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要殺了他？”

常歲低頭沉默。

偌大的房間中央，女孩獨自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語。不遠處的對面，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坐在電腦前無形地逼問著。

“先生？他是誰？”

常歲垂著頭，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演技很好。

宋未斂心里評價道。要不是自己心里清楚，倒是真要被她給騙過去了。

“在我這里，你不說話，可是走不了的。”

常歲聞言抱緊毛絨熊，抬眼看向對面正按著鼠標的心理醫生。

也僅僅是看了一眼。

女孩又低下頭，把臉藏進毛絨熊頭頂的毛里，微微蜷起身子。

宋未斂關了監控，眼鏡下深沉的眸子盯住將自己裝備保護起來的小姑娘。

“真的什么都不說嗎？”

小姑娘的腿上和白裙上還有血漬，只是她似乎并不在意這些，低頭，越發地抱緊小熊。

男人笑了。

起身走向女孩，張開雙臂，似要將人擁入懷中。

常歲起身后退，從毛絨熊的棉花里掏出一把小刀。

“滾。”

男人挑眉，腳步慢下來。

“歲歲很乖，沒有暴露我。

所以……是先生來了，先生來找你了。”

常歲聞言，抬頭看他。面上藏匿的憤怒使女孩把小刀對準了男人。

“歲歲，真的是我。”

常歲面對的窗外，樹木草叢無風自動，溫柔地搖曳了一會兒，又倏地停住。

女孩的神情一下猶豫起來，手中的小刀卻依然穩穩地對著男人。

“歲歲，你的毛絨熊是先生送的。

裙子也是先生送的，還不會臟。

所以真的是先生，沒有騙歲歲。”

見女孩瞬間放下了小刀，宋未斂愉悅地笑起來，幾步上前擁住女孩，腦袋垂下，在她的頸窩處蹭了蹭，呢喃著。

“歲歲，先生來了。先生好想你啊。”

女孩有點遲鈍地空出一只手來，回抱住男人。

“所以……先生是叫宋未斂嗎？”

“是的。但是歲歲也還可以叫我先生。”

男人抽出她手中的毛絨熊，扔到凳子上，嚴絲合縫地與她擁抱。

常歲也兩只手環住男人的腰，安心地靠在他的胸前。

“系統加載中……”

常歲疑惑地抬頭，看到男人的下巴。

“先生，你聽見什么聲音了嗎？”

“沒有哦。”男人的聲音染上笑意，慢慢松開手，結束了這個擁抱。

“先生？”

女孩茫然地抬頭，不解地看向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宋未斂拿起一旁的毛絨熊，遞給常歲。

“先生不在身邊的時候，也要保持警惕。注意安全，先生會來找你的。”

常歲聽話地抱住小熊。

“游戲準備開始，3.2.1……”

最后一眼，先生笑著在摸她的頭。

常歲蜷縮著，抱著小熊在床上醒來。

她慢慢坐起身，看到床的一圈圍滿了探頭探腦的小孩。

“姐姐。今天到你了。”“對啊對啊，姐姐快起來吧。”“姐姐，快點快點！”……

四周的小孩都催促著，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伸出手去拉她。

常歲見狀，也就不著急了。坐在床上，大眼睛盯著周圍的小孩。

那些小不點見姐姐不說話，聲音也就慢慢弱下去，逐漸消失。

一切又恢復了原來安靜的樣子。

“去干什么？”常歲輕聲開口。

“姐姐姐姐！你被人選中了！你有家了！”“對啊對啊！姐姐，你能離開這里了！”

常歲一說話，這些小不點就又嘰嘰喳喳地嚷起來，童聲里充滿了羨慕。

“姐姐要去沐浴圣水！這樣姐姐就是又干凈又收到神的眷顧的人啦！”

一個音調高高的，充滿稚嫩的聲音響起來。

其他小孩聽了，也忽然興奮起來！

“對啊對啊！要沐浴圣水！”“姐姐也會是收到神眷顧的人啦！”“姐姐……”

“好了。別說了。帶我去沐浴圣水。”

小孩子們的聲音戛然而止。齊齊轉頭盯著常歲。

“姐姐你不知道圣水在哪嗎？”“那姐姐就不配沐浴圣水！不能收到神的眷顧！”“姐姐不能被領走！姐姐要和我們一樣留下來！”

小孩子們的聲音頓時尖銳起來，童真的小臉扭曲，滿是嫉妒和怨恨，紛紛湊近了常歲，向她伸出留著尖銳指甲的小手。

常歲慢慢縮起腿，抬手捂住耳朵。

“我只是想和你們多待一會兒。我舍不得你們。”常歲語氣平平地說著。

小孩們愣住了，小臉和指甲都恢復原狀。縮回了手，他們羞愧地低下頭站好。

“對不起，姐姐。”“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孩子們臉上紅彤彤的一片。

“好了。只要你們和我一起走，我就原諒你們了。”

“好！”“我們和姐姐一起走！”“請姐姐原諒我們！”……

小孩抬起頭，高興地揚起笑臉。

常歲抱著小熊，在孩子們的簇擁中下床。

打開門，那個最開始叫常歲去沐浴圣水的女孩快步跑出隊伍，走在最前面帶路。

“姐姐姐姐！圣壇在這邊！快來快來！”

其他小孩有些不滿她的積極，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

常歲沒有搭理，抬腳跟上小女孩。

來到圣壇，她排在兩個女孩身后。

前方帶著哭腔的尖叫吸引了她。

一個穿著藍色短裙的女孩站在一桶水里，旁邊一個老媽子正抽打著她。皮開肉綻，還有指甲的劃痕。

“你到底沐浴了沒！我可告訴你，休想騙我！神明大人是不會饒過你的！”

辮子甩過，鮮血滴了一地，那桶水也被蜿蜒流下的血染紅。

老媽子滿意地點點頭，吩咐兩個穿著全白衣服的人，把女孩架在另一邊的椅子上。

目光跟隨著女孩，來到椅子對面，高高在上的觀賞席。

一個個掃過去，都是熟人啊。

西裝女是她殺的男孩的母親，旁邊還有一個保安和不知名的兜帽男。

常歲眼前一亮，表情生動起來。

是先生。

常歲克制地別過去。快要到她了。

裙角突然被拉住，常歲臉上一冷，低下頭。

“姐姐。”

那個小女孩站在她身后，小女孩的身后，是那一大群臉上滿是不舍的孩子們。

“你會回來看我們嗎？”

“會的。”

常歲毫不猶豫地回答。

畢竟這只是個謊話。

“真的嗎？之前好多姐姐都說會來看我們，但是她們最后……都沒來。”

小女孩有些傷心地低頭，又很快抬頭，滿懷希冀地看著她。

“那我們拉鉤行不行。”

“什么？”

“就是把小拇指勾起來……”

小女孩顫巍巍地伸出小指，常歲也學她的模樣探出，勾住。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蓋章。”

常歲遲疑著慢慢與小女孩的大拇指相貼。

“好啦！”小女孩眼睛完成月牙，看著她笑。

“該你了。”

一旁的老媽子說著，揮鞭甩在地上。

常歲的眼里也沒了情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踩進桶里。

微微彎腰，騰出一只手清洗著腿部的干涸的血漬，裙子上的血已經消退了，常歲又是干干凈凈的了。

“哼唔……”帶著哭腔，西裝女的聲音很快消失。

常歲沒有抬頭，洗腿上的血漬，把微紅的血水展示給老媽子看。

老媽子面色難看，再次揮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