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9章 養生主(2)

  • 莊子內篇注
  • 匡廬逸叟
  • 4572字
  • 2015-12-26 19:31:58

“雖然,若(汝也)必有以也,嘗以語我來(來,語辭。夫子謂,雖然我如此說,其勢必不可往,不知汝將何術以往耶?當以語我,試看如何)。”顏回曰:“端而虛,勉而一,則可乎(回謂,我無他術,但端謹其身,以虛其心,不以功名得失為懷,更勉一其志,不計其利害。如此則可乎)?”曰:“惡!惡可(言其甚不可也)!夫以陽為充孔揚,采色不定(陽者,盛氣。言衛君壯年,負驕勝之氣,女以小心端謹事之,則益充滿彼之盛氣,而志更大飛揚,將發現于顏面矣。采色不定,喜怒不常也),常人之所不違(言彼喜怒不常之氣性,即尋常執侍之人,亦不敢違,況汝未同與言之人乎)。因案人之所感,以求容與(自快之意也)其心。名之曰日漸之德不成,而況大德乎(言彼拒諫之人,即汝以言感發之,彼即定將所感之言,返案于女,以求容與,以快其心,不但不聽而已。如此飾非之人,即日漸小德亦不成,況大德乎)!將執而不化,外合而內不訾(毀也),其庸詎可乎(言彼將固執己志而不化,縱汝能端虛而外謹,勉一而內不毀,竟有何用乎?言其必無功效,徒費精神耳)!”

此一節,言強梁拒諫之人,縱以忠謹事之,只增益其盛氣,亦無補于德,終無益也。

“然則我內直而外曲,成而上比(此顏回聞夫子之言,以端虛勉一必不能行,又思其則,以內直、外曲、上比古人,挾此三術以往,其事必濟矣)。內直者,與天為徒(此顏回自解三術之意。言內直與天為徒者,言人之生也直,此性本天成,則彼我同此性也,故曰與天為徒。謂彼亦人耳,既同此性,茍言之相符,寧無動于中乎)。與天為徒者,知天子之與己,皆天之所子,而獨以己言蘄乎而人善之,蘄乎而人不善之耶?若然者,人謂之童子,是之謂與天為徒(言既天性本同,則人君與我皆天之子也。我但直性而言之,亦不必求其彼之以我言為善、為不善。我唯盡此真純無偽之心,如此則彼以我如赤子之心矣。此又有何患焉)。外曲者,與人之為徒也。擎跽曲拳,人臣之禮也。人皆為之,吾敢不為耶?為人之所為者,人亦無疵焉,是之謂與人為徒(外曲者,謂曲盡人臣之禮也,不失其儀,又何疵焉)。成而上比者,與古為徒。其言雖教,謫(謫,謂指謫是非也)之實也,古之有也,非吾有也。若然者,雖直而不為病,是之謂與古為徒(成者,引其成言也。上比者,上比古人也。故其言雖謫之,而明言是非,而所言皆實,乃古人之言,非我之虛談也。如此則言雖直,以非我出,則不以為病矣)。若是則可乎(以此三術,則庶幾可乎)?”仲尼曰:“惡!惡可(嘆其必不可也)!大多政法而不諜(政法,猶法則也。諜,猶安妥,謂穩當也。言挾上三術而法則太多,猶不穩當也)。雖固亦無罪。雖然,止是耳矣,惡可以及化!猶師心者也(言以此三術,固亦不得罪,然止是如此而已耳,亦不能使彼心化也。何也?以三術皆出有心,未能忘我,且己未成焉,能化彼哉)。”

此一節言三術,從孔子君子有三畏中變化出來。與天為徒,畏天也;與人為徒,畏大人也;與古為徒,畏圣人之言也。但議論渾然無跡,言此三事,亦非圣人大化之境界,止于世俗之常耳。意在言外。

顏回曰:“吾無以進矣(言回之學問止此而已,更無以進矣),敢問其方(請問夫子之教以可法也)。”仲尼曰:“齋,吾將語若(言須齋心,待聽我之教也)。若(汝也)有而為之,其易耶(言汝有心而為之事,自己未化,便欲化人,豈容易耶)?易之者,皞天不宜(以有心之事為容易者,其心不真,故上天所不宜)。”顏回曰:“回之家貧,惟不飲酒不茹葷者數月矣。若此則可為齋乎(此顏子未知心齋也)?”曰:“是祭祀之齋,非心齋也。”回曰:“敢問心齋。”仲尼曰:“一若志(專一汝之心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言返聞于心性);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心尚未忘形,氣則虛,而形與化之矣)。心止于符(謂心冥于理也)。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言心虛于極,以虛而待物)。惟道集虛(虛乃道之體也)。虛者,心齋也(教顏子之心齋,以主于虛也)。”

