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方丈云:“維摩方丈,叢林榜樣。獅子哮吼,群魔膽喪。正令當(dāng)行,佛祖不讓。”喝一喝便座。
康熙十三年孟冬月十五日上堂拈疏示眾云:“前三后三,佛祖根源。文彩已彰,重重漏泄。如或未然,卻請維那對眾敷揚。”宣畢,以拄杖指法座云:“拈起須彌椎,打破虛空鼓。盤山親點頭,大地?zé)o寸土。”喝一喝,遂升。拈香祝圣畢,又拈香云:“此一瓣香,諸佛構(gòu)不著,祖師提不起,不隔一纖毫,當(dāng)陽須薦取,第五回拈出,爇向爐中,奉為先師大博和尚,用酬法乳之恩。”斂衣就座。維那白椎畢,師云:“垂鉤四海,只釣錦鱗。還有沖浪金鱗么?出水相見。”僧問:“舊店新開事如何?”師云:“廣招賓客往。”進云:“或有客來,如何接待?”師云:“棒頭取證。”進云:“離苦得樂事如何?”師云:“一場懡 。”乃云:“松風(fēng)搖般若,啼鳥弄玄音。盡是西來意,時人不認真。”舉拄杖云:“是不是?相不相?盤山有則公案,諸人未曾判斷。不是鎮(zhèn)州蘿卜,亦非青州布衫。”舉拂子云:“惟有這個高聳人天,千圣拱手,萬象伏降;有時遇賤則貴,有時遇貴則賤;拈起群魔惱裂,放下諸圣同原。且道拈起好放下好?”喝一喝:“遮藏猶恐人瞧見,只怕東風(fēng)泄淈香。”結(jié)槌畢,卓拄杖下座。
入院上堂師云:“叢林依舊是叢林,五花緣會五花藂。盤山欲得興隆日,卷簾方見月明中。所以,孤樹不成林,孤掌不浪鳴。建法幢,立宗旨,仰憑大眾。大家努力,輔弼門庭。馬祖禪堂,百丈清規(guī)。禪家規(guī)范,須用鉗錘。單提正令,佛祖不立。道雖不行,法亦難息。眾位弟兄、本山耆舊、兩序大眾恭請山僧升座,經(jīng)管常住,擔(dān)荷門庭,開鑿人天眼目,接物利生,以何為證聻?”舉拄杖云:“向這里把得定、作得主,隨緣放曠,任運縱橫;豎說橫說,出門合轍;橫拈豎拈,左右逢原;家無二主,國無二王。既然如是,且道承誰恩力?”喝一喝云:“全憑一句無私語,耀古騰今遍九垓。”下座。
京都佛弟子性智辦合山齋請,上堂僧問:“打破生死關(guān),不受閻君氣。如何是打破生死關(guān)意旨?”師云:“透過龜毛徑,方知狹路長。”僧便喝,師云:“這一喝是第幾機?”進云:“覿面相呈。”師云:“鸞鳴鳳舞后,依舊夕陽斜。”乃云:“昨夜西風(fēng)自翛然,半輪明月映秋江。山河大地談般若,澗下林泉演妙玄。所以道,釋家老子四十九年談空說有、廣演三乘,達磨西來、面壁九載、不立文字、密傳底事。山僧即不然:欲說,搖唇動舌;不說,諸人罔措。且道說好不說好聻?”舉拄杖云:“向這里領(lǐng)略得去,如龍得水,似虎靠山;干木隨身,逢場作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求福得福,求壽得壽;齋僧功德,毫無滲漏。既然如是,親切一句作么生道?”良久云:“知音不在千鐘酒,一盞清茶也醉人。”下座。
豐潤縣趙近池領(lǐng)眾請,上堂乃云:“綠柏青松非外境,清風(fēng)明月露全真。頭頭盡是西來意,信手拈來不是塵。吟風(fēng)弄月平常事,吃飯穿衣更最親。佛法事法成一片,步步元來總家珍。”舉:“趙州因僧問:‘十二時中如何用心?’州云:‘汝被十二時辰使,老僧使得十二時。’乃云:‘兄弟莫久立。有事商量,無事向衣缽下坐窮理好。老僧行腳時,除二時粥飯是雜用心處除外,更無別用心處。若不如是,大遠在。’且道大眾還識趙州老漢恁么說話?如或未然,復(fù)聽盤山頌出:十二時中何用心?晨鐘暮鼓自分明。鬧中喜氣誰人曉,一段風(fēng)流畫不成。”下座。
