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晚，小光咖啡屋門外，特意增加了一些燈飾，映在左側的大海報上，使這張海報十分耀，光彩奪目。尤其海報寫的幾行飛龍走蛇般的金黃色漢字，引來許多人圍觀、議論，驚訝之狀，溢于言表。

海報上寫著：今晚開始，首批隆重推出正宗美國西部和法蘭西風味上等咖啡，以后還將陸續把美國東部和比利時、瑞士、墨西哥，巴西等國風味咖啡精品奉獻給諸位來賓，歡迎蒞臨品嘗、指教。

兩位迎賓小姐身著西式禮服，化妝得體，笑容可掬地接待每一位賓客。

唐國忠像那天一樣，戴了副大墨鏡，身著襯衫、西服，扎了根漂亮領帶，頭發也梳理得獨具一格，風度翩翩地來到門口，見此情景，十分高興。他看了一會兒，便朝店內走去。

店內燈光較往日更有情調，是鄭小光精心布置的。

唐國忠發現今晚大堂里的顧客比往常多了不少，加了許多桌椅仍坐得滿滿的。甚至有來賓兩三人一堆，站在室外邊品咖啡邊評議，交談。幾位服務小姐，連鄭小光在內，都忙得不可開交。

唐國忠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暗自不斷念叨道：“成功了。首批成功了。”

服務小姐將唐國忠引到鄭小光面前。

鄭小光忙招呼道：“唐老師，您的絕活得到了這么多佳賓的贊賞。您看，加了這么多桌椅還是不夠，連過道、包廂和服務小姐臨時休息的小間都擠滿了賓客。”說完，用手絹擦著臉上的汗珠。

唐國忠說：“你先忙。我出去走走，等一會兒再來。”

鄭小光一臉歉意地說：“唐老師，實在對不起。”

唐國忠說：“不必客氣，我走了。”

鄭小光企盼地說：“唐老師，等會兒，您一定要來呀。”

唐國忠：“我一定會來的。”說完，朝外面走去。

街上，路燈明亮，兩邊的商店都在營業，從招牌上看，大多數是個體戶開的。

唐國忠獨自快步走著。走了不太久的時間，便來到了地區電信局營業大廳。他走向服務窗口，見服務小姐在撥弄電腦，顧客很少，便向服務小姐辦了給美國洛杉磯女兒家打國際長話的手續，安心進通話間給女兒女婿通話。

唐國忠這次出來，留下椒椒在家照料婆婆，他再三叮囑椒椒，要特別注意婆婆的安全。他認為，母親擔心有人會向他下毒手并非多余。他想，到了晚上，母親閉門不出，又有椒椒守候在旁，不致于出事，因而放心走了。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還是發生了。

火根夫婦經過密謀，趁唐國忠去了咖啡屋，由王金秀出面，來敲椒椒居室的門，連敲了幾下后喊道：“椒椒。椒椒。”

在婆婆房里的椒椒，一聽再聽，是自己母親的聲音，只好跑出來拉開門問道：“媽，您叫我有事？”

王金秀說：“剛才你爸在樓上為你挨打的事，狠狠地訓了你二姐夫一頓，罵他不該打你，要罰你二姐夫。你二姐夫認了錯，答應按你爸的要求，賠償你20000塊錢，作個私了。還要向你當面認錯，道歉。你爸要你現在就上樓去拿，并接受賠禮道歉。”

椒椒說：“媽，婆婆一個人在房里，大伯要我好好守著，怕婆婆隨時要屙屎屙尿，我不能離開……”

王金秀明知故問道：“怎么，你大伯不在房里？”

椒椒說：“他出去了，一時半刻回不來。錢，就暫時放在爸爸那里，明天我向老爸要，賠禮道歉就改一兩天吧。”

王金秀說：“這怎么行呢！以后王虎根不一定有空，也可能會變卦。剛才，是你爸逼他這樣做的。去吧，一會兒就下來，用不了幾分鐘。”

椒椒猶豫了：“這……”

王金秀說：“你是不是不放心？媽就站在門口替你看著，你把門鎖上，快去快回，總可以吧？”

椒椒說：“那您千萬不要離開呀！”

