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春秋傳注序
書名: 恕谷后集作者名: 李塨本章字數: 7599字更新時間: 2015-12-26 21:32:38
塨幼時讀詩書三禮雖儒解錯互而雅言日用可以心證惟易與春秋難之后以孔子易傳詮文周辭十釋八九顧春秋以為不可解舊傳云孔子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贊一辭是游夏之賢尚不知也而況三傳乎故左氏但記事而不能疏義公羊谷梁疏其義輒誤而況后儒之望風追影者乎泥于一字褒貶遂于月日名氏人師等分例樹標而校之全經一往不合矯之者謂詳略異同俱仍舊史文而褒貶自寓則但錄史文足矣孔子何以曰作且廿一史歷代鑒誰謂非書其事而褒貶見也乃至垂暮而忽有所覿曰圣經不儼在乎如傳載楚子使屈完如師師退而經更曰來盟于師奪楚予齊傳載南蒯以費畔趙稷涉賓以邯鄲叛經俱削之載范中行伐趙鞅鞅奔晉陽經改筆曰鞅叛則圣人之筆削史文多矣即仍而用之有義在即筆削也于是觀其事而成敗升降治亂了然如齊桓定霸數十事為一事即至定公夾谷之會許以三百乘從齊以齊曾為天子之伯則仍齊桓事也而晉霸之歷久不待言矣觀其文而燦然或一字為文或一句為文或數十句數十節相比相屬為文而文之或因或革乎史者錯綜變化鏗鏘戛然觀其義而予奪褒貶較然義即王跡也周禮也天子之事也所謂丘竊取者也而邵康節謂春秋孔子之刑書亦明矣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春秋以前事也非春秋也春秋則自諸侯出自大夫出陪臣執國命皆眨也故孟子曰春秋無義戰例之無義朝聘無義會盟皆貶也而彼善于此則褒矣顏習齋先生謂孔子經濟之書亦明矣義見則天子之跡見改元即位朝聘會盟侵伐放殺昏覿享唁喪葬祭祀搜狩興作甲兵賦稅封建縣邑利弊隆替厘然可考孔子為東周之具具矣即萬世致太平之法亦有前車矣子曰見之行事深切著明此也因僭為傳注以質天下后世焉
元年春王正月
杜注云不言一年一月者欲人君體元以居正也 孔疏云君即位必改元諸國皆然左傳謂鄭僖之元年朝于晉簡之元年士子孔卒是也昭公以敬王十年冬薨十一年夏六月喪至定公乃即位而春已書元年者先君已薨于前年即位雖在后亦統此歲也 春正月者周制改前代時月建子之月也經桓八年冬十月雨雪夏之秋八月也夏冬十月小雪矣成元年春二月無冰夏之冬十二月也夏春二月冰泮久矣俱非異也何記焉故左傳僖二年春王正月日南至以子月長至也春秋以年領時以時領月以月領日而事屬之常也元年春正月史文也王正則孔子筆也謂周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今惟正朔行于天下此王章也其余即位會盟朝聘征伐皆自諸侯出自大夫出無王矣春秋之大義揭于是矣 王不在春上者孔疏曰三正迭建月改則春移春非王所改也其后有王二月王三月者言商之正月乃周王二月也夏之正月乃周王三月也 四時首月雖無事猶書謹時也故春必正月夏必四月秋必七月冬必十月而有時不在首月如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四年春王二月莒人伐杞以旁月有事而首月無事也若空書時月必在首月亦有書旁月如莊二十二年夏五月杜氏曰誤也又如二年春會戎于潛無月秋八月庚辰公及戎盟于唐有日而他無桓四年七年無秋冬僖二十八年冬壬申公朝于王所有日無月昭公十年十二月甲子宋公成卒不書冬皆闕也桓十二年冬十一月丙戌盟武父又丙戌衛侯卒一日兩書羨也圣人因之不敢增損所謂及史闕文也 