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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地勝武陵源 紅樹青山容小隱 人飛方竹澗 蠻煙瘴雨救靈嬰(7)

趙霖知天尚早,連日不曾好睡,又遇到昨日奇險,意欲再睡片刻,索性多養一會神也好。本想再睡些時,哪知服了靈藥之后,不特毒盡復原,井還體力大增,心智靈明,精神甚是健旺,如何能睡得著。加上心念朱、王二友,渴欲一見,思潮起伏,終難入夢,勉強合目養神。

趙霖待有半個多時辰,忽聽洞外異聲大作。先是一片烏魯和鳴,雜著幾種從未聽過的鳴嘯之聲由遠而近,自空落下。跟著又是一片猛厲獸吼,只聽出中有猿、虎,別的通聽不出是什野物,互相嗚嘯吼叫,震撼空山,齊起回應,林木蕭蕭,聲如潮涌,勢極猛惡,聞之心悸。約有半盞茶時,忽又聽連喬震天價轟的一聲怒吼,雜著兩聲銀箏,群響頓息,猶有余音,蕩漾空山,半晌全止,重歸靜寂。趙霖因守嵩云過午始出之誡,心雖驚異,并未起身出視。過有不多一會,先聽有兩少女在洞外說笑,語聲隱約,聽不甚真,但無嵩云在內,疑是嵩云所說七姊。

正尋思問,忽聽少女一聲呼斥,緊跟著一聲慘叫。聽出那聲音正是同來好友朱人虎,關心過切,不禁大驚。聲才人耳,也沒往下細聽,慌不迭縱身下地,匆匆登鞋,連忙趕出一看。見離門不遠,站著兩個玉腿裸露,周身珠圍翠繞,光艷照人的妙齡女子,正指著一株大松樹上笑罵。樹枝上有兩只比人還高,似猩似猿,通體白毛如霜的野獸,各用兩只后爪倒掛在樹枝之上,前爪將朱人虎手足分別抓緊,各閃著一雙通紅火眼,注視下面二女,好似待命而動。朱人虎雖然不再出聲,但已疼得牙關緊咬,面如白紙,似己嘗到厲害,絲毫不敢掙扎,負痛強忍情景。趙霖血性,雖看出那東西爪利如鉤,猛惡非常,難于抵御,無如為友情切,由不得急怒交加,百忙中回手一摸,兵刃暗器已在昨晚被人解下,當時怒火上攻,無暇再計利害,剛喝一聲:“畜生敢爾!”未及上前,倏地一股疾風由斜刺里飛來,耳聽:“趙兄不可妄動!”同時人影一閃,便有男女兩人落在面前,正是韋萊、嵩云一雙愛侶。那樹上還盤踞著一個未動手的黃猩也已飛落,被嵩云擋住喝道:“這都是我家的客,你們待要怎樣?”黃猩聞言,怪嘯了聲,便自縱退回去,另兩少女也指著樹上兩白猩喝道:“主人講情,還不放下!”兩猩前爪一揚,便將人朝趙霖拋來。

趙霖連忙一把接住,看出朱人虎已不支,恐他難堪,忙喊:“多謝韋兄、云姊!”

轉身便往里走,剛把朱人虎放向榻上,忽想二女有“主人講情”之言,適又聞得禽鳴獸嘯,必是外客,帶的怪獸前來。朱二弟不知何故,將人惹翻,才有此事。那么高大猛惡的猴形怪獸,自己屢世山居,日常冒著瘴雨蠻煙,在草莽未辟的深山窮谷之中游獵來往,似這等怪猿惡猩,尚是初見。且喜主人趕到,才得無事。人虎本領頗有根底,卻只一照面,便被擒去。照那情勢,自己就有兵刃暗器在手,也決非其敵。事后想起,好不驚愧。

細看人虎閉目不語,只是嘆氣。被抓之處,筋肉紅腫,凸起了好幾條,一身武功,并無用處。且喜未受什別的傷。趙霖一摸衣袋,治傷膏藥尚在,便取了幾張出來,分別貼上。

知他好強,傷還未愈,不便盤問細說。欲向韋萊、嵩云道謝,并間起釁之由和那怪獸來歷,到底是曲在人虎,還是二女率獸欺人?略微安慰人虎兩句,重往外走。

趙霖出洞一看,就這來去匆匆,不到盞茶的工夫,嵩云和先見二女,連那三只形似猩猿的怪物,已不知去向,只韋萊一人在峰下取水。洞外本是四山環繞的一片盆地,一眼看出老遠,三人三獸竟會走得如此快法,心中大是驚奇,方想嵩云曾有過午始能出見日光之誡,照日色只是辰已之間,自己和朱人虎俱都犯了禁忌,不知有害無害?韋萊已用一陶器接取新瀑走來,見面笑問:“趙兄,你那貴友受傷可重么?見血沒有?”趙霖答說:“多謝韋兄。敝友只被抓之處紅腫,未受什傷,也未見血。似此猛惡東西,初次遇到,可是猩猿一類么?”韋萊答道:“不出血還好,否則又要麻煩。貴友實太冒失,性情心術比起趙兄、王兄,也相差天地。他無故生事,將這兩個女魔王招惱。如今雖經云姊勸走,事情還不一定算完呢。他今日一早,人剛回醒,一開口,先把云姊得罪,討了個沒趣,想不到一會又惹出亂子。天底下竟有這么荒唐的人。”

