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主新論(套裝全2冊)
- (美)喬萬尼·薩托利
- 2000字
- 2019-01-04 06:02:54
譯者說明
西方社會在戰后曾經歷了一段相對穩定和高速發展的時期。但1960年代之后,凱恩斯主義漸露破綻,學生運動相繼興起,在知識界,以法蘭克福學派為代表,則有在價值信仰上對后工業社會文化采取“大拒絕”(great refusal)的普遍心態。這使整個西方社會再度陷入經濟滯脹、權威喪失和“道德破產”的境地,政治和社會制度并沒有因為經濟的發展而變得更加健全有效。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進入1970年代以來,西方的古典自由主義繼大半個世紀的沉寂之后,重新成為思想界的主流,一部分有影響的學者又拾起了主要是源自17、18世紀的經濟自由主義和政治保守主義,試圖為資本主義制度的存在重建正當性。在政治學領域,三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哈耶克(Friedrich A.Hayek)、弗里德曼(M.Friedman)和布坎南(J.M.Buchanan)操刀入室,力求超越過度技術化的經濟學,以傳統的政治經濟學眼光論證市場經濟對政治體制的價值。沿著這一路線,政治領域本身也不再以經驗理論的長足進展為滿足,越來越多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統治(自由取向)而不是由誰統治(民主取向)這類價值規范的問題上。這同早期歐美自由主義思想家如邊沁、康德、洛克以及美國聯邦黨人傾向于開明專制的思想可以說是一脈相承的。我們從達爾的多頭統治、亨廷頓(S.P.Huntington)的權威主義發展模式中,皆可找到這一思潮的烙印。不過一般而言,由于幾十年對可操作性的強調所形成的壓倒優勢,西方政治學領域對價值問題的認可仍只是處于復興初期而已。
在這一背景下,美國著名政治學家薩托利(G.Sartori)于1987年出版了他的兩卷本《民主新論》。他自稱花費十年心血撰成此書,希望以西方傳統政治理論為基礎,恢復他所謂的“主流民主學說”。該書一問世,立即得到了西方廣泛的贊譽。達爾認為,“它在未來幾十年里將一直保持清新與活力”;另一位美國政治學界的重要人物利日法特(A.Lijphart)則盛贊薩托利在民主學說上“堪稱我們時代最為強大的頭腦”,“他的論證沒有真正的對手”。
薩托利,1924年生于意大利佛羅倫薩,1956-1976年任佛羅倫薩大學政治系主任,后轉至美國斯坦福大學任政治學教授,1979年至今任哥倫比亞大學史維茨講座教授。薩托利一方面深受歐洲政治學著重于歷史解釋這一傳統的熏染,另一方面又長于英美的概念分析技巧。其主要著作有:《民主論》(1962)、《政黨與政黨制度》(1976)、《社會科學概念的系統分析》(1984)、《政治學要義》(1987)等。其中《政黨與政黨制度》一書被認為是政黨研究的經典之作。
就其政治傾向來說,薩托利是個堅定的保守主義者,堅持從古典自由主義的立場看待民主。他認為,西方民主在當代的發展所帶來的問題,最重要者莫過于理論上的嚴重混亂。因此他把本書稱作一次“清理房間的工作”,其重點則放在對“民主理想的管理”問題上。作者主要從兩個方面展開論述,一是分析古代民主和近代民主的區別,二是分析自由主義民主和非自由主義民主的區別。為此他不惜筆墨,對民主、自由、平等、獨裁、權威、權威主義、極權主義等等術語及其相互關系進行了不厭其煩的概念分析和歷史分析。他的結論是,西方民主作為一種政治形態,其核心始終是政治權力問題,是人對人的統治問題;在復雜龐大的現代社會,以公民親自參與政治決策為基礎的直接民主,只能導致效率低下、成本高昂和權威貶值的政治后果。現代民主只能是“被統治的民主”,即“統治的少數”統治“被統治的多數”這一既定事實下的民主,其關鍵并不在于被統治的多數能否親自掌握和行使政治權力,而在于有效制約統治的少數,這樣才能防止個人自由,首先是政治自由,從而防止民主走向自己的反面——多數專制。因此,沒有政治自由的民主,并非程度較低的民主,那根本就不是民主。
對武器的批判要以對武器的了解為前提。本書在展開分析的過程中,廣征博引了大量有關民主問題的文獻,因此不但有助于我們了解目前西方所謂的新保守主義政治思潮,而且可以比較全面地了解當代西方民主理論的一般狀況。但是應當指出,作者在堅持自身立場的同時,卻把西方的價值標準視為超文化的標準,并以此對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制度的理論與實踐進行了批判性的評價,從根本上否定了不同文化和社會經濟環境對政體取得正當性方式有著十分不同的看法。事實上,民主就像作者對多元社會的贊頌一樣,從來就不是什么整齊劃一的東西,它在現實世界中也呈現為豐富的多樣性。作者一方面把社會主義民主稱為整齊劃一的制度,另一方面又將資本主義民主整齊劃一為真正的民主,這顯然是自相矛盾的。對此,相信讀者能夠加以批判分析。我們譯出此書,僅供國內學者研究參考。
本書作者為確切表述一些概念的詞源學意義,在行文中使用了較多的拉丁語和希臘語,蓋因其含義在英語中無法表達,自然漢語就更難給出完全對應的譯名了。我們在翻譯時力求使其接近原義,個別情況則根據上下文語境稍作變通,供讀者參考。
本書的翻譯由馮克利執筆序言至第8章及第15、16章,閻克文執筆第9-14章。由于水平所限,加之許多現代西方政治學術語尚無較為一致或盡如人意的譯法,譯文難免有谫陋不當之處,敬請讀者厘正。
1992年3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