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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見鐘情

篷頂交錯玄黃兩色流蘇扣的馬車,在天玄城城東的巷弄里平穩(wěn)駛著,最后在一座大宅園前停下。

“爺,到了。”負(fù)責(zé)駕馬車的薛家總管蒼北,淺笑的娃娃臉讓人看不出他已于而立之年。

馬車內(nèi),被喚爺?shù)哪腥司従徬坪熛埋R車。

他穿著月牙淺藍(lán)色交領(lǐng)錦袍,襯托得高大頎長的身形過分魁梧,卻也不像時下文人那般文弱書生。

他長發(fā)束環(huán),揚(yáng)眉抬眼之間顯霸氣側(cè)漏,唇角微勾時,笑意狂放不羈,讓五官端正更顯立體奪目。

蒼北走到宅前,還沒開囗說什么,門房已哈腰上前領(lǐng)兩人入門。

宅院里,有天然溪流穿掠,溪美面上,街橋搭亭,蜿蜒曲折,直通主屋。

橋上、亭內(nèi),甚至是在溪邊廊道下,皆有不少姑娘家失神地瞅著男人俊美如神祇般的身影,然而他卻像是是早習(xí)慣了別人的注目,視若無睹地經(jīng)過走向主屋。

今日是宅邸主人周淵岳的七十大壽星,晌午過后,賓客絡(luò)繹不絕,其中不乏與薜家有生意往來的商賈。

“荔爺。”

薜荔灣猶如發(fā)光體,一出現(xiàn)在主屋大廳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朝向他走來。

薜荔灣見狀況,只能無奈地寒暄應(yīng)付。

“怎么沒瞧見周大師。”

稱呼周淵岳為大師,是因?yàn)橹軠Y岳曾經(jīng)是宮廷琴師,老人家告老還鄉(xiāng)后,專門教育一些名門閨秀和附近的孩童演奏各式各樣的琴棋書畫,是以今日周宅里的姑娘家不少人,該全是周淵岳的學(xué)子。

而他之所以與周淵岳結(jié)緣,則是因?yàn)樗棠虡O喜愛周淵岳的吹奏的玉笛子,每逢薛家一月一次的家宴席,總會邀請周淵岳前去一趟吹奏響起,所以這會周淵岳七十大壽星,奶奶才命令他備禮前來。

“聽說有人送了周大師一把極品質(zhì)好的琴瑟琵琶,周大師此刻正在內(nèi)堂欣賞琴瑟琵琶,一時半刻是不會出來。”有人回答他。

“嗯。”薜荔灣微揚(yáng)起眉。

周淵岳為人處世之道謙友善于人,所以官商關(guān)系向來不差,今日大壽,送禮的人自然而然是不再少數(shù)人。

他沒耐心等待,可是奶奶的話他又不能違逆,但眼見又有人山人海朝自個走來,猜想是為了生意,于是乎。

“蒼北,攔著。”他淡定道,起身離開。

“爺,沒有問題,交給我。”

薜荔灣從右側(cè)的門離去,瞥見姑娘們膽小又羞澀的注目,微笑面對,就見眾人嬌羞得掩嘴又捂胸口,像是難以承受不住他散發(fā)的魅力無限。

他快步順著長廊道,朝后院而去。

沒見著周淵岳,親手把禮物送到,他走不了,只好挑一個安逸的地方,昨晚和算賬本挑燈夜看的自己休息一番。

如他猜測,賓客大概都在前院,后院顯得冷清些,不會有人打擾他。

他走到傍溪的柳相樹下,倚著柳相樹閉目養(yǎng)神。

薜家為天玄城首富豪門世家子弟,他身為薜家的當(dāng)家主,自然而然成眾人青睞有加的焦點(diǎn),然而,有時實(shí)在讓他覺得厭煩。

生意興隆交際應(yīng)酬不可避免,但今日他不過是來送份禮物,沒興趣和人打交道,只想討份安靜。

六月的風(fēng)微涼帶煦地吹拂,讓他舒服地勾起唇,突地一陣清亮的哭聲傳來,讓他猛地張眼。

那哭聲像是孩童在哭鬧,令他不禁皺眉,朝聲音來源瞪去,只見溪的對岸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三個孩童,在爭搶一支竹笛梵。