毛氏傳曰國君改元則必告廟朝正行即位之禮周制遭喪即位踰年改元其遭喪而遽即位者國不可一日無君也踰年改元年一年不可有二君也故書成王崩在四月乙丑越七日癸酉而康王即位史記世表魯真公二十八年宣王即位至二十九年王始改元是即位改元本非一時然遭喪即位仍反喪服至踰年改元又特行正位之禮百官以敘然后史書即位于改元下其或朝正告朔而不行此禮則史不書此不書以攝位也莊閔僖三君亦不書以皆遭弒逆之變倉卒即位不忍再行也行則書不行則不書禮也而義亦寓焉若隱被弒而桓即位則桓何心襄仲戕儲而宣居然行即位禮其幸禍可知矣 隱之攝位何也左傳曰惠公元妃孟子卒繼室以聲子生隱公宋武公生仲子有文在其手曰為魯夫人故仲子歸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公羊傳曰桓幼而貴隱長而卑諸大夫扳隱而立之隱于是焉而辭立則未知桓之將必得立也且如桓立則恐諸大夫之不能相幼君也故隱之立為桓立也隱長又賢何以不宜立立適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桓何以貴母貴也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何注云禮妾子立則母得為夫人夫人成風是也屬辭比事記曰春秋有始娶再娶若繼室則媵妾之當室者耳蓋始娶無子則再娶衛莊公始聘于齊曰莊姜無子則又娶于陳曰厲媯且有其娣曰戴媯是再娶夫人也若始娶者或卑微或不成禮則亦有再娶魯莊公始娶孟任已為夫人矣后以其卑微且筑臺于黨氏而私娶之不必成禮故又再娶于齊曰哀姜及哀姜無子則仍以孟任之子般立為適子雖哀姜有娣叔姜已生閔公又前此媵妾之成風早生僖公而成季主之皆不得立以其為始娶夫人也隱公為繼室聲子所生子而惠公再娶仲子實為夫人則桓公為適當立而隱公居攝禮固然也愚按周禮七出無子去即當去而遇三不去者亦但養之終身夫必再娶則衛莊之再娶禮也魯莊已娶孟任有子又娶哀姜則辛伯所譏并后匹嫡非禮也若惠公元妃卒繼娶仲子為夫人則考經文周桓王十六年祭公逆王后于紀靈王十四年劉夏隨單靖公至齊逆后齊襄公五年娶王姬齊桓公三年娶王姬皆似再娶公羊傳白虎通言天子諸侯不再娶誤也蓋春秋戰國已如漢唐后后卒即選妃立之遂為是言而實非禮也曾子問孔子曰宗子雖七十無無主婦非宗子無主婦可也夫宗子不可無主婦可以天子諸侯無主婦乎然孟子載葵丘之會申王章曰無以妾為妻則將以誰為主婦乎其再娶也必矣 又按經不書即位何以知為攝乎何以別于遭變者乎曰下書隱夫人薨不成小君禮為桓母立宮且隱薨不傳子而及弟則居可知矣則與他公不書即位者別矣故經文必前后貫串觀也
先生春秋傳注多取之毛氏傳靈皋春秋論文毛傳辨禮甚詳又謂春秋條貫相屬如紀侯去國前后共二十三則為一事諸事貫屬類然謂經詳傳略一洗斷爛朝報之謬說論文如齊桓三城城邢齊與宋曹同緣陵命諸侯城之而齊不與楚丘命魯獨城之而諸侯皆不與從經棄傳又謂文以內前卿以名見而外卿悉稱人文后外卿覇國稱名成后大國皆稱名又始書名后加族系以大夫漸張舊史書之漸詳又謂文七年公會諸侯晉大夫盟于扈諸侯不序大夫不名以其大夫主諸侯之盟也十有五年十有七年諸侯盟于扈總言諸侯沒晉大夫與僖二十七年公會諸侯盟于宋總書諸侯沒楚大夫同皆以其大夫而先諸侯也傳解俱誤諸如此論實出前儒上故多引之但二先生皆謂春秋多因史文非有褒貶則于孟子作春秋天子之事知我罪我不可通矣先生補以王跡之義而春秋全體乃見
九月考仲子之宮初獻六羽[隱公五年]
