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山精神病院。

這是對外的名字。

實際上，這是一座專門關押超凡者罪犯的監獄。

地上有七層，日夜回蕩著窮兇惡極的罪犯的嚎叫和狂笑。

而地下一百三十七米的地方。

格外安靜。

這里只有一間牢房。

牢房里也只有一個犯人。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身材修長，相貌英俊。

如果忽視他身上的白色條紋囚服，和手腳上的黑鐵鐐銬，單看外表，很難將他和罪犯聯系在一起。

更像是個明星。

他躺在牢房里唯一的床上，閉著眼，似乎正在睡覺。

“噠、噠！”

外面傳來清脆而響亮的腳步聲。

年輕的囚犯睜開眼睛。

他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牢房的一面墻壁正在褪色，從漆黑迅速變成了透明。

透明的墻壁外，一個穿著紅色風衣的女人站在那里。

“我再問你一次。”女人開口，“你是誰？”

“陳飛。”

名叫陳飛的囚犯無奈苦笑。

顯然，這樣的問題，已經不是第一次問了。

女人微微皺眉，示意他繼續。

陳飛坐在床上，清了清嗓子，認真地說：“我叫陳飛，是個漫畫家，由于熬夜趕稿死在了畫板上。死后靈魂穿越，來到了這個世界。”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這不是她想要聽到的答案。

三天以來，她問了三次。

可眼前的男人，總是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女人搖了搖頭，轉身想走。

“等等！”

陳飛跳下床，踉踉蹌蹌跑到墻邊，大聲說，“我已經想清楚怎么回事了！袁無天，都是袁無天的錯！”

女人腳步停下。

“袁無天，這個世界上最強也是最邪惡的人偶師，為了延續自己的壽命，他屠殺了九百七十六條人命，用血肉做出了一個完美人偶！”

陳飛說出自己斟酌已久的話。

女人轉過身來，看著他。

“你終于肯承認了么？”女人說，“袁無天。”

空氣安靜了一秒。

“不不不。”

陳飛連忙擺手，加快語速，“他雖然啟動了儀式，試圖將自己的靈魂，永久轉移到這個完美人偶中……”

“但我的靈魂，也剛好在這時穿越到了人偶身上！”

“我們的靈魂進行搏斗，他不是我的對手。于是被我消滅了！”

陳飛一口氣說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指了指胸口。

意思是，現在占據著“完美人偶”這個身體的，并非邪惡的人偶師袁無天，而是從地球穿越過來的他。

說起來挺尷尬的。

上來就自報家門，陳飛恐怕是所有故事中，最坦誠的穿越者了。

這也是被逼無奈。

穿越過來，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一伙自稱“特別調查科”的人，抓到了這個不見天日的監牢里。

偏說他是什么“邪惡人偶師袁無天”。

為了重獲自由，他只好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對方卻不信。

把他關在這里，每天來問一句“你是誰”。

前面兩天，陳飛還沒晃過神來，腦子里像是一團漿糊，記憶模糊而破碎。

直到今天。

他清醒了點，才稍微有了些頭緒。

“第一個問題。”

女人豎起右手食指，“我不相信會有這么巧，你的靈魂，剛好穿越到正在進行轉生儀式的人偶身上。”

“是有點巧……”

陳飛撓撓鼻子，腦中忽然閃過一絲靈光。

“我知道了。”陳飛脫口而出，“頂級人偶師在制作人偶的過程中，傾注心血，便能賦予人偶能力和靈魂。靈魂不是被創造出來的，而是被人偶師內心的呼喚所吸引，從未知之地飄蕩過來的。”

“嗯？”

女人沒太聽明白。

“這具完美人偶是袁無天的自用軀殼，制作過程中，他一定想著‘英俊’‘帥氣’‘迷人’等字眼，過度的執念讓他無意間召喚來了具有以上特質的靈魂——”

陳飛很不要臉地說，“也就是我了。”

女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二個問題。”

她搖搖頭，豎起中指，“人偶師的精神力無比強大，你的靈魂，怎么可能打得過他？”

陳飛怔了一下。

他捏著下巴想了一會，才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那是在一片迷霧中。

他剛睜開眼，一個怪老頭就沖過來掐他的脖子。

“剛開始，我確實被揍得很慘。”陳飛語氣有點不確定，“后來不知道怎么的，他身上突然開始冒火……大吼大叫，就變成灰了。”

模糊且古怪的回答。

女人聽了，眼中卻是閃過一道亮光。

陳飛看出端倪：“你知道原因？”

“嗯。”女人點頭，“那時候，我們特別調查科趕到現場，破壞袁無天的轉生儀式，重傷了他的靈魂。”

陳飛愣了兩秒，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靠！這么說你們早知道他沒轉生成功？那為什么不相信我！”陳飛大喊。

“袁無天狡猾無比，我們并不確定。”

女人糾正了陳飛的話，“況且……”

“你為什么會知道人偶師的事情？”

她豎起第三根手指。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問題。

如果按陳飛所說，他是來自異世界的無辜靈魂，只不過機緣巧合代替袁無天，占據了這個人偶的身體。

那為什么，他會知道這么多信息，能說出只有人偶師知道的秘密？

除非，他就是袁無天。以上不過是為了蒙混過關編出的鬼話。

“不……”

陳飛后退一步，腦袋忽然劇痛。

像是有人用斧子劈開了他的腦子。

無數碎片，在腦海中飛舞。

他痛苦地蹲了下去。

隔著玻璃，女人冷冷地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陳飛才抬起頭。

“我知道了。”他目光有些呆滯，“袁無天沒有徹底消失，他融進了我的靈魂里。”

女人沒有露出太過驚訝的表情。

這也是早已考慮到的情況之一。

“我明天會再來。”

女人走了兩步，按下墻上的某個按鈕。

陳飛從地上站起來，看著面前的墻壁從透明，重新變得漆黑。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絕對是個好人。我曾經一天內連續收到過三張好人卡。”陳飛說。

女人沒有回答。

“我要怎么才能證明自己！”

女人還是沒回頭。

她走到走廊盡頭，穿過一扇需要指紋和面部識別驗證的鋼鐵之門。

“我以為，你今天是來向他宣判死刑的。”門后陰影中傳來低沉的男人的聲音。

“死刑時間是三天后。”女人說，“在那之前，他仍然有自證的權利。”

“惡魔也有人權么？”男人譏諷的聲音。

……

第二天，女人再次出現在陳飛面前的時候，帶了一只鉛筆和一個空白畫本。

“這是？”

“你不是自稱漫畫家么？”

女人在門上打開一條縫，將鉛筆和畫本塞進房間，“畫點東西出來，證明你不是袁無天，而是陳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