臘月八日上堂乃云:“今朝臘月八,衲僧披袈裟。彌勒未出世,成道于釋迦。雪山六年修苦行,夜睹明星悟心花。談空說有四十九,《阿含》十二方等八。《華嚴》最初三七日,二十二年《般若》談。《法華》、《涅槃》共八載,末后拈花傳佛法。且道傳底是什么法?”舉拂子云:“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卓拄杖下座。
歲旦上堂僧問:“三陽開泰,萬物咸新。如何是咸新意旨?”師云:“暖趁梅花香里到。”進云:“乾坤生寶色,宇宙盡春光。”師云:“寒隨竹爆向中出。”曰:“是何人境界?”師云:“野老謳歌賀太平。”問:“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是何意旨?”師云:“截斷兩頭中間看。”進云:“非有非無,如何保任?”師打云:“向這里會去。”乃云:“一年又一年,人間歲月遷。衲僧無可據(jù),家家貼紙錢。老翁點頭辭舊歲,孩童拍手賀新年。惟有山僧不恁么,饑來吃飯困來眠。有人更問山中事,白云依舊覆青山。”卓拄杖下座。
解制上堂:“盤山惟養(yǎng)一群牛,頭角分明觸處周。四野草青隨處放,收來放去得自由。有時高高山頂臥,有時深深海底游。忽然曳斷鼻頭繩,毗盧頂上任悠悠。雖然如是,且莫犯人苗稼。”
一和尚、佛和尚請,上堂:“山岌岌,水潺潺,野草閑花盡春光。落花流水明祖意,報與諸人仔細參。這段風(fēng)光如錦繡,等閑不與世人看。有人更問參禪事,此去西方萬八千。今日承二位和尚邀請,眾位兄弟飛錫入山,法駕親臨,光降祖庭,與大眾辦齋,請山僧升座說幾句法語,與大眾解黏去縛。到這里直得無言可說,無理可伸,不免將錯就錯,舉世尊因文殊在門外立,世尊云:‘文殊,文殊,何不進門來?’殊云:‘門外不見一法,以何教我進門?’且道這二老漢還有優(yōu)劣也無?大眾若檢點得出,許你參學(xué)事畢。如或未然,復(fù)聽盤山頌出:元來二老是作家,慣弄瑤琴與琵琶。更問諸人誰解聽,清音歷歷遍天涯。”
灤州諸山禪師請,上堂乃云:“盤山有一話頭,遍滿四大部洲。若作佛法商量,猶是認影迷頭。心外別無法,法外別無心。隨緣且度日,到岸不迷津。開口全體現(xiàn),無言露半身。悶看白云散,閑觀水月明。若問個中事,鳥語報知音。”良久云:“昨夜風(fēng)吹黃葉落,石筍抽條竹更青。”
遵化縣普門座主請,上堂乃云:“描不成,畫不就,一段風(fēng)流如錦繡。等閑不與世人看,逢人爭敢機泄漏?所以道,相識滿天下,知心有幾人?海枯須見底,人死不知心。且道還有識底心得么?”舉拄杖云:“莫道無心云是道,無心又隔一重關(guān)。”舉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吾為獨尊。”后云門云:“我當(dāng)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吃,貴圖天下太平。”師云:“云門老漢雖是出語驚人,檢點將來也是賊過張弓。盤山即不然,正好供養(yǎng)。”
高明杲請,上堂僧問:“人人有條無生路,如何尋不著?”師云:“只是不唧溜。”進云:“個個參禪悟道,悟的是何物?”師云:“疑殺阇黎。”師打,乃云:“一年之首,四時之功。三陽開泰,萬物咸新。楊柳綠,桃花紅。明明祖師意,明明古佛心。山河并大地,草木及叢林。頭頭非外物,處處現(xiàn)全身。然雖如是,只如更新一句作么生道?拄杖頭邊春色曉,撥轉(zhuǎn)陽回萬物新。”
當(dāng)晚小參:“既學(xué)此道,欲明明德。金不博金,水不洗水。心外求道,實無所得。”舉拂子云:“若識的這個,便知牟尼不在西天,仲尼不居?xùn)|魯。有人識得心,大地?zé)o寸土。不說趙州無,不道云門普。象骨會輥毬,禾山解打鼓。從前絡(luò)索都丟下,斬新條令從頭數(shù)。九九八十一,五九四十五。”召大眾云:“還會么?鱉鼻吞毒蛇,大蟲咬殺虎。”