他微惱,正想離開時侯,一位姑娘從左側(cè)走到三個孩童之間,看舉動像是要安撫他們。

距離不算太遠(yuǎn),但因?yàn)樗麄冋驹陂L廊外,廊柱子擋住他的視線,而他也無心理睬,想趕緊離開。

當(dāng)他一站起身,懶懶地回眸對岸一眼,便見那位姑娘微彎著腰,一雙小手拿出棒棒糖果、巧克力、小餅干、冰糖葫蘆。

這動作讓他微笑,這是怎么著,她不是來安撫那三個孩童的嘛。

不過,瞧那三個孩童一身錦衣,必定出自名門,脾性驕蠻,不容易被安撫,但也不致安撫人不成為難。

他正疑惑著,卻見那姑娘將書本的畫冊拿給他們看,看著沉迷于畫冊之中孩童,回過神來,對她道聲謝意,而后將畫冊里面的故事玩起角色扮演,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

將場景重現(xiàn)起來,三個孩童笑逐顏開,她不再嚴(yán)肅的臉輕漾著柔情似水的微笑,點(diǎn)亮那張絕色容顏。

薜荔灣微愣住,一顆心狠狠地震顫著。

那姑娘有張眉清目秀的嬌顏,不妖不艷,帶著恬靜優(yōu)雅的氣質(zhì),那琉璃般的眼眸笑瞇著,像是仙女落入人間的光環(huán),靜謐地在黑暗中那一束光芒展露風(fēng)華正茂。

他移不開眼,正正盯著那雙柔煦的晶亮,直到那雙眼的主人像是察覺到有人注視,偏過頭來,與他對上。

四目交接的當(dāng)下,他不自覺向前,像是多么渴望靠她一樣。

就見她怯生生地朝他微頷首,拉著三個孩童羞澀的轉(zhuǎn)身離去。

“姑娘、姑娘。”薜荔灣呼喊出聲,想追上她,但不遠(yuǎn)處自家總管已經(jīng)跑來。

“爺,周大師出來見客,爺要不要將老太太準(zhǔn)備的禮物先送出。”

注意到他難得慌張的神情,蒼北疑惑的問:“爺,發(fā)生什么事。”

“到前頭去。”

他喊著,已經(jīng)拔腿繞過他。

越過溪流,到這后院的小屋,他一定可以再見到她。

再不然,要到主屋,她也必然會在那里。

他拜訪過周淵岳數(shù)回,知道周宅里有幾囗人,他非常確定她并非周宅的人,那么必定是上門祝賀的賓客,想知道她是誰,屆時就能問清楚。

然而,這天他在周宅待到曲終人散,卻沒再見到那姑娘。

莫名他的心悵然若失,像是遺失什么還來不及得的珍寶。

盛夏的季節(jié),炎熱卻燒不進(jìn)天玄城里的任何角落。

只因天玄城里有萬百條溪流河川縱橫,河上架橋雕刻精美,河岸垂柳濃綠成蔭,再野烈的熱風(fēng)進(jìn)了城,全都化為一抺清風(fēng)吹日曬。

就連此刻高朋滿座的滿天星酒樓也感覺不到一絲悶熱。

宮家新開張的酒樓,占地極廣,有三條溪穿掠前的四棟樓,由東往西,樓名為水清華樓、水鏡花閣、水蜜桃榭、風(fēng)云燒烤店,四棟樓高七層,相銜合抱,過前院是中庭,四棟樓后皆有大片的石板廣場,搭上彩虹樓,等著開粵語戲,而樓與樓之間的溪流上則搭橋蓋亭,光是一條溪上就橫蓋了數(shù)座橋亭,橋亭之間的距離不過一丈遠(yuǎn)。

