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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銀行的起源

此時,美第奇家族的財富已經傳承到了掌管著家族卡弗吉奧羅分行的領導者喬凡尼·迪·比奇·德·美第奇手中,之所以稱作卡弗吉奧羅分行是因為它仍舊保留有美第奇在穆杰羅時的財產。喬凡尼出生于1360年,是卡弗吉奧羅村的小農場主阿維亞爾多·德托·比奇的第四個兒子。阿維亞爾多并不富裕,但他用足夠的社會地位迎娶了貴族斯比尼家族的成員,當他在1363年去世后,他的財產在他的妻子和五個兒子中平均分配,沒有使他們其中一人特別富裕。

在羊毛工人起義的時代,喬凡尼只有18歲,幾乎可以肯定,在起義的2年中他都生活在佛羅倫薩,在那次起義中,喬凡尼得到了他的遠房親戚薩爾維斯托·德·美第奇的秘密支持??赡苷且驗檫@樣,喬凡尼在他的一生中都對下層階級保留了一份暗自的同情,雖然接下來的政治氣候幾乎根本不支持那種同情。在起義失敗后,舊家族成員很快就重新樹立了他們的權威:由強大的阿爾比茲家族、卡普尼家族和伍茲阿諾家族建立起了寡頭壟斷集團,并由馬索·德格利·阿爾比茲領導,這種情況一直延續至下一個30年。就像維爾依在1393年幫助平息騷亂一樣,盡管經歷了偶然的騷亂,這也是佛羅倫薩一段經濟繁榮和政局相對穩定的時期。寡頭政府的統治雖然已經穩固,但并不得人心。

組成寡頭壟斷的強大家族遭到了美第奇家族及其同盟的強烈反對,這可能很好地說明了維爾依并不是很情愿參與到政治中,這多多少少激發了他的人性。這種不情愿的情緒也影響到了他的遠房表兄喬凡尼。很難說這兩個早期的美第奇家族成員在政治上的謙遜態度是出于天性,還是偽裝的,或者只是想表現出一種對家族忠誠甚至是出于家族政策的原因。14世紀末,家族意識在中世紀人的思維里是根深蒂固的:人們傾向于因為自己是家族的成員而不是個體而自豪。如此一來,這些早期的美第奇家族成員可能自然而然地把個人政治野心融合到家族整體的長期抱負中,他們相信在比較有利的時期,政治權利才會被家族獲得;同時,這種觀念有利于他們打好基礎,更深層次地穩固了家族和家族的財富。盡管那種遠見可能會顯示出一種極其完美的政治野心。美第奇家族是為了政治權力隱藏了野心還是他們早期財富的累積本身就有野心?時隔已久,人們不可能說得清美第奇家族在那個時期的計劃。

身為美第奇家族的成員的確對喬凡尼的事業起到了幫助作用,在羊毛工人起義之后不久,家族企業的新領導者喬凡尼的叔叔把他分配到位于羅馬的維爾依銀行的當地分行去當學徒。家族關系總是在企業中占據了很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在信任特別重要的銀行業。正因為如此,喬凡尼在商業中也明顯地表現出了他的資質,在幾年的時間里他就成為年輕的合伙人,三年后他就成為羅馬分行的經理。同一年(1385年),他和皮卡爾達·布爾里結婚了,她帶給他1500弗羅林的嫁妝,這些錢他幾乎都用來投資在各種各樣的個人商業項目中。

根據各種流傳的說法,維爾依的生意在整個14世紀80年代都處于繁榮時期,大部分應歸功于在喬凡尼管理下的羅馬分行所取得的成功,因為它貢獻了大部分的利潤。但是此時維爾依已經快70歲了,在中世紀末,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年紀,1390年年初他退休了,結束了他的事業。這給了喬凡尼把羅馬分行變成他自己的企業的機會,依照當時的慣例,他肩負起了掌管維爾依羅馬公司資產和負債的職責。根據佛羅倫薩的政府檔案記載,喬凡尼在交易中損失了860個弗羅林,這意味著維爾依要么進入了近期的低落期,要么在把業務移交給經理時偽造了賬目。6個世紀過后,兩個猜想都沒有得到確鑿的證據,或者那個時候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方法來保存證據。