顏子多方皆未離有心,凡有心之言,未忘機也。機不忘,則己不化。故教之以心齋,以虛為極。虛則物我兩忘,己化而物自化耳。

顏回曰:“回之未始得使,實自回也(言未受教,待自以為有己);得使之也,未始有回也,可謂虛乎(一聞心齋之教,頓忘其己,此忘己可謂虛乎?回于一言,頓悟如此)?”夫子曰:“盡矣(謂心齋之理,盡于此矣)!吾將語若(言汝有受教之地矣,故將語之):若(汝也)能入游其樊(樊謂藩籬,謂世網中也)而無感其名(言能游人世,虛己忘懷,無以智巧以感動人,而要其名),入則鳴,不入則止(言不可執一定成心而往,但觀其人精神氣味,相入則言,不入則止,不可強行)。無門無毒(門者,言立定一個門庭。毒,即瞑眩之藥,謂必瘳之藥。此二者有患,皆不可用也),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則幾矣(一宅者,謂安心于一,了無二念。即其所言,當寓意于不得已而應之,切不可有心強為。如此,則庶幾乎可耳)。絕跡易,無行地難(言逃人絕世,尚易獨有;涉世無心,不著形跡為難。即老子“善行無轍跡”)。為人使易以偽,為天使難以偽(圣人應世,乃天之使也。若是為人之使,容可以偽。圣人乘真心而御物,又安可以偽乎)。聞以有翼飛者也,未聞以無翼飛者也(此有心、無心之喻也。言世人有心為事,而成者有之;若無心應物,而使人感化,若無翼而飛者,此未之聞也);聞以有知知者矣,未聞以無知知者也(言世人皆以有知而知之。圣人以無知而知者,蓋言忘形絕智,以無心而應物者。此其難者,未之聞也)。瞻彼闋者,虛室生白(此心虛之喻也。謂室中空虛,但有缺處,則容光必照,而虛室中即生白矣。以喻心虛,則天光自發也),吉祥止止(言有心而動,則禍福隨之,所謂吉兇、悔吝,生乎動者也。今若心虛無物,則一念不生,虛明自照,悔吝全消,惟吉祥止止。而言此虛心,乃吉祥所止之處也)。夫且不止,是之謂坐馳(言人心皆本虛明,第人不安心止此,私欲萌發,則身坐于此而心馳于彼,是之謂坐馳)。夫殉耳目內通而外于心知,鬼神將來舍,而況人乎(殉,作殉,猶喪失也。言喪耳目之見聞,返見返聞,故云內通。若內通融于心體,真光發露,則不用其妄心、妄知,如此則虛明寂照,與鬼神合其德,故鬼神將來舍矣,而況于人而不感化乎!此無翼而飛者也。此教回之極處也)!是萬物之化也(謂喪耳目,則形自忘;外心知,則智自泯。則物我兩忘,我忘物化,則萬物盡化為道矣),禹舜之紐(樞紐)也,伏羲、幾蘧(古圣君也)之所行終,而況散焉者乎(言物我兼忘,萬物盡化,此混歸大道之原。即禹之神圣,亦執為樞紐;而伏羲、幾蘧之大圣御世,終身所行;而況散民乎?顏回能以此用世,又何強行之有哉)!”

此言涉世,先于事君。此言輔君之難也。茍非物我兩忘、虛心御物、不得已而應之,決不能感君而離患。若固執我見,持必然之志而強諫之,不但無補于君,且致殺身之禍。此龍逢、比干之死,皆是之過也。

下言使命之難。

葉公子高(葉公名梁,字子高,楚大夫也)將使于齊,問于仲尼曰:“王使諸梁也甚重(意將有兵革之事)。齊之待使者,蓋將甚敬而不急(言齊君待使者,貌雖恭而心甚慢,不能應使者之急事)。匹夫猶未可動也,而況諸侯乎(言楚之事甚急,而齊若慢之,則不敢輕意催促。且匹夫尚不可輕動,況諸侯乎)!吾甚栗之(恐誤國事而取罪,故甚恐懼也)。子常語諸梁也曰:‘凡事若小若大,寡不道以歡成(嘗憶夫子教我,謂事無大小,必以歡成。倘齊之不歡,則事難濟矣。此所以恐也)。事若不成,則必有人道之患(言事若不成,君能無罪我乎?是必有人道之患也);事若成,則必有陰陽之患(言齊倘不急,必多方勞慮,委曲求成,則焦勞之病,乃陰陽之內患也)。若成若不成,而后無患者,唯有德者能之(有德者,謂全德之圣人也。意謂事之成與不成,俱無患者,惟圣人虛心應世,不以物為事者能之也)。’吾食也執粗而不臧(善也,謂不甘美之厚味也),爨無欲清之人(言我之飲食淡薄,無多烹庖,故執爨之人,無有怕熱而求清涼者)。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我其內熱歟(言素無厚味,故無內熱之癥。今朝受命而夕飲冰,則火癥內發,乃憂愁焦思以動其火耳,其內熱之病歟)!吾未至乎事之情(實也),而既有陰陽之患矣(言未就事,早有陰陽失錯、內熱之病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事若不成,國君能無罪我乎?此人道之患,所不免者),是兩也。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言此兩患在身,事不由己,故為人臣者所不能任之也),子其有以語我來(愿夫子有以教我也)!”