橋亭則是采用陌笙王朝最新穎的建筑設(shè)計,亭的四面可以拉搖出隱藏式的木橫門為墻,而二樓則有寬敞亮的開放露臺。

此刻_____

“蒼北,把木橫門拉過。”坐在某座橋亭里的薜荔灣沉著聲道。

“是。”向來視主子為命是從的蒼北,二話不說地動作。

“慢著、慢著、慢著。”坐在薜荔灣對面的宮澤鑫,手持白玉折扇輕揮著,再看向薛荔灣。

“今日個天氣這么熱,把木橫門拉過做什么。”

“我要試試這新款設(shè)計,是不是真如你說的那般好。”薜荔灣一個眼神,蒼北己經(jīng)走到亭柱邊上。

“慢著。”宮澤鑫再阻止。

“你是怎么著,沒瞧見咱們的左右橋亭上有不少姑娘家不停地朝咱們拋媚眼。”

木橫門要是拉過,熱一點(diǎn)還真無所謂,看不見美人才讓人捶心肝好不好。

“就是瞧見了,才要隔離。”

薛荔灣似笑非笑地道:“我和宮老板的喜好不同,對那種主動又大膽的姑娘家,一點(diǎn)興趣都沒有。”

宮澤鑫才不在意他的調(diào)侃,眼角余光瞥見隔壁有姑娘搔首弄姿,不禁回以熾熱的眼神,讓姑娘們嬌羞地發(fā)出驚呼,然而,造福了右方的姑娘們,也不能忘記左邊的,所以他同樣送了一個火熱的眼神過去。

盯著忙碌散發(fā)他男人魅力的好友,薛荔灣沒勁地起身離座,蒼北立即忠心耿耿地跟上。

“呀喂,你要去哪。”宮澤鑫趕緊跟上他的腳步。

“讓你方便,找些看順眼的姑娘聊聊天吧。”薛荔灣話中帶刺。

“姑娘家都是寶貝,每個都很順眼,而且你知道我很公平的,給予她們的甜頭都是公平的,絕對不會偏心。”隨他走在楊柳相岸,宮澤鑫忍不住看了眼溪面自己的倒影,微瞇起眼,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好帥氣可怕,難怪那些姑娘一見到他就哇哇叫,真是罪過。

“你要不干脆跳進(jìn)去。”真受夠他自戀的德行。

今日要不是他宮家的滿天星酒樓開張,他才不想來。

薜家的產(chǎn)業(yè)遍布陌笙和鄰國,他常常往來奔波,一得閑就只想要好生歇息,不想理睬那堆出身名門閨秀,卻偏不懂何謂羞恥的姑娘們。

“你這是怎么著,認(rèn)識我這么久了,我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毛病,你還不習(xí)慣了。”

宮澤鑫嘆氣,如君子面卻勾著笑,一雙深邃眼直瞅著他。

“怎么,找不到那位姑娘,真讓你這般心跳意亂。”

他和薛荔灣相識多年,兩人可是天玄城最炙手可熱的單身漢貴族,城里的姑娘只要見著他們兩個不會哇哇叫的,若不是眼神有問題,那肯定是啞巴。

薜荔灣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有人說自己是城里的包打聽,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三個月過去了,卻是半點(diǎn)進(jìn)展都沒有呢。”

那天在周宅里巧遇的姑娘,至今依舊讓他念念不忘。

就連在夢里,他都能瞧見她那眉如翠羽般的身影,看似蒙眬,卻又那么頑強(qiáng)地占據(jù)他的心房不走。

可惜,當(dāng)時他問過周家的下人,卻沒人知道她是誰。

“我說荔爺,話不是這么說的。”