1397年10月1日,喬凡尼在佛羅倫薩建立了總公司,這也被認為是偉大的美第奇銀行的創始日。羅馬、元老院(教皇法院)以及所有的侍者,為銀行提供了大量的收益來源,佛羅倫薩成為歐洲銀行業的中心,并且為投資者提供了最好的機會。美第奇銀行的創立細節和它早期的交易記錄都被保存在佛羅倫薩國家檔案里的銀行機密簿(封面上寫著“神秘賬本”)中。這本“神秘賬本”實際上不過是銀行的私有記錄,但是它的字面意思卻讓早期的銀行充滿了浪漫和陰謀的感覺。

美第奇銀行的初始資金是10000弗羅林,其中有5500弗羅林是喬凡尼的自有資金,其余部分是由兩個不是美第奇家族成員的合伙人出資的(這兩個合伙人通過聯姻而進入美第奇家族)。在第一年的交易中,銀行產生了10%的利潤,這些利潤通常會從銀行取出以便于合伙人的再投資。喬凡尼開始在他的家鄉卡法吉奧羅周圍買下一些農場,用多元化的資產來應對金融世界的變化。

除了擁有發達的銀行業,佛羅倫薩也是羊毛加工業的重要中心,與像佛蘭德斯和英國一樣遠的國家都建立了服裝貿易關系。有名望的商人家族總是對這兩種生意都感興趣,1402年,美第奇銀行出資3000弗羅林購買了一個布料生產車間。年末,記載顯示美第奇銀行在威尼斯開設了一個辦公室,由那瑞·托納·奎塞擔任經理,這樣一來可以讓銀行從威尼斯和東方的交易中獲益(實際上完全被威尼斯壟斷,雖然局外人能從成長起來的附加貿易中獲利)。現在羅馬辦公室已經開始擴張,在那不勒斯和羅馬東南80里的加埃塔港都開立了分支辦公室。

但是除了在1408年為另一個羊毛加工廠融資以外,這次擴張已經是美第奇銀行在第一個20年間擴張的極限了:喬凡尼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他更喜歡聯合。這種特質是他和前輩、遠房親戚維爾依——美第奇家族領導者所共有的特點,他會把這種思維傳給他的兒子;作為一個銀行家,美第奇要用謹慎和效率而不是創新去創造財富。相反地,就銀行知識來說,他們沒有發明匯票,但他們是發明控股公司的專家;他們的成功可以說是基于先驅開創的經過考驗而又值得信賴的技術。

美第奇銀行從未經歷快速的擴張,即使在它最繁榮的時期,也沒有像前一個世紀的佛羅倫薩的三大銀行巨頭一樣進行業務擴張,這三大銀行分別被巴爾迪家族、佩魯齊家族和阿齊艾烏奧利家族持有。美第奇銀行并不喜歡過分擴張他們自己的業務范圍。當銀行的利潤增加的時候,喬凡尼購買佛羅倫薩周圍的馬格羅和土司肯山上的農場更加展現了保守投資的天性;當他變得更富有的時候,財富仍留在本城內。喬凡尼并不僅僅創辦了美第奇銀行、美第奇銀行業法規,而且打下了堅實的家族財富的基礎,這也成為他的權力基礎。

美第奇銀行的領袖很快就成為佛羅倫薩的名人,1401年早期,喬凡尼以杰出市民委員會委員的身份,參加了為洗禮堂設計新銅門的活動。這是美第奇家族第一次參與到藝術資助中,盡管在這個案例中,真正的資助人是城市本身。在評選優勝者中,沒有人知道喬凡尼所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后來得到設計銅門獎金的人叫作洛倫佐·吉貝爾蒂,是佛羅倫薩的一位年輕的雕塑家,后來成為文藝復興時期的創建者之一,就好像喬凡尼成為美第奇家族資助的創始人一樣。但是在這個時期,23歲的吉貝爾蒂僅僅只有天賦,而42歲的銀行家也只是對賺錢感興趣。毫不夸張地說,正是這次機會,使吉貝爾蒂走上成為偉人的道路,與此同時也打開了喬凡尼的事業,看到了有比積累財富更有意義的事情。

時隔如此之久,僅僅通過我們現在掌握的極為有限的證據與線索來識別吉貝爾蒂的性格特點實屬不易。目前我們所有的線索中,一尊來自佛羅倫薩美第奇博物館中由布倫奇諾繪制的喬凡尼肖像可能是向我們還原喬凡尼外表的最佳證據;這幅畫像描繪得細致入微且極具感染力,能為我們提供很多有關事物本質的可能線索(見圖3)。但問題是,布倫奇諾出生時,喬凡尼已經去世70多年了,這就使得這幅喬凡尼畫像在外貌層面的精準度引起爭議,心理與精神層面上那就更不要說了。

