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款款舐犢情,死牢人心驚
- 花事了
- 夢里湘瀟
- 3008字
- 2014-07-10 19:31:25
路府一派喜慶自不必說,路石喜氣洋洋地招呼著每一位來賓,人也年輕了不少似的。林埔遠攜著二姨太出席,路石親自將二人帶到一處雅間:“貴客登門,有失遠迎啊。”林埔遠笑瞇瞇攬著二姨太:“林某對路兄仰慕已久,今日令媛大喜,這是一點賀禮,略表心意。”路石并不看賀禮,只說著客套話:“林兄初次登門,禮數不周,還望海涵。小女婚禮自是喜事,在下還望著和林兄一醉方休啊???”這話里有著長談的意思,林埔遠了然于胸。他轉了轉翠玉扳指,緩緩吃著婚宴等了起來。
在王副官的主持下,婚禮按照順序開始了。一對新人緩緩走來,喜服惹眼得很,并蒂蓮的花樣和比翼鳥的花樣遙遙相應,刺繡也稱得上巧奪天工。徐時清嘴角微翹,頭頂黑色的新郎帽,胸前的大紅花喜人,花心抽出一條絲綢,那端被新娘拈在手里,取萬里姻緣一線牽之意。新娘紅色的喜帕輕薄,隱約透出些嬌艷的面容來。她被新郎牽著,邁出金蓮走過了火盆,纖腰楚楚擺動,肚前卻有些凸了出來。眾人看清新娘的身姿,一片嘩然。二人卻并不理睬眾人反應,兀自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又互拜起來,便被一眾人哄鬧著推入了洞房。
路石攜著路夫人在席間穿梭,笑容滿面給眾人敬酒,過了三巡,只見他黯然隱去,來到了林埔遠的雅間。“林兄吃著可好?”他舉起酒杯,和林埔遠輕輕一碰。林埔遠一仰頭飲盡杯中之酒:“美食美酒皆備,固然是好的,只是缺了個可以說話的知心者。”路石笑了笑,坐了下來:“今夜月白風清,倒是個好天,難得林兄有此雅致,我們還是多說說話為好。”林埔遠擺了擺手讓二姨太先走,復又開口道:“不瞞路兄,今日能登府,我確是開心。路兄已經十年沒理過我林某人啦。”路石笑了笑,給林埔遠倒上酒,又自斟了一杯:“今日是個大好日子,就讓往事隨風吧。”二人碰杯,又是相視一笑。
路石張了張嘴,想要說的話卻開不了口。林埔遠看在眼里,笑在心底。路石啊路石,你自負光明磊落一生,從不求人,現在也得拉下老臉向我林埔遠松口了吧。只見路石神色凄然,自酌一杯:“今日雖是小女的好日子,但我也有一樁事堵在心頭。”林埔遠道:“哦?愿聞其詳。”“我那唯一的兒子路銘盛,到現在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果不出所料,林埔遠心下一片清明,繼續問道:“竟有這等事?敢問令郎是何時失蹤的?”“就是蘇鎮舉行大游行那日,小兒和他學校的幾個老師到廣場去做演講,再未回來。我是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尋尋覓覓卻始終沒有小兒的消息。林兄你向來門路甚廣,可否幫上一幫?”林埔遠心底更加有了把握,路石明知路銘盛是被林埔遠拿走的,卻按下不提說起幫忙來,這糊涂裝的倒也高明。林埔遠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唔???我這幾天就幫路兄打探打探,路兄放心,你的事我一定盡心盡力去做,路兄安心等我消息就是。”路石勉強笑了笑,舉起酒杯,和林埔遠的碰在一起,那聲脆響仿佛是路石心碎的聲音。
其實,林埔遠這個油滑的老狐貍,他抓游行隊伍是真,但用意卻不在于此。那日他發現游行隊伍里有任大化,便知是個除去眼中釘的好時機。這伙人在蘇鎮處處和他作對,卻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此番恰好尋個由頭將他們拿了。怎奈手下人辦事不利,只抓了幾個不打緊的人物,正郁結之時,他發現了廣場上的路銘盛,眼睛一亮。他當時在蘇書青手底做事,級別和路石是一樣的。后來林埔遠成了蘇鎮的掌管者,很想將路石收在自己帳下,怎奈路石軟硬不吃。路石在蘇鎮也有些勢力,林埔遠不敢輕舉妄動,一直在秘密監視路石,自然也知道路家軍的存在。只是這支軍隊雁過無聲,士兵們平日里都有自己的營生,跟蘇鎮普通老百姓沒什么兩樣,又沒有名單,遂查了多年仍無跡可尋。若是把路銘盛抓走了,他老子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路石無非有兩個選擇:硬來,便是路家軍暴露之時,剛好一舉消滅;軟來,便是要求他林埔遠,做得這個順水人情,路石以后還怎么能夠用路家軍來對付救命恩人呢?
