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快離開，這里是卡塔塔，我們不歡迎任何外來人！”

村落的入口被披著獸皮的壯漢守著，他們手中握著老式的獵人長矛，塔樓上有兩個年輕的男人，將弩箭對準入口外的來人。

“水，水……”盔甲掩蓋下的羅寧發出虛弱的求救聲，饑渴，傷痛，乏力，從未有過的疲倦讓他在希望中倒下，根本聽不清楚對面那幾個野蠻人到底在說什么。

“盧達，尼爾，你們過去瞧瞧他死了沒有，如果死了，就拖到森林中喂養野獸吧！”塔樓上的男人用眼睛警惕的掃視著羅寧身后的灌木叢，對入口的兩個獵人出聲示意。

盧達和尼爾互相對視，然后提著長矛，緩緩靠近羅寧。盧達小心蹲下，取下了羅寧的頭盔，一張年輕蒼白的臉露了出來，雙眸緊閉。

“他還活著！”盧達收回手，他感受到了羅寧微弱的呼吸，再看一眼羅寧的的前胸已經凹陷下去的盔甲，很難想象。

尼爾比盧達要壯上不少，臉上多出一道烏黑的紋身記號。他上前蹲下，確認了一番，然后回頭張望，示意塔樓上的人收回警戒。

“前胸被大力擊陷，應該是某種野獸所為，右腿有貫通性創傷，規整無比，是被矛類尖銳之物刺破，流血過多，熬不過一天！沒有威脅。”尼爾檢查的時候，分析著羅寧身上的傷口，確認沒有威脅，便退了回去，繼續守衛入口。

“尼爾，快過來幫忙扶他一把，他還活著！”

尼爾走出去幾步，就聽到盧達的聲音，盧達已經扶起了羅寧，要帶著進村。

尼爾不為所動，沒有回答，冷眼旁觀。等盧達走近，尼爾將長矛橫在盧達面前，冷聲道：“盧達，你想將他帶進去，放棄吧，你的憐憫并不能讓部領去救治一個外來人！”

“我心中沒有憐憫，不過我相信部領很樂意見他，如果他能醒來！”盧達隨手撥開尼爾的長矛，扶著羅寧繼續前進，“部領上次帶我們出去狩獵，似乎發現了異常，咱們卡塔塔部落位于銀牙山脈最深處，外面的資深獵人都不愿意深入，只會在山脈周邊打獵，如今時不時就能發現外來人的尸體，你不覺得這并非偶然？”

尼爾思考了一下，回憶起近些天村落的不平常處，點頭道：“我隨你帶他去部領那里，這幾日確實太過詭異了點，山林不該這么安靜！”

尼爾對著塔樓上的幾人招呼一番：“偉奇，你們兩個眼睛看遠一點，我和盧達帶這小子進去見見部領！”

隨后，尼爾和盧達一人架著一邊，羅寧的體型在他們兩個龐然大物面前，重量不值一提！

……

“你醒了！”

當羅寧睜開黑色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張烏黑的面孔，蒼老，是它的主旋律！一個頭上帶著某種野獸角的老者，正打量著自己。

羅寧想動，腿與胸膛傳來傳來的劇痛讓他額頭冒汗，發出“嘶”的一聲，忍耐住了。

“謝謝你救了我！”羅寧開口，聲音與平常不同，有些沙啞，不知道昏迷了幾天，口渴，饑餓，“這是第幾天了？”

“我叫卡斯，這里是卡塔塔部落！”老人的眼睛只有一只睜開，另一只緊閉，話語平淡，沒有想象中老者的高深莫測或者慈祥，“這是距離盧登那兩個小子發現你的第三天，你昏睡了三天！”

說話的同時，卡斯隨手扔過一個獸皮水袋，一塊某種野獸的大腿肉。

“謝謝！”羅寧開始細嚼慢咽，長久的虛脫，如果大量進食，會讓身體更加虛弱，以及產生嘔吐。

“現在是正午，你好好回想，晚上我會過來！你不用想著逃跑，且不說外面有我的人看守，你自己根本動不了，如果沒錯，你應該是某位領主的士兵，與那些流落在我村落外的尸體一樣！”卡斯見羅寧已經蘇醒過來，也就不再調配草藥，隨手扔到一旁，起身離去。