隱為桓攝而見居君位則宗廟中不可使桓主祭其母也又不可代桓祭母而使桓不祭也故別立仲子之宮若姜嫄之有專廟者然其后桓為君自請仲子入祔惠廟而祭之但春秋以恒禮不書耳 經例太廟稱廟羣公廟稱宮此亦稱宮者見可敵體于惠公也杜注曰考祭以成之也初初祭也獻六羽者從仲眾之言用諸侯之舞數以見其為夫人也婦人無干舞故獨稱羽
春王正月公會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鄖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遂伐楚次于陘夏許男新臣卒楚屈完來盟于師盟于召陵[僖公四年]
齊桓經營歷年諸國合兵力盛然后帥而伐楚且不遽及楚也先侵其與國之蔡蔡眾潰叛軍聲赫矣遂入楚境楚使來問管仲責以不供王祭包茅昭王南征溺死于漢二事使于不貢認罪昭王不復委之于水以對齊桓于是進師次于陘使回楚人震恐乃使重臣屈完來齊師求盟夫敵國以兵聲罪伐我而我造其師中請盟以求息戰大辱也宣十五年華元謂子反曰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去我三十里惟命是聽是也屈完陳詞若出己意而不直言君使諱辱也故不書使然來盟孰使之君在中矣故書曰來盟于師楚絀矣霸主之威伸矣齊桓乃曰楚先生建國也師中不可以辱吾其以禮盟焉乃退一舍使屈完與諸侯盟自此終齊桓之世楚不敢爭鄭焉其后晉文興霸雖能勝楚而不能服楚遜齊桓矣左傳屈完如齊師師退召陵齊桓乃與屈完謀好[楚未求盟而齊桓遽退三十里且先求好桓斷不悖誤至是蓋左氏錄楚史之文也]公羊師在召陵谷梁權在屈完桓不得志皆屬誤語然后知圣經曲折自具而非傳所知者多也何注云許男不言卒于師無危也楚臣如得臣宜申椒皆獨書名此書屈氏蓋以應對有度齊人喜之故載書書其氏以赴諸侯也杜注召陵楚地穎川縣南三十里為陘
九月公至自會[僖公十有七年]
上書公會齊侯于淮而接書滅項則公在會而暗使人犯霸令以滅國明矣接書夫人姜氏會齊侯于卞卞魯地也必夫人請其父至卞而會也而公未歸則公被執明矣姜氏為公請亦明矣接書公至自會齊桓釋之明矣乃但書自會諱也圣經之無字句中有事有文類如此
夏五月庚寅宋公茲父卒[僖公二十有三年]
齊桓興霸三十余年內政軍令經理諸侯節節有道管仲固天下才也其于楚也大張網羅全畜精力乃能制之而六七年后楚即乘隙蠢動宋襄親見之矣乃見如未見一則天姿庸鈍一則狂躁蔽之急合諸侯且拉敵楚夫虎可伴乎不能縛虎而欲使虎且求虎翼有是理乎是時陳穆與魯僖并無明見齊之盟惡宋襄思齊桓而糾楚人楚人思齊桓乎列陳蔡于楚人上楚人甘乎明借此以入中國之盟姑欺之耳迨會鹿上而楚人讓人先猶欺之也至會孟而楚子列諸侯上矣乃宋公猶主盟蒙瞍相牽走入虎口可怪嘆矣魯頌所謂荊舒是懲者不自悖其言哉茍非晉文繼霸城濮一戰震天岌地楚其并吞中國矣
三月乙巳及晉處父盟[文公二年]
左傳晉侯以公不朝來討公如晉晉侯不出使陽處父盟公以恥之適晉不書諱之也甚矣晉之亢而魯之靡也或謂經有故起人疑令檢傳而得之者非也經不待傳也必待傳使三傳不作經遂晦于后世乎如此及晉處父盟必公如晉而及盟也何者盟于魯則必上有某來之文而上無其文處父系以晉其如晉而盟可知矣公如晉必盟其君而不得而及其臣盟則晉怒而辱之可知矣其下三年冬書公如晉及晉侯盟愈知此之為辱而后晉人改禮矣觀后之書公如晉則知此之如晉而不書為諱辱矣何待檢傳哉
夏五月公四不視朔[文公十有六年]
自二月至五月也公羊傳曰何言乎公有疾不視朔自是公無疾不視朔也蓋視朔聽政也自是政權下移矣又按書四不視朔以見后之或視或否諸公繼之三家且竊其政而不愿公視視朔之禮自此廢故記其始也使四不視朔外皆視而相繼之公亦視則月吉大夫皆入朝聽政矣何以獨孔子于吉月必朝服而朝也夫不告朔視朔大過也乃不書廢而曰閏月不告猶朝曰四不視朔若少間而不廢者然臣子于君不忍斥盡不敢斥盡之辭也
