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黑云層壓蓄勢涌,山雨欲來滿樓風
- 花事了
- 夢里湘瀟
- 2983字
- 2014-07-10 19:31:25
林埔遠坐在辦公間,瞇著眼睛聽收音機。忽傳來一條這樣的消息:5月21日,中國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召開,通過北伐戰爭決議案,任命唐生智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軍軍長、籌建總司令部、推舉國民革命軍北伐總司令等具體計劃階段。
林埔遠不屑地笑了笑,這幫黃口小兒,未免太天真了些。吳佩孚這課大樹可是他才剛剛攀上的,蜉蝣撼大樹,結局可想而知啊。他轉了轉翠玉指環,看到路銘盛入獄后一系列表現,他一直十分不放心,遂招來三個小兵卒:“你們這幾日去路府好生監看著,每天下午來我這報告情況,尤其要注意這個路銘盛。”小兵卒領命,換上便服開始了工作。
第一天兵卒拱了拱手:“知事大人,路家今天沒人出門,一家子都呆在家里。”林埔遠浮了浮茶葉。
第二天兵卒報道:“路家的丫鬟和小廝私奔了,路老爺沒有追查。”林埔遠瞇著眼睛點了點頭。
第三天兵卒神秘道:“路家的新女婿徐時清在外秘密會見了一個女子。”“哦?”林埔遠坐端正,忙問:“他們在哪里見的?那女子什么樣?他們都說了些什么?”
兵卒道:“他們在柳葉巷的一家茶館見的,那女子眉目清秀,帶些英氣。只是???徐時清眼睛賊精,防著咱們哥兒幾個,咱們只能遠遠看著,兩人似是竊竊私語,還有點爭執,只是聽不清他們說些什么。”
林埔遠將茶杯“啪”地一下擱在茶幾上:“給我查!”
蘇修凡最近緊鑼密鼓地籌劃起營救活動,根據路銘盛繪制的死牢圖定制出一條路線。他暗中會見了江琴和任大化,希望二人予以配合。任大化的幾個弟兄被抓,他自是心急,可讓江琴答應就沒那么容易了,為此,二人展開了好幾次談話,仍商量不下來。
這天他匆匆出了路府,來到了與江琴約好的地點,江風茶樓。江琴傳達了組織的意思:現在北伐正平穩進行,借此機會將蘇鎮一舉攻下,不僅救了人還解決了后面一系列問題。而蘇修凡認為北伐是分地區進行的,目前還沒到浙皖地區,若是貿然行事,就算拿下蘇鎮,也會被重新占領。
自此僵持不下。
兩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任大化不停地催他,而組織那邊卻仍舊堅持。蘇修凡不敢貿然出兵,只好一日復一日地等下去,有朝一日北伐進行到浙皖地區,時機就成熟了。
林埔遠拘著的那些人在牢里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意志漸漸消磨。他們被多次審問、拷打,早已麻木。林埔遠已經轉而盯上了蘇修凡,而蘇修凡自那日發現有人尾隨后,多讓路府的新任管家路明借外出采購傳遞消息。小兵卒監察蘇修凡無果,而江琴也再未出現在他們的視野。然而小兵卒仍像一群烏鴉聚集在路府四周,蘇修凡感到,林埔遠這只大老虎正一步步地逼近。
林埔遠現在十分依賴那架收音機,雖然它傳來的多是不好的消息。6月5日,由國‘民,黨,和共,產,黨發起的北伐戰爭已燒到了南方,吳佩孚與之遭遇,大敗而退。
林埔遠聽到這消息大吃一驚,一口氣沒上來,伏在辦公桌上喘了半天的粗氣。本以為靠著吳佩孚這個大線,可以安享晚年。沒想到???政治的變化比浮云還快,蘇鎮雖是個偏遠的小城,但戰火定會蔓延而來。
林埔遠稍稍鎮定起來,想起早年的意氣風發,他決定,不再消極抵抗,要開始周密地籌謀,防患于未然。心里有了定心丸,他氣色回轉,轉了轉翠玉扳指,終于快要到拼死一搏的時候。
組織來信,說給蘇修凡撥來了一千的團,這些人個個都是精英。是共,產,黨和國,民,黨組成的北伐軍里的一支。再加上路家軍和任大化手下的弟兄,陣容不可小覷。
這日,蘇修凡和任大化、江琴來到碼頭接應組織委派下來的袁政委。
江風陣陣,碼頭停著一艘黑色的船。
一個纖纖身影映入眼簾,蘇修凡抬了抬眼,突然眼眶轉紅。那身影正在登船,身后跟了一個提著箱子的丫鬟。
“小姐,”春蓮喜滋滋的說:“你終于擺脫孫家了。”素素向送她來的孫羨君擺了擺手,復又對春蓮道:“是呀,我要去上海找二哥,然后玩幾天再去上海女子師范學院報道去。”春蓮臉上泛起紅暈:“也不知二少爺這些天在上海變成什么樣了。”素素含笑看了她一眼,進了艙內。
她默默說過,只愿歲月長安,共你一世花田春暖。
她調皮說過,你這副模樣,別是醋了吧。
她堅定說過,你不走,我們也不走,這樣你才會拖累我們。
她深情說過,蘇修凡,我愛你。
無數過往撲面而來,他一直以為他愈合地很好,一直以為心里某個地方不會再痛,一直以為林素素對于他來說只是三個無關緊要的字。沒想到她的身影一晃,便輕輕巧巧地打碎了他所有的防備。他視若珍寶的東西,她卻輕巧地給了別人。他永遠忘不了那一晚他是如何蜷在窗下看屋內自己心愛的女子如何與別人繾婘。即使她背叛了他,他仍舊懷念著,近乎可恥地懷念著。突然,胳膊一緊,他回頭:“銘瑄,你怎么來了?”