圖3 布倫奇諾筆下的喬凡尼肖像

盡管在繪畫過程中夸大了喬凡尼的身高,但這幅畫像并不是蓄意奉承;與其他能夠反映喬凡尼外表的線索相比,這幅畫像的相似度最高,與他的兒子科西莫的畫像在很多地方都驚人的相似。這也在無形中暗示了之前一個未被證實的說法也是有一定根據的:科西莫的畫像是根據一幅更早時期的喬凡尼坐著的畫像參考拓畫的。布倫奇諾描繪了一個精明的,或是一個英明的男人,一個匯集質樸與狡詐于一身的雙重性格的人。他的下頜微微上揚表明他固有的高傲氣質,清澈而又堅定不移的眼神,他前額上細細的皺紋表明他是一個深思遠慮的人,他寬而薄的嘴唇也暗示著他是一個好色之徒,審慎且喜怒無常。換句話說,通過這幅畫像,我們可以盡可能地去猜想喬凡尼的經歷,盡管關于他的現實生活的信息我們所知無幾,但這幅畫像,給了我們無限的遐想空間:盡管這幅畫像不是“真實的”,但確實符合實際。

1402年,喬凡尼已位于Flirentine Arte del Cambio(一個銀行家與貨幣兌換的公會)的前列并繼續在德拉西尼奧列擁有裁決權。這聽起來還是無比榮耀的,盡管喬凡尼的銀行在佛羅倫薩當地除了營業利潤之外并不入流。在當時,銀行只是一個面積較大的單間,里面分為不同名稱的記賬單位和柜臺,柜臺里面坐著柜員和一個帶著算盤的記賬員。大多數銀行里只有不足6名員工,可是據美第奇機密簿記載,1402年這家銀行一共雇用了17位員工,5名在佛羅倫薩的總部,剩下的12名員工被分到羅馬、威尼斯、那不勒斯和蓋塔。每位銀行職員一年的工資大概為50弗羅林,已經足夠負擔生活開支了,因為在當時,一個一年能賺到200弗羅林的人就足以負擔一大家人的生活起居并且可以住在擁有兩位傭人、一匹馬和一頭驢的位于市內商業區的大房子里了。

美第奇銀行還有其他佛羅倫薩的銀行的員工并不是憑借實力晉升的,晉升一般都是靠員工的關系與人脈網——或是家族地位,或是與家族外的有社會地位的人私交甚好。為了增加信任,分支機構的負責人通常會在一些特殊的分支機構里設立次級管理人。盡管如此,美第奇銀行的威尼斯辦公室由內里·吐納奎恩斯擔任經理以后,依然出了紕漏。內里的合伙協議中明確規定禁止他與德國人有業務往來,因為在意大利人的感染下,德國的商業環境惡化,并且有時會以不正當手段獲取不義之財。

但顯而易見,內里被誘人的報酬收買,決定鋌而走險為德國商人放貸,結果德國人在拿到巨款貸款后沒有償還就順著勃倫納山口逃回了自己的老家,只剩下內里獨自承擔這賬戶上的巨額虧空,即使這樣,他對這次他卷入的德國非法投資只字不提。在總部很快就會查清真相的巨大恐慌壓力的籠罩之下,內里外借了數額大于欠款金額的借款,這樣,威尼斯分部才得以顯現數目可觀的盈利數字。

但不幸的是,這筆外債在借款期間的成本爆炸性地增長,無論內里多么竭盡全力地嘗試彌補,他也無法通過銀行運營賺到足夠的利潤以覆蓋這筆欠款的利息并且保持賬面平衡。

據記載,內里在1406年4月25日被召回佛羅倫薩后被喬凡尼解雇,另外喬凡尼要求內里償還損失的全部金額。這迫使內里變賣所有家產,包括他當時的住宅,但還是資不抵債,最后他決定勇敢地踏上北上的征途,穿越阿爾卑斯山脈去追捕那幫失信的德國商人。傳言在最后,內里在波蘭的克拉科夫追上了這伙德國人并且成功追回一部分債務,由于當時遠離家鄉,內里最終決定利用這筆錢在這里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將錢分毫無差地送回喬凡尼手中。這個故事生動地闡述了在15世紀早期銀行業的大體情況與從業環境:按照以往的商業慣例,需要在風險與信用之間力求平衡,審慎行事,即使對于像喬凡尼這樣小心謹慎的人也無一例外。