夏六月鄭公子歸生弒其君夷[宣公四年]
據左傳公子宋與歸生謀弒君歸生止之反譖歸生歸生懼而從之書曰公子歸生弒其君權不足也未確也傳歸生在文十七年為書與趙盾辭甚伉直晉遂來行成且以卿壻為質經宣二年帥師敗宋獲華元非權不足者宋與之謀蓋以非歸生則不能行弒也且后鄭人討弒君之賊斵歸生之棺而逐其族必親手弒君者矣左氏未確也
六月癸酉季孫行父臧孫許叔孫僑如公孫嬰齊帥師會晉卻克衛孫良夫曹公子首及齊侯戰于鞌齊師敗績[成公二年]
鐵壺氏曰此大夫會伐以名見之始也蓋魯卿各伐其功故并書于冊而晉卿衛卿并曹小國之卿亦以名見而大夫悖逆之跡孔子以因舊史之文而益見矣愚按昭十三年傳曰南蒯以費叛經不書叛惟筆曰叔弓帥師圍費定九年傳書陽虎入讙陽關以叛奔齊經俱削之筆曰盜竊寶玉大弓得寶玉大弓十有三年傳載荀寅士吉射攻趙鞅鞅奔晉陽已而荀礫韓不信魏曼多攻寅吉射二子奔朝歌經削其相攻而筆曰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荀寅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是春秋筆削全改舊史之文矣推此則更舊文者固以義筆削也即仍舊文如鐵壺所言春秋初列國卿稱人后稱名楚始舉號而后稱人稱子一仍舊史之文者亦以義筆削也蓋義即在于隨時變稱因其文即筆也而褒貶寓焉非漫無義而但以舊史之文為文也故曰其義則邱竊取之矣故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言憲章周制以為予奪即天子之事也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如鞅如虎如荀見是筆也能無懼乎若曰其文則史者言所因所革皆以舊史之文也
宋華元出奔晉宋華元自晉歸于宋宋殺其大夫山宋魚石出奔楚[成公十有五年]
鐵壺氏曰再書華元與良霄自許入鄭異辭蓋為宋晉遠奔歸必須時日故再舉華元許鄭接壤方出即入故不再舉良霄因事而屬辭也又曰自僖文以后列國之大夫無不氏而蕩山不氏者宋人惡之不以氏赴也左傳宋蕩澤弱公室殺公子肥華元以己為右師不能討出奔晉魚石以與澤同為桓族曰右師國人與之不反懼桓氏之無祀于宋也乃自止華元于河上請討許之乃反攻蕩澤殺之魚石初料其反而不敢討及討畏罪及與同族五大夫舍于睢上華元自止之不可華元決睢登陴魚石五人欲還不得奔楚按經稱華元自晉歸蓋河上即晉地也時晉及魯及齊四大國皆大大自相屠戮乃知政逮大夫亦非大大之幸也亂世無道如彼流泉淪胥以敗可鑒戒矣
春王正月作三軍[襄公十有一年]
魯為侯國亞于公故舊雖三卿而祇二軍所以省賦而惜民也今季氏乘襄公幼少無知欲分公室故作三軍而三家盟詛以成之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季氏一軍使其軍之人力役邑稅盡入于己叔氏一軍臣其子弟之力役邑稅父兄之力役邑稅則歸公是取其半也孟氏一軍又僅取子弟之半是取四分之一也蓋孟獻子頗賢穆叔次之季武子最為狠忍故分公室者有輕重而季氏亦必以己為正卿費繁故取多仲氏次之孟氏又次之故以為盟也
楚殺其大夫公子追舒[襄公二十有二年]
左傳觀起有寵于令尹追舒未益祿而有馬數十乘楚人患之王乃殺追舒而還觀起利祿之禍人如此而人如蠅趨膻何也又按當時楚雖偪于吳而政權不失晉則諸卿擅權渺無君矣此楚所以久延與七國同亡而晉遂為三家所分也