趙霖聞言,又急又愧,明知丟人必不在小,其勢又不能不問明,以便應付。想了想,答道:“愚弟兄三人,實是初入仙山,受傷昏迷,行事荒唐乖謬。即以昨晚而論,已承靈云姊指明,實有云泉可飲,竟不知仔細尋找,誤把石乳吃了一些。入口才知是靈藥異寶,已經無法挽救。除向主人告罪外,別無善策,愧歉萬分!不料敝友又復無知生事,真教人無地自容呢!”韋萊笑道:“趙兄真個光明,貴友如何能與你并論?以前我們不知,就今早到此時,這兩件事而論,青衫老人恐見不著呢!本是云姊逼我取水,為他和藥治傷。既未見血,已用不著。我也不愿與這等人交往,我們就這里略說大概吧。”趙霖含愧應了。

韋萊繼道:“石乳固是奇珍,除家師自用外,原也留以救人。趙兄誤服,乃是命中該有這場機緣。況又光明無私,師娘知道,決無見怪之理。只是日前聞說玉龍山絕頂仙猿寨,龍家姊妹兄弟多人,至遲今早要來拜望師娘,討取靈泉,釀酒和藥。他們原是土著,老寨主在七十年前為人義氣,天生武勇,力大無比。彼時一般土人多喜擄劫漢人,生吃人肉。他因受一異人點化,于一年內,連制服了七十四種山寨,立下禁條,改去食人肉的惡習。他又為那異人采取到一種極珍奇少見的靈藥,因此得了好些傳授和好處。”

異人又為他在玉龍山絕頂,擇到一處風景最好,氣候溫和之區,建寨隱居,常年享樂。

那地方人跡不到,他們也輕易不肯出山。就出山也是三兩人扮作尋常邊民,往城中走動,稍住兩日,即行回去。所有子孫,個個本領高強,更養有不少珍禽奇獸,厲害非常。他們每次出門,全聽老寨主告誡,向不生事。無如都有一點奇特性情,喜怒難測。女的個個美貌非常,有那倒媚的人遇上她們,誤把瘟神當作女菩薩,上前戲侮,當時她們只避開,并不計較,事后休想活命,但喜有骨氣的硬漢,也有臨時被她們相中,帶回山去做夫婦的。情愛卻也專一,只不輕許男的回家罷了。

我們原是打出來的交情。因云姊有一次說她們長得美貌,此間靈泉所和靈藥,有潤膚駐顏之功,她們便向靈姊討取。師娘知道有好幾種珍藥俱產她們山中,絕頂所產尤有奇效,上次云姊和我即因采藥與她們相打,便令云姊告知,彼此互易。后來索性連藥方也傳與她們,由其自行調制,倒也相安。家師前年偶和青衫老人談起,互相占算,算知來往密了,并非好事,于云姊也有不利之處。果然不久便發生了一件事,由此和她們疏遠了,云姊和我輕易不去,她們也只每年制藥取水來上兩次,表面還好,實則彼此都有一點過節。最討厭的是她們難得大舉出山,借著取水是件大事,得有老寨主的允許,一來便是好些人,并還把飛的走的帶上一大隊,鬧得獸蹄鳥跡,到處都是。內有兩種惡畜更愛生事。這次大師兄收伏連喬,也為準備對付這群畜生之故。不過龍家子女也頗有兩個和云姊交好的,不能一概而論。

這次我們得信之后,知她們來時聲勢甚大,恐把來客驚動,好奇出視,雙方相遇,或是話不投機,或是畜生惹厭,生出事來,先往后洞分囑朱、王兩位。王兄人甚端謹,自無話說,躺在床上,靜等過午與你見面。姓朱的見了云姊,競當劉阮誤入天臺,開口便錯。云姊懶得理他,出來尋你,發現石乳少去一些,你還未醒,談了兩句走出,龍家姊妹兄弟等十多人已經來到。那過午始能出見日光,以及昨夜別時對你所說無論有何異事不可過問的話,實力龍家要來,防生枝節。欲俟過午,來人已經安頓,再引你們去見師娘,便不致撞上了。哪知貴友依然惹下亂于。

