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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任官(1)

  • 明太祖寶訓
  • 佚名
  • 4935字
  • 2015-12-26 18:17:32

甲辰十一月辛酉,太祖謂中書省臣曰:“立國之初,致賢為急。中書百司綱領總率群屬,須擇賢者與之共理。但任人之道,小大輕重,各適其直。若委重于輕,是以栱桷而為梁棟。委大于小,是以鐘庾而盛斗筲。”省臣對曰:“人有才者,施于任使,宜無不可。”太祖曰:“莫邪之利,能斷犀象,以之斷石,則必缺。麒麟之駛,能致千里,以之服耒,則必蹶。要必處之得其宜,用之盡其才可也。”

丙午正月,是月,命中書省臣錄用諸司劾退官員。省臣傅瓛等曰:“今天下更化,庶事方殷,諸司官吏非精勤明敏者,不足以集事。此輩皆以迂緩不稱職為法司劾退,豈宜復用?”太祖曰:“人之才能各有長短,故治效亦有遲速。夫質樸者多迂緩,狡猾者多便給。便給者雖善辦事,或傷于急促,不能無損于民。迂緩者雖于事或有不逮,而于民則無所損也。”

吳元年十二月,是月,太祖以山東郡縣既下,命官往撫輯之。諭之曰:“百姓安否在守令,守令之賢者以才德。有才則可以應變集事,有德則足以善治。為治之道,亦有難易。當天下無事,民妞于奢縱,治化為難。及更喪亂,斯民凋敝,撫綏尤難。元之所以致亂者,雖上失其操柄,亦州郡官吏不得其人。懦者不立,流于縱弛。強者急遽,發于暴橫。又皆以胡人為之長,不惟尸位而已,反為奸吏愚弄,假威竊權,以生亂階。今山東郡縣新附之民望治,猶負疾者之望良醫。醫之為術,有攻治,有保養。攻治者伐外邪,保養者扶元氣。今民出喪亂,是外邪去矣,所望休養生息耳。休養生息,即扶元氣之謂也。汝等今有守令之寄,當體予意,以撫字為心,毋重困之。”

洪武元年正月辛丑,天下來朝府州縣官陛辭。太祖諭之曰:“天下初定,百姓財力俱困,譬猶初飛之鳥不可拔其羽,新植之木不可搖其根,要在安養生息之。然惟廉者能約己而利人,貪者必浚人而厚己。況人有才敏者或泥于私,善柔者或昧于欲,此皆不廉害之也。爾等當深戒之。”

四月癸亥,置山東行中書省,調江西參政汪廣洋為山東參政。以翰林學士陶安為江西參政。太祖因謂安曰:“朕渡江之初,卿首率父老見于軍門,為朕敷陳王業,論當世之務,深合朕心。由是朝夕相近,幕府軍旅之事裨益良多。繼入翰林,益聞讜論。今調汪廣洋為山東參政,而江西乃上游都會,可以代之者宜莫如卿,其為我撫治之。”安對曰:“臣以微陋,叨蒙甄錄,俾居左右,幸望過矣。今復委以重任,恐付托不效,有負上恩。”太祖曰:“躬擐甲胄,決勝負于兩陣之間,此武夫之事,非儒生所能。至若承流宣化,綏輯一方之眾,此儒者之事,非武夫所能也。朕之用人,用其所能,不強其所不能。卿才宜膺是任,故以授卿,我豈私卿一人而不愛一方乎?”安乃頓首受命。