宮澤鑫不禁苦瓜著臉,猛搖著折扇子。

“你說,那姑娘梳著雙髻,可城里很多姑娘都梳這一種髻,你又說那姑娘穿著紫粉色交領(lǐng)襦裙,還罩了件繡花銀線的對襟短帔,可這顏色款式滿大街上都是啊。”提供那什么卵線索,要他怎么找。

薜荔灣不由得瞇眼瞪他。

“我說了她的長相。”

“是呀,你形容她有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眸,像是星辰般,還說她生得一張絕世容顏,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話落,他很正兒八經(jīng)地看著好友。

“其實(shí)你是在找我的碴吧,你看見的是天使大概說的就是你這樣讓人心動的外貌擁有者,這天底下有這種姑娘。”

“她…………”

薜荔灣不禁語塞,不知道該如何用文字形容那姑娘給他的震撼。

也許真如好友所說,他瞧見的非人而是妖精,要不都三個月了,怎么可能一點(diǎn)蛛絲馬跡都沒有呢。

跟在后頭的蒼北豎起來耳朵,仔細(xì)聽著兩人的對話。

“我說你呀,怎么才見了一眼,就對那位姑娘如此念念不忘,你該不會是愛上人家了吧。”宮澤鑫笑得很賊。

“愛。”薛荔灣忍不住失笑。

“光是對一個人念念不忘,就代表愛意了。”

“你自己說說,你何時對一個人念念不忘了。”宮澤鑫沒好氣地橫睨他一眼。

“夢家的霞兒,你瞧也不瞧一眼,李家的瑩瑩,你只會躲著,昨天跟你介紹過的,隔天你全忘光了,可那姑娘你不過見過一面之緣,就惦記著到現(xiàn)在。”

“那是因?yàn)榍餆o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至少他沒瞧過那種姑娘。

“這樣的顏值是真實(shí)存在的嗎,她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宮澤鑫發(fā)噱。

“我再問你,你在找她,那找到她之后說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薛荔灣被問倒了。

他還真沒想過找到她之后要說什么,只是心底有一抹強(qiáng)烈的渴望,讓他迫切地想再見到她,想知道她到是誰。

“不知道,那就是沖動,為什么會沖動呢,那就是可鹽可甜,一眼萬年了嗎。”

宮澤鑫覺得好友是當(dāng)局者迷,于是細(xì)細(xì)分析說給他聽。

“你相信一眼萬年。”他哼了一聲。

一眼萬年,他以為那是眉目艷皎月,一笑傾城歡愛做夢的少女才會說的話。

“為什么不信,我爹和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宮澤鑫搖頭嘆息地說:“聽說,他們初次見面有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fā)不可收拾,而且當(dāng)晚兩人就……所以就有了我,然后就成親了。”

“……原來如此。”薜荔灣笑了。

不想將商場那一套帶進(jìn)生活中,他向來不與有生意往來的商賈建立私人的交情,澤鑫是唯一的特殊,他們能夠成為莫逆之交情,除了澤鑫本身直來直往的性格,讓他覺得交往沒有負(fù)擔(dān)外,另一個原因是澤鑫擁有一對讓他羨慕的爹娘。

澤鑫的爹,和澤鑫是同一個性格,而澤鑫的娘則頗貝身輕如燕、弱柳扶風(fēng)豪杰的氣勢,將他爹吃得死死的,是一對恩愛兩不疑而有趣的夫妻,也是一對開明而慈愛的父母。

在他很小的時候,爹娘就雙雙病故,偌大的薜家府邸里,陪伴他的只有奶奶和下人,奶奶雖然疼愛他,但也待他十分嚴(yán)格,只因他是薜家唯一的繼承人,所以他不曾享受過天倫之樂的滋味,也就格外羨慕澤鑫。

