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內(nèi)經(jīng)治病。湯液醪醴為甚少。所載服餌之法才一二。而灸者四五。其他則明針法無慮十八九。厥后方藥之說肆行。而針灸之法。僅而獲存者。何也。

曰。內(nèi)經(jīng)上古書也。上古之人。其知道乎。勞不至倦。逸不至流。食不肥鮮。以戕其內(nèi)。衣不蘊熱。以傷其外。起居有常。寒暑知避。恬囗虛無。精神內(nèi)守。病安從生。雖有賊風虛邪。莫能深入。不過湊于皮膚。經(jīng)滯氣郁而已。以針行滯散郁。則病隨已。何待于湯液醪醴耶。當今之世。道德已衰。以酒為漿。以妄為常。縱欲以竭其精。多慮以散其真。不知持滿。

不解御神。務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寒暑不避。故病多從內(nèi)生。外邪亦易中也。經(jīng)曰。針刺治其外。湯液治其內(nèi)。病既屬內(nèi)。非藉湯液之蕩滌。豈能濟乎。此和、緩以后。方藥不宜于今。湯液宜于今。而不宜于古也。

經(jīng)曰。上古作湯液。為而弗服。中古之時。服之萬全。當今之世。必齊毒藥攻其中。針灸治其外。雖形弊血盡而功不立。此之謂也。

或曰。針灸宜于古。而不宜于今。吾已聞命矣。然今之病。亦有針灸而愈者。何也。

經(jīng)其病立已。蓋病之初起。邪之新客。當此之時。元氣未傷。邪氣尚淺。以針除之。甚得其宜。

學人察識于此。而于用針治病。亦可以知其大概矣。故曰。上工刺其未生者也。其次刺其未盛者也。其次刺其已衰者也。下工刺其方襲者也。與其形之盛者也。與其病之與脈相逆者也。故曰。方其盛也。勿敢毀傷。刺其已衰。事必大昌。

或曰。九針之所主。皆外傷歟。抑亦有內(nèi)傷歟。

經(jīng)曰。一曰囗針。頭大末銳。令無得深入。主病在皮膚無常者。二曰員針。筒身員末。

主無。四曰鋒針。筒其身。鋒其末兩三隅。主四時八風。客于經(jīng)絡為痼病者。令可以泄熱出血而發(fā)痼病也。五曰鈹針。末如劍鋒。主寒與熱爭。兩氣相搏。合為癰膿。可以取大膿也。六曰員利針。令尖如囗。且員且銳。微大其末。反小其身。主虛邪客于經(jīng)絡而為暴痹。令可深內(nèi)以取之也。七曰毫針。尖如蚊虻喙。長一寸六分。靜以徐往。微以久留。主邪客經(jīng)絡。而為寒熱痛痹者也。八曰長針。鋒利身薄。主深邪遠痹。八風內(nèi)舍于骨解腰脊骨腠間也。九曰大針。大如梃尖。微員。主淫邪流溢于節(jié)解皮膚之間。以寫機關(guān)之水也。九針長短大小各有所施。不得其用。疾弗能移。病淺針深。內(nèi)傷良肉。病深針淺。病氣不寫。病小針大。氣寫大甚。病大針小。氣不泄泄。機按。今之針士。決癰用鋒針鈹針。其他諸病。無分皮膚肌肉血脈筋骨。皆用毫針。余者置而不用。甚有背于經(jīng)旨矣。于此而知九針所主。多系外邪薄湊為病。用針施瀉。深中病情。使今之人而有是病。針亦在所必用。若夫病邪大甚。元氣已傷。

決非針之所能濟矣。假如癆瘵陰虛火動。法當滋陰降火。針能滋陰否乎。痿癥肺熱葉焦。

法當清金補水。針能補水否乎。經(jīng)曰。陰陽形氣俱不足。勿取以針。而調(diào)以甘藥是也。知此則病之可針不可針。亦可以類推矣。奈何世之專針科者。既不識脈。又不察形。但問何病。便針何穴。以致誤針成痼疾者有矣。間有獲效。亦偶中耳。因而夸其針之神妙。寧不為識者笑耶。

或曰。針灸當明經(jīng)絡。可曉以否。

曰。直行者。謂之經(jīng)。經(jīng)有十二。所以行血氣。通陰陽。以榮于身者也。其始從中焦注手太陰、陽明。陽明注足陽明、太陰。太陰注手少陰、太陽。太陽注足太陽、少陰。少陰注手厥陰、少陽。少陽注足少陽、厥陰。厥陰復注手太陰也。（此則榮氣之行也。然衛(wèi)氣晝但行于陽。而不行于陰。夜但行于陰。而不行于陽。不與榮同道。不與息數(shù)同應。）又曰。五臟之道。皆出于經(jīng)隧。以行氣血。氣血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是故守經(jīng)隧焉。（隧。潛道也。經(jīng)脈行而不見。故謂之經(jīng)隧。詳見陽經(jīng)外絡內(nèi)。陰經(jīng)內(nèi)絡外條。）旁出者。謂之絡。（經(jīng)之橫支。交接別經(jīng)者。）十二經(jīng)有十二絡。（如太陰屬肺。絡大腸。手陽明屬大腸。絡肺之類。）兼陽蹺絡、陰蹺絡、脾之大絡。為十五絡也。皆從十二經(jīng)之所始。轉(zhuǎn)相灌溉。朝于寸口、人迎也。又曰孫絡。（小絡也。經(jīng)脈為里。支而橫者為絡。絡之別者為孫絡。又曰。節(jié)之交三百六十五會者。絡脈之滲灌諸節(jié)者也。節(jié)者。神氣之所游行出入者也。非髀肉筋骨也。）問曰。榮衛(wèi)之氣。亦有別乎。