閏七月辛酉,廣東何真率其官屬入朝,詔授真江西行省參政。太祖諭之曰:“天下紛爭,所謂豪杰有二:易亂為治者,上也;保民達變,識所歸者,次也。負固偷安,流毒生民,身死不悔,斯不足論矣。頃者師臨閩越,卿即輸誠來歸,不煩一旅之力,使兵不血刃,民庶安堵,可謂識時達交者矣。”真叩頭謝曰:“昔者武王代暴救民,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今主上除亂以安天下,天命人歸,四海是從。臣本蠻邦之人,始者逢亂,不過結聚鄉民,為保生之計,實無他志。今幸遇大明麗天,無幽不燭,臣愚豈敢上違天命。”太祖曰:“夫能不賈禍于生靈者,必世享其澤。朕嘉以忠誠,念江西地近廣東,是用特授爾江西行省參政,以表來歸之誠。古云:‘令名,德之輿也。’卿令名已著,尚懋修厥德,以輔我國家。”

八月丙子,太祖謂中書省臣曰:“任人之道,因材而授職。譬如良工之于木,大小曲直,各當其用,則無棄材。夫人亦然,有大器者或乏小能,或有小能,不足以當大事。用之者,在審察其宜耳。驊騮之材,能歷險致遠,若使攫兔,不如韓盧。鉛刀之割,能破朽腐,若解全牛,必資利刃。故國家用人,當各因其材,不可一律也。不能,則人材不得盡其用,而朝廷有乏人之患矣。”

洪武二年二月庚寅,太祖謂廷臣曰:“累黍可以成寸,積善可以成德。故小善可以成大善,小惡必至成大惡。”又曰:“積善如積土,久而不已,則可以成山。積惡如防川,微而不塞,必至于滔天。卿等皆時之俊乂,與朕康濟天下,雖有小善,朕必錄之,若有不善,勿吝速改。人能改過遷善,如鏡之去垢,光輝日增。不然,則終身蒙蔽,罪惡日積,災咎斯至矣。可不戒哉?”

五月癸丑,置福建行省。以福、汀、漳、泉、建寧、邵武、興化、延平八府隸之。命中書省參政蔡哲為參政。太祖諭之曰:“君子立身行己,莫先于辨義利。夫義者,保身之本。利者,敗名之源。常人則惟利是趨,而不知有義。君子則惟義是守,而竟忘乎利,此所以異于常人者也。福建地微大海,民物富庶,番舶往來,私交者眾。往時官吏多為利訹,陷于罪戾。今命卿往,必堅所守,毋蹈其罪。”哲對曰:“臣以菲薄,叨承恩命,敢不盡公以報。”太祖曰;“公,即無私義之謂也。私,即亡公利之謂也。要公之一字,亦未易言。此心如止水明鏡,無分毫私意累之,然后揆事度物,廓然無滯。若位胸中微有芥蒂,即不得為公矣,卿宜勉之。”

八月己巳,太祖令吏部定內侍諸司官制。諭之曰:“朕觀《周禮》所記,未及百人。后世至逾數千,卒為大患。今雖未能復古,亦當為防微之計。古時此輩所治,止于酒漿、醯醢、司服、守祧數事。今朕亦不過以備使令,非別有委任,可斟酌其宜,毋令過多。”又顧謂侍臣曰:“此輩自古以來,求其善良,千百中不一二見。若用以為耳目,即耳目蔽矣,以為腹心,即腹心病矣。馭之之道,但當戒飭,使之畏法,不可使之有功。有功則驕恣,畏法則檢束,檢束則自不為非也。”

洪武四年正月己卯,御史臺進擬憲綱四十條,太祖覽之,親加刪定,詔刊行。因謂臺臣曰:“元時任官,但貴本族。輕中國之士,南人至不得入風憲,豈是公道。朕之用人,惟才是使,無間南北。風憲乃朕耳目,任得其人,則自無壅蔽之患。”殿中侍御史唐鐸對曰:“臣聞元時遣使宣撫百姓,初出之日,四方驚動。及至,略無所為而出。百姓為之語曰:‘奉使宣撫,問民疾苦。來若雷霆,去若敗鼓。’至今傳以為笑。今陛下一視同仁,任官惟賢,尤重風憲,明立法度。所以安百姓,興太平,天下幸甚。臣等敢不精白一心,欽承圣意。”