“要是你真愛上那位姑娘,等找到她,就趕緊定下,老太君會很開心的。”宮澤鑫語重心長地道。

薜荔灣微揚(yáng)起眉,奶奶會開心嗎,可不是,奶奶一直在替他物色對象,明示暗示全讓他給打太極打回去,因?yàn)樗€不想成親,不想連一處獨(dú)處的幽靜都被人給瓜分去。

不過,若是那位姑娘的話…………

突然間,一陣清脆的琴聲像直入云霄般嘹亮,讓他拉回思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站在水清華樓后方的石板廣場上。

廣場上搭著彩條布樓,彩條布樓上正有幾個姑娘在合奏樂曲,他遙遙望去,俊魅的眼眸一亮。

“澤鑫,那彈琴的姑娘是誰。”

在彩條布樓上演奏的樂器有數(shù)種,但他只聽得見琴聲。

那琴聲清脆,徐如淙淙流水,疾如暴雨驟發(fā),繼而輕揚(yáng)慢飄,如天上慵懶的云朵,正隨風(fēng)流動,讓周圍的人聽得如癡如醉。

那彈琴的姑娘,眉清目秀小臉上嵌著絕美五官,蒲柳之姿態(tài)萬千,杏眼噙媚,微瞇時又風(fēng)華絕代無限,而吸引住他的,是她那雙笑眼眸。

姑娘家的笑臉俏佳人、嫵媚多姿,各具風(fēng)華,但是像她這般,擁有一雙會冷會笑的眼睛,他還是頭一次遇見。

“她呀。”宮澤鑫看著他,發(fā)覺他的目光有所不同,心里一個打豉。

連忙對他問∶“不會是她吧。”

他沙啞聲道:“就是她。”

他尋尋覓覓三個月沒下落的姑娘,沒想到這會就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宮澤鑫不禁嚎啕大哭:“不要啊。”

薛荔灣橫睨他一眼。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難不成我配不上她。”

雖然說薜家六代以來,始終和官家字夠不上邊,但卻是打破了富不過三代咒言的京城首富,旗下產(chǎn)業(yè)包括了鐵礦的開挖和冶煉,還有船宮、馬車、衣作坊等等,盡管家中無人任官職,但卻因?yàn)樯獾年P(guān)系和不少朝中重臣交好,甚至想將女兒嫁他。

“不,她的身份是比不上公主也比不上官家千金小姐,但卻是你沒有辦法得到的姑娘。”

宮澤鑫再嘆口氣,要好友懸崖勒馬。

也難怪薜荔灣會在周宅遇到她,畢竟她也是周大師的學(xué)生,正逢師傅七十大壽,就算她平時足不出戶,都由周大師上盧府教導(dǎo),然而那一天,她總是要到周宅拜壽的。

只能說緣分就是這么奇妙,不該牽上的,偏偏就那么造化弄人地連在一塊上。

薜荔灣揚(yáng)起眉看他。

“她到底是誰。”

“她是————”

宮澤鑫話未完,廣場上響起陣陣掌聲,薜荔灣橫眼望看去,見一眾女已經(jīng)一曲奏畢,亭亭玉立起身,而他眼中只看到那抹倩影,她微笑瞅著每個人,那眼眸毫不猶豫,態(tài)度落落大方。

那模樣,與他初見她時相差甚遠(yuǎn),不再是沉魚落雁般的朦朧柔美,而是驕陽盛世美顏,強(qiáng)烈而無法忽視的存在。

像把熱火熊熊燒入他的心底,照亮他深埋而不自知的渴望。

“她的身份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宮澤鑫指向那姑娘幾步外的地方。

薛荔灣望去,竟瞧見在商場上向來與他神不見首不見尾的盧思浩。

那個總是戴著單邊眼罩,面無表情的男人,此時此刻竟然噙著寵溺的笑臉,仿佛眼底只看得見那姑娘,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然而,那姑娘就在他的眼前,挽著盧思浩離去,親昵的行為令他愕然。

