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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死得不明不白,穿得糊里糊涂
蒼水悠悠,擇細流長,擇低廣闊,擇緩浩蕩,擇納長久。
可謂福澤綿長,惠及萬里。
此時正是日薄西山,霞紅如練,百鳥歸巢,好不熱鬧。
幾只歸家的漁船劃過瑟瑟江水,拖出了一道道流螢般的長尾。
漁民彼此相熟,相互搭著話語。
“姜大叔,今日收獲可好?”
遠遠,披著蓑衣的壯漢舉著手中的大魚朝其中一只漁船喊道,手中的大魚足有手臂長,是一條赤背黃魚。
旁的漁民看到壯漢手中的漁獲,紛紛露出羨慕神色,交口稱奇。
赤背黃魚生性兇猛,不易抓捕,更別說這么大的,很多漁民打了一輩子的漁,都沒見過。
要是賣給縣里的桂花樓,可值不少銀兩。
壯漢叫吳長貴,聽到眾人嘖嘖稱奇,面露神氣,似乎他就是那條黃魚,值錢的是自己。
被喚作姜叔的姜為民抬眼望了一眼,哼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漿,任由漁船順水流。
他從腰間抽出旱煙,坐在船尾,低頭啪嗒啪嗒抽著。
眼前的竹簍只有幾尾巴掌大的雜魚。
今日的漁獲還不如昨天。
姜為民長長地吐了一口煙,看了一眼坐在船頭的兒子姜由。
姜由低著頭,身上的衣服濕透了,水珠順著發絲低落到船板上。
夜涼水冷,已快入秋,晚風吹到身上,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姜為民脫下身上的蓑衣,扔給姜由,伸出旱煙桿在船沿敲了敲,口中罵道:“生你個龜兒子有甚用?平日跟村口那群不當事的混子打個賭都能在水里憋個一刻鐘,怎如今連水都不會了?”
他想起剛才兒子在水中慌亂的模樣就來氣,好生生的一尾赤背黃魚便給脫逃了,讓一旁伺機而動的吳長貴撿了大便宜。
姜由撿起蓑衣披在身上,抬頭疑惑看了一眼氣鼓鼓的姜父。
眼前人的面容既熟悉又陌生。
眼前人既是自己的父親,又不是。
姜由只記得半小時前還在公司上班,坐了半天腰酸腿疼,他伸了個懶腰,正準備起身去廁所摸魚。
一睜開眼,姜由發現身處一片渾濁,四周冰冷刺骨,來不及呼救,口鼻灌入了水,整個人直沉入水底。
他竟然在公司里溺水了!
離了個大譜。
姜由十足是個旱鴨子,求生的本能使他胡亂撲騰四肢,竟然歪打正著浮出水面。
口鼻能呼吸,腦子算是清醒,姜由突然如遭雷擊,整個人呆若木雞。
他眼前閃過無數畫面,從呱呱墜地,蹣跚學步,到生母病逝,父子相依…
破瓦寒窯,烏篷漁網,一幕幕如同走馬轉燈。
而這燈中人不是自己,是一個同樣叫姜由的人。
穿越了,姜由篤信,只是不知何年,不知何地。
兩世的記憶雜糅,混亂不堪。
舊姜由的記憶停留在扎入水底的那一刻,拼接上了新姜由的記憶。
一切戛然而止,忽而又豁然開朗,只是腦海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好像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姜由的身子又往下沉,口鼻復而灌入了冰冷的河水。
姜由似乎懂得如何踏浪踩水,身子卻不聽使喚,胡亂劃了幾下,始終不得要領。
打了個醬油,又要領便當。
正當姜由心灰意冷之際,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衣領,把自己提了上來。
“等下我拿幾條魚去洛娘家,順便拿幾塊木薯。今晚墊巴墊巴,明日早些出門。”船尾的姜為民把煙桿子插入腰間,站起身子,拾起木漿劃動起來。
漁船徐徐前行。
洛娘。
一聽到這個名字,姜由心頭一暖,記憶侵襲而來。
這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李家原本也是村中漁家。自打前些年父親病逝,李洛娘與母親周秀蘭相依為命。
婦道人家始終無法擔任捕魚的氣力活,家中又無田地,唯有靠給漁家縫補衣物漁網,賺幾文錢銀過活。
一個是孤兒鰥夫,一個是孤女寡婦。
