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天空時不時出現足以照亮天明的閃電，似乎在悲鳴不平。

原本繁華的盛京城一片死寂，百姓們都躲在家中，各家男人抱著害怕的妻女，仔細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盛京皇宮內更是充滿了血腥與殺戮，慘叫聲和詛咒聲響徹云霄。

雷電似乎更密集了，似乎在阻止著這場舉世聞之涕泗橫流的悲劇，但卻無可奈何。

京郊漆黑的樹林里，一個穿著宮裝的六歲女孩絕望地坐在地上，身上粉色的宮裝沾著不知是誰的血，極其觸目驚心，她的發絲凌亂，原本白凈的小臉上也都沾了灰塵和血跡，可蓄滿淚水的眼中卻滿是恨意和堅定！

“追影，我沒有家了，我再也沒有家了……”

穿著黑衣的暗衛跪在她身后，想伸手安撫她，卻不知該怎么做，只好忍著悲痛道：“殿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沈楚楚起身跪在地上，看著遠處的皇宮，她閉了閉眼，淚水帶著恨落在地上，頭重重磕在泥地上：“我沈楚楚在此發誓，誓死報仇！屠我族者，我要讓他血債血償！蒼天可鑒！日月可鑒！”

此時，天空又閃了一道悶雷，直直照亮了遠處布滿殺戮的皇宮。

沈楚楚似無力般癱坐在地上，墨影眼疾手快地扶著她，目光里滿是悲痛。

沈楚楚最后看了眼原本歡聲笑語的皇！宮，聲音無力又顫抖：“墨影，我們走吧”

年少本該不遠游，奈何故園已不再。

九年后

青州青靄關

比武場上，兩個穿著便裝的女子正在纏斗，兩人實力不相上下，但兩人都打得很吃力。

擂臺下，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她們，周圍一片寂靜。

徐歸寧臉上都布滿了汗，她不僅要一邊找著對手的破綻，還要應付對手襲過來的劍鋒。

她好累，但是她不能輸！不能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想到這，她目光一凝，彎身躲過對手的劍鋒，趁機一扭手腕，用劍身拍了一下對手的側身，趁她分神之際，飛身抬腳將她踢下擂臺。

直到周圍的歡呼聲響起，她筋疲力盡地單膝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著體力不足的身體，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徐歸寧勝！”

徐歸寧松了口氣，恢復力氣后才慢慢下臺，走到被人攙扶著的對手面前，語氣帶了些歉意：“三娘抱歉，方才我好像下手重了”

三娘姓杜，武藝也高，在女子軍幾個營里挺出名的，但眾人卻沒想到會敗給默默無聞的徐歸寧！

杜三娘被人扶著，雖說有些體力不支，但還是搖了搖頭：“無事，勝敗乃兵家常事，下次我定會贏回來的”

徐歸寧笑了笑，帶著劍回了帳中。

“歸寧”聽到有人喊她，徐歸寧聞聲看去。

“護軍”徐歸寧利落地拱手。

護軍羅尋文是大將軍親自任免的，為了管理新創的女子軍，且羅尋文更是追隨大將軍多年。

自徐歸寧進軍營來，羅尋文對她多有關照和指點，所以徐歸寧更是很敬重她。

“方才打得不錯”

徐歸寧靦腆一笑：“謝護軍夸贊”

羅尋文看好地瞧了她一眼，便往主帳方向走去。

翌日

集訓前，羅尋文站在臺上講了些事。

“擂臺試已完成，今日奉將軍之令，令三營徐歸寧為左副使，四營杜三娘為右副使。此后二人要共同協助吾管理女子軍！”

徐歸寧和杜三娘并肩站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目光堅定地看著羅尋文：“是！屬下定不辜負將軍期望！”

即已成了副使，羅尋文讓她們搬進了一個小賬里。

徐歸寧的東西不多，除了軍營里發的，也就只有一個包裹，整理起來倒也容易許多。

杜三娘的東西也不多，隨便整理之后，她們便去了訓練場。

途中，杜三娘一直在悄悄打量著徐歸寧。

那女子的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久經風吹日曬，標志的桃花眼目視前方，眼神中煞是堅定精巧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唇，怎么看都像是個美人胚子。

徐歸寧有些納悶為何杜三娘一直盯著自己，不忍轉頭看她，摸了摸臉頰：“怎么了嗎？是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杜三娘倒也不避諱，直說道：“從前怎么沒發現你呢？沒想到我們這還有個美人胚子”

