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人簡介】

張昇（992-1077）字杲卿，韓城（今屬陜西）人。大中祥符八年（1015）及進士第，歷任御史中丞、參知政事兼樞密使，終于太子太師任。謚“康節”。《全宋詞》錄其詞2首。

離亭燕（一帶江山如畫）

一帶江山如畫，風物向秋瀟灑。水浸碧天何處斷？霽色冷光相射。蓼嶼①荻花洲，掩映竹籬茅舍。

云際客帆高掛，煙外酒旗低亞②。多少六朝興廢事，盡入漁樵閑話。悵望倚層樓，寒日無言西下。

【注釋】

①蓼嶼：長有蓼草的小島。

②低亞：低垂。

【賞析】

此詞主旨為“金陵懷古”，詞人用冷峻的筆調，描繪出歷經六朝風雨的金陵的江山秋景圖，抒發了對歷史更迭、時代變遷的深刻思考。

首句勾勒出金陵一帶的全景，“一帶江山如畫”，江水連山，風景如畫。“風物向秋瀟灑”，金陵秋日的景致自有特色，高爽脫俗、明麗清雅。從“水浸碧天何處斷”開始，具體寫金陵“風物”。極目處，江水滔滔，碧空萬里，水天渾然一色，“浸”字用得甚妙，既表現出水天相接之態，又有水入澄空的動態美。“霽色冷光相射”，晴空澄澈清碧，江水閃爍冷光，天光水色相互映襯，景致蕭疏清麗。隨后詞人的筆觸由遠及近，“蓼嶼荻花洲，掩映竹籬茅舍”描寫江中小洲上的蓼莪與荻花，透過搖曳的荻花叢，隱約可見江邊的“竹籬茅舍”。

上闋由遠及近、由自然之景寫到江邊人家，可見金陵江山的風致雅麗，下闋由景入情、抒發懷古之思。

極目遠望，客船高懸白帆，煙靄中依稀可見酒家低垂的旗子。“云際客帆高掛，煙外酒旗低亞”兩句雖是寫景，卻包含人的活動，詞人并由此展開對歷史的思考。“多少六朝興廢事，盡入漁樵閑話”，金陵曾是六朝古都，多少王朝在此興起，又有多少王朝在此傾覆，不論成王敗寇，所有往事和故人最終都成了“漁樵閑話”，正所謂“非成敗轉頭空”，引人唏噓。

萬般思緒化作無言，唯有“悵望倚層樓”，見“寒日無言西下”，寄托沉思。用憑欄身姿和日暮景致作結，增添了悵惘悲涼的意味。另外，前文言“漁樵”有“閑話”，接下便寫“寒日無言”，相互比照，更以自然之永恒襯托出人事之無常。

現代學者薛礪若《宋詞通論》中評價：“此詞于冷雋中寓悲涼之感。闋中如‘霽色冷光相射’，‘寒日無言西下’句，尤覺冷艷觸人心目，而語意無窮。”恰到好處地點出了張昇極力營造的詞境。

【大師導讀】

張康節（張昪謚號）《離亭燕》云：“悵望倚層樓，寒日無言西下。”秦少游《滿庭芳》云：“憑闌久，疏煙淡日，寂寞下蕪城。”兩歇拍意境相若，而張詞尤極蒼涼蕭遠之致。

——清·況周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