小參:“參須實參,悟須實悟。如今有一等禪和子,做工夫未曾透徹,嘴吧吧的滿口說禪,不知禪是何物。非但瞞人,亦瞞自己。后有大囗在。”
法通首座寮法語
秉拂乃云:“截斷千差路,坐卻是非關(guān)。凡圣不同風(fēng),了然絕消息。到這里,若有祖師西來意,和泥合水;若無祖師西來意,合水和泥。檢點將來,覿面相謾去也。會中可有不受人謾者么?出來試露個消息看。”眾無語:“既然未會,與諸兄弟道破去也。”舉拂子云:“盡在個里,休向外尋。若向這里承當(dāng)?shù)萌ィ唤棠橐磺o草作丈六金身,將丈六金身作一莖草用;指露柱作燈籠,將燈籠作露柱用,不為希罕。把住放行且置,只如正當(dāng)恁么時一句作么生道?如王寶劍隨王意,揮斥縱橫得自由。”
秉拂僧問:“即心即佛即不問,非心非佛事如何?”師喝,進云:“即此用,離此用,又作么生?”師復(fù)喝,進云:“恁么則隨波逐浪去也。”師云:“你又在什么處安身?”僧亦喝,師云:“這一喝落在什么處?”僧無語,師云:“無主孤魂。”便打,乃云:“天不能蓋,地不能載。風(fēng)不能吹,日不能曬。八面玲瓏,縱橫自在。亙古亙今,無變無壞。既然如是,釋迦老子未離兜率已降皇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且道諸人還知這個消息也無?若道無,人人具足,個個圓成。若道有,即今又在什么處?還會么?其或未然,更與通個消息去也。佛祖機關(guān)窮徹底,白云深處不藏身。”
秉拂乃云:“若論此事,本無言說。但有言說,都無實義。三世諸佛到這里只得嘴掛壁上,歷代祖師不敢正視,即今教山僧說個什么即得?若道個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未免埋沒后人。若道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僧不是僧、俗不是俗,又生鈍置。后人到這里還有出得此圈圚者么?若出得此圈圚,許爾參學(xué)事畢。其或未然,更與你打葛藤去也。”復(fù)舉白侍郎問鳥窠:“如何是佛法大意?”窠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侍郎曰:“三歲孩童也解恁么道。”窠云:“三歲孩童雖然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師云:“侍郎好肉剜瘡,鳥窠無夢說夢。雖然如是,且道侍郎還識鳥窠意旨么?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
入室機緣
僧入,師問:“水牯牛過窗欞,頭角都過去,為什么尾擺過不去?”僧喝,云:“過也。”師云:“未得徹頭徹尾。”便打。
僧入,師問:“如何是西來大意?”僧便喝,師云:“這一喝落在什么處?”僧復(fù)喝,師便打,僧禮拜。
僧入,師問:“不得有語,不得無語。速道,速道。”僧展兩手,師云:“這是有語是無語?”僧?dāng)M議,師便打。
僧入,師問:“萬法皈一,一歸何處?”僧云:“皈于自性。”師云:“喚什么作自性?”僧無語,師打出。
僧入,師問:“道得也打,道不得也打。你作么生會?”僧云:“求和尚慈悲。”師打云:“痛癢也不識。”
僧入,師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么人?”僧喝,師打,僧禮拜。
師云:“吾有一句,不容擬議。若道不識,打斷脊背。”一僧喝,師便打。