羅寧吃了三分飽，食物都咀嚼的很細，有利于消化，他能感受到身體的某些機能在衰退。

“銀牙山脈，卡塔塔部落，摩思諾領主……”羅寧躺下，三天的記憶空白，讓他回想起來有些吃力，不過當他一一思索，經歷便猶如潮水一般洶涌而來，充斥著大腦。

記憶越來越清晰，羅寧眉頭越鎖越緊，直到最后，他呢喃出聲：“如果不是因為我太過虛弱，就不會……”

……

這里是銀牙山脈深處，四處密林環繞，當夜色昏沉下來，一切昏暗無比。羅寧躺在干燥簡陋的木床上，難以入睡，并不是為了等待卡斯的盤問，他已經睡了三天，身體根本無法進入休眠狀態。與此同時，在大約半下午的時候，他隱約聽到外面一陣吵鬧躁動，人心惶惶。

時間一點點過去，羅寧百般無聊，他努力撐起身體，劇痛瞬間席卷了全身。

許久之后，大約已經在深夜，木質腐爛的門被推開，兩個人影走了進來。卡斯一臉疲憊，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老婦人，一臉陰沉，手中握著一根白骨拐杖。

“你沒睡？”卡斯坐下，喝了一杯酒，平復情緒，神態有些疲憊，望著羅寧，緩緩開口，“那好，現在你可以說說了，比如你的身份，你的來歷，外邊那群穿著與你一樣盔甲的外來人尸體，卡塔塔的安寧，被你們的到來，徹底打破了！”

“他們都死了嗎？”羅寧語氣平緩，難以發力驚呼，眼中露出一絲失落，悲傷。

“我是羅寧·尼古拉，暗深城堡摩思諾領主大人的部下，一名士兵！兩個月前，城堡中出現了一只低階惡魔，它隱藏在人群中，屠殺人類，以人血修復傷勢。它恢復之時，杰夫祭祀感應到了它的存在，我們八百鐵騎，與它死戰，最后只剩下一百，它已經重傷，失去了所有魔力，我們一路追尋，直到離這里不遠處！”

“但它失去了蹤影，銀牙山脈實在是太大了，就在我們準備折返回去時，噩夢出現，我們的人中出現了叛徒，攻擊自己人，他們見人就殺，根本沒有人類的理智！我們知道，那是惡魔的把戲，所以我們更加小心，將那些傀儡一樣的士兵抓住，用火燒掉！直到他的出現，一個生有兩個腦袋的怪物，它力大無窮，吃人腦，不知疼痛，一己之力，就滅殺了我們二十幾個兄弟。我們剩下的人開始逃竄，但無論逃到哪里，它似乎都能找到，將我們吃掉！于是，所有人都往外面逃，我也一樣。不過后來我發現，人越密集，那怪物似乎就更容易找到我們，我就悄悄脫離了隊伍，一路往密林深處奔，直到我看見了炊煙，我認識字，以前看過一些筆記，知道各個山脈中都有野蠻人存在，于是，我走到了這里！”

一口氣講了許多，羅寧有些勞累，嘴巴干澀。不過卡斯卻沒有遞過水給羅寧解渴，他在羅寧講述的時候一直沒有開口，似乎在思考消化羅寧的話！那個老婦人閉著眼睛，一只手不停的摩擦那白骨拐杖的頂部，默不作聲。

“惡魔重現人間？”卡斯先是發問，隨后皺眉，敲打著木床邊緣，“如果你身上的傷是那怪物造成，你根本就無法活著逃到我的村落，外面有十幾具你同伴的尸體，他們或許懷著和你一樣的想法，卻很不幸，都死了！”

“所以呢？”羅寧反問，指了指自己的胸前的凹陷傷口，“你覺得有人能造成這樣的痛苦？”