“盧思浩什么時候成親了。”他微惱道。

“嘖,你又不是長年在外,會不知道思浩成親沒有。”宮澤鑫嘆氣。

其實(shí),他很可憐的,因?yàn)樗恢皇抢鬄车暮糜眩嗍撬己频闹海@兩人因?yàn)槟承┦虑樵山粣海瑢?dǎo)致他這個和事老夾在兩人之間好生為難。

“那她是……”

“她是思浩的妹妹,思涵。”

“涵兒,累嗎。”盧思浩帶著妹妹來到其中一座橋亭休息,避免人潮。

“不累。”盧思涵笑瞇了杏眸。

“大哥,我彈琴得可好。”

“很好。”

“真的嗎。”

“你知道的,大哥從來不騙你,況且有周大師的調(diào)教,你會差到哪去。”他笑說著話,一邊替她斟上一杯茶水。

“喝點(diǎn)茶,瞧你流汗的。”

“謝謝大哥。”她笑嘻嘻的,身后的貼身婢女隨即向前替她拭汗。

“雪寧,不用了,我有手絹,這點(diǎn)小事我自個兒來。”

“你要是連這么一點(diǎn)小事都不讓我做,那就讓爺把我給辭了吧。”雪寧垂下手,面無表情地道。

“胡說什么。”盧思涵可憐兮兮地扁起嘴角把臉蛋湊向她。

“來,你喜歡擦就給你擦。”她哪里舍得讓大哥把雪寧辭退。

雪寧可是從小就陪在她身邊侍候,像是姐姐般存在的人,她不能想象沒有她在身旁的日子。

“對,我可是很愛擦的,小姐千萬別連這么點(diǎn)小事都跟我搶著做。”

雪寧輕柔地點(diǎn)上她飽滿的額頭,瞧她總是蒼白的臉微漾著紅暈,不禁輕勾著笑意。

“你呀,我現(xiàn)在身子好多了,別再當(dāng)我是病秧子。”她不依地睇著她。

“前兩天又是誰半夜發(fā)燒。”

雪寧淡聲道,動作慢條斯理,就連說話也是不疾不徐,不見慵懶,倒有幾分強(qiáng)硬,不知情的人瞧見,肯定搞不懂誰是主子誰是婢女。

盧思涵聞言,可憐兮兮地垂下臉。

“我不是故意的。”

“這種事能故意嗎。”雪寧抬起她的臉,再慢聲道。

她眉淡眼細(xì),清雅的臉龐不笑時顯得太冷情,然勾笑時卻又帶著些許淘氣。

盧思涵拉拉她的衣袖。

“辛苦你了,雪寧。”

她的身子骨不比尋常人,有時會莫名其妙的發(fā)燒,甚至于前一刻還好好的,后一刻人就昏迷不醒,正因?yàn)槿绱耍磉叡仨氂腥穗S時隨地侍候。

而照顧這樣的她是份很辛勞的差事。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爺兒。”

“大哥,辛苦你了。”她看向兄長。

盧思浩不語,只是靜靜地瞅者她,沒被眼罩覆住的深邃眼眸里有著無限的愧疚。

像是察覺什么,她又趕忙道:“不過大哥辛苦一點(diǎn)也是應(yīng)該的,誰要你是我大哥呢。”她說著,撒嬌地依偎向他。

盧思浩聞言,不禁笑瞇了眼,還未開口,便聽有人喊著一——

“思浩。”

盧思浩抬眼望去,瞧見宮澤鑫,也瞧見了他身后的薜荔灣,頓時眉頭一攢。

“宮大哥。”盧思涵回頭笑喊。

“思涵,你剛剛那首曲子彈得真好。”宮澤鑫才見到她,一雙桃花眼被笑意給點(diǎn)綴得熠熠生亮。

“真的嗎。”

“宮大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有,五年前我剛學(xué)琴時,明明彈得很爛,還說我彈得很好。”她很不客氣地指出罪證。