無論喬凡尼如何小心謹慎,也難免犯一些匪夷所思的失誤。明令禁止與德國人進行貿易往來這一條款被寫進合同中,暗示喬凡尼也可能因為與日耳曼人的生意吃過虧,甚至他的生意伙伴有時也是非常不值得信任的。喬凡尼在羅馬任職期間視為好友的巴爾瑟薩·科薩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巴爾瑟薩出身于那不勒斯沒落的名門貴族,年紀輕輕下海當了海盜,同時賺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從海上回來之后,巴爾瑟薩用這筆錢買了博洛尼亞大學的法學博士學位,后來又用金錢在教會獲得了一個職位,之后更是如魚得水。1402年,他又決定購買一個紅衣主教的頭銜,通過與喬凡尼接近試圖獲得一筆10000達克特(約為12000弗羅林)的貸款。令人吃驚的是,喬凡尼竟然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如果再細想一下巴爾瑟薩的人品,這個決定就更讓人無法理解了。根據當時一位作家記載,在巴爾瑟薩擔任博洛尼亞紅衣主教使節的九年間,他的名聲是“零”或是“負值”,并且主教官邸也因為當時“兩百多名女仆、修女、妻子、寡婦”的亂倫之事而臭名昭著。

究竟為何精明的喬凡尼會與巴爾瑟薩這樣的無恥之徒有關聯?更不要說喬凡尼會愿意把巨額貸款借給他?答案很簡單:喬凡尼看重了巴爾瑟薩在教會中的顯赫地位,在羅馬從事銀行業多年,喬凡尼意識到,成為教皇的銀行家才是王道。如果美第奇銀行能夠打理羅馬教廷機構的財務事宜,那整個美第奇銀行就會在歐洲以重要商業機構的地位屹立不倒。喬凡尼與巴爾瑟薩私交甚好,并且為他提供銀行服務長達8年之久,在一般情況下,喬凡尼都與巴爾瑟薩的意見保持統一并盡他最大努力限制巴爾瑟薩的揮霍行為,因為這在不斷消耗美第奇銀行的資源。1410年,借款已全部還清,巴爾瑟薩被選為羅馬教宗,成為羅馬教皇約翰二十二世,美第奇銀行接手管理了教廷財政的相關事務。

15世紀早期,銀行已經成為教皇行政部門執行工作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與歐洲當時其他的政府組織不同,教會的稅收主要來源于海外,一般以大量的歐洲境內主教區的匯款的形式存在。這些主教區已經遍布西方國家各處,遠到冰島乃至格陵蘭(主教是通過將海豹皮以及鯨須制品在布魯日折現后進行繳付)。其他收入是變賣圣物,這往往會賣出極其可觀的價格,因為它們有改變整個經濟局面的力量,使這個地區擁有財力并且成為朝圣中心。贖罪券的交易更有利可圖,因為這可以讓買家獲得教皇對于他所犯下的罪惡的寬恕,這種贖罪券的價格是根據贖罪者犯下的罪孽程度而定的。另外一種常見的稅收來源是變賣宗教法庭的職務,級別從最低一直到最高不等。

整個大陸范圍內所涉及的商業活動的金額是巨大的(金額遠遠大于同期多國累計相加所得的數目),并且接手辦理的銀行也會理所應當地接到相關的任務,這就相當于為銀行帶來了一筆可觀的年收入。無論是哪個銀行被選中來接手教宗的相關業務,都需要具備一定的相關專業知識:有可能需要匯集來自整個歐洲大陸的貨幣總額,要足夠可信并有能力向教皇單獨解答他的所有疑問。待到巴爾瑟薩被任命為羅馬教皇約翰二十二世之后,喬凡尼已經足以使巴爾瑟薩信服,他是絕對能勝任的,絕對可信的,并且,最重要的是,他是絕對忠誠的。

除了處理類似稅收這樣的業務之外,美第奇銀行羅馬分部也吸引了來自紅衣主教、高級教士以及各種各樣顧問的業務,這些讓美第奇銀行的業務得以延伸。但令人好奇的是,根據美第奇檔案中的記載,美第奇銀行羅馬分行在向外借款方面耗費的時間與精力要遠遠大于回款。教堂的高層人員會得到較高的收入,但從表面看來,這通常也包含了相對高的支出:美第奇賬目上的數據可以表明,紅衣主教的賬戶經常處于透支狀態,并且數額龐大。除了這些貸款之外,美第奇銀行羅馬分行與喬凡尼以及喬凡尼的交易伙伴的業務量比例至少達到30%。羅馬分行的業務量以及營業收入已經超過美第奇銀行總份額的一半以上。

