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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鐘靈毓秀

雞叫頭遍,黑夜漫漫。

雞叫二遍,暮色漸退。

雞叫三遍,東方破曉。

春天的早晨,露水凝珠,像下過一陣小雨。

其實是才薄薄的一抹輕霧。

但這一點點潮意,就足夠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把渾身上下弄得狼狽不堪了。

這小姑娘手上拿一串用狗尾巴草穿成一串的喇叭花,腳上系著民族扣的小布鞋,鞋底拖著厚厚的黃泥,鞋面已經(jīng)看不出本色。

她圓潤的臉上兩個圓圓的大眼睛,在微翹的睫毛下忽閃忽閃,流淌出比濕漉漉的霧氣都遮蓋不住的靈氣。

她把草葉上帶著的露珠當(dāng)成了玩具,用手抓還不夠,還用舌頭舔,然后跌跌撞撞走路不時摔個跤,滾爬一番,是以不大一會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模樣。

“你咋把你家小三這么早就弄出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老太太,她手里挎著一個籃子,里面盛著各種新鮮蔬菜。

“郭大娘早!這不看我們起了,她就非跟著。正好讓她自己玩,讓老大和老二多干點活!”回答她話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是一個個子高但瘦弱的男人,臉色有些蒼白,不得不說,是個帥哥。

他正在鋤地。一鋤頭一鋤頭動作極快。

聽到老太太的話,他連忙停下,站直身體,畢恭畢敬的回答。

在這樣的鐘靈毓秀的地方居住著,年輕輕的人卻仍然顯示出如四十歲的人般的疲態(tài)。

老太太搖了搖頭,從籃子里拿出一根黃瓜,用手摸了一下,遞給還在夠吧附近開得正艷的喇叭花的小姑娘:“叫奶奶!”

小姑娘響亮的叫聲“奶奶好”后,在衣服上擦了擦臟呼呼的小手,接過老太太給的黃瓜,帶著沉重的黃泥挪到了男人身邊,遞給他:“奶奶給的!”

男人溫柔地對她說說:“吃吧!”然后對郭大娘說:“您總給孩子?xùn)|西,這……我把北坡的那塊地也種成中藥材吧,算您的!”

郭大娘仔細看了看他,嘆了一口氣,又看了看小姑娘,此時她剛將黃瓜頭上的黃花啃完。

她招呼小姑娘過來,小姑娘得到父親的允許后,一瘸一拐的挪過來。

郭大娘抱住她,把她的鞋脫下來,拿路邊的石子給她往下刮泥。

“那就……不必了,我過一陣就要搬走了,我走后我的地你都接過去吧。”

男人很是意外“您真的要搬走?什么時候?”

“你和三她娘商量的怎么樣了?早給我個答復(fù)罷!”郭大娘沒回答,卻問了他另一個問題。

男人干脆把鋤頭放下,蹲在了地上,低頭沉思。

郭大娘也沒催他,依舊一下一下,不急不慢的把小姑娘的鞋刮干凈一只又換另一只。

“大娘,我……”

“鐘山,不著急,你想啥就說啥!”

“大娘,我理智上知道該讓她跟你走;可是感情上,我……舍不得……”大男人的肩膀顫抖,眼圈發(fā)紅,表情有些絕望。

“舍不得就不舍了么?”郭大娘是個硬心腸,她似乎沒被鐘山影響:“反正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這世間萬物,什么不是正反兩面。”

“我從她娘懷上她就等,本來想等她五歲了,那時候她有了關(guān)于你們的記憶,也許以后你們還有見面的緣分。

可是你看現(xiàn)在的情況,你們自己心里沒數(shù)?緣分至此,由不得你我??!”

鐘山的臉更蒼白,一下子流出眼淚來:“沒有余地了嗎?”

郭大娘沒回答。也許鐘山也沒打算聽她的回答。

他走過來,小姑娘伸手讓他抱。看到父親傷心,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她本能的偎依在父親的懷里。

明明太陽出來了,卻感不到一絲暖意,甚至薄薄的霧更厚重了一些。

郭大娘臉色更凝重了。

鐘山忽然一聲咳嗽,吐出了滿滿一口血。

郭大娘把籃子放地上,鐘山面前。

“我先回家了,你們盡早決斷吧!”