算來算去,無論怎樣,贏家都是他林埔遠。
林埔遠特地多等了兩三日,才差人來請路石去辦公廳去一趟。兩人見面握了握手,路石仿佛老了很多歲,面色憔悴,兩鬢星星。林埔遠轉了轉翠玉扳指:“這些日子我著人馬不停蹄地找,終于找到了令郎。”“哦?”路石臉上綻出點笑意。“路兄請隨我來吧。”林埔遠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前面一個小兵提了盞白森森的六角燈,林埔遠嘴角含著點笑,路石則毛骨悚然。他們來的是死牢。墻壁是由六尺見方的黑色大石砌成的,黑黝黝看不清明,前面的天井里灑下些淡黃色的光束來,顯得更加像陰曹地府。忽聽一個聲音叫道:“你們放開大爺,大爺的腳趾都被老鼠啃出白骨了!”“吱吱,吱吱”,肆意的老鼠叫傳來,路石往里一望,那人腳骨嶙峋,和著老鼠眼中如豆的綠光,讓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路石看不下去:“你們這些獄卒,還不快將人解開。”林埔遠擺了擺手:“不用解了,他活不過明天的午時了。”獄卒看了看林埔遠,收回一只腳。路石不耐煩:“我說給他解開!”獄卒偷眼望了望林埔遠,林埔遠臉色不好地點了點頭。
只聽死牢深處忽地傳來男子響亮的歌聲:“人愛舞文弄墨,我喜棍棒刀槍。關入死牢無指望,難管世人乖張。人盡言語誹謗,我自安然無恙。有朝一日下陰曹,閻王哎,休怪我無情棍棒,哪里不平哪里亮。”不僅在世立志做條好漢,就是下了陰曹地府,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那聲音慷慨激昂,那俠義心腸令人欽佩。一曲歌罷,只聽一陣寂靜,復有如潮的掌聲涌來。路石聽這聲音,快步走向牢間,只見路銘盛還做著最后亮棍棒的動作,傲然立于眾人之間。
“盛兒???”他嘶啞地叫了一聲,老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再也強收不住。
“爹?!”路銘盛撥開人群,走到牢門,隔著條條的木頭伸出手來:“你怎來了?這牢里濕氣重,你受不住的。”林埔遠沖獄卒擺了擺手,那獄卒立馬上前解開了沉重的大鎖。父子二人終于相見。路石重重拍了拍路銘盛的后背:“盛兒,你自由了,跟爹走。”路銘盛剛剛還喜悅的神情漸漸消失,指著牢里眾人:“那他們呢?”路石不答,只給路銘盛使了使眼色。林埔遠趁機離間道:“你爹只求我將你放出來,其他人么???”路銘盛道:“我們只是上街請愿,斷無見不得人之事,你不清不楚把我們拘了這些個日子,審也審了,問也問了,可有發現一絲貓膩之處?”面對路銘盛的質問,林埔遠腦門捏了把冷汗,這個后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臉色陰沉道:“這個案子不是一時半日可以了結的,你是清白的,所以先將你放出,至于其他人,我還要細細審問。”
人群一陣喧嘩。“林老爺!我們真的是冤枉的!”“林埔遠,你沒有權利抓我們!”“放我們出去!”一句一句的人聲匯聚成整齊的聲浪,將整個牢房震得房頂都快掀起來了。獄卒見狀急忙護住他們三人,手腳麻利地上了大鎖。路銘盛被路石攜著走去,口里不住喊著:“爹!我求你救救他們!”路石沉著臉不答話。
牢里人群紛紛嚷著:“路少爺,你先出去!”“路少爺,我們等你來救!”
路銘盛回望人群,攥緊拳點了點頭。
路石向林埔遠抱拳一謝,便將路銘盛帶回了路府。湄如、銘瑄、修凡一行人早在門口候著他們歸來,路夫人在大廳準備著豐盛的午飯。銘盛一進大門,便看到了湄如。她這幾天表面裝的堅強,但一雙哭得紅腫的桃子眼卻瞞不了人。銘盛心里一痛,大步上前抱起湄如來轉了個圈,笑道:“怎樣,為夫身力未減吧?”眾人聞聲笑了起來,丫鬟小廝也跟著起哄。湄如羞澀捶了他兩下:“這才出了獄,又不安分了???”
蘇修凡笑道:“你們夫妻許久未見,急也不在這一時。銘盛啊,快吃飯吧,別讓岳母久等了。”路銘盛親切地看了蘇修凡一眼,點了點頭,又覺出些不對來,狐疑道:“岳母?”湄如道:“大姐和蘇修凡成親了。”銘盛疑惑一陣,復又點頭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