素素上船坐定,瞥見一個白色身影,刺得她雙眼很痛。他還是一塵不染,使周圍黯然失色,然而她無法忽略他身邊的一個人。銘瑄大著肚子走來,臉上是安然的笑容,雖略略胖了些,卻仍舊美麗。她一手攙住蘇修凡的胳膊,一手溫柔護住了他們的孩子。她曾經不信,曾經質疑,然而事實已鮮血淋漓地擺在面前,容不得她像鴕鳥一樣逃避。素素不知道他們的孩子何時降臨,只是那時她和蘇修凡已愛得癡纏。她后悔過,失望過,傷心過,然而又能怎樣?他騙了她。他心里從來都不是只有她一個人。
汽船尖銳地鳴笛,頂端冒出嘟嘟的白汽。林素素走了,離開了家庭,離開了蘇鎮,離開了她不愿意面對卻終會到來的一切。這是一種逃避,也是一種新生。這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灑脫。
汽船漸漸遠去,消失在天空朵朵血色的云下,蘇修凡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也慢慢地死去。她走了,他便再沒什么好顧慮的。
他終于回過神來,撫上銘瑄的肩:“這里風大,你一個孕婦可要小心著。”銘瑄撅了撅嘴:“不過是人家上街剛好見到你,就跟了過來。”蘇修凡聞言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長發。任大化在一旁咧嘴笑著:“老子這個兄弟,真是天下第一疼媳婦!想老子這么些年,還沒個媳婦,真是臊得慌。”蘇修凡打趣道:“任大哥想媳婦啦,等大事辦完,你就成了蘇鎮的大英雄,到時大姑娘小媳婦爭著搶著找你,你可別嫌煩那~~~”任大化嘿嘿一笑:“若個個都像弟妹這般,百八千個老子都收!”蘇修凡哈哈大笑,而面對這質樸直白的夸獎,銘瑄則羞澀地低了頭,拉了拉蘇修凡的衣角。江琴也笑道:“你們倆還真是模范夫妻啊,站在一起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是一道風景。”正說著,江琴手一指道:“看,那就是袁政委!”
只見一艘船緩緩地靠了岸,搭出一個木板來給游客下。一個面容溫厚的長者著褐色長衫正從薄木板上顫顫巍巍下來,江琴見狀趕忙迎了上去。袁政委打量她一番,狐疑道:“小姑娘,蘇鎮可有蓮蓬?”江琴一聽,笑道:“自然是有的,但您等到八月才可得。”眼見暗號對上上,袁政委如釋重負地舒展了眉毛,同眾人一一握手。蘇修凡這邊急忙打發銘瑄回去,便帶眾人來到了蘇宅。“這是我以前的家,比較隱蔽,袁政委就先在這將就將就,我們以后要商量事情,就在這里。”
蘇修凡給眾人斟茶。袁政委點了點頭,又道:“組織上派我來和你配合攻打蘇鎮一事,兵士已在行進的路上。”蘇修凡點了點頭:“蘇鎮是個小城,只要方法得當,一千的兵足夠了。袁政委,這是任大化,我們新加入的弟兄。”袁政委親切地拍了拍任大化的肩:“虎目龍風,是個好將士!”任大化笑了笑,二人碰杯。袁政委又道:“江琴同志,這些日子你這聯絡員也是辛苦啦。”江琴道:“哪里哪里,應該的。”四人站起,共同舉起茶杯,對著蒼天豪情萬丈地發誓道:“從此一起干,革,命,勢要蘇鎮改頭換面!”
遠處的樹林和著驟起的風抖動,似是在回應這激動人心的吶喊。燕子低飛,蜻蜓云集,長腳蚊子攀住蘆葦,水蜘蛛不安地游弋。
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