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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山中
在大陸的東邊,有一國名叫垣國,其中多山嶺,是天然的城墻,尋常人的一生無非就是山的這頭和山的那頭,難以越過這些天塹。而在垣國的東南側(cè)更是夸張,其山路斗折蛇行,有著生死一線之稱......
但就是在這艱險的環(huán)境下,卻有著一個個小村莊,一個村莊既是一個世界。
日出東山,陽光在這個不乏樹木的村莊里有了形狀,也是在這一束束光的探索下,村莊的樣貌顯現(xiàn)了出來。
倒塌的房屋,泥濘的道路,一個個的巨坑與倒在一旁的樹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藕斷絲連;沾了血的泥墻,掛了衣物的枝頭,一只只殘肢被沉默的大地所收留,土里長出了手臂。
慘象之下無人幸免,但并非沒有被記憶,比如那樹葉上的露水,將這副景象映入了其中......
元三站在樹下,靜默無聲,待一顆露珠滴落在其手中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一襲青衣,兩袖盈滿了清風(fēng),倒也不算沒有收獲。元三嘆息,兩天前,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村子的蹤跡,遂花了一天的時間尋它,可惜的是,只目睹了它的衰敗,沒有看到除了自己和祖父以外的第三人......
在這個地方,泥石流等自然災(zāi)害是很常見的。
......
這天傍晚時分,元三看著熟悉的山峰,不由得輕笑:“山高也是有好處的。”
又經(jīng)過了一個時辰的攀爬,元三神情淡然地站在了這個小小的院子里,院中有一顆柿子樹,樹下則是一塊光滑的石頭,石上躺有一老人閉目養(yǎng)神。
元三沒有打擾他,從一旁的柴堆里拿起幾根柴火便向著靠右側(cè)的一間房內(nèi)走去。里面有一個黑漆漆的灶臺,他拿起一旁的鏟子將灶臺內(nèi)的灰燼鏟出,倒與了柿子樹下后才慢慢將灶火點亮,為清冷的月光帶來了一絲別樣的浪漫。
不多時,青煙裊裊于屋內(nèi),在青煙的熏陶下,元三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但又不忍離開灶臺,便強忍著將晚飯燒好后才一邊咳嗽一邊走出了屋子,對祖父吆喝到:“吃飯啦!”
說完,又強忍著眼淚進(jìn)入灶房,抱了一把松葉,將之鋪于地上,對祖父笑道:“改天我去砍兩顆樹,造一張木桌吧。”
話音剛落,元三不禁后悔了起來,果然,其祖父聞言睜開了渾濁的雙眼,瞪了眼他,不過也沒有再多說。
元三察覺到了祖父興致不高。若是以往,元三少不得被呵斥兩聲,按其說法,爺孫二人本就靠著這些饋贈存活在了這深山老林之中,若還因“個人私欲”去傷害它們,未免太沒良心了。
人該有良心。
至此,元三也沒有繼續(xù)吭聲,安安靜靜就著月色品味來之不易的晚飯。晚飯簡單,沒有粗茶,沒有飯,只有野菜就著水煮的土豆。
望著手里飽滿的土豆,元三方才知道此時已有新鮮的土豆吃了。對于爺孫二人來說,一年下來,大部分時候吃的都是那干癟的土豆,其比起祖父臉上的皺紋還要來得深刻,當(dāng)然老去的土豆往往比較甜,也算是美味了。
飯后,元三將瓷碗收拾到灶臺邊上,留待著明日帶到山下去洗刷,山上并沒有水源。又檢查了灶房的異常后,元三來到正對院子的房子內(nèi),從祖父床邊的書架上抽了一本老書,帶著來到院子內(nèi),輕聲問道:“今晚還要讀書嗎?”
祖父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不知何時開始,祖父日漸渾濁的雙眼已經(jīng)看不清了字里行間,便由元三在一旁朗讀書上的內(nèi)容。一書兩人看。
“武歷二十七年......”
遙遙的夜空下,忽明忽暗的燭火旁,少年還很稚嫩,其輕輕的朗誦聲,清晰地進(jìn)入了祖父的腦海中,不由得笑了起來。
元三頓了下,嘴角亦帶著笑意,遂放下了書本,躺在祖父身旁,將記憶中,書上的故事一一道來......
.......