四月辛卯,大祖謂中書省臣曰:“或言刑名、錢谷之任,宜得長于吏材者掌之。然吏多狡獪,好舞文弄法,故悉用儒者。且自古以來,興禮樂,定制度,光輔國家,成至治之美,皆本于儒。儒者知古今,識道理,非區區文法吏可比也。然今所用之儒,多不能副朕委任之意,何也?豈選任之際不得實材欽?朕每遇事,無不究心。近調兵北征沙漠,西取川蜀,兵未出門,連夜不寢。身雖不往,而心則往矣。惟恐委任非當,或規畫未善,不能了事。卿等為朕股肱,于銓材授任,亦當夙夜究心,茍非其材,勿輕選任。”

五月丁巳,以李守道、詹同為吏部尚書。諭之曰:“吏部者,衡鑒之司。鑒明,則物之妍媸無所遁。衡平,則物之輕重得其當。蓋政事之得失在庶官,任官之賢否由吏部。任得其人,則政理民安。任非其人,則瘝官曠職。卿等居持衡秉鑒之任,宜在公平,以辨別賢否。毋但庸庸碌碌,充位而已。”

洪武七年正月度午,吏部奏主事員多,欲改主事王性任戶部。太祖不許,曰:“自古設官分職,以理庶務,政有煩簡,故官有多寡,當因時制宜,豈得盡拘一律乎?況初入仕者,政非素習,事何由治,職何由稱哉?自今六部官毋得輕調,如有年老者,就本部升用。”

六月戊午,汰北方府州縣官。太祖命吏部臣曰:“古稱任官惟賢材,凡郡得一賢守,縣得一賢令,足以致治。如穎川有黃霸、中牟有魯恭,何憂不治!今北方郡縣有民稀事簡者,而設官與煩劇同,祿入供給未免疲民,可量減之。”于是吏部議減北方府州縣官三百八人。

洪武九年六月乙未,莒州日照縣知縣馬亮考滿入覲。州上其考曰:“無課農興學之績,而長于督運。”吏部以聞。太祖曰:“農桑,衣食之本。學校,風化之原。皆守令先務,不知務此,而曰長于督運,是棄本而務末,豈其職哉?茍任督責以為能,非愷悌之政也。為令而無愷悌之心,民受其患者多矣。宜黜降之,使有所懲。”

庚戌,山西汾州平遙縣主簿成樂官滿來朝,本州上其考曰:“能恢辦商稅。”吏部以聞。太祖曰:“地之所產有常數,官之所取有常制。商稅自有定額,何俟恢辦?若額外恢辦,得無剝削于民?主薄之職,本佐理縣政,撫安百姓,豈以辦課為能?若止以辦課為能,其他不見可稱,則失職矣。州之考非是。爾吏部其移文訊之。”

洪武十年七月甲申,置通政使司,掌出納諸司文書、敷奏、封駁之事。時官制初立,太祖重其任,頗難其人。刑部主事曾秉正,新擢陜西參政,未行,太祖遂命秉正為通政使。以應天府尹劉仁為左通政。諭之曰:“壅蔽于言者,禍亂之萌。專恣于事者,權奸之漸。故必有喉舌之司,以通上下之情,以達天下之政。昔者虞之納言,唐之問下者,皆其職也。今以是職命卿等,官以通政為名,政猶水也,欲其常適,無壅遏之患。卿其審命令以正百司,達幽隱以通庶務。當執奏者,勿忌避。當駁正者,勿阿隨。當敷陳者,無隱蔽。當引見者,無留難。毋巧言以取容,毋苛察以邀功,毋讒間以欺罔。公清直亮,以處厥心,庶不負委任之意。”秉正等頓首謝曰:“臣等駑鈍,幸蒙圣眷,膺茲重任,敢不盡心,圖報萬一。”

