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方，室外還要穿上薄襖，下雨的時候尤其需要保暖。早上九點的城市，人們打著傘行色匆匆，馬路牙子上，人行道陰濕一片，雨水點點滴滴，煩人的緊。

晚上六點半，霓虹閃爍，還是這條街，墻角的山桃花因為雨水的滋潤更顯嬌艷！

如果她能連成一片，也是繁華盛景中的焦點。可惜，她或許有些特別，卻在冬青、松柏、竹葉的擠壓下，不那么明顯。

街頭轉角，身穿肉色棉襪皮質短裙的高挑女人，頭發微濕，著急忙慌的裹了風衣在繁華街上狂奔……因為是下班時間，難免會撞到別人。

“對不起！借過。”她一直一直重復著這句話，直到終于站在了“江蘇大廈”樓下。

江蘇大廈，層高一百多米，有差不多四十層。旁邊就是萬達廣場，夜間的江蘇大廈多少有點低調，跟旁邊的購物中心相比，像極了年輕的媽媽和調皮的熊孩子……

霓虹閃啊閃的，難免吸引人的目光。只這一恍神的功夫，手腕就被人抓住。

“鄭月！”

抓住人不說，還要大聲叫她的名字。把人嚇一跳后，不等鄭月反應就被扯了一個趔趄。

這是個穿著西服套裝的職業女性，身高頂天了一米六，踩著高跟鞋拖著人往大廈大門走。

“怎么才來？”女人一邊抱怨，一邊還記得微笑跟保安打招呼。

“剛在理發店理發呢，剛剪完，頭發沒來得及吹干……我已經很快了！不是說只要二十五歲以下的女老師嗎？這服務人員里面壓根就沒我……”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進了電梯。江蘇大廈五層是全省兒童教培中心屬J城分部，這里總面積有兩千個平方，整一層都是！

“人員不夠！三十歲這一檔女老師里也就你拿的出手，提前讓你過來是要統一一下妝容，別整得花里胡哨讓人覺得不莊重。”

除了早教、興趣班，教培中心還致力于藝術水平測試，主要面對十三歲以下的小學生和嬰幼兒……總之，價格昂貴，物有所值！

此時，教培中心沒有學生，原因是今天他們要接待重要人物。白天是省里、市里教育局、衛生局的領導，晚上則是招待對他們教培中心投資、資助的老板們，和課程開發的老師們……

等到晚上八點，這群老板、老師們會簡單看看教培中心的環境，一行人就要轉站去太陽春酒店，那里有大型會議室，可容納所有人！

電梯門打開，鄭月來不及說什么就被下一人接走。

稀里糊涂被人按坐在小型會客室里，等反應過來，同事們已經在給她撲粉了……

頭發被嗡嗡的吹風機吹著，完全身不由己的被同事們在臉上、頭上倒騰。

十多分鐘后，鄭月看著鏡中的自己一陣恍惚。這化妝術簡直就是邪術，她好像看到了十五年前的自己。

“原來月月姐這么好看！姐姐以后要經常化妝才對！”被搞錢這一個念頭裝滿的女同事，對著美麗的鄭月升不起一絲嫉妒心！

妝容差不多好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小型會客室的門被人推開。來人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主任？”鄭月和另幾個女同事一起站起來。

主任一臉不耐煩，道：“這是誰洗發水的味道，難聞！誰有香水給噴一下！”

屋子里只有鄭月剛剛洗過頭，理發師跟她說是什么植物萃取精華，有養發護發的作用。

總之，很貴的一瓶，至于味道……這就跟個人喜好有關了。

但誰想到主任會討厭這個……如今可怎么辦？誰有香水？

正想著，一瓶香水放到了跟前，是給她化妝的女同事。

主任見了，臉都黑了。

“現在不著急噴，你們三個去太陽春酒店，看看那邊安排的怎么樣。記得八點站在會場門口迎賓，去吧！”

主任指的三人中包括鄭月，她們三人各自穿上外套涌出小型會議室。離開江蘇大廈，一齊上了出租車。

車上，女同事遞出她的香水，小聲對她說：“我男朋友送的，我舍不得噴，給你。”

“謝謝。不過，等一下到了酒店再說，到時候你幫我噴。”

“好。”女同事有點興奮，將香水瓶重新放回包里。

出租車開了不到十分鐘停在了蘇寧易購樓下，這邊對面就是太陽春大酒店。

酒店很低調，只門牌閃爍著燈光。三人走進富麗堂皇的大堂，自報家門后，西裝革履的大堂經理接待了她們。按要求，大堂經理帶她們去了主任訂下的宴會廳……

三人商量著分工，一人檢查人名，一人整理桌布和桌面擺設，還有一人檢查地面，和桌子下面。

時間轉眼八點，等三人檢查差不多時，宴會廳進人了。三人一通忙亂，女同事還不忘拿出香水瓶狠狠噴了鄭月一身！

鄭月往手腕上沾了一點，放到鼻下嗅聞，笑著說：“這香水真好聞！”

她一臉陶醉的表情，落在了進門的客人眼睛里。四目相對，鄭月以為跌進了自己夢中！

曾經的相偎相依，曾經的朝夕相伴，曾經的不告而別……記憶開閘的水一般，將鄭月整個人淹沒！

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招待名單里有他嗎？

對了，鄭月忽然想起……因為領導要求二十五歲以下的人參加，而她不在這個范圍里，因此，名單她一直沒瞧過。

沒想到……他還挺關心下一代成長的！

不對，興許他已經有孩子了。關注教培中心，是因為他的孩子在這里上學。

想到這里，多少有點傷感。有些事終究回不去了呀！

看著女人渙散的瞳孔，思想不知道飛去了哪里。熟悉地感覺像小貓爪子撓著人心……男人蹙眉，跟著鄭重其事的問：“我的座位在哪里？”

男人在問她，可她哪里知道？

“先生貴姓？”好在有身邊的同事知道，她主動代替了鄭月的位置。

“免貴姓馮，馮宜宸。”男人清冽的嗓音熟悉又陌生。

“在這邊。”女同事以手示意。

馮宜宸離開前看了鄭月一眼，那一眼多少帶了鄙視意味。

鄭月被激怒了，勉強壓住胸中怒火，眼神看向別處。

身邊同事滿臉好奇的看著她，卻沒有開口詢問，而她也沒臉說。

說什么呢？

說她跟這個男人學生時代早戀？還是說她們是一個小區長大的青梅竹馬？

又或者說，十年前老城區改建的時候，她家被劃成商業街。有資格選拿錢或者拿房，她作為代表選了拿錢，從此以后二人再沒相見！

如果那時候沒有發生那么多事，他們或許會上一個大學。原本約好了，去大學里光明正大的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