僧入,師問:“釋迦老子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是什么意旨?”僧云:“自性。”師云:“為什么周行七步、目顧四方?”僧云:“不知。”師云:“放過即不可。”便打。
守心入,師云:“逐日守心,畢竟守的是那一個心?”僧云:“圓陀陀,光爍爍。”師云:“你那里見得?”僧?dāng)M議,師打出。
僧入,師問:“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將什么對?”僧作舞勢,師云:“如何是末后一句?”僧便休去。
僧入,師問:“如何是本來面目?”僧云:“說話便是。”師云:“一口氣不來,什么處說話?”僧無語,師即打。
僧入,師問:“世尊拈花,迦葉為什么微笑?”僧云:“不知。”師云:“鬼爭漆桶。”
僧入,師問:“盡大地是個火坑,你在什么處安身?”僧喝,師云:“這一喝是賓是主?”僧禮拜,師即打出。
請益
僧問:“話頭從那里提起?”師云:“從問處提起。”僧云:“落在什么處?”師便打。
僧問:“內(nèi)不放出,外不放入,作么生道?”師云:“你在什么處?”僧喝,師云:“這一喝落在什么處?”僧?dāng)M議,師便打。
僧問:“如何是學(xué)人本來面目?”師云:“啞子忍痛。”僧云:“一口氣不來,落在什么處?”師云:“澄水不離波。”僧禮拜。
僧問:“不在內(nèi),不在外,不在中間,畢竟在什么處?”師即打,僧喝,師云:“再喝看。”僧復(fù)喝,師云:“一掉便上。”
師問書記:“萬法皈一,一皈何處?”記云:“不知下落。”師云:“摘佛子與我。”記摘拂子與師,師接拂子便打。
僧問:“清凈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師云:“你妄想作甚么?”
僧問:“父母未生時如何?”師云:“赤條條的。”僧云:“父母已生時如何?”師云:“兩耳垂肩。”僧云:“生與未生時如何?”師云:“藏身露影。”
僧問:“求師指示。”師云:“不指示你。”僧云:“為什么不指示?”師云:“水淺無魚,徒勞下釣。”
師問自然禪人:“開口即錯,動手即失,你作么生道?”然翹腳,師云:“是驢腳是馬腳?”然云:“請師會。”師便打。
僧問:“狹路相逢事如何?”師云:“兩眼對兩眼。”僧云:“除卻請師別道一句。”師便打,僧云:“兩眼對兩眼。”師云:“眼光落地又作么生?”僧?dāng)M議,師復(fù)打。
碧空禪人辭師去,師云:“四門閉塞,向什么處去?道將來即去,道不來不許去。”僧無語,師便打,僧復(fù)住。
僧問:“求師指示。”師云:“你會吃飯么?”僧云:“會吃飯。”師云:“你作么生吃?”僧無語,師便打出。
問答機緣
大理寺卿張問:“堯舜禹湯天下太平,佛為什么不出世?”師云:“君王有道三邊靜,何須萬里筑長城?”卿曰:“周漢以來佛出世,為什么不太平?”師云:“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卿曰:“梁武帝好佛教,為什么無好報?”師云:“因果不昧。”卿曰:“佛教談空,儒教談實。”師云:“空且止,如何是實?”卿無對,師云:“海神知貴不知價。”
溫春元求師領(lǐng)教,師云:“將什么所求?”元擬議,師云:“你且看書去。”
宋秀才求師指示,師云:“你讀那一經(jīng)?”才云:“《易經(jīng)》。”師云:“《經(jīng)》中道:‘百姓日用而不知。’且道不知個什么?”才云:“不知其道。”師云:“如何是道?”才無對,師云:“空讀一生書。”
泉王訪師,相見問:“世間一切都是虛,請問和尚那個是實的?”師良久云:“王還會么?”王云:“不會。”師云:“爭怪得山僧?”