說完,轉(zhuǎn)身沿著田徑往回走。

鐘山楞了一下,“我也回!”

郭大娘并沒有意外的樣子,她又提起了菜藍。

看著鐘山提著鋤頭心事重重的跟在自己身后,不禁想再嘆一口氣,又想到“有果必有因,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后,心里也沒那么難過了。

郭大娘家就在村邊上,沒一會他們就到了。

她漫不經(jīng)心的打開院門,院子不大,卻收拾的干凈而整潔,一看這老太太就是講究人。

她一只腳剛跨進門檻,鐘山忽然嘟囔了一聲:“三兒就拜托您了!”

大約出乎了郭老太意料之外,她竟然被驚的一哆嗦:“你說什么?”

就看到鐘山睜著滿是紅血絲的大眼,下定決心般:“今天就把她給您罷,長痛不如短痛!”

說完,他噗通一下跪在了郭大娘的門檻外。

郭大娘一只腳還在門檻外,她伸手接過小姑娘,小姑娘拿著黃瓜開始打瞌睡了。

“也好!早晚的事。你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她媽媽大約就這幾天,你注意點!”

“還有,你家鐘靈毓秀,她叫靈兒,就是鐘靈,你明白了?”

“明白!”

“那好!從此以后分別,再見面認不得可別怪我老婆子??!”

“不會,鐘山懂!”

“好,那再見了,有緣再見!”

郭老太另一只腳跨進了門檻。

鐘山回過神時,面前只有一個菜籃,里面各種蔬菜,鮮靈靈的。

他站起來,扛著鋤頭,提起菜籃回了家。

一路盤算怎么和妻子交代,早上帶女兒出去,現(xiàn)在一個人回來。他腳步越來越沉重。在家門口終于停了下來。

目光不自覺地放到了菜籃上,最上面躺著一根黃瓜,正是被三兒,不,靈兒啃掉黃花的那根,上面還留著她的小牙印。

他拿起黃瓜順著牙印咬了下去,本來清新的黃瓜被他吃出一股苦味。

然而隨著黃瓜的下肚,他疲累的感覺一掃而空。

他不知道是這黃瓜的作用還是把三,不,靈兒送離的原因。

他想起郭老太好像從他小時候就這個模樣,到現(xiàn)在一直這么老。

從他小時候的記憶里,郭老太就是個“厲害”人物,在方圓幾里德高望重的。

不僅僅是她家庭富裕,還一片熱心腸,誰家遇到困難她都能慷慨解囊;最重要的是她還有醫(yī)術(shù),除了壽到的,所有病痛她都能解決;她還懂得很多,是附近最出名的“神婆”,很多人遇事求她幫忙,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在當(dāng)?shù)厝搜劾铮喼笔巧褚话愕拇嬖凇?

大家對她的尊敬從心底而起。是含有敬畏的一種尊敬,沒有事情時大家是對她敬而遠之的。

這樣的一個人物竟然對鐘家倍加關(guān)注。

別說鐘山小時候吃過的她的瓜果桃李,求她辦事的人家送的禮物點心糖果,就是平時對鐘山的關(guān)照也讓他的小伙伴們眼紅不已。

那時候人們都傳言她想讓鐘山當(dāng)她干兒子,后來又說要鐘山當(dāng)她徒弟。

但鐘山知道,那都是傳言,因為鐘山曾經(jīng)問她過,為什么她這么厲害還對自己這么好。

郭大娘說因為咱倆是一類人,以后你會懂。你在這里是命中注定,我來這里是等一個人,這個人還和你有關(guān)。

幼稚的鐘山聽得懵懵懂懂,但聽懂了,自己竟然跟郭大娘是同一類人,那就意味著自己以后會和郭大娘一樣厲害吧?