“巡邏的族人很快便會回來，如果有那怪物的痕跡，我想很快便會發現！你先睡吧，我需要去證實一下！”卡斯說著就要領著那老婦人出去，一臉匆匆。

“你該給我換藥了！”羅寧提醒，掙扎起來，卻只能躺著。

卡斯沒有搭理，唯有老婦人出門之前望了一眼羅寧，嘴角翹起，邪魅的笑容讓羅寧轉過頭去。

“看來，卡斯對于我講的故事并不相信！”羅寧閉著眼睛，對于剛剛說的話，他敢當著任何人發誓那是事實，因為他知道，他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真相，只存在于他內心。所以幾分真幾分假，便沒人能辨得出來了。

半夜，外面傳來一陣吵鬧，以及孩童的哭聲。羅寧睜開眼睛，發出沉悶的喘氣聲，目光平靜：“它來了！”

如果不是身體無法行動，羅一定會一走了之，遠遠逃離這個危險的是非之地。

當周圍一切寂靜下來，老婦人杵著白骨拐杖，發出沙沙的聲音，緩慢走了進來。羅寧瞬間睜開眼睛，注視著面前的老婦人，眼神平靜。

“你的謊話，讓我們村子死去了九位族人！”老婦人手腳麻利，開始撥弄羅寧的傷口，盔甲原本在卡斯給他上藥的時候就已經脫下了，除了幾條獸皮固定著藥渣，羅寧裸露徹底裸露在老婦人面前。

白骨拐杖緩緩觸及羅寧的胸口，逐漸深入，直到羅寧眉頭緊繃，開始出現強烈的掙扎。

“可是我看你臉上并沒有憤怒！”羅寧咬牙，原本的疼痛加上老婦人的折磨，他有些麻木了，“卡斯部領呢，他為什么沒有來？既然你背著他獨自前來，你一定發現了什么！”

“聰明的小伙子！”老婦人緩緩收回拐杖，發出老母雞般的咯咯笑聲，“卡斯？那老頭子正在照料他的族人，兩個頭顱的黑暗騎士讓這些獵人死傷慘重，我不同，我并不屬于他們，曾經我與你一樣，在他們眼中，都是外來人。”

“所以？”

“做個交易如何？”老婦人時不時瞄一眼門口，似乎過于小心，“我治好你的傷，或許能讓你更加強壯！你，帶我去你們去的地方，如何？”

羅寧驚訝，面前的老婦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平凡，卻隱藏著一股邪氣，他問道：“你怎么知道那個地方？”

老婦人或許是為了節約時間，嘴里開始念動隱晦的音節，那白骨拐杖，瞬間騰空而起。見羅寧沒有絲毫的吃驚，老婦人更是確定內心的想法。

“我叫安杰娜，是一名女巫，你的身上，有那地方的氣息，我苦苦追尋……”

羅寧直接答應，打斷了老婦人的話：“成交！”

“不過，作為誠意，你必須讓這個村子的野蠻人，替我抵抗那黑暗騎士，如何？”羅寧的臉上，難得掛起笑容，看起來有些邪惡。

“你先前的故事最大的破綻之處，便是你整個胸腔塌陷血液堵塞，依舊沒有死。人類是脆弱的，我曾經聽聞惡魔橫行的時代，有惡魔與人族會產下后代，雖然那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了。不過雷恩大陸并不平靜，既然身為巫師的我已經開始恢復了魔力，那個封印，想必已經慢慢虛弱，有半惡魔出現也不奇怪。你，便是一個半惡魔，我說的對嗎，羅寧先生！”安杰娜緩緩后退，隨意的語氣，帶著咄咄逼人的口吻。

“或許你的猜測是正確的，不過作為人類，我倒是希望惡魔不再重現人間！”羅寧轉過頭，望著墻壁，似乎能從中看到更遠的地方。

門被推開，安杰娜只是嘿嘿一笑，沒有再多說。至于羅寧的要求，對于女巫而言，無論簡單或者困難，她都會去做。安杰娜明白，如果不是羅寧身上有東西在吸引那雙頭黑暗騎士，作為一個沒有思想的一階魔物，絕對不會一路追殺過來。

“那個封印？”

遠久的歷史太過于遙遠，即便流傳下了些許傳說，如今也無人當真。比如，神魔縱橫的年代，惡魔會騎著死亡化作的巨龍，在山河大地揮灑戰火硝煙，雷恩大陸比之如今寬廣千百倍，萬千種族行走在世間，脆弱的人類周轉在它們之間，茍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