仲孫羯如晉[襄公二十有八年]
告晉將朝楚也以宋之會約晉楚之從交相見也謂從晉者亦朝楚從楚者亦朝晉也桓文之霸猶假尊周以為名也至是則漠不言周而南北分峙如后之南北朝矣王跡之熄愈甚矣向戍之弭兵子罕責以天生五材兵不可去謂其以誣道蔽諸侯未足盡其失也
蔡侯廬歸于蔡陳侯吳歸于陳[昭公十有三年]
蔡陳之歸承上公子棄疾殺公子比之文也棄疾殺比而自立故復封己滅之國以鳴恩也不言自楚者楚貪利滅之則滅之楚假名復之則復之皆無道而非法也故不言自楚也世子有之子廬太子偃師之子吳不惟未成君并未嘗立之為子而遽稱曰侯若其自有之者以為義在則然楚平不得借以鳴恩也
二月公侵鄭公至自侵鄭[定公六年]
左傳王子朝之徒有儋翩以鄭伐周胥靡晉使魯討之取匡歸之晉按自宣之末年凡伐不言公魯無君將者八十年矣至是書侵鄭則以三家四分公室兵賦皆出其手雖委之君將而無虞也然犯強鄰從霸主則委君侵小國披土邑則自為惡甚矣
得寶玉大弓[定公九年]
左傳:陽虎歸寶玉大弓于魯,魯伐陽關。虎焚萊門犯之而出奔齊,已而奔晉主趙簡子。按陽虎謀殺季氏不成,據邑以叛,奔齊適晉,亦我國成敗一大事,而經削而不書,但書盜竊寶玉大弓、得寶玉大弓,何也?蓋以此為順耶?則虎狂險顛越,一無訐謨,不能為順也。以為逆耶?則虎叛季氏,非叛公室,不可謂逆也。且三家視虎如虎,而圣人曰:此盜也。視虎殺季桓如天翻地覆,而圣人曰:此以盜攻盜也。皆無足道者也。無足道,則削之已耳。惟寶玉大弓,先王賜之,宗國守之,與山河城池同永者也。遭竊,幸得,謹而書之,足矣。圣人之筆削,高嚴乃爾!
夏公會齊侯于夾谷[定公十年]
左傳齊魯既平故約會夾谷孔子相儀及會齊以萊兵將劫魯侯時孔子先具武備見萊人即奉公退而使士以兵擊之然后曰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于神為不祥于德為愆義于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辟之將盟齊人加于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乘從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茲無還揖對曰而不返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蓋周王曾命齊為諸侯之伯故可以甲車從但齊侵魯邑既好當歸于魯以供賦役故以返田要之不書盟者要盟不潔略之也又按季桓懲于陽虎之禍故發憤而用孔子其如庸怠之不終何哉然孔子雖去而其家政遂決之圣門如冉求等此亦圣門出處之一大關也
十有二月公圍成公至自圍成[定公十有二年]
按左傳曰仲由將墮三都蓋仲氏義勇以邑無百雉之城三家僭越已久今乘家臣據叛三家患之故因而使墮又傳云費人襲魯仲尼命二大夫下伐之則仲尼亦與其事矣然而不克成而遂已者何也蓋事有當行者有當止者有在行止之間者有半行而當半止者三家之邑城越分可墮也然已設城而墮之傷也或自此不修筑之耳且成非郈費此也郈費叛成未嘗叛也又郈費惟邑大耳與魯形勢無甚關也成在魯北境齊人窺我所必經者故昭二十六年公居鄲而齊即欲取成以便其私是成孟氏之保鄣而即魯之保鄣也墮之以銷私強可也不墮以為國險亦可也經于墮郈書叔孫墮費書季孫而圍成獨書公則孟孫陰與處父約駕言有他事而委之公往也明矣曰圍成則成人不肯墮而乃圍之也明矣曰公至自圍成則必圍成之后三家與仲尼議郈費已墮成且姑存而請公撤師以返也明矣是以不書不克也圣人之隨時而不固執如此三傳不能詳漢宋之儒徒侈仲尼之弱私家而不顧其前后使圣經之昭然俱載者而湮沒不明也
