學貸款獲貸率僅為8.92%、10.76%和9.73%,而同期貧困生占在校生的比例卻分別為15.76%、19.39%和23.57%,從供給與需求的角度看,西部高校助學貸款需求缺口的比例已經達到東部高校的2倍。此外,從電話訪談和網絡調查中,我們了解到:商行國家助學貸款在各省份的實施效果存在較大的差異,在上海、北京、天津等經濟較為發(fā)達以及政府財力較為充足的地區(qū),商行國家助學貸款的實施較為順暢,基本能夠滿足區(qū)域內學生的資助需求;處于經濟欠發(fā)達地區(qū)的廣西,中行國家助學貸款只覆蓋了全區(qū)76所高校中的32所,銀行在放貸中存在明顯的“擇校”現(xiàn)象,而西藏實施的商行國家助學貸款(農行、建行、中行)更曾一度停貸。在這種情況下,中央政府有責任以某種方式適度介入,彌補國家助學貸款區(qū)域發(fā)展中的失衡,以有效發(fā)揮助學貸款在縮小地區(qū)間人力資本差距、提升國家人力資本總量的功能。據此,地方財政投資的國家助學貸款部分,其人力資本效應釋放應當有地域性限制。它所產生的外部經濟效應,成本應當從外部獲得補償。由于目前缺乏對轄區(qū)外生源或去轄區(qū)外就業(yè)學生實行收費的方式進行補償,國家助學貸款政策也無法對轄區(qū)間就業(yè)地域進行限制。因此,其外溢效應產生的成本應當由中央政府代為補償。通過將財政轉移支付運用到國家助學貸款中,由中央政府給予地方政府補助,對具有外溢性的人力資本投資進行適當?shù)恼{節(jié),是一種較為有效的干預方式。對于中央政府而言,不存在投資主體和收益主體的不對稱問題。相反,隨著人力資本存量增加后的人才流動,帶來了資源的有效再配置,會使國家獲得較以前更多的投資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