據美第奇機密簿記載,1397~1420年,羅馬分行的營業利潤已達到79195弗羅林,匯總的利潤總額是151820弗羅林。這表明,羅馬分行的營業利潤已經遠遠超過了佛羅倫薩分行、威尼斯分行、那不勒斯分行、蓋斯分行、其他各種商鋪以及兩家羊毛工廠的營業額總和。這個總數與現代統計的金融財務數據相比微乎其微,但這表明喬凡尼在當時的年收入基本可達1900弗羅林,在當時,一個年薪200弗羅林的人就已經可以享有舒適的生活,一個年薪100弗羅林的技工就可以養活全家了。

喬凡尼的個人金融事業的未來和美第奇銀行的未來仿佛一片光明。但是事情的外表往往是具有欺騙性的,尤其是這些事還與教皇有關。正值天主教會大分裂的時代,在當時一度有不少于三位教皇的競爭者存在:約翰二十三世、格雷戈里十二世、本尼迪克特十三世。幸運的是,教會當局認為至少在上述三位競爭者中,教皇約翰二十三世最具競爭力。然而,不幸的是,這種想法對支持格雷戈里十二世的那不勒斯拉迪斯拉斯國王影響不大。拉迪斯拉斯國王發起一場軍事戰役來對抗臨近的教區,最后約翰二十三世被迫簽署了恥辱條約,條約中要求支付拉迪斯拉斯國王95000弗羅林。

約翰二十三世由于手頭缺乏資金,于是轉而向教會里的銀行家申請貸款來償還這筆債務。經過思慮之后,喬凡尼認為,只要能保住他的投資收益,加重成本投入和風險是匹配的。在未來20年的時間里,這筆資金比羅馬分行的全部利潤還要高20%。喬凡尼甚至可以考慮通過貸款來獲取資金,這也能反映出精明的喬凡尼目前積累的財富數量,盡管他很可能通過貸款來獲得其中一部分的錢。美第奇銀行就此深陷財務風險與收益之間。喬凡尼為約翰二十三世準備了95000弗羅林,同時為以防萬一也索要了一些保證。約翰二十三世提供了一頂古老的鑲嵌珠寶的教皇頭冠和多件從教會寶庫里取出的純金盤子作為擔保物。

同時,約翰二十三世的兩個競爭者格雷戈里十二世、本尼迪克特十三世也有麻煩。神圣的羅馬帝國大帝西格門,他的統治貫穿德語區,從奧地利到北海。西格門表示是時候徹底解決天主教分裂問題了。1414年他命令康斯坦茨議會召集三位競選人,把他們的案件放在西格門之前。為了緊密跟進自己的投資項目,喬凡尼讓他的大兒子科西莫陪著約翰二十三世穿越阿爾卑斯山脈去康斯坦茨湖邊的一個德國城鎮,在當時這正是西格門帝國的首都??莆髂敃r只有25歲,卻已經展露出作為一個銀行家應有的守諾。正如我們所知道的,此次代表美第奇銀行去往康斯坦茨的旅程是項特殊的任務。喬凡尼選擇科西莫來完成這次任務也成為他完全信任科西莫的標志。

根據機密簿對這段時期的記載,美第奇銀行在羅馬擁有了兩家分行:其中一家是羅馬分行,另一家是羅馬分行委員會。許多歷史學家已經清楚地找到了它們的地理位置,并且以此來印證美第奇銀行在羅馬兩家分行開展的生意數量。實際上,只有一家分行機構保留在羅馬;另一家為了滿足教皇隨時的財政需要,伴隨著教皇法庭(即羅馬法庭)遷移到了康斯坦茨。與此同時,最初的那家分行保留在了羅馬,用來處理所有重要的教皇從國外獲得的收入。

康斯坦茨議會是15世紀早期最偉大的處理社會與政治事件的場所,也吸引著來自全歐洲的偉大人物。年輕有為的科西莫借此機會拜會所有國際主要銀行的代表和經商家族,比如奧格斯堡的富格爾家族以及遠在波蘭和西班牙的一些商人。確實,私人聯系可以鞏固未來幾十年間的商業關系,有些時候還能創造與一些企業領導者會面的機會。這些人的名字從那時起就值得信賴,因為他們常常為貨幣兌換、欠款單據以及其他商業文件提供擔保。而這些商業文件正是西歐資本主義社會不可或缺的血液。然而,康斯坦茨議會保留下來最主要和明顯的原因是徹底解決基督教徒精神教義方面的所有問題。