鐘山很是興奮,但他也謹記她的叮囑,這是咱倆的秘密,你可誰都不能告訴他哦~

所以他誰也不告訴,但心下里還是有隱隱的期望,自己將來會成為郭大娘一樣厲害的人物。

誰知道這個期望一直是個期望。

鐘山在學(xué)堂里,永遠智商不在線,夫子講過的知識只在他腦子里過一遍,睡一覺就漏干凈了,到十二歲學(xué)堂畢業(yè),也將將認識百家姓,會讀三字經(jīng);

郭大娘行醫(yī)占卜時經(jīng)常領(lǐng)著他,一點也不隱瞞的教給他,他也只會在大娘的指揮下?lián)芤幌聞右幌拢瑳]有郭大娘,他屁事干不了。

記得有一次,一個大嬸生病時誤以為草藥吃得越多,病就好的越快,把郭大娘給她抓的中藥翻倍喝下去,結(jié)果中毒了。

郭大娘當(dāng)時正忙于救治一個摔斷腿的小姑娘,就把這事交給了鐘山,讓他告訴大嬸趕緊停藥多喝綠豆湯就好。

鐘山當(dāng)時聽得確切,去了大嬸家就忘了是什么豆來著,不知怎么想起郭大娘告訴自己巴豆吃了會拉肚子,不要隨便亂吃。

就一拍腦袋,說是多喝巴豆湯。

一下子把大嬸整得死去活來。

以后,鐘山再也不敢期望自己成為郭大娘那樣的厲害人了。

后來父母又想讓他去做手工學(xué)徒??墒亲詈蠖急凰土嘶貋?,理由就是腦子太不靈光。

鐘山知道自己是個蠢人了。

雖然郭大娘一直說他不是蠢,是時候未到,他也只當(dāng)是在安慰自己。

他就老老實實在家里種地吧!

如果不學(xué)習(xí)什么知識,沒人會覺得鐘山不機靈,他性格敦厚樸實,待在他身邊的人會感到溫暖而踏實。

郭大娘還是一如既往地照顧他,他也予以回報,郭大娘種的地全被他攬了過來,除了郭大娘自己用來活動身體的菜園子。

后來,他結(jié)婚了。

郭大娘給他準(zhǔn)備了厚厚的禮物,但提了一個要求:你們將來的第三個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給我我要帶走。

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在郭大娘的說來,卻是為了救他全家:她預(yù)測出他的第三個孩子是他家的“災(zāi)星”,ta會抽走其他人的精氣神供養(yǎng)自己,當(dāng)然這孩子自己也不知道。

而她來這里等的就是這個“災(zāi)星”。因為這個孩子和鐘山牽扯太深。

她把孩子帶離了,還會不會再見就是他們的緣分了。

即使再信任的人,牽扯到自己的孩子了,鐘山也必須慎重考慮。

很快,老大老二兩個女孩呱呱落地。

到妻子懷上老三,鐘山的心就提了起來。

他一方面擔(dān)心老三是個男孩,在無后為大不孝的封建思想里,自己做不了爹娘的主,到時候惹不起爹娘也惹不起郭大娘怎么辦;一方面又覺得退一步,女孩子自己也不舍得呀~

日子就在鐘山萬分糾結(jié)中過去——他光顧自己糾結(jié),竟沒想起來,作為神仙般的人物郭大娘,能瞧不出他媳婦肚子里孩子的性別?

郭大娘當(dāng)然早就看出來了,也看出了鐘山的糾結(jié),她就不說,就等蠢人鐘山問她;而且,比起嬰兒性別更重要的,鐘山的媳婦自從懷了老三,身體狀況是肉眼可見的下垮,要不是郭大娘一直給予的調(diào)理,估計還沒到生,她就油盡燈枯了。

這孩子,簡直就是鐘家的仇人?。?

把所有人的資源都占了去,獨毒的可怕啊。

鐘山當(dāng)然也害怕,私下問郭大娘要不說服媳婦不要這個孩子了。

又被郭大娘似笑非笑的一盯,立馬就蔫了,別說郭大娘早就預(yù)言了自己的第三個孩子是“災(zāi)星”;就是媳婦那關(guān)也過不去啊,他看得出來,媳婦對自己的孩子,以命換命都不會有一絲遲疑的。

當(dāng)老三呱呱落地,又一女孩兒!