此言人臣以使命為難也。以為人臣者,但以一己功名為心,故事必求可功,必求成,以此橫慮交錯于胸中,勞神焦思之若此。乃舉世人臣使命之難,絕不知有所處之道,故不免其患耳。故夫子教以處之之方,意有一定之命、一定之理,安順處之,自無患耳。若持必可之心,固所不免也。

下夫子教其莫若致命,此其難者,將此起語為結。

仲尼曰:“天下有大戒二(大戒者,謂世之大經、大法也,乃君親之命不可易者):其一,命也,其一,義也。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義也,無適而非君也(莊子誹仁義,獨于人之事君,以義為主,又以死忠為不善。今言人臣之事君,無往而非君,乃忠之盛也。此老何曾越世故耶),無所逃于天地之間。是之謂大戒(言世之君親之命無所逃,此乃世之大經、大法之不易者)。是以夫事其親者,不擇地而安之,孝之至也(言子之事親,無往而非親命,則不敢擇地而安之,此乃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擇事而安之,忠之盛也(言事君者,唯命是聽,不敢以難易二其心,乃忠之盛也。故古人恥貳心以事主者);自事其心者,哀樂不易施乎前(言孝則當竭其力,忠則盡乎命,以盡心盡命為主,不以難易推移之志。此事心之大者,不以哀樂入于心也),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言人臣之分,知其事之雖無可奈何,亦不敢貳心相視,但安之若命。安命則忘其難易,此乃德之至也)。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行事之情而忘其身(言人之臣子,固有不得已之事,但當盡命以忘其身以從事),何暇至于悅生而惡死(言臣子盡命而已,豈敢以生死為去就哉)!夫子其行可矣(教葉公,但當如此而行,可矣)!”

莊子全書,皆以忠孝為要名譽、喪失天真之不可尚者,獨人間世一篇,則極盡其忠孝之實,一字不可易者,誰言其人不達世故,而恣肆其志耶?且借重孔子之言者,曷嘗侮圣人哉?蓋學,有方內、方外之分。在方外,必以放曠為高,特要歸大道也;若方內,則于君臣、父子之分,一毫不敢假借者,以世之大經、大法,不可犯也。此所謂世、出世間之道,無不包羅,無不盡理,豈可以一概目之哉。

“丘請復以所聞(前概言君臣、父子之分義,此下方復言使命之理):凡交近則必相靡以信(靡,順也。信,符也。凡交近國,必須符驗,則不假辭令),交遠則必忠之以言(若交遠國,則必忠之辭令,以合二國之歡)。言必或傳之(謂言必要使者口傳)。夫傳兩喜兩怒之言,天下之難者也(言之所系,安危以之,而禍福隨之)。夫兩喜必多溢美之言,兩怒必多溢惡之言(病在于溢)。凡溢之類妄(溢美、溢惡,出于過用智巧,故失其本真,故曰妄),妄則其信之也莫(以言不至誠,故聽之者亦莫然不信),莫則傳言者殃(既不相信則罪,在傳言者殃矣)。故法言曰:‘傳其常情,無傳其溢言(常情,乃真實無妄之言),則幾乎全(庶幾免禍)。’”

此一節,言使命之難,以兩家之利害,皆在一己擔當。若溢而過實,則令聽者生疑不信,是為生禍之本,而傳者必受其殃。所以貴乎真實無妄,庶幾可保全耳。

下文申明,雖茍全目前之事,而終必為害甚矣。言之不易,不可不謹慎其始也。

主站蜘蛛池模板: 来宾市| 宁化县| 基隆市| 全州县| 南昌市| 东平县| 孝感市| 恩平市| 邵阳市| 平原县| 衢州市| 宜兰市| 巴塘县| 尤溪县| 宽甸| 贵定县| 丽江市| 清丰县| 古交市| 雅安市| 凌源市| 沛县| 北辰区| 夏津县| 凤凰县| 容城县| 陇西县| 乐安县| 鄯善县| 彩票| 桦南县| 神农架林区| 金门县| 远安县| 潼南县| 噶尔县| 义乌市| 濮阳县| 辉县市| 金乡县| 屏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