王問:“和尚上堂有人問和尚喚作什么?”師云:“不是凡,不是圣。”王云:“畢竟喚作什么即得?”師云:“正好疑著。”
都院馮次見師,師云:“昨日相逢,今朝覿面事如何?”院作禮,師云:“覿面且止,月落后那里相會?”院轉(zhuǎn)身便休去,師云:“恁么去始得。”院復(fù)坐,師云:“你那里得這個消息來?”院云:“憨仆和尚印證過。”師云:“蝦蟆為什么落井?”院云:“弟子不會。”師云:“憨仆始得。山僧未許你在。”
皇姑同駙馬參師,師云:“此路難行,來為何事?”姑云:“為佛法來。”師云:“將什么作佛法?”姑同駙馬拜師為弟子,求受三皈,師打一拄杖云:“且受這一皈。”
李教授問:“做工夫從什么處下手?”師云:“從問處下手。”授云:“落在什么處?”師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
王問:“出家之人,明得理性,可以出家,不明理性,忠孝兩失。”師云:“王那里見得?”王云:“在家也有佛性么?”師云:“佛性本無僧俗男女。”王云:“誰教我信得極聻?”師云:“川僧打鐵鼓。”
師問:“李知縣既為臣宰,將什么進忠?”縣云:“不知。”師云:“如何治國?”縣作禮。
一儒童參師,師云:“尊姓?”童曰:“姓張。”師云:“非是常姓。”童曰:“如何是常姓?”師云:“吃過茶向汝道。”吃茶畢,童曰:“請和尚說與弟子。”師展兩手云:“向汝道個什么?”
西天一羅漢來參師,師云:“汝從什么處來?”羅漢瞪目良久云:“阿彌陀佛從甚處來?”師便打一柱杖,羅漢便拜師為弟子,隨師同住,為侍者。
劉秀才問:“如何是本來面目?”師云:“喜怒哀樂。”才云:“這個便是么?”師云:“逢人莫要錯舉。”
師問僧:“你是什么號?”僧云:“實相。”師云:“那個是你的實相?”僧豎一拳,師云:“者個是拳頭。畢竟那個是實相?”僧無語,師便打。
當(dāng)晚小參乃云:“參禪須悟道,念佛須念心。道心本無二,心真出語親。隨流便得妙,到岸不迷津。海門高處望,萬派盡朝東。踏破澄潭月,金烏半夜紅。雖然如是,衲僧舌上有龍泉,開口等閑疑殺人。”
除夕小參乃云:“今朝臘月盡,魔君皆乞命。梅信報君知,東君行正令。正令且止,今年常住空虛,將什么與大眾分歲聻?”分付典座:“泥牛合角煮,木馬戴毛烹。做些無米飯,大眾過新春。雖然如是,應(yīng)時應(yīng)節(jié)一句作么生道?椒花餞臘去,爆竹待春來。”下座。
示眾云:“諸禪德,既要參禪,必須了脫生死大事,不是說了便休,前輩老人大有樣子在。不見趙州,除二時粥飯沒有雜用心處?長慶坐破七個蒲團?豈不是謂生死的樣子?且不可草草蔥蔥。但于三根椽下、七尺單前,綿綿密密,朝究暮參,時刻莫放,如兩木相鉆,覓火相似。忽然冷灰豆爆,桶子底脫,方知山河大地、明暗色空,總是自己家珍。頭頭上明,物物上顯,更有什么生死去來之相?豈有分別者哉?雖然如是,須知男兒自有沖天志,不向古人行處行。”
示眾云:“若欲學(xué)道,不在言說。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古人學(xué)道,有過則改。今人學(xué)道,自障其心,棄本逐求,認假為真,不肯向自己腳跟下追求,只圖嘴吧吧的會說,說到驢年與自己分上毫沒交涉。江河無礙人之心,佛祖無謾人之意。只是時人行不將去,故設(shè)方便,誘引諸人,令其得入,各各識取本來面目。佛法別無奇特,只要識得破、信得及。佛言:‘信能遠離生死苦,信能必到如來地。’且道作么生是如來地?咄!不是知音,徒勞側(cè)耳。”
