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寧又被騙了，第一縷陽光還未撒下，女巫便已經出來。其實也不能說騙，安杰娜并沒有規定時間，只說三天之后他盡可離去。

三天，好久遠。

白骨拐杖因為女巫靈魂的注入重新恢復了靈性，它漂浮著，旋轉著，細小骷髏再次攜帶了安杰娜的生動表情，丑陋無比。

“走走走，起來，小騙子羅寧，你終于可以離開了，美酒，羽毛床，年輕的女人，喔，是不是想想就很激動？”

她的目光很是怪異，落入羅寧心中，猶如被看了個穿透。

心里咯噔一下，難道她發現了，她知道我已經取出了她留在我體內的東西，遭了！

以羅寧對女巫的了解，打算她的目光陰冷中透露著奸詐，那必定開始不懷好意算計著。

“你放我走了？哈哈，別人都說女巫是陰險以及狠毒的代名詞，我想他們一定沒見過女巫，不然不會說出這么仇恨的錯誤言論！”羅寧表面上很歡喜，已經起身，不過實在是四肢無力，只能勉強支撐。為了不在女巫面前暴露，他只能咬牙堅持。

安杰娜顯然看出了羅寧的裝模作樣，是的，昨天還活蹦亂跳，今天怎么就萎了？不過快她就看到了一旁羅寧布置的盾牌，發出咯咯的笑聲：“不不不，他們一定是對的。走吧，從這條道路前行，過了一座橋，你便自由了！”

羅寧收起了和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道：“你言而無信！”

“呼！”骷髏嘴中吹出一股冷風，羅寧

被吹得坐在了地上，邊上的盾牌里面的碎肉四處翻滾，露出那扭動著的綠色蟲子。

“喔，你別無選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羅寧背著那白骨拐杖，搖搖擺擺在潮濕的雨淋中行走，除了方向，漫無目的。

“我們去哪里？”羅寧知道問出“你在里面得到了什么”這樣的話女巫絕對不會回答，不如避重就輕，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白骨拐杖動了一下，拍打羅寧的腦袋，傳出女巫的聲音：“又開始在心里盤算？沒用的。”

許久過后，女巫的聲音再次傳來：“算了，我還是告訴你吧，幽暗之地并非指的這里。這個城堡，不過一個細小的瞭望臺！它指引了方向，而世人卻只在尋求這里的寶藏……”

“喏！”

羅寧努嘴，沒有再去詢問，臉上帶著無法置信，如果這下面的地宮只是一個瞭望臺，那真正的城堡，到底該多么巨大雄偉，這完全是一件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女巫還在滔滔不絕，歷史，傳言，魔法，諸神所有一切都涵蓋其中，實在是太博雜了。女巫的演講顯然是精彩的，羅寧卻默不作聲低著頭，不是他內心不去好奇，他壓根兒一句沒聽懂。

“喂！在消遣我嗎？”女巫發現了羅寧的狀態，突然停了下來。

“啊！”羅寧假裝的入神瞬間露餡，這絕對是他故意的，“不不不，只是你描述的幽暗之地實在是太詳盡，它不但是神魔的交易所，還是異族的堡壘，還是人類先祖雷恩先知的行宮，更是……我忘了后面是什么了！不過你既然如此明白，為什么已經到了山腳，卻隱藏在野蠻人中，不愿意再行一步？”

對女巫越是了解，羅寧越加覺得她深不可測，仿佛任何事情都能從她的口中用正確且專業的描述生動的講述出來。比如，摩思諾的名稱，羅寧的狀態，土著的身份……以及路上遇到的一切雜七雜八。

“哼！”女巫的冷哼顯示出她內心的憤怒，她沒有再說，如果不是天地能量的恢復，她也難以接觸這些。再多的秘密如果沒有力量去揭開，那么無論他多么的博學，依舊只是一個平凡之人。