雖說女子軍里倒也不是沒有好看的，但對于杜三娘來說，徐歸寧倒是她這十幾年來見過的好看的女子了。

徐歸寧沒想到她會直說，愣了愣，自顧自地走了。

杜三娘納悶極了，我夸她，有什么不對嗎？雖是不解，但還是快步追了上去。

兩人去到訓練場，還是和之前一般，同她人一起訓練，也并沒有因為身份高了而輕視她人。

幾個月來，她們跟在羅尋文身邊，慢慢接觸到了一些軍務，雖然是小事，但她們也做得很開心

這天入夜，青州守軍靜悄悄的，唯有不遠處的豐城一片歡呼。

“臣參見二殿下！”守將很是激動，北境已經覬覦青州好幾年，只要殿下來了，便可出兵！

二殿下身著金色暗紋黑衣，墨發一絲不茍地冠著，他修長的手指在鮮黃的圣旨上漫不經心地摸著，撇了眼隨侍的侍從。

侍從恭敬地點了點頭，雙手拿起圣旨開始念起來。

“陛下有旨！”隨即，帳內的人齊刷刷地跪下。

“朕御封二皇子司空覽為統帥，爾等務必聽從二皇子統領，勢必奪下青州！”

“臣等領旨！臣等愿為殿下肝腦涂地！”

司空覽薄唇輕挑，拿著桌邊的酒杯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

“那本殿就期待各位的表現了”

翌日

“將軍！北境給我們下了戰書！”

莫將軍看著這十分囂張的戰書，挑了挑眉。

這倒是挺囂張的……

想罷，她提筆寫了一章奏折。

“將這兩個進京呈給陛下”

“是！”

此事很快就在軍營里傳出開來，就連夜晚巡衛的將士都多了不少。

徐歸寧看著桌上的地圖，不敢猜測北境的戰術是什么。

不過一日，京都便回信了，還賜了御旨只讓軍中大權皆聽命于莫將軍。

徐歸寧有些嘲弄，誰不知道這鎮守青州的莫家軍是莫珂一手訓練出來的，即使沒有這圣旨，莫家軍還是會聽命于莫珂。

但如今大帳里只有五十萬人，但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但朝廷那邊似乎也不打算派兵支援，其心可怖！

三日后，徐歸寧和杜三娘騎著戰馬在羅尋文身后。

她回頭看了看，身后黑壓壓的大軍跟著，前面也是。

徐歸寧第一次上戰場，心中難免有些緊張，她不知，這一次她是生是死。

莫珂打頭陣，她拔出劍，大喊道：“將士們！如今外敵入侵，隨本將一同驅他們出境！”

弓箭手搭弓蓄勢待發，隨著戰鼓聲起，兩軍沖在一塊，各自對峙著。

冷箭時不時地襲來，徐歸寧只覺得時間久了，有些力不從心，身上也有了不少傷。

這一戰只感覺贏得很輕松，就連傷亡也沒有多少，徐歸寧也只受了些輕傷。

各將士們都贏得很歡樂，只有主帳里一片嚴肅沉默。

“總覺得此戰贏得很輕松，司空覽一向詭計多端，我們要小心些了”

徐歸寧沉默地聽著，同時她也在學習，她先前為此戰贏得輕松很是高興，沒想到可能還會有這一層。

莫珂看了看其他人，道：“戰場上不會有如此簡單的勝仗，戰場之上，皆是吃人不吐骨頭”

莫珂說得沒錯，越打越難贏，知道后面，兵力和糧草都有些不足了。北境派了越來越多的兵力，她們有些力不從心。朝廷那邊原先還有糧草前來，到后來便越發少了。

落日余暉，灑落在大帳內。

莫珂站在帳前，發絲有些散亂，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冷靜。

“將軍，節哀……”羅尋文很是沉默，她和這位戰死的副使也認識多年，前些日子還同她說說笑笑，今日就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莫珂閉了閉眼：“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讓人將各營里面戰死的人都記在名單上，待戰事結束后，從我的庫房中再拿出些補償金”

羅尋文拱手領命，最后看了眼蒙著白布的人，正要退下，就聽莫珂叫住她：“那個徐歸寧觀察得如何？”

羅尋文隱約猜出她的想法，思緒片刻，道：“屬下觀察了許久，發現即沒什么人來探親，更是未曾去青城見過什么人。屬下覺得她倒是個可以用的苗子”

雖說莫家軍是莫珂一手訓練出來的，但還是不得不謹慎。

“嗯，那過些日子你便讓她來我身邊吧，正好……正好替了她的空位”

羅尋文領命退下了。

這幾日一直未見北境那邊有什么動靜，但大帳里的人也不敢松懈，徐歸寧更是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訓練場上，若不是杜三娘及時叫住她，徐歸寧都有點廢寢忘食之意。

這日，徐歸寧剛要去訓練場，一出帳門就見羅尋文。

羅尋文正在帳外等著她，見她出帳，等她走上前，才笑道：“將軍召見你，隨我來吧”