王金秀說：“你不下來，我決不會離開。快！”

椒椒說：“好吧，我就去了。”

王金秀說：“去吧去吧。有這說話時間，早上去了。”

母親坐在房里的舊藤椅上，聽到王金秀和椒椒的說話聲，她想喊住椒椒，卻不便開口，有王金秀在。怎么辦呢？耳聽得椒椒就要走了。走不得呀椒椒，你一走，這個王金秀一定會有什么名堂。她希望椒椒能在上去以前進來說一聲，那她就有辦法阻止椒椒離開這兒。但椒椒沒來，就往上快步走了。這使得老人家萬分著急。就在這剎那間，老人家看見面前那條長木凳，便急中生智，猛地一腳登去，將硬木做的長板凳登得重重的倒在地板上，發出沉沉的巨響。老人家希望這一沉沉的響聲，能驚住椒椒，使她進來看看，卻不料被王金秀破壞了。

王金秀聽到里面沉沉的巨響，心里一怔，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頃刻間她又想，不管里面發生了什么事，都不能讓椒椒再止步返回，進房里看看。

椒椒剛離開門口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了來自房里沉沉的響聲，擔心婆婆跌倒了，便返回幾步說：“里面有響聲，可能是婆婆出事了，我要……”

王金秀忙阻止道：“你怎么啦？有神經病哪！明明是上面孩子們玩倒了什么，你怎么當成了婆婆房里的聲音呢！是不是王虎根要賠20000塊錢給你，你就太激動了？！”

椒椒說：“也許吧。”

王金秀說：“快上去，不要讓你爸等急了！”

椒椒說：“好，我快去快回。”往樓上小跑。

不一會兒，火根便端了一盒糯米桂花芝麻團從樓下上來，他戴了白細紗手套，和司機用的粗紗手套不同，摸上什么，都不會留下痕跡。

王金秀低聲說：“快，要干凈、利索。”

火根也低聲說：“別廢話。在門口一定要給我看好風。”

王金秀說：“放心吧。快進去。”

“嗯。”火根用早已掏出的鑰匙開了門，又輕輕關上，悄悄潛入母親臥室。

母親依然坐在舊藤椅上，兩眼露出焦急和不安，發現腳步聲后，面部立刻又恢復了平板、癡呆，兩只眼睛也射出冰冷的寒光。

端著糯米桂花芝麻團的火根，笑咪咪過來對母親說：“媽媽，自水根大哥回來以后，兒子我就不便再來伺候您老人家。今日想起來，實為不孝，罪該萬死！現特來向母親大人請罪。”說完，噗通跪地，向母親磕了三個響頭。

母親沒有理會，只用冷冷的目光盯向他。

火根起來又說：“兒子我為了贖罪，買了一盒您老人家最喜歡吃的糯米桂花芝麻團，奉獻給您嘗嘗。剛生產出來的，還是熱的，這時候吃最好吃了。兒子我給您倒開水來。”

母親仍然沒理他。

火根倒了碗開水放在一旁涼著。接下去，又打開芝麻團盒，取出一只，送到母親嘴邊：“媽媽，吃吧，這是最好吃的一種。”

母親仍無反映，連眼睛也未眨一下。

火根頓時變臉了：“媽媽，您快張開嘴吃呀！以前沒買給你吃，你有氣，今晚買來了，你怎么不吃呀！你吃還是不吃？！你這樣，不是掃我的面子么？！你要是再不吃，我可要盡孝硬塞了！我好心好意買來了，你怎么可以不吃呢！你怕有毒是不是？那我先吃下這一個給你看看！”說完，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只，津津有味地嚼著。

母親依然沒有反映，也沒動一動。

火根又從盒里拿了一只塞到母親嘴邊：“張開嘴來吃！”

母親一閉眼睛張開了嘴，眼角卻流出了淚。

火根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將整整一個糯米桂花芝麻團，硬塞進了母親嘴里。

母親嚼著，眼角，還在流淚。

火根邊嚼嘴里的糯米芝麻團，邊給自己喝水，然后，把茶送到母親嘴邊：“媽媽，喝口開水。”