而這，便是女巫的無可奈何。很早以前她就已經來到了銀牙山脈，多年過去，她終于有力量去做。

羅寧的速度相當緩慢，不是他故意如此，白骨拐杖的重量還不至于壓迫他這個成年人，他知道女巫察覺了他的虛弱，否則不會這么平靜，她一定會催促。

無法變身成惡魔，羅寧猶如第一次出現在卡塔塔外一般無力，傷口隨著他行走被一絲絲拉扯，劇痛無比。

時至這時，羅寧第二次感受到了銀牙山脈的廣闊無邊，以及它的復雜難行。第一次，是他混跡在摩思諾的士兵隊伍時。

外面有傳聞，源頭來自打獵的老獵人，銀牙山脈的的中心處有吃人的怪物，它們游蕩在黑暗當中，窺視，跟隨，然后出現在你的影子當中，剝奪你的靈魂。

如果不是無法變身惡魔，羅寧絕對不會在意這狗屁的傳聞，然而此刻，他感受到了恐懼的氣息，仿佛被無數的眼睛盯著。

“嗚！有那么勞累嗎？這才不過走了半天而已，你真是惡魔當中最丟臉的存在，不，放在人類當中也是！”

對于女巫的嘲諷羅寧已經免疫，此刻他渾身不自在，背心有冷汗冒出：“喂！身為女巫，你不打算告訴我前面到底有什么嗎？這種被盯著的感覺，真的讓人，頭皮發麻！”

失去了肉身，自然也就失去了一部分感知，安杰娜也嚴肅起來，她知道羅寧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你發現了什么？”

“仿佛在土著地洞中被你的惡毒眼睛盯著的感覺，無處不再！”羅寧的形容很到位，女巫沒有去譏笑羅寧的膽小，她自己是如何的人，恐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哇，哇，哇……”

猶如嬰兒的哭泣聲突然從冷風中傳來，四面八方，它們是那么的眾多。

“怎么辦？那是什么？”羅寧緊張起來，“你是女巫，你必須想辦法殺了那東西，你的巫術呢？”

“你不是惡魔嗎，你覺得一個靈魂能做出怎樣的事？”女巫的回答讓遲疑中的羅寧選擇了快速奔跑，他沒有回頭，只期待惡魔之力早日將胸口的傷疤修復，讓后給他變身的可能。那個東西，或者說是一群，似乎就在他身后。

奔跑中的羅寧失去了思考能力，他不敢停下，女巫是脆弱的，正如他最開始見到靈魂狀態的她時的第一感覺一樣。如果惡魔之力能夠恢復，化身惡魔之后，羅寧會選擇第一時間折返，而不是聽從這個滿肚子壞水的靈魂的命令。可惜，如今他是人類，并沒有反抗的資格。

一分鐘，一小時，兩小時，直到羅寧感覺不到身后的窺視，他精疲力竭，一頭栽倒在地。

“我想我們遇到麻煩了！”女巫顯然不希望羅寧就此身死，白骨拐杖漂出，圍著羅寧轉了一圈，噴出一圈黑霧將羅寧籠罩。

緩緩睜開眼睛的羅寧，感覺到身體中有東西在流失，他驚恐的望著女巫，大聲怒吼：“你還想乘人之危？我為你這樣，你還想吞噬我的靈魂。”

“閉嘴！”女巫冷冷的聲音傳出。

在女巫說出這兩個字時，羅寧先前的感覺一掃而光，反而覺得有一股特殊的能量在進入體內，幫助他恢復惡魔之力。

“它們是無目鬼，死氣能遮蓋你的活人氣息！與你一樣，它們同樣屬于惡魔，雖然是最低階的雜交品種。它們，才是真正來自于深淵，擁有最黑暗的邪惡。如果你天真的以為同族相憐能讓它們聽從你的吩咐放你離去，你可以大膽走出這團死氣。”

在奔跑的途中，女巫看到了后面那些東西，認出了它們。籠罩在死氣當中的羅寧是舒適的，他很喜歡種感覺，猶如彌漫在讓人心曠神怡的溫泉當中。同樣，他也聽到了女巫的描述，以及，那些緩緩走來的，無目鬼。

剛一回頭，羅寧被嚇得坐在了地上！映入眼簾的，是無數密密麻麻的不足半米高的人形生物，它們的腦袋占據了身體的一半，如同獵狗一般，抬起頭顱，四處嗅著氣息。

近在咫尺，卻猶如天地之遠，它們猶如瞎子一樣在不停的摸索找尋。

“它們看不見嗎？”對于這個問題，女巫沒有回答，羅寧直接找到了答案。

面前的無目鬼頭雖然很大，卻沒有眼睛，確切的說，它們的眼睛是四條藍色發光的縫隙，難以睜開。

“呼！”

