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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小時候的老實先生
老實先生小時候并不老實。
在東梁這么一個古舊的四線城市里,你干什么都逃不過一個“情”字,自打出生起就牽扯著各種各樣的情——親情、友情、愛情、人情。前三者你逃不掉,最后一個你逃不了。不論什么“情”都會纏著你一輩子,這個“情”字哪是你說逃就能逃的,到死你都甩不掉(進了火葬場還得托“人情”燒個第一鍋取個好兆頭)。“情”有百態、利弊:有人靠著各種“情”混的風生水起;有人被各種“情”困在泥潭;也有人老老實實循著長輩的交代,什么“情”都沾邊卻也什么“情”都不深入,用現在的話叫做“躺平”可意思卻也不大相同,更像是一種……一種被教化和歷經歲月打磨后思想固化下來的木訥。不是不懂,而是不想、也不會。
老實先生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出生在這么一個充滿“情”的城市,出生后家里給算了算八字,五行缺木,于是老實先生的姥姥大手一揮拍板釘釘道:“就叫木杰了!”于是,老實先生得到了他將要使用一輩子的名字——林木杰。木是挺多了,多到讓人感覺太多了,以至于家里人后來都覺得這個名字取的不好,把一個剛出生就瞪著眼睛四處看的小機靈鬼給生生叫木訥了。但那時候老實先生已經上學了,各項學籍資料改動起來挺麻煩,而且家里堅信孩子長大了自然就開竅了,于是盡管全家都對這個名字有點意見,卻依舊把它給留了下來。至于多年以后老實先生的家里人再一次后悔當初沒改名字時,就都是后話了。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家經濟正在蓬勃發展中,東梁市雖然只是一個古舊的小城市。上小學的老實先生還是挺開竅的,他活潑好動、聰明機靈,就是家里窮了點而已。老實先生很想加入進去,但奈何家里窮,同學們玩的游戲、聊的話題他也只是聽說過罷了,和人家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以至于剛開始還接納他的后來都拒絕他的加入,理由很簡單——你不懂。老實先生有點生氣、有點郁悶,他覺得自己腦子挺好使的,只要有機會肯定很快就能學會,“為什么就是不給我一個機會呢?”
直到多年以后老實先生才依稀明白了年幼時那個問題的答案。
但是小學時期的老實先生很渴望交到朋友,面對失敗他并沒有氣餒,而是認真審視了一下自己,覺得自己雖然個子矮,但是跑得挺快的(他自認為很快),一次學校舉行接力賽中他被安排到了第一棒,這更加使他相信自己跑得快,以至于后來他一直想加入班里的“瘋狗團”,卻一直被拒絕,因為他跑得并不是最快的,而且,他腿短。
老實先生比較執著,認定的事輕易不會改變。在經過一次次的反思,老實先生先從外部環境找原因,他覺得一定是因為別人有的自己沒有,無法形成共同話題所以才被排斥,就比如“卡牌”——別人都在買干脆面集卡牌,自己沒有,自然少了共同話題。于是老實先生軟磨硬泡求著他姥姥給他買了一整箱干脆面,一口氣拆了十幾包(如果不是看到了姥姥攥手里的鹽,他打算一整箱全拆了),看著手里的卡牌老實先生的小臉上堆滿了笑,他覺得自己也是有卡牌的人了,肯定能加入那個玩卡牌的。第二天放學,老實先生病懨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事情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他依舊沒能加入,因為他的卡牌大多數都是重復的、再普通不過的卡牌,人家都是稀有卡牌,老實先生看著人家的稀有卡牌、聽著人家暢聊卡牌屬性,只覺得自己在那里有些多余,于是就自己撤出來了。老實先生除了執著之外還很識趣。回到家的老實先生看著半箱拆開未吃的干脆面,覺得有點委屈,坐在桌前一聲不吭地拿起一包干脆面,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一次失敗并未打倒老實先生,他很渴望加入大家,渴望被別人接納。他郁悶了一晚上后痛定思痛、轉變思路:既然這種需要花錢的活動自己沒有本錢搞,那就換個不用花錢的——女生私聊團。在那個民風相對淳樸的年代,老實先生雖然夠聰明辦法多,但思想上依舊是簡單而質樸的,他覺得男生和女生聊天也是很純潔的,沒有什么“男男女女”的烏七八糟事,而至于話題嘛,多聽多學就會了。于是,老實先生瞄上了班里一個一般熱鬧的就在自己身后隔一排的四人女生小團體,逮著下課的一個機會湊了過去。老實先生的想法很簡單——我就跟著你們的話題聊就得了,小學生嘛聊的無非是哪個老師的八卦或者班里同學的八卦,用八卦換八卦,一步步打通班里所有女生小團體,最后自己就能在班里(至少女生里)混得開了。老實先生得想法確實很簡單直接,但他忽略了兩個事實——第一,他手里沒有八卦跟人家分享;第二,他是一個嘴笨的人,說話不夠“好聽”,常常說出得罪人的話而不自知,所以,結局毫無意外的被奚落一通后踢出局。真要說起來,老實先生并沒有什么惡意,他從不覺得說出的那些話帶有針對性,可話是他說的聽的人可不是他、傳的人也不是他,所以一句話,可以有許多不同的意思。從這件事上老實先生自認為領悟了一招:厚臉皮、不怕被奚落,就能成功打入對方的圈子(雖然很快就被踢出去了)。
就這么重復著“加入——踢出——換一個加入——又被踢出”迎來小學畢業,老實先生依舊沒有加入進任何一個小團體。一年又一年,老實先生也只有一兩個家離得近的同學偶爾玩玩,關系也說不上多好,并且還教了老實先生一些不太符合他這個年紀該知道的事。幸好老實先生不以為意,也沒有糾結過,他唯一操心的、糾結的就是怎樣讓自己融入班里某個中,六年來一直是這樣,也是夠執著的。轉眼間老實先生來到了六年級,他雖然沒有加入任何一個圈子,但也在“夾縫中”發明了一套自己的求生秘技——裝傻。這件事大多數人小時候都做過,明明自己都覺得很可笑,但還是一遍遍跟周圍人裝傻博關注。舉例來說:老實先生會順從的和班里的壞孩子扮家家,人家是“爸爸”“媽媽”而自己是兒子,然后整天跟在被人屁股后頭叫著爸爸媽媽,能博得別人一笑老實先生就能很開心。扮家家這種游戲大家小時候都玩過,那是一種不帶有任何惡意的童年游戲而已。或許對方并不想跟老實先生玩,又或許只是一時興起跟他來了個“逢場作戲”,但在老實先生看來那就是一種肯定,一種彼此友誼關系建立的肯定。老實先生有時候就是這樣,單純、天真的可笑。
小學的六年間使得老實先生這個小機靈鬼自以為找到了完美的生存法則,他覺得自己到了初中肯定會比小學過得更好,因為自己已經掌握了與人交往的秘籍——可以學別人說話打入內部、可以裝傻博取別人關注、可以厚著臉皮假裝和對方關系好而去和對方開玩笑。此時的老實先生已經忘記了自己“聰明伶俐”的人設,只是依著自我認定的別人的喜好來重塑自己,他以為自己找到了交朋友的秘籍,就這樣帶著自己的秘籍來到了初中。
初中,是老實先生的第一次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