洪武十一年正月,是月,徵天下布政使司官及各府知府來朝。太祖謂廷臣曰:“古者帝王治天下,必廣聰明以防壅蔽。今布政使司官,即古方伯之職。各府知府,即古刺史之職。所似承流宣化,撫安吾民者也。然得人則治,否則瘝官曠職,病吾民多矣。朕今令之來朝,使識朝廷治體,以警其玩愒之心。且以詢察言行,考其治績,以觀其能否。茍治效有成.即為賢材。天下何憂不治。”廷臣對曰:“皇上憂民之切,任官之重,此堯舜詢事考言之道。”

三月丁丑,河間府知府楊冀安等考績來朝。太祖命吏部曰:“考績之法,所以旌別賢否,以示勸懲。今官員來朝,宜察其言行,考其功能,課其殿最,第為三等。稱職而無過者為上,賜坐而宴。有過而稱職者為中,宴而不坐。有過而不稱職者為下,不預宴,序立于門,宴者出,然后退。庶使有司知所激勸。”

洪武十六年六月辛巳,太祖與侍臣論用人之道。太祖曰:“人主以明為治,而不自用其明,當取眾人之見以為明。夫爝火之光,豈勝于烈炬?眾人之見,必廣于一人。故用天下之賢材以為治,使天下之情幽隱畢達,則明無不照,而治道成矣。茍自作聰明而不取眾長,欲治道之成,不可得也。”

洪武十三年九月丙午,始置四輔官,告太廟,以王本、杜佑、龔敩為春官,杜敩、趙民望、吳源為夏官。敕曰:“昔之耕莘者為政,社稷永安。筑巖者在朝,君仁民康。二臣繼出于殷商,致君六百年之大業。是賢者雖處同出異,其忠君濟民之道則一。朕政有未周,化有未洽,訪近臣而求士,故召爾等來朝,命為四輔官,兼太子賓客。位列公、侯、都督之次,必欲德合天人,均調四時,以臻至治,其敬慎之。”

十二月,是月,吏部奏,天下郡縣所舉聰明正直、孝弟力田、賢良方正、文學才干之士至京者八百六十余人。太祖命各授以官,因諭之曰:“人之才能,少得全備。如寬厚慈祥者,使之長民。勤敏通達者,使之集事。量能授官,庶有成績。若使才不稱職,位不達才,國家雖有褒德錄賢之名,而無代天理物之實,非所以圖治也。爾其審之。”于是授職各有差。

洪武十四年十一月甲辰,太祖召吏部兵部臣,諭之曰:“三代學者無所不集習,故其成材,文武兼備。后世九流判立,士習始分。服逢掖者或不閑于武略,被介胄者或不通于經術。兼之者,其惟達材乎!三代而下,若諸葛孔明、羊祜、杜預、李靖輩,文武兼資,難概以一律。夫木直者可以中繩,曲者可以中矩。人有學問,則亦何事不可為也。今武臣子弟,朕嘗命之講學,其間豈無聰明賢智有志于學者,若概視為武人不用,則失之矣。卿等其審擇用之。”

洪武十五年四月癸卯,以儒士吳颙為國子監祭酒。太祖諭之曰:“國學者,天下賢材所萃,而四方之所取正,必師道嚴而后模范正。師道不立,則教化不行,天下四方何所取則?卿宜崇重道義,正身率下,俾諸生有所模范。若徒以文辭為務,記誦為能,則非所以教矣。為夫鐘鼓揚則聞于遠,德義著則人樂從。爾其慎之,勉副朕意。”

洪武十七年七月壬子,吏部奏考滿官二員績最當遷。太祖曰:“任官之法,考課為重。唐虞、成周之時,所以野無遺賢,庶績咸熙者,用此道也。若百司之職,賢否混淆,無所懲勸,則何以為政?故鑒物必資于明鏡,考人當定以銓衡。爾等考覆,務存至公,分別臧否,必循名責實。其政績有異者,即超擢之,庶幾賢者在位,而人有所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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