此外,為了解決天主教分裂,西格門也試圖消除一些在他領導的羅馬帝國中已經出現的教義上的分歧。為了這個目標,一個波西米亞的異教徒揚·胡斯在皇帝承諾確保其人身安全的條件下被招來,為他自己對宗教教義的不同觀點進行辯解,其中包括反對出售教皇的物品。結果揚·胡斯的學說有多達30條不能被接受,西格門因此不顧自己之前的保證將他燒死。接著會議開始審查這次由三位教皇競爭者提出的事件。約翰二十三世已從羅馬趕到康斯坦茨,本尼迪克特十三世也從阿維尼翁趕來,格雷戈里十二世正好趕到意大利北部。

當輪到約翰二十三世做證時,他尷尬地發現他自己的生活作風也正在被調查,包括一系列針對個人行為不端的控告。除了判教(這被認為是很嚴重的罪行,正如在楊·胡斯案例里出現過的),約翰二十三世被指控毒殺前任教皇亞歷山大五世,以及不少于70項的其他指控,盡管到最后其中16條罪行為了保留教皇的體面被取消了。正如18世紀歷史學家愛德華·吉本明確指出的:“最可恥的指控被隱瞞了下來;教皇僅僅被控剽竊、謀殺、強奸、雞奸、亂倫?!?/p>

為了不面對針對他個人生活作風的進一步指控,教皇約翰二十三世承諾引咎辭職——以其他競爭者也退出為條件。不久,約翰二十三世假扮成弓箭手出逃。出逃行為并沒有與他本來的勇敢形象相違背。正相反,這對剝奪議會能力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因為根據基督教的教義記載,一個全國性的議會如果沒有教皇的話,將被判定無效。但是西格門暫時沒有心情去關心這些教義上的細微區別。他命令議會繼續進行日常的訴訟程序;與此同時,他派遣軍隊去拘捕當時已經被囚禁在海德堡城堡里的約翰二十三世。

科西莫因此一人留在康斯坦茨,孤立無援。他立刻意識到他當下的危險局勢,開始著手策劃出逃;這樣不僅可以逃避一些皇帝派出的追捕者,還能確保約翰二十三世交給他的鑲嵌珠寶的主教冠的安全。這是不是當年約翰二十三世用來償還那不勒斯國王95000弗羅林的那頂主教冠已經不得而知;如果是,約翰二十三世一定會在未來某個時間償還所有貸款將這個贖回。在這段時期,美第奇銀行機密簿里并沒有出現關于這頂主教冠的記載:這種交易是非常隱秘的,即使是機密簿都很可能被隱瞞。

西格門大帝對外宣布廢黜教皇約翰二十三世。對于康斯坦茨內部,其他教皇也被迫放棄他們競選的申請:格雷戈里十二世被迫讓位,本尼迪克特十三世最后也被罷免。至此,這次天主教分裂運動隨著1417年一位全新的教皇——馬丁五世的上位而告終。西格門大帝宣布前任教皇約翰二十三世(巴爾瑟薩)的贖金高達38500荷蘭盾(相當于35000弗羅林)。盡管巴爾瑟薩身陷囹圄,身患疾病,貧困潦倒,他還是試圖帶話給科西莫:如果科西莫能夠籌足35000弗羅林的贖金,他將成為巴爾瑟薩的繼承人。這種填補無底洞的行為有任何意義嗎?科西莫決定去找喬凡尼并且游說他來為約翰二十三世繳納這筆贖金。這次的資金量更加巨大,幾乎相當于美第奇銀行自它成立以來這20年賺到的所有利潤的一半,而且這一次的風險更大:巴爾瑟薩的未來是渺茫的,沒有任何資產,未來會有現金流入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喬凡尼仍然愿意冒險:巴爾瑟薩的贖金全額繳付給了西格門大帝,這位身負恥辱的前任教皇重獲自由。

為什么以謹慎著稱的喬凡尼會一次又一次地為了一個看上去已經毫無價值的人甘愿冒險呢?和我們看到的相反,這并不是一個典型的冒險案例——在這里面并沒有涉及風險,因為他們從沒打算把錢拿回來。喬凡尼的這種行為也并不是為了表忠心,盡管巴爾瑟薩在他的信件里一直以“我最親愛的朋友”來稱呼喬凡尼。他們之間的這種關系僅僅是因為商業上的誠信。然而,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這個決定是喬凡尼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之一。正是因為科西莫和他父親一樣的精明能干,才能由他來一手促成這次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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