或許是同病相憐,周秀蘭對姜家的活計總格外上心,甚至不是份內之事也幫忙打理。
姜為民可憐李家母女悲苦,經常送點漁獲周濟。
一來二去,李家母女便與姜家父子熟絡起來。
李洛娘雖然是疍家女子,終日風吹日曬,生得黝黑,但明媚皓齒,容貌出落標致,是十里八鄉找不出其二的標青女子。
姜由雖生性木訥,但勝在人高馬大,長的濃眉大眼,容貌與村中同年少年相較也算佼佼。
二人年紀相仿,又出入成雙,外人看來宛若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情意相投的小夫妻。
南灣村村民大多以打漁為生,暇時常聚于村口,閑談之余,總是規勸姜父找李家說媒去。
一開始姜為民盡是推脫,自己帶著兒子生活本不易,況且姜由時才十四五,年紀尚小,談婚論娶為時尚早。
眾人一看姜為民頑執,轉而勸他續弦,說來說去,話頭竟然指到了他與周秀蘭身上。
一來二去,姜為民覺影響李家孤女寡母聲譽,與其這般,倒不如幫兩小孩穿針引線,也好堵住眾人悠悠之口。
思來想去,他也覺得此事可行,便與李母說道。
他本來還擔憂周秀蘭思慮。
哪知周秀蘭聞言一拍大腿,喜笑顏開,當晚下廚炒了些小菜,幾人圍坐,算是把婚事定了。
這一定,就是兩年。
一聲吆喝打斷了姜由的思路。
原來船已經靠岸了。
漁民船小,根本用不上碼頭口岸,尋個水淺的地方停下,再往岸上推一把,不至于船被離岸水流帶走就是了。如若恰逢潮漲,便用麻繩栓在樹上。
姜家父子收拾好烏篷船,回到家放下魚簍。
姜為民拿上漁網,從門前的水缸撈起幾尾雜魚便往李家走去。
南灣村在蒼水一側,地勢高低錯落,村戶間相隔甚遠。
正所謂:家住蒼水畔,門對蒼水口。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村中各家皆是炊煙裊裊。
姜由聽著雞犬歸家聲響,聞著飯菜香氣,看著眼前奔流川水,久違的安逸涌上心頭,他的心潮漸漸平靜,恍惚間,倚著半拉土墻睡著了。
半夢半醒,一股熱流在額間翻騰,流入四肢百骸。
姜由像是被拉入了無盡黑暗,直墜深淵。
他猛然睜眼,眼前兀地金光大作。
圣光如同千萬利刃,劃破黑暗。
層層云浪從遠處翻涌而至,便將其包裹入內。
云浪到處,梵音四起。
無數身影在云層間隱隱作現,吹奏、敲打、樂舞、贊偈、唱念,如同天神降臨,華光流彩。
在華光最盛處,八個青面獠牙,額頭生角的怪人分列兩旁,開路引道。
八個怪人有的面如藍靛,發似朱砂,手持大斧,腳踏玄龜,一條紅色的巨蛇纏繞手臂;
有的身如巍峨,頭冒綠火,雙目生于額間和下巴,手握巨劍,金色玄鳥與蒼勁猛虎伏于身旁;
有的身長雙翼,踏空移步,手擎長槍,周身烏云遮日,電閃雷鳴。
怪人身后,奔馬嘶鳴,車轍滾動。
身著七彩甲胄的少年端坐在鑾輿駕上,那少年長得龍眉鳳目,英姿颯爽,眉目間有股俾睨八方,傲視天下的莊嚴肅穆,仿若五行三界無論神、仙、人、妖、魔皆要頂禮膜拜,俯首稱臣。
【夜叉巡世,眾生回避】
姜由意念閃動,冒出一個聞所未聞的詞語,想往后退避,身子卻不由站立當前。
車馬行速迅疾,轉眼便來到姜由身前,再不躲閃恐怕便會與其相撞。
可說也奇怪,在巡世隊伍中,不管是吹奏梵音的儀仗,亦或是引路的隨行夜叉,紛紛繞過姜由,甚至連他的衣角都不曾碰到。
眼看那匹神駿的馬蹄就要踏中姜由,鑾輿駕上的少年右手輕抬。
須臾,梵音頓消。
人,車,馬同一時間在姜由面前靜止不動,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姜由抬頭,那少年雙目如電,正盯著自己。
突然,少年劍眉上挑,寬厚的方額兩側兀地出現一對眼睛。
六目相對。
姜由頓感三魂消散,五魄抽離,不覺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神識中出現了一幅圖畫,正是眼前的夜叉巡世景況,畫中一個手持大斧的夜叉熠熠生輝。
畫卷上書:
【夜叉巡世】
【階位:巡海夜叉】
【神主:姜由】
【有道是:老魚跳浪,瘦蛟婆娑,巡行不已,盡心盡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