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傾死了。

死在了一場爆炸中，死狀應該算不上好看。

臨死前，她還見到了賀北驍。

那個男人，坐在輪椅上，清瘦了許多，那張本來就高冷的臉更加冰冷了，渾身都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索命閻羅。

堂姐楚憐憐說他為了給她報仇，差點跟把她送到實驗室當試驗品的罪魁禍首同歸于盡，那張媚惑眾生的臉多了幾道染血的疤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云傾相信了，畢竟這男人現在成了殘廢，必須依靠輪椅來代步。

“傾傾，我來接你了。”

面對她時，他身上凜冽的氣息收斂得一干二凈，聲音很溫和，眼里還帶著笑意。

他總是這樣，在惹怒了她，做了讓她生氣難過的事情后，就用這樣的態度對她。

許多人都說她命好，被賀北驍寵上了天，他身邊只有她一個女人。

有時候她的確有這種錯覺。

“賀北驍，我這個鬼樣子，你就別勉強自己了。”

她昏睡了一年多，靠藥物維持，身體早已衰敗，臉頰瘦削得像鬼，形銷骨立。

前些天又被送到這實驗室來，那些人不知在她身上注射了什么毒藥，把她當小白鼠，現在她身上都是毒藥和細菌，說不定下一刻就會一命嗚呼。

“傾傾，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我一定會治好你。”

賀北驍伸手想撫摸她的臉，被她避開了。

楚云傾是恨他，有時候恨不得讓他去死，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卻不想讓他死了。

不是舍不得，只是不想跟他共赴黃泉，輪回的路，她不想再被他掌控在手里。

她想：她死了，留賀北驍一個人，也算是給他的懲罰了。

“他們這么對你，我會給你報仇。”

他的眼里有著深深的心疼。

“不用了，治不好的。”

還沒有研制出解藥，否則她也不會成為小白鼠。

他們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觀察她的病癥，他們說的話，她都聽到了。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植物人沒有任何意識，其實她的意識是清醒的，所以才會知道賀北驍之前為了將她困在他身邊，做了多少讓人不齒的事。

“不會的，一定能治好。”

“別自欺欺人了。”

“賀北驍，其實你沒必要為了我拼命。”

賀北驍眼里壓抑了痛苦，“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可能不管你！”

她輕笑，“我死后，會有千千萬萬的女人等著排隊成為你的女人。”

只要他愿意。

“我只要你！”

“煽情的話，不適合你。”

“我不會讓你死！”這霸道的口吻，才像是他的風格。

只可惜，這次連他都沒法決定她的生死了。

早上她聽到其中一個研究人員說，毒素已經侵入她的五臟六腑了，器官在衰竭，她活不長了。

“賀北驍，你為什么這么執著于我呢？”

世上那么多優秀美貌的女人，他卻選中她，明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是不情愿的。

賀北驍沒有回答。

他以為她知道，現在才發現她有多遲鈍。

“賀北驍，你走吧。”

“一起走。”

“走不了的。”

賀北驍伸手要去拉她的手，楚云傾動作敏捷，抓起一旁的針頭對準自己的脖子。

“賀北驍，我們之間還是早點結束吧，我已經受夠了你的強勢霸道，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操控的傀儡！放過我，我也放過你！”

賀北驍面若寒霜，眼神犀利，“楚云傾，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死了就解脫了。”

賀北驍臉色陰寒，她把他當成洪水猛獸嗎？在他身邊就那么難以忍受？

竟然用解脫這個詞！

“楚云傾，就算死，你也是我賀北驍的女人，你休想擺脫我！別說這輩子，下輩子都別想！我勸你最好還是乖乖跟我走，否則我不敢保證對楚云惜做點什么！”

“你還想拿云惜威脅我！”云惜是她的妹妹，也是她的軟肋。

賀北驍最深諳此道。

“你可以試試看！”

“賀北驍，你夠狠！”

“乖乖到我懷里來。”

楚云傾沒看到賀北驍眼里隱藏的恐懼，他抓著輪椅扶手的雙手泛白，青筋凸起，后背繃得緊緊的，生怕她胡來傷了自己。

“要我跟你走也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我有些賬要跟楚憐憐算。”

賀北驍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讓人把早已控制住的楚憐憐拽了過來。

“你出去。”

賀北驍不愿意，他要守著她。

楚云傾把針丟掉，“這樣可以了嗎？”

她捂著胸口大口喘氣，“放心，我現在渾身都疼，恐怕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

賀北驍一動不動。

云傾虛弱的笑道，“她都被綁住了，動不了我。你要是不出去，我就不跟你走。”

賀北驍這才挪動輪椅。

云傾對著他的背影問道，“云惜的腿傷，舅舅涉嫌殺人，這些都是你做的吧？”

賀北驍抓緊輪椅，抿了抿唇，“你要是恨我，就留著一條命來殺我！”

這就是默認的意思了。

云傾自嘲地笑了，她殺不了他的。

賀北驍沒走遠，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眼皮一直在跳。

意外往往發生在讓人措手不及的時候。

轟隆的爆炸聲傳來。

他呼吸一滯，抬頭過去，他看到了一身是血的楚云傾將滿臉狠毒的楚憐憐拽回去的動作。

她像是有所感應，朝他看了過來，臉上竟然是如釋重負的笑。

她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再見了，賀北驍。

火海將兩人無情的吞噬。

賀北驍再次看到楚云傾，她已經面目全非，沒了氣息。

躺在不遠處的爆炸元兇楚憐憐，也已經氣絕身亡。

賀北驍瞳孔一縮，整個人就從輪椅上飛了出去，撲在了楚云傾身上。

“楚云傾，你敢！”

她竟然敢死在他面前！

賀北驍顫抖著手摸上她的脖子，體溫還是熱的，只是大動脈已經不跳動了。

“楚云傾，你怎么敢，怎么能這么對我！”

她竟然丟下他一個人，就算死也要拉楚憐憐當墊背！

她是不是沒想過跟他走？故意麻痹他？

她跟他確認那兩件事，心如死灰了吧？當初他用了卑鄙的手段把她騙到自己身邊，這些年，她過得并不快樂。

他知道，她恨他。

所以她用這種方法懲罰他，跟他生離死別，留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備受煎熬。

楚云傾，你才是最狠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