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破敗，斷壁殘垣，門前庭院的雜草有一人高，似是早就無了香火供奉。抬眼望去，正門上掛有一副匾額，隱約可見寫的是：狐姑廟。

狐仙廟？

姜由前身就有聽說，各地都有供奉狐仙的習俗。

狐仙屬民間五仙之列，即狐、黃、白、柳、灰中的狐。一般說來都是五仙一齊供奉，甚少會有單獨供奉狐仙一說，更別說這廟中供奉的分明是一只母狐貍。

近水鄉民一般都是供奉水中龍王，南灣村村頭就有一座龍王廟。而供奉山中野狐的，多半是附近其余村子的習俗。

看那廟前野草叢生。洛娘恐怕不會在此！

姜由環顧四周，更是不見洛娘身影。茫茫隱九山之中，不知有多少毒蟲猛獸，越是拖的時間久了，洛娘的處境怕是會越加兇險。

既然知道了洛娘在山中，下山組織村民一同上山搜尋才是正途。

姜由嘆了一口氣，轉身欲走。

“是由哥嗎？”

突然間，洛娘的聲音從廟中傳出。

姜由嚇了一跳，連忙往廟中瞧去，可那人高的野草擋住視線，看不真切，只得應答一聲。

廟中傳來洛娘欣喜的聲音：“由哥，我在這廟里。”

姜由趕忙撥開叢草，徑直走向狐姑廟。廟宇的庭院不大，走了幾步就看到廟門站著的分明就是洛娘。

洛娘見來人正是自己的未婚夫婿，驚恐神色一掃而空，撲入姜由懷中放聲哭泣。

姜由輕聲安慰，待洛娘輕聲漸止，才問到：“方才我就看見你在鐵索木橋上了，聽不見我喊叫嗎？”

洛娘神色驚異，搖了搖頭說：“由哥說的是什么胡話。我一直在這廟中，從未到過那座橋。”

姜由聽得此話，渾身猶如被冷水澆頭，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洛娘，那方才遇見的哪個會是誰？

若不是洛娘，又會是誰引得自己過來這邊？

他看了一眼廟內，除了一張倒塌的供桌，連神像都沒有。至于香爐更是看不到，或許是被附近人家搬走賣錢了。

民間有傳聞，山中有成精的狐貍時常會為迷路書生指引路途。今日見到的或許便是這般。

山中狐仙看到自己流連山林中，便給出指引尋得洛娘回去。

姜由朝廟內拜了拜，轉頭對洛娘說：“洛娘你怎會在此處的呢？”

洛娘沉吟半晌，搖了搖頭說：“由哥，我今日買了麻線后便想趕回家的，不曾想路過東市的時候看了會熱鬧，誰知道看的入了神，竟不知覺往城西門走去了。”

“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入了隱九山，不知道為什么今晚山中迷霧竟然這么重，我兜兜轉轉都走不出去。”

“后來，后來，就看見這里有座狐姑廟，就走進來歇歇腳，想著待會再繼續趕路下山。可能是我走得乏了，竟睡著了。”

“才剛醒來，就聽到了由哥的聲音。”

姜由聽罷，頓覺好笑，也不知道是什么熱鬧竟然可以讓這個小妮子看得魂不守舍，連路子都走錯。

看她樣子與往常無異，不過是在山中行久，有些困乏罷了。姜由稍放下心來。

山風陰冷，洛娘衣衫又略單薄，不禁打了個冷顫。

姜由除下身上外衫，幫洛娘披上。

出了廟門，姜由便領著洛娘沿路返回，他方才一路走來用心記了方位，可來時霧氣彌漫，對下山的方位記憶甚是模糊。

走了許久，才看到對面三四把火光閃爍。或是張家父子見自己未歸，尋了上來。

姜由大聲呼喊，見火光齊聚往自己的方向尋來，顯然是對面的人已聽見了，他將手中的燈籠舉過頭頂，晃動著，生怕對面的人看不見。

待到姜由看到尋人隊伍的領頭人，竟是自己父親姜為民。身后跟著的除了張家父子，還有幾個相熟的村民。

姜為民見到兒子后，心中頓感松了一口氣，又見身后的洛娘安然無恙，更是欣喜。

張三兒上前拉住姜由雙手，說：“姜哥，你們沒事就好。”

洛娘此時心里已經清楚眾人是上來尋自己的，覺得過意不去，連連向眾人致謝。

一眾人魚貫下了山。

在姜家焦急等候的周大娘見洛娘無恙，自是喜極而泣。

......

待眾人散去，已經到了寅時。

經過一夜折騰，姜由身軀疲倦，用精元換過氣血，依舊覺得精神萎靡。

眼見距離與趙大喜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時辰。

睡兩個小時也好。

姜由爬上床，剛一閉上眼睛，就沉沉睡去。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

糟糕。今日有大事要辦。

姜由猛然從床上跳了下來，沖出屋門，抓起昨夜存放赤鱗桂花魚的木桶直往院外跑去。

來到白川口，姜由看到桂花樓的船前面圍了一群人，人群中的正是趙大喜，正吐沫橫飛與眾人講述昨日見聞。

“你是不知道昨日那崔道長的神威啊！什么叫真人不露相，露像不真人。”趙大喜的聲音抑揚頓挫，頗有幾分說書人的神韻。

“原來王員外家大小姐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癔癥。而是被妖狐上了身！”

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議論紛紛。

趙大喜得意洋洋：“崔道長略施小術就將王小姐體內的妖狐逼了出來，跑到了東市大街，那妖狐剛想往人群里竄，就被崔道長一個催命雷符給打中了后背。”

“你們是不在現場，那味道，可難聞了。幾個離得近的人，都吐了。”

趙大喜捏了捏鼻子，說：“崔道長緊走兩步，來到地上狐尸面前。又連續扔了幾個催命雷符，任憑符咒轟炸，那妖狐是一動也不動，斷然是氣絕身亡。”

“崔道長見妖狐一死，收了神通，剛想轉身，說時遲那時快，地上的狐妖竟是假死，從地上跳將起來，直撲崔道長后腦。”

姜由心中好笑，這趙大喜真有幾分說書的天賦。

眾人手心都攥出了汗，聽得津津有味。

趙大喜看著圍觀人群入迷的神情，心中大為歡快，他眼角一瞥，瞧見了人群中的姜由，大聲喊到：“哎哎哎！！！你可來了。”

說完，趙大喜撥開人群，來到姜由面前。

眾人疑惑：“誰來了？是那妖狐的救星嗎？”見趙大喜沒有繼續說下去，卻與姜由攀談起來，紛紛出言詢問后續。

趙大喜無奈，只得說：“那妖狐哪里敢襲擊崔道長，不過是裝腔作勢罷了，它趁崔道長躲避的空隙就逃跑了。”

眾人一陣嘩然，果然是得了道的妖狐，真是狡猾。

趙大喜嘿嘿打發了圍觀人群，拽住姜由衣袖，伸手就要往木桶抓去。

姜由索性將整個木桶都遞給了他，任憑他看個痛快。

“真，真的是赤鱗！”趙大喜看清桶中游動的全是一尾尾赤鱗，失聲喊了起來。

好在眾人已走得遠了，不然被這一嗓子喊出來，還不又得重新圍過來。

姜由指了指木桶：“一共二十六條，也就是二十六兩。”

趙大喜趕忙招呼船上的小工過來，從懷中掏出十枚碎銀，臉色羞愧：“小哥，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帶這么多錢出來，我不好跟管事交代。”

姜由將十枚碎銀收入懷中，對趙大喜說：“明日補齊也成，只是今晚有件事要麻煩趙采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