鐘山從爹娘那嫌棄的眼神里知道,郭大娘帶走老三的事在爹娘這是一點阻力也沒有了。

媳婦和自己成了最終的決策者。

他害怕,但不敢讓媳婦看出來。

郭大娘是三個孩子的接生者,自然和媳婦也熟悉的很。

她委婉的給鐘山媳婦打了預(yù)防針,問她三女兒天資聰穎,等她長大一點自己收她做徒弟行不行。

鐘山媳婦當(dāng)然欣喜萬分。她不知道她答應(yīng)的那一刻就是從此與女兒天各一方了。

鐘山也不敢把實情告訴她。

他知道早晚會有這么一天。

因為郭大娘的話一天天在應(yīng)驗著。

雖然郭大娘只要有時間就把三女兒接了去,但她畢竟是所有人的“神仙”,這事那事總是有的忙。

只要三女兒在家待的時間,兩個女兒就萎靡不振;連自己也添了不知名的病,動不動咳血;至于媳婦,郭大娘說她早就該去了,現(xiàn)在只是勉強維持點生命。

鐘山不知道自己和這個三女兒到底什么淵源,竟然這么“報復(fù)”自己。

看著女兒越來越水靈的顏值,越來越對家人的依賴,越來越懂事的乖巧,鐘山每天看到這女兒都有一把刀子在割自己的心,還是帶著缺口的鈍刀,一刀一刀,生疼。

“爹!您回來了呀!”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帶了出來。

他抬起頭,二女兒正在對他巧笑嫣嫣:“娘說讓我去叫您和三妹回家吃飯。沒想到您已經(jīng)回了呀,三妹呢?”

一瞬間,鐘山睜大了眼睛。他多久沒看見如此鮮活的二女兒了呀!

從老三出生,三歲的二女兒,六歲的大女兒似乎就成了家里的背景板,總是蔫兒吧唧;而自己注意力全在三女兒身上,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也有如此鮮活的一面?

走進屋里,大女兒正扶著媳婦在吃飯,看到鐘山進屋,向他嫣然一笑,一下子把整個屋里笑亮堂了。

媳婦的臉色還是不好看,甚至多了一層灰敗,大約就是郭大娘說的:“形容枯槁,行將就木”了,怪不得郭大娘說就這幾天,原來如此。

鐘山自己悚然一驚。

什么時候,自己能想起成語還能察言觀色了?

感覺自己原來腦子里有團線疙瘩,現(xiàn)在一下子都解開了,然后消失不見了;像沉睡的大腦睡夠了,終于清醒過來了。

用清醒的大腦環(huán)顧屋內(nèi),兩個女兒和自己媳婦都不一樣了。

“三留在郭大娘那了,要出去云游。你不會怪我不跟你說聲吧?”鐘山溫柔的給妻子捋了下散亂在前額的頭發(fā)。

“怎么會?郭大娘早跟我說過要收三做徒弟的?!毕眿D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低聲說“再說我這身體,哪天說不定就不行了,三在家也會嚇著她。郭大娘帶走三兒,正好?!?

鐘山看著她,點點頭。

“郭大娘那樣的人,不會虧待三兒的,你放心吧!”

“嗯,我放心?!边€是忍不住哭了:“我其實更不放心的是你和這倆孩子。”

鐘山將她抱過來,安慰她,只能在心底苦笑。

自己不是蠢人的代價竟然是失去一個女兒和自己另一半,到底是做蠢人好還是不做蠢人好?

不過,事到此,是自己能說得算的事嗎?

“爹!這里有張紙!”去收拾菜藍的大女兒發(fā)現(xiàn)了籃子里的紙。

無疑,是郭大娘寫的。

“郭大娘把她的小院讓我們照料。從今天開始,你們跟我一起去郭大娘院里看書學(xué)習(xí)吧!”

“真的?”兩個女兒眼里放出光來,在女孩子連個買名字都沒有的時代,爹讓自己去識字讀書?!倆孩子高興地要蹦起來。

“老大今天起叫鐘秀,老二叫鐘毓,你們的妹妹叫鐘靈。記住了沒?”

“記住了!我叫鐘秀,二妹叫鐘毓,小妹叫鐘靈。”

“我叫鐘毓,大姐叫鐘秀,小妹叫鐘靈。”

“嗯!”

“你們可好好幫郭奶奶打掃小院,不能亂動郭奶奶的東西,知道嗎?”媳婦看到鐘山?jīng)]有管教女兒的意思,只好自己出聲叮囑。

“是,娘!”聽著兩個女兒響亮的回答。她滿意的笑了。

版權(quán):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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