示眾云:“最初學(xué)道者,不遇明眼宗師指點,自家一味杜撰,將古人殘茶剩飯念上幾篇,蘊在胸中,不肯放舍,又不知是病,便說我知我見佛法元是者個道理,當(dāng)作修行,迷之遠矣。及乎遇著明眼人一拶,面紅齒白,眼似流星,只落得一場氣悶,又不肯親近善知識,反生我慢。如是之流,燋芽敗種,難可救療。若是真實學(xué)道之士,與他人不同,發(fā)勇猛心,具堅固志,如須彌山相似一般,一切邪風(fēng)搖撼不動,單提自己本參話頭,勿論結(jié)制解制,閑時忙時極力參究,時刻不放,左拶右拶,拶到水窮山盡,皮骨粉碎,忽然全身突露,當(dāng)下了然,方知三世諸佛根源,歷代祖師落處。然雖如是,還有知落處者么?”良久云:“千山勢倒岳邊止,萬派聲皈海上消。”
七中示眾云:“鐵樹開花,石上長藕。虛空點頭,佛殿倒走。此四句有一句有體有用,有擒有縱。向這里緇素分明,許汝參學(xué)事畢。其或未然,且向燈影下打瞌睡。”高居士請,師示眾云:“諸禪德,既然出家學(xué)道,須會得佛祖意始得。若會得佛祖意,勿論僧俗男女、貧富貴賤,隨豐家儉,安樂度日。若不會得佛祖意,總讀三乘十二分、鉆他故紙,與自己分上毫沒交涉。汝等諸人各各腳根下有一段大事因緣,不費汝纖毫氣力,與諸佛諸祖無異無別。只是汝等諸人信根狹劣,不肯死心忘意。若是個大丈夫漢,一刀兩段,立個決定志,自然有個到家時也。豈不見長慶二十年間不明斯事,一日卷簾忽然大悟,有偈云:‘也大差,也大差,卷起簾來見天下。有人問我解何宗?拈起拂子劈口打。’且道長慶老漢見個什么道理便發(fā)言吐氣?還有識得長慶落處么?若識得長慶落處,便識得山僧落處。識得山僧落處,便識得諸佛落處。識得諸佛落處,便識得天下老和尚落處。識得天下老和尚落處,便識得自己落處。會中還有識得自己落處者么?”時有僧出喝,師便打,僧復(fù)喝,師復(fù)打,僧退,師顧視左右喝一喝云:“水向石邊流出冷,風(fēng)從花里過來香。”便下座。
示眾云:“汝等諸人既然參禪學(xué)道,須除卻執(zhí)著妄想之心。《圓覺經(jīng)》云:‘若諸眾生先除事障、未除理障,但能悟入聲聞圓覺,未能顯住菩薩境界。’正此意也。故學(xué)道者不明此理,所以不識心性之真而執(zhí)滯此理,未免心性之礙是心,勉強行之。欲研無上菩提,洞明心宗,即不可執(zhí)滯此理。渡河須用筏,到岸不須舟。不但釋教,儒教亦如是。只如顏回不遷怒、不貳過,即是除事障也;至于如愚坐忘,即理障除矣。古人改過遷善,以除事障,安能不思不勉以除理障哉?今人自障其心,故不能達諸佛之本源。譬如昔者舜畜吠犬,朝暮所見惟舜。一日,堯過而吠之,非是愛舜而惡堯也,正是常見者惟舜而未見堯也。今時之人事障理障不除,猶如舜犬之見也,慎之慎之。”
示眾云:“一切佛法,惟在自心。心外求法,并無所得。縱然多見多聞,皆是妄見情識,非是真實法也。生死情妄,不從天降,不從地生,只因無始以來迷失本心,流浪生死,至今不息。但要精進,降伏煩惱,貪、嗔、我慢、諂曲、嫉妒,對境不生,將‘四大分散時向何處安身立命’話頭提起,默默參究,行住坐臥,于靜于鬧,不生厭倦,工夫純熟,心花燦發(fā),頭頭顯露,物物分明,出入合轍,左右逢原,不假造作,本來現(xiàn)成。到此田地,方知道在己求,不向他覓也。”
示眾:“居士夫,在家菩薩,修行如火里生蓮,爭名奪利,意氣難調(diào),何況火宅煩攪,種種牽纏?所以難得解脫。除非大根大器之人,自己做的主宰,直下省悟,看破凡情,一切放下,觀一切法如幻如夢,萬法皆空,隨時消遣,與昔維摩詰、龐居士、裴相國、張無盡,豈不是在家居士?了脫生死,同證無為,出生死海,得涅槃樂,豈不快哉?法性場中本無僧俗男女等相,只要信得及、放得下,子脫生死大事,不妨人間走一遭,莫要失卻自己本也。”
開示