那兩少女一名月姑,一名巧姑。一個二十三歲,一個十九歲,是同母姊妹,情分親熱,形影不離。山民多是早婚,只這二女年長未嫁。她們有一姊,丈夫是個不第秀才,因此二女從小染了一點漢人氣息。聽二女平日口氣,并非不嫁,只想嫁一個文武雙全的漢人。她家女子,全是招贅,一經成婚,終身住在她家。就算夫妻情厚,瞞著老的回鄉一行,也只去往家鄉,略微祭掃,或是省視父母家人,住上十日八日,便須回轉。女的更須隨在身側,寸步不離,仿佛男的賣身與她,行動不能自主。盡管衣食無憂,享受也好,稍有志氣的男人,自然不肯。他們和別的山民不同,最忌同姓為婚,血親犯好,立時處死。二女還有幾個姊妹的丈夫,多半是藉著出山之便,或往別的土著部落中趁墟寨舞,擄掠勾引了來,各族都有。月姑姊妹自視甚高,尋常漢人看不起。又因為老寨主之誡,防因美色生事傷人,輕易不大出山,機緣更少。所以耽延至今,尚無婚配。

大約你那朱朋友,在洞內聞得禽獸吼嘯,出洞探看。恰值他們帶來有三個白猩子,這東西性野猛惡,爪利如鉤,力大無窮,性更靈巧。因上次來過,知道門前兩株古松上面結有不少松子,又愛飲那瀑布下面的靈泉,一到便背了主人,偷偷趕來,想要吃喝。

二女倒是好意,防它們爭食,犯了野性,自相惡斗,毀損景物樹林,又恐撞入洞內,亂翻東西,別人制它們不住,特地親身趕來,迫令歸隊。到時見白猩子只采松子吃,并未胡鬧,也就聽之。本意在洞外流連一會,再行帶走。沒料姓朱的走出撞上,見二女長得好看,極似山中山女。索性說漢話,也好一些,上來便用土語調戲,當作此間主人,問早來所見女子,如何著的是漢裝?二女先當是我們自己人,還不好意思發作。后來聽出是外來的,連云姊姓名俱不知道,又那么隨口狂噴,偏所說的又是一種下作土語。未了竟說他家廣有牛馬田業,珍珠寶貝,如何好法,自身如何有本領,要二女隨他回山為妾,一同享福。二女聽他越說越難聽,如換平常,早已怒發,下手要他命了。這次許是看在主人情面,并未出手,只用漢語怒罵:無知小賊,你瞎了眼么?樹上白猩子最喜捉弄生人,又通人語,早看出主人面色不快,躍躍欲試,想要討好。可笑姓朱的色欲蒙心,既未查看風色,連樹上蹲伏著那么高大兇惡的白猩子通未看見。等到二女怒罵,未及還言,兩只白猩子已飛身下來,將他抓向樹上吊起。

“云姊老遠看見姓朱的和二女對面說話,知道不妙,連忙趕來。趙兄已經出洞,為友關心,似要動手解救。尚幸我們也已趕來,搶向前面,同時二女也開口令放,姓朱的才保一命;否則那東西生具神力,非人可敵,四爪又有奇毒,即使二女不發號令,不致便將人撕成兩片,重傷定所不免了。姓朱的說話,好些犯忌,二女性情古怪,礙于云姊情面,當時雖然無事,歸途恐難免于阻礙,尚須從長計議呢。”

趙霖聞言,幾乎無地自容。他素性好強,沒料到朱人虎一再丟人,正在氣急愧憤,未及答話,忽聽一女子在身后接口道:“人家才不看我的情面呢。”回顧正是嵩云,不知怎會在身后出現,忙謝解圍之德。韋萊問道:“龍家姊妹莫非想在我們這里和人過不去么,那她們當時收風做什?”嵩云笑道:“你真叫老實。自來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什么人配什么貨色,多不好的東西也有它的買主。你當她兩姊妹是壞意么?據我觀察,兩下初會時,因姓朱的說話下流,實是有些不快。及見姓朱的被白猩子抓起,這等猛惡之物,竟敢硬掙個兩下,白猩子沒留神,幾被掙脫,后來又一直熬痛強忍,半聲不哼,便有了憐意。這兩姊妹本就為了尋不到如意郎君時常悶氣,見對方人本不丑,年紀又輕,是個有本領骨氣的漢人,大約早活了心,不等我來已想放了。其實姓朱的上來如不說那些怪話,只用人話問答,人家必早愿意,何致吃苦?適才送她們到五云壁洞中安頓,本來尚要隨同世兄嫂們陪客,過午始能來此,反是這兩姊妹急聽回復,催我來的。憑姓朱的這樣人,也會被人看中,你說多怪!”

韋萊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們搶到趙兄前頭,你只說且慢兩字,巧姑便說主人講情,將人放下。我還奇怪,收風這么快,與往日行事不同,疑她們歸途有什么阻礙,原來還有隱情。這樣也好,省得趙兄為友心熱,又要發愁。”嵩云笑道:“好什么?難題還多,沒問明呢。”韋萊道:“彼此都愛,兩廂情愿,有什么難題?”嵩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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