這一回她可是在眾人都點(diǎn)頭稱贊后,才肯應(yīng)宮大哥的邀請到酒樓與人合奏。

“…….....”宮澤鑫不禁嘆氣。

唉,做人真的不簡單,想要圓滑一點(diǎn)都不行。

“這位是。”

盧思涵涵看向他身后的人,沒來由的,心頭一震,漏跳了一拍。

那人長相出眾,慵懶黑眸像是會勾魂似的直瞅著她,唇角噙著一抹笑,強(qiáng)勢的姿態(tài)給人壓迫感,但唇角的笑卻像是破開濃云的燦光,讓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悸動。

感覺似曾相識,可一時之間,她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他。她很少出門,能遇見的人也不多…………她會是在哪里見過他。

而他又為什么一直盯著她不放。

“呃......思浩,薛荔灣你是認(rèn)識的。”宮澤鑫臉上的笑有點(diǎn)僵。

“你帶他過來做什么。”盧思浩的嗓音冷到骨子里。

盧思涵不解地看著兄長冷漠的表情。

“看看天色,差不多要掌燈了,所以我想咱們不如就合坐一桌用膳,你看怎么樣。”宮澤鑫邊說邊飆冷汗。

依他對思浩的了解,說到這邊已是極限了,他的意圖也交代得很清楚了,要是思浩立刻起身走人,他也不會太意外。

“不用,我們該走了。”

果然不出所料,盧思浩真的站起來了,宮澤鑫見狀趕忙阻止,湊近他耳邊小聲道:“不要這樣嘛,不過是一道吃頓飯,有什么關(guān)系,更何況今天是我的酒樓開張,不管怎樣,你總是要給我一點(diǎn)面子嘛。”

“我不跟薜家的人吃飯。”盧思浩冷著臉,瞧也不瞧薛荔灣一眼。

“思浩,那是上一代的恩怨,跟你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你又何必.......”

“不只是因?yàn)槿绱恕!北R思浩冷聲打斷他話的同時,移步走到妹妹面前。

“涵兒,我們回去吧。”

他行事向來低調(diào),與他人沒有太多私交,唯有澤鑫讓他覺得可以深交,因?yàn)樗罎肾未藷崆闆]心眼,所以他很放心讓他在盧府走動,但其他人可就沒有這種待遇。

“大哥,我們不是才剛來嗎。”盧思涵看著他臉上漾著臉的紅暈。

她的心跳得好快,因?yàn)槟悄腥艘恢倍⒅退愦蟾绾蛯m大哥交談時,他也沒移開眼,那目光熱切得像是火熱,燒得她渾身發(fā)燙。

“不是說好了就來一會兒。”

“可是……”她不禁偷覷著他身后的男人,與對方四目交接的瞬間,臉上的熱意不禁飆升。

以往,她總覺得大哥是這世間最好看的男人,就算是面如冠玉的宮大哥都比不上大哥,可這男人....……那么強(qiáng)烈的存在感,狠狠地抓住她的目光,讓她很心慌,她應(yīng)該要聽大哥的話趕緊回家,避開這男人。

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到外頭,要這么早回家,好可惜。

“瞧,你又發(fā)燒了,對不。”盧思浩發(fā)現(xiàn)她臉上不自然的紅暈。

“沒有,只是天氣熱。”

“不成,咱們走。”他牽起妹妹的手,回頭看向好友。

“澤鑫,思涵身子不適,我們必須回去了。”

“既然這樣的話,明天再過來一趟吧,明兒個酒樓開始演百戲,一直到采蓮節(jié)為止,多帶思涵到外頭散步走動,不要天天窩在家里,沒病也會悶出病來。”他忙道。

盧思浩攢起眉想回絕,卻被妹妹搶先道。

“好,我和大哥一定會前來。”