陳懿長先生謚文
雍正四年之六月武興陳鳴九先生卒于順天府武學教授官舍次子甲辰狀元德華三子甲辰舉人德正侍床簀次歲長子康熙壬辰進士德榮自貴州黔西州任奔喪赴里將以六年四月窆于祖阡塨聞期力疾匍匐走哭其及門鹿圣敬等百余人麇至請曰維我先師曾祖百歲翌輔王躬祖官司訓嚴君倜儻遂歌鹿鳴遭明之季山左難婦掠擲朝陽[觀名]契契東赍各抵其家團圞是慶遺孺收餔有歸者歸無歸撫成式谷儲學爰毓先生幼推穎異長登孝廉退弗勝衣指撝胥謙婉而不替方而不劌筆有鼎扛文無塵穢便便畫杖焚膏繼晷通籍登庠颙颙有徒司鐸恒山旁羅教思卉有二城駢跡請益如沐甘澍訴訴榮滋修文九原諸生洏漣思周有柳下惠漢有朱忠文唐有文元貞曜皆門人敦致私謚詎以夫子之純淑而不得媲于古賢謹按謚法溫柔賢善曰懿夫子有之教誨不倦曰長夫子充焉擬上謚曰懿長先生寧不其然塨聞韙之乃與方子苞張子業書暨其門人潔陳尹祭以告靈筵曰端和凱弟飲人以醇黃奶孫摩從者璘霦易名繄稱奕葉不刊嗚呼尚饗
弓翁靜葊紀略
安平弓子巽諸生有聲受堪輿術于江南沈進士新周予衰年偶稽及此過其鄉而問焉會其父靜葊翁醇謹端人也心識之客歲過予曰家君去年始和縣舉鄉飲壽賓里人麇至稱賀乞先生文以紀之家君少孤能拓家產友于胞妹虔祭祀教不肖兄弟必以正睦婣三黨慎交游而交則久敬鄉人嚴之如王彥方陳仲弓吉兇訟獄率來質家君單心應之隨事毗喻無不允服者或惑以佛老禍福之說笑而不信也家世本山西晉水人明初乘鸁車驅馬遷安平臺城里之西北占荒三百畆家世日增至七世高祖諱穩施藥施糧邑令表其門曾祖諱佐田積數千畝至今里人稱為古跡富家云予聆其言思靜葊少予不及十歲昔之相會也曰吾少即聞先生名一日抵博野魏帝臣齋知先生在焉隔窗欞一瞻豐釆噫何其恂謹也又念弓子好學能篆書屢為我道新周多識喜提誨人辨相地方位星卦之謬說甚厲已而金華葉惟一孝廉來過言及新周曰戴田有不可一世而畏新周則新周可想矣弓子于其父師間皆極力表章不忘厥本可尚也夫
原道
道者,人倫庶物而已矣。奚以明其然也?厥初生民,渾渾沌沌而已,有夫婦父子,有兄弟朋友,朋友之盡,有君臣。誅取禽獸,茹毛飲血,事軌次序為禮,前呼后應鼓舞相從為樂,挽強中之為射,乘馬隨徒為御,歸而計件鍥于冊為書數。因之衣食滋,吉兇備,其倫為人所共由,其物為人所共習,猶逵衢然,故曰道。倫物實事也,道虛名也,異端乃曰道生天地、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是道為天地前一物矣。天地尚未有,是物安在哉?且獨成而非共由者矣,何以謂之道哉?誰生之哉?道家黑言狂語,大率類此。惟道可道也,故指倫物之肫接曰仁,裁制曰義,節文曰禮,毗是非曰智,所謂民受天地之中氣以為性而能知行倫物者也。孟子曰仁義禮智,中庸曰智仁勇,漢儒曰仁義禮智信,易曰立人。仁義以由人命之,故可分、可該、可別呼也。又總名,大學曰至善,中庸曰誠,洪范曰極,屋中桴也,即中也。皆言行倫物也,非別有他道也。今曰性理,精也,本也;倫物,粗跡也,末也。毋乃枝指乎?以致捉風捕影之徒羣趨,蝸竅鬼國,喧覷性天,而異端掃倫滅物,無極冥中,若火燎原,莫可撲熄矣。吾儒論道不實,不并分其罪歟!
易列天道人道然天道非人所得由故孔門祇言人道曰道不遠人遠人非道后儒動言天道毋乃非圣教乎中庸曰天下達道五指倫也論語曰君子學道指學禮樂之物也先生老矣見愈確而萬世之道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