大口喘氣，羅寧不敢再動，那些無目鬼越來越近。如果不是知道女巫需要自己這個苦力，羅寧一定覺得她是在害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我獲得了惡魔的力量，接觸了鬼鬼神神，我一定會被嚇死！”羅寧干脆坐下，等待它們離去。

“是嗎？”女巫發出驚疑的語氣，“那真是不巧，如果我不知道你能化身惡魔，我可能不會殺掉那幾個獵人！”

言下之意，她會殺了羅寧，尋一個強壯點的人類背著她前行。

“他們可不知道那個地宮！”

“那就晚一點殺你。”

對話是無聊的，猶如爭吵，不過好像這團死氣能夠阻撓的不僅僅是氣味，還有聲音。好在那些無目會來得快，去的也快，轉眼便清靜了。片刻的停留，讓羅寧對安杰娜的惡毒以及博學又多了一層認識，仿佛世界上沒有她不知道的東西一般。

第一天就遇到了無目鬼，這不知是運氣太好還是惡運太差，獵人的話十句九句不能當真，羅寧如果出去講給別人，一定會有人相信，他不是獵人。

第二天，他們遇到的東西比之無目鬼更加可怕，那是一條長達十米的巨蛇，鱗片猶如盔甲一般覆蓋在它全身，碾壓而過之處，樹枝折斷，巖石被砸碎。

第三天，大蛇還未離開，一個毛茸茸的綠色巨猿跳了出來，手里握著一根巨大的石棒，與巨蛇纏斗在了一起。

兩個龐然大物，聲勢驚天動地，不過還好這里已經遠離人類文明太遠了，沒有人會看到。

第四天，風平浪靜，沒有怪物，沒有惡魔，連天空都沒有一片黑云。

“該死，你又將我引入了你的毒計當中，我該怎么出去，難道你覺得我變身惡魔之后，我那在你口中一階都沒有的惡魔之力，能夠與那些東西戰斗？”羅寧氣喘吁吁，他如今已經能夠短暫時間內變身惡魔狀態，維持數分鐘之久。

白骨拐杖被他捏在手中，他恨不得將其砸碎，然后拋到那怪物面前，讓惡魔吞噬掉這個狡猾的靈魂。

“我心情很好！”女巫控制著白骨拐杖，脫離了羅寧的手，盤旋幾圈之后，越飛越高。

“到了！小騙子，謝謝你送我一程！作為初代惡魔，你應當會對真正的幽暗之地感興趣的，它就在你的面前。”

“你……”

女巫聲音消失的時候，那白骨拐杖也一同消失，沒有道別，沒有警告，什么都沒有留下，包括告訴羅寧怎么獨自躲避那些沿途的危險，安然回到文明社會的方法。

“她很急迫！慌張！期待！”坐在地上，羅寧猜測女巫不會再回來了，真的不會，就連那根白骨拐杖也被她帶走了。

偽裝散去，羅寧恢復了原本的陰沉，旁邊的樹木連接著天地，遮天蔽日。羅寧摸了下胸口，那里已經凝結成了一塊傷疤。

“初代惡魔！”

這四個字，已經不是羅寧第一次從女巫口中聽到，那到底意味著什么！

“開玩笑吧！我怎么可能對這里面感興趣呢！”羅寧轉身，直接離開。

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了下來，四處張望，或許不放心，他成惡魔的形態，去感知，依舊一無所獲。

“她真的走了！”多疑的羅寧，恢復了人類模樣，如果先前是猜測，那么現在就是確定了女巫的離開。

“這是！”

突然，心臟的位置，一股黑白的光芒投射出來，一片虛幻的影像映射而出，黑色與白色之間，勾勒出一片美麗的天地。

傳承的印記，惡魔的符號，羅寧用手去遮掩，那黑白光芒透過了他的手掌。

“嗷！”陌生且熟悉的感覺如潮水般涌來，一股莫名的悲傷浮現在羅寧心頭，是那么的強烈。

畫面開始轉動，二十一年的認知在這一刻蕩然全無。

不知不覺，羅寧化身成了惡魔的模樣，那戰爭，已經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