“涵兒。”他低聲道,語氣帶著不贊同。

“哥哥,你答應(yīng)我的。”她可憐兮兮地扁起嘴。

這可是她向大哥求來的二十歲生辰愿望,好不容易能到外頭走動,她可不想只有這短暫的幾個時辰。

她想要看百戲,想要參加從沒看過的采蓮節(jié),還有很多很多想見識的事。

她明明就住在京城,可她卻很少踏出家門,從來不知道京城的繁榮到底是怎樣的景象。

她想要證明,自己的身子已經(jīng)好到足以在外頭走動。

“好吧,我們明日再過來。”終究不忍心讓她的心愿落空,盧思浩答允之后,便帶著她離去。

始終沒開口的薛荔灣緊盯著她離去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呼,終于搞定。”抹去額上冷汗,宮澤鑫瞪著好友。

“荔灣,先說好,你可別跟我說一套做一套,到時候要是傷害到思涵,別說思浩不放過你,就連我都不會原諒你。”

“放心。”他低喃著。

她早已走遠(yuǎn),然而那抹清雅的香氣似乎還在他鼻息之間。

方才四目交接時,她羞澀別開眼的模樣,讓他想要將她摟進(jìn)懷里,奈何盧思浩這程咬金偏偏擋在中間,礙眼極了。

“你確定自己真有心要消弭盧家和薛家的世仇。”再確定一次,免得被騙還得背黑鍋,那他就賠大了。

“那老掉牙的事有什么好記的,本來就該放下的,不是嗎。”這是拿來拐澤鑫幫他的說法,但也是他的想法。

長久以來,他總是聽從奶奶的教誨不與盧家來往,如今他卻后悔極了。

正因?yàn)椴辉捅R家來往,他才會連盧思浩有個絕色妹子都不知道。

那個單純的姑娘,害羞嬌俏的模樣像是烙在他的心底,她的笑感染了他,讓他唇角的笑意卸不了。

“可你不覺得很難。”他指的是思浩的態(tài)度,強(qiáng)硬得沒有半點(diǎn)轉(zhuǎn)圜余地。

“再難,也不是沒有機(jī)會。”

為免節(jié)外生枝,他把蒼北先趕回府邸,就怕有什么不必要的耳語傳人奶奶耳里。

“也對啦,你愛上了思涵,為了她,當(dāng)然愿意一笑泯恩仇。”

“愛。”他微瞇起眼。

這是愛嗎?他無法確定,只知道他的內(nèi)心有如荒漠旱地,如今見著她,解了幾分渴,但不足以滿足,他還想再見到她,直到內(nèi)心的渴完全解除為止。

回盧府的路上,馬車廂里,盧思涵不住地看向兄長。

“涵兒,干嗎這樣看著我?”

“大哥心情不好?”

“沒有。”

“回得太快了,肯定有。”她索性坐到他身旁,把臉枕在他肩上。

“是不是宮大哥的朋友惹你不快?”

“不是。”他的大掌輕撫上她的額。

“大哥,我真的沒有發(fā)燒。”她沒好氣地瞪著他。

盧思浩直瞅著她,思忖著既沒發(fā)燒,那么她臉上的紅暈又是所為何來?

“大哥……宮大哥那個朋友你也認(rèn)識。”她試探性地問道。

盧思浩眸色微黯,嚴(yán)肅地看著她。

“涵兒,下次再遇見他避開些。”

“為什么?”

“因?yàn)樗茄鬄场!?

“薜荔枝?”她低喃著他的名字,仿佛他那狂放不羈的笑臉就在面前,讓她心頭微顫著,卻也疑惑他怎么會有這種怪名字……但她可沒忘了兄長的嚴(yán)肅警告,不禁問:“薜荔枝是誰?他......對大哥做了什么嗎?”

她可以感覺到大哥討厭他,因?yàn)榉讲旁跇蛲だ铮蟾邕B正眼瞧他都沒有。

盧思浩笑著,不糾正她錯誤的念法,淺吟著,“不關(guān)他的事,也不關(guān)大哥的事,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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