若欲求出生死,必須參禪。既要參禪,則知生死根本。想我從無量劫來,貪、嗔、嫉妒、貢高、我慢、妄見情識、逐境漂流、六道輪回、生死不斷,無了期。何故?蓋謂不識本心、認賊為子、喚奴作郎、妄見六根、自成顛倒、攪亂真常,如云遮日,光不能現(xiàn)。若是有智之人,直下返照回光,參尋自己出離生死之苦。不然,一日無常到來,閻羅老了索取飯錢,將何抵對?諸仁者,既謂生死事大,具真實心,發(fā)決定志,將生死二字貼在額頭上,朝參暮究,勇猛精進,如一人與萬人敵相似:“我若不殺他死,他必定殺我死。茍不拼命殺出,稍有遲緩,豈有自活者哉?”我勸諸兄弟們,但于日用中剔眉豎目,看個“如何是我本來面目”話頭,亦不可有心求,亦不可無心得,亦不得愁我根機淺薄、慮我業(yè)障深重,只管向前做去,如貓捕鼠、似龍抱珠,日久歲深,忽然疑情頓破,洞見本來當(dāng)人,始知與天地同根、萬物一體,在圣不增、在凡不滅,出世之閑人,豈不快哉?其或未然,若生貪著其欲,便失人身,猶如舐鋒铓之蜜,未免傷舌之患。切宜戒之。
十月十五日結(jié)制上堂問:“結(jié)制開爐即不問,如何是盤山境?”師云:“青松翠柏生峰頂。”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老僧看白云。”進云:“客來如何接待?”師云:“饅頭任意吞。”進云:“人境蒙師指。向上宗乘事如何?”師云:“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進云:“佛祖家風(fēng)傳今古,怎奈時人不解聞?”師云:“怪老僧不得。”進禮拜,師打,乃云:“佛祖相傳不二門,萬象森羅一體同。普化搖鐸翻觔斗,豐干騎虎下松門。趙州有語吃茶去,青州布衫重七斤。可笑韓盧逐塊者,夜深無故吠虛空。盤山即不然。”喝一喝云:“師子林中師子吼,象王行處象王形。”卓拄杖下座。顯如領(lǐng)眾居士請,小參乃云:“若論這一段大事因緣,人人本具,個個不缺;祖師法同,佛佛道同;心即是法,法即是心;心法不異,故名為佛。釋迦老子未離兜率,已降皇宮;未出母胎,度人已畢。達磨西來,面壁九載,嘴掛壁上,無得無說。且道還識這二老漢的消息么?知音不在頻頻舉,達者方知暗里驚。昔龐居士云:‘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戀頭,更說無生話。’有楊杰居士云:‘男大須婚,女大須嫁。討甚閑工夫,且說無生話。’后有海月禪師云:‘我也無有男婚,我也無有女嫁。饑來吃飯困來眠,那管他無生話。’這三個老漢雖然一鼻孔出氣,各人作用不同。三個老漢非等閑,手把琵琶月下彈。雖然古調(diào)無音韻,贏得風(fēng)光滿世間。”下座。
豐潤縣趙邦太領(lǐng)眾請,上堂乃云:“青山疊疊倚太虛,綠水潺潺投澗溪。若欲會得個中事,青山不斷白云飛。欲學(xué)佛祖道,須發(fā)上品心。有像皆無礙,無緣卻是真。掀翻生死窟,獨露法王身。不掛絲毫相,光明貫古今。會得個中意,照用一齊行。千里總不識,佛祖也難明。且道許什么人明?”舉拂子云:“向這里如斯明得,鐵樹開花,虛空落地,釋迦、彌勒親來侍立,出沒卷舒,任意施為。既然如是,只如一句作么生道?逐日盤山駕釣舟,今朝鉤線一齊收。”曳拄杖下座。
咐囑
西堂瑞亭
佛祖不識,千圣難明。西來大意,咐囑瑞亭。
維那無虛
父子相投向上機,個中消息幾人知?杖頭撥轉(zhuǎn)一輪月,覿面拈來付與伊。
庫頭量庵
眉毛掛寶劍,肘后懸靈符。隨緣任從施,一法本來無。
知客一味
同住不相識,何勞更問伊?若具金剛眼,便是獅子兒。
書記暉洲
父子不相識,消息幾人知?縱饒家門緒,當(dāng)面便逢伊。
知藏心虛
通身是口,遍身是舌。若問佛法,無得無說。
門人維那徹軒惺 書記寧一暹 尼曇裔 牧魁吾 侍者慧恒 書記朗空順
佛法大意,人人本具。到處縱橫,隨心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