這日,天未明,元三翻身醒來,背上背簍,提著一把彎彎的鐮刀,向著山下走去。一路上,哼著自清泉擊石而演化的小調(diào),腳下踩著的是悠然。
終于,當(dāng)天邊的云朵染上如夢如幻般的顏色的時候,他來到了小溪旁,將碗放入水中,悠悠洗刷了起來,清淡的飲食也有好處,其上的污漬遇水則化。他不知油是何物。
待洗凈了碗筷后,他并沒有急著回去,而是棄下鐮刀和背簍,順著標(biāo)記來到前幾日探索的地方,這里有一塊長滿了青苔的巨石,他攀至石上,小心避開那一朵朵“蓮花”,他沒有見過蓮花,但他感覺蓮花應(yīng)該就是這副模樣。后來,祖父告訴他,這“小花”叫做多肉。
確實是肉乎乎的。
元三并攀石并沒有目的,隨性而為罷了。于是乎,端坐于其上,盯著遠(yuǎn)山,望著近水,發(fā)起了呆來。
待午飯時間差不多了,他從旁邊的樹林里采摘了幾顆野果,帶到小溪旁,將其洗凈后,這才帶上鐮刀和背簍回家。鐮刀其實本來沒有什么用處,帶來只不過是防身用的。據(jù)祖父說,山中也有野獸,只不過或許對于那些野獸而言,自己是一個陌生的品種,不敢下嘴。畢竟,在野外可不能亂吃東西呢。
元三回到小院里,將昨夜沒有吃完的土豆放在了自己和祖父之間。水煮的土豆,哪怕是冷的也可以食用。
突然,祖父說了近一個月以來的第一句話:“你今天把柿子摘一下吧。”
“好”
元三想也沒想便同意了,說完不禁打量起了祖父,見祖父又重新閉目,元三只好將心中欲和祖父多說話這個想法按下。
飯后收拾了碗筷,元三搬來了一個梯子,待找好合適的位置,確認(rèn)了梯子已固定好了之后,才一步步拾了梯子,將一個個熟透了的柿子采摘下來,放在了衣兜里......
傍晚,今天的晚飯吃的格外早,元三將柿子放于籃子內(nèi),放于一旁,這是不可多得的豐盛。柿子雖不能充饑,但也對單調(diào)的晚飯平添了一抹別樣的色彩,食之有味。
對于爺孫二人,每年的柿子一般有三種吃法,其一為在柿子未徹底成熟之前采一部分泡在水中,可成脆柿;其二為尋常吃法,成熟之后當(dāng)一類水果食用。至于最后一種也是元三最喜歡的就是將其晾曬上一段時間,可得軟糯甘甜的柿子,與那放久了土豆一般,皺巴巴的,但很是美味。
只可惜,今晚是嘗不到第三種柿子了。
不一會兒,今晚的晚飯端端正正地擺放在了松葉上,松葉也是干燥的,干燥的松葉有一不好的地方,總是會落入食物之中,猶記得每年冬天,元三都會在祖父的允許下去薅一些翠綠的松葉,其上有著淡淡的松香,就著晚飯也是極為美好。
“你今年多少歲了?”祖父伸出皮膚松弛的手,端起碗來,其內(nèi)盛有搗碎的土豆,伴著清水,山下采摘的野辣椒做成的佐料。
聞言,元三笑著搖了搖頭,道:“早已忘記了,不知今夕是何年。”在這片深山之中,哪還有年與歲,除了晝夜以外,就連季節(jié)都是身旁的植物告知他的。
“你十六歲。”
元三沒有搭話,他不知道,或許是,或許不是。
“再過幾天,當(dāng)柿子晾干了之后,你就帶著下山吧。”
“我每天都有下山的啊,不知帶這柿子是何意?”
“我有一個任務(wù)交給你。”
元三皺眉,心中漸漸明悟,祖父的意思是讓他去有人煙的地方,念及要遇到陌生人,元三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情緒——害怕。
這些年以來,姑且算是十六年吧,他既沒有見過父母,也沒有見過除了祖父以外的其他人。因此,對于自己的同族,將其比作洪荒猛獸也不為過。
因說到:“可以不去嗎?”嘴角留下的柿子香甜頓時蕩然無存。
祖父張嘴笑到:“你不是早就偷偷摸摸地搜尋過人跡了嗎,如今我給你機會,去吧。”
元三沉默了,祖父這邊他明白,哪怕沒了自己依然可以過的很好,所以,他并沒有理由留下。
......
都說忙碌可以阻止人的胡思亂想,此時的元三就是這個狀態(tài)。
這幾天,他將柴堆堆的如同小山,又將屋檐下的檐溝疏通,青瓦上的雜草去除.....當(dāng)他忙起來了之后,總會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滿足,若非屋內(nèi)屋外的身影偶爾也會駐足迷茫,這個在院子里他唯一的親人想必也無法察覺到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吧?
當(dāng)真正的忙碌了起來后,幾天的時間也不過眨眼而過。
這天天氣晴朗,微風(fēng)正好。
兩袖空空。他將心愛的背簍,唯一的親人留了下來。
望著漸行漸遠(yuǎn)的元三,這位老人喊到:“元三,帶個老婆回來!”
......
樹下,元三愣住了。這就是任務(wù)嗎?
搖了搖頭,他手捧了一捧泥土,其上種著一株小草,草兒低頭,也有背井離鄉(xiāng)的憂愁......在山腰附近,有一平臺,上面生長著白色,黃色的野花,而在靠近懸崖的方向躺著幾座墳,不少,就如同一家子一般。
元三拍了拍泥土,滿意地打量起了這四周,這些年以來,他常移植一些花花草草過來,時間一長,這里便如同花園一般,偶爾還會有蝴蝶蜜蜂光顧。
悄悄地訴說了自己將離開的消息,元三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座不知名的大山,離開了父母,離開了祖父,告別了世上僅有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