母親剛要用嘴接水，卻不料火根有意“失手”，差一點茶碗落地，被他用手托住了，但開水已潑在母親的衣服上。

“哎呀，媽媽，對不起，失手打翻了開水。兒子我給您倒過，您邊吃，別著急。”說完，過去倒熱開水。

母親正吞著，卻因沒開水送，噎在咽喉，吞不下去，也吐不出來，立時翻起了白眼。

火根端來開水，見狀，暗喜，說：“媽媽，您堅持一會兒，別著急，開水就要涼了。兒子我幫您，趕快吞下去就好了。”說著，竟捏住母親的鼻子。

母親更覺窒息難過，掙扎著用兩只手來打火根捏她鼻子的手，火根一手抓住母親的雙手，一手捏住母親的鼻子不放，肘子還壓住母親反抗的身子，緊緊的，母親當然掙不脫，動不得，沒多久，就因透不出氣而休克在藤椅上。

火根一看成了，趕緊將母親的頭扶抑著，使之更難喘氣，糯米桂花芝麻團也更難吞下去，吐出來。他看看行了，又將那碗開水放在母親身邊的凳上，再把那盒剩下的麻團倒進一只碗里，放在凳上，造成母親自己貪吃糯米芝麻團不小心噎住休克的假象。一切安排完后，火根拿了那只糯米芝裝麻芝麻團進來的空盒，匆匆離去。他輕輕拉開套房的門，出去后又輕輕碰上，鎖好，這才對王金秀說：“一切辦妥，成功了。”就快步往樓下小跑。

王金秀還守在門外一副著急的樣子。

沒多久，椒椒手抱一小捆10元一張的錢從樓上小跑著下來。

王金秀假惺惺埋怨道：“哎呀，椒椒，怎么這樣久才回來，讓媽媽等得急死了。你看看，門鎖得好好的，沒人進去過。媽媽有急事要出去了。這是王虎根賠你的錢吧，好。你爸還在樓上，是不是。好了，不說了，媽媽走了。”說完，她也急匆匆下樓去了。

椒椒巴不得她母親快走，然后忙掏鑰匙開了門。

老人家還噎在那兒一動不動。

椒椒跑進來見狀，大驚失色，那小捆錢掉在地下也不顧，忙將婆婆扶起，問道：“婆婆，您怎么啦？！”

母親全身癱軟，一動不動，沒有反映。

椒椒頓時明白了一切，氣得眼淚汪汪地說：“這是個陰謀，我中了他們的詭計！”悲從中來，慟哭不已。

過了一會兒，她猛然醒悟，要趕快送婆婆去醫院搶救。她撿起那一小捆10元鈔，跑出房去，給急救站打了電話。

很快，急救車就來了。幾個醫護人員將老人家抬下樓，送進了急救車，直馳最近的醫院。

這幢屋里，有大人和小孩在家，急救車來時，聲響很大，卻沒有人出來看看，幫幫忙。

傭人們怕惹是非，不敢出來；小孩們則貪玩看電視武打片，根本不知道房外發生了這種事；火根的兒女媳婦女婿們呢？各忙各的事去了，有的在家，也像不在一樣。

遠在咖啡屋的鄭小光倒急壞了，急得在店門外翹首張望，來回走動，臉上都冒了汗。待到發現唐國忠從遠處走來才松了口氣，忙跑過去說：“唐老師，學生我到附近幾條街找您都沒找到，真把我急死了。”

唐國忠說：“什么事，這樣急？”他是從電信局營業廳回來。

鄭小光說：“椒椒來電話，告知您家老母親已送進了地區醫院急救室急救！”

唐國忠一聽就緊張了：“說了什么病嗎？！”

鄭小光：“沒有。請您趕快去。”

唐國忠說：“好。謝謝。我現在就去。”說完，轉身看看左右街上。

正好有輛的士馳來，他招了一下手，的士便停在他身旁。他向鄭小光交待：“小光，再有電話找我，請告訴他，我趕去醫院了。”

鄭小光說：“好。請唐老師不要急壞身子。”

唐國忠：“我會注意。”說完，鉆進車去。

司機立刻快速行駛，后面留下一條白煙。

鄭小光目送唐老師，祝愿老人家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