徐歸寧挑挑眉，有些疑惑，但也不知為何，也只能跟著羅尋文走。

“護軍，您可知將軍為何要召見我？”

羅尋文背著手，故意賣關子：“等到了你便知道了”

大帳很大，而女子軍營只是冰山一角，出了女子軍營，便到處都是男子在練武，有的還光著上身，羅尋文目不斜視地走著，似乎已經習慣了，倒是徐歸寧有些局促。

羅尋文察覺她的異樣，道：“日子還早著呢，日后見得多了，便也就習慣了”

來到主帳，帳門倒也沒有守衛，羅尋文撩開門簾便直接帶著徐歸寧進去。

徐歸寧悄悄看了眼，坐在主桌的女人正是鎮守青州的大將軍莫珂，一手帶出名震天下的莫家軍。

就連她的夫家秦將軍，手下有著與莫家軍齊名的秦家軍。

當朝皇帝無不在忌憚這兩家，生怕自己的皇位坐不住。

雖然先前已經見過，但也只是在昏暗的燭光下見著，如今晴天白日一看，竟又多了些威武霸氣之感。

“將軍”羅尋文利落地朝坐在案桌的莫珂拱手。

“屬下見過將軍！”

莫珂正在想著新的戰術，見人來了，看了看徐歸寧：“來便來了，那便幫本將想想新的戰術，如何？”

徐歸寧謙卑拱手：“屬下見識淺薄，若有不對，還請將軍指正”

徐歸寧說罷，抬步上前。

擺在桌上的是一份青城和豐城兩境的地圖。

如今大雍有十三州，而青州和北境接壤。

每一個洲都有一個以州名命名的首府，而青州的首府便是徐歸寧所在的青城。

青城和豐城兩地中間不僅有一片很大的平地，還有兩座山，一處屬青州境內。

另一處因太過于接近兩地中間，無屬，但它的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無論哪一方守，哪一方攻皆是如此。

“將軍，屬下認為，上次戰事已經在這個平地打過一次，但也不得不防北境會從這座山給我們來個包抄”

莫珂看著徐歸寧指著的地方，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恰好和她想的差不多。

“那你認為如何呢？”

徐歸寧想了想，道：“屬下不精，陋計。屬下認為應將要上戰場的兵力分成三股，其中有兩股占最多，分別到平地和山地，最后一股則留下替守，北境派出的哪一方兵力多，便去哪一方”

莫珂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你這辦法雖好，但若是想贏的話，北境哪一方的兵力少，便去哪邊，那樣的話另一邊便極有可能會有所收斂”

徐歸寧若有所思地點頭：“將軍說得對”

“你能力不錯，恰好我身邊缺個副使，你可愿來我身邊？”

徐歸寧愣了愣，直到羅尋文提醒，她才緩過神：“謝將軍賞識！屬下定會盡心協助將軍！”

徐歸寧成為莫珂的新副使，所說其他人都有些意外，但這些日子來，自從徐歸寧當上羅尋文的副使后，她的能力似乎都在不斷展現出來。

杜三娘聞此，開心極了，似乎就像是自己升職一般。不知為何，她總是下意識認為，像徐歸寧這種人，就應該是九天翱翔的鳳，不應該沉寂在這小小的女子軍營里。但她也不會落后多少！

這日，羅尋文突然帶著她和杜三娘出軍營，一路來到青城里，穿過長長的步行街，來到青城北門。

“護軍，我們為何要來此？”杜三娘和納悶。

羅尋文恍悟一聲：“噢，忘了說了，朝廷派了鎮守景州的秦家來支援兵力和糧草，今日便到了”

“秦家？是將軍的夫家？”

羅尋文點點頭。

徐歸寧則在沉默地聽著，景州么？

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就見一支軍隊朝著南門而來，領頭騎在馬上的是個少年將軍，意氣風發地很。

那少年領著軍隊來到三人面前，走下馬來。

“羅姨，許久未見”

杜三娘和徐歸寧拱了拱手，但也并未說話。

徐歸寧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少年，少年穿著鎧甲，腰上配著一把很好看的寶劍，劍穗是通白圓玉和黑色流蘇。

他應該便是莫將軍和秦將軍之子秦煜，十五歲便名滿天下的少年將軍。

幾人簡單寒暄一番后，便回了軍營，此時莫珂已經在主帳里等著了。

羅尋文還有要事在身，此時徐歸寧已經成了莫珂的副使，便由徐歸寧帶著秦煜去主帳。

秦煜對軍營不是很熟，只能跟在徐歸寧身后，徐歸寧聽著身后鎧甲的乒乓響，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