曰。榮者。水谷之精氣也。和調(diào)于五臟。灑陳于六腑。乃能入于脈也。故循脈上下。貫五臟。絡六腑也。衛(wèi)者。水谷之悍氣也。其氣剽疾滑利。不能入于脈也。故循皮膚之中。分肉之間。熏于肓膜。散于胸腹。逆其氣則病。從其氣則愈。不與風寒濕氣合也。（詳見井滎俞經(jīng)合注）或曰。經(jīng)脈與絡脈異乎。

曰。經(jīng)脈十二者。伏行分肉之間。深而不見。其虛實也。以氣口知之。諸脈之浮而常見者。皆絡脈也。諸絡脈不能經(jīng)大節(jié)之間。必行絕道而出入。復合于皮中。其會皆見于外。故諸刺絡脈者。必刺其結(jié)。上甚血者。雖無結(jié)。急取之。以寫其邪而去其血。留之發(fā)為痹也。凡診絡脈。色青則寒且痛。赤則有熱。魚際絡青。胃中寒。魚際絡赤。胃中熱。其暴黑者。留久痹也。其有赤有黑有青者。寒熱氣也。青短者。少氣也。凡刺寒熱。皆多血絡。必間日一取。

大血盡而止。乃調(diào)其血實。

或曰。經(jīng)病絡病。治有異乎。

經(jīng)曰。邪之客于形也。必先舍于皮毛。留而不去。入舍于孫絡。留而不去。入舍于絡脈。

。五臟乃傷。此邪之從皮毛而入。極于五臟之次也。如此。則治其經(jīng)焉。（邪客于經(jīng)。左盛則右病。右盛則左病。亦有移易者。左痛未已。而右脈先病。如此者。必巨刺之。左刺右。右刺左。必中其經(jīng)。非絡脈也。）今邪客于皮毛。入舍于孫絡。留而不去。閉塞不通。不得入于經(jīng)。流溢于大絡。（即前血絡。外不得出。內(nèi)不得入故也。）而生奇病也。（病在血絡謂奇邪）夫邪客大絡者。左注右。右注左。上下左右。與經(jīng)相干。而布于四末。其氣無常處。

不入于經(jīng)俞。故曰繆刺。（絡病。其痛與經(jīng)脈繆處也。亦宜左刺右。右刺左。雖與巨刺同。此刺絡而彼刺經(jīng)也。）或曰。十二經(jīng)脈皆絡三百六十五節(jié)。節(jié)有病。必被經(jīng)脈。治之亦有法乎。

曰。五臟得六腑。相為表里。經(jīng)絡支節(jié)。各生虛實。其病所居。隨而調(diào)之。病在脈。調(diào)之血骨。淬針藥熨。病不知所痛。兩蹺為上。身形有痛。九候無病。則繆刺之。（繆刺者。刺絡脈。左痛刺右。右痛刺左。）痛在于左。而右脈先病者。巨刺之。（巨刺者。刺經(jīng)脈也。左痛刺右。右痛刺左。）必謹察其九候。針道畢矣。

或曰。經(jīng)病亦有宜刺者乎。

經(jīng)曰。肝病。實則兩脅痛引少腹。善怒。虛則目囗囗無所見。耳無所聞。善恐。如人將捕之。取其經(jīng)厥陰與少陽。（非其絡病。故取其經(jīng)。取厥陰治肝氣。少陽調(diào)氣逆。）氣逆則頭痛。

耳聾不聰。頰腫。取血者。（脅中氣滿。獨異于常。乃氣逆之診。隨其左右。有則刺之。）心病。實則胸中痛。脅支滿痛。膺背肩甲間痛。兩臂內(nèi)痛。虛則胸腹大。脅與腰相引痛。取其經(jīng)少陰、太陽。舌本下血。其變病。刺囗中血。（或嘔變也。囗在掌后。去腕半寸。）脾病。實則身重善饑。肉痿。足不收。行善螈。腳下痛。虛則腹?jié)M。腸鳴飧泄。食不化。取其經(jīng)。太陰、陽明、少陰血。肺病。實則喘咳逆氣。肩背痛。汗出。尻陰股膝髀囗足皆痛。虛則少氣不能報息。耳聾嗌干。取其經(jīng)。太陰、足太陽外。厥陰內(nèi)血。（太陽外。厥陰內(nèi)。則少陰也。視少陰足脈。左右有血滿異常者。刺之。）腎病。實則腹大脛腫。喘咳身重。寢汗憎風。

虛則胸中痛。大小腹痛。清厥意不樂。取其經(jīng)。少陰、太陽血。（注云。凡刺之道。虛補實寫。不虛不實。以經(jīng)取之。是謂得道。經(jīng)絡有血。刺而去之。是謂守法。猶當揣形定氣。先去血脈。而后乃調(diào)有余不足也。）或曰。六腑病形刺法何如。

經(jīng)曰。大腸病者。腸中切痛而鳴。冬日重感于寒則瀉。當臍痛。不能久立。與胃同候。

取巨虛上廉。胃病者。腹脹。胃脘當心而痛。上支兩脅。膈咽不通。食飲不下。取之三里。

小腸病者。小腹痛。腰脊控睪而痛。時窘之后。當耳前熱。若寒甚。若獨肩上熱甚。及手小指次指間熱。若脈陷者。此其候也。取之巨虛下廉。三焦病者。腹脹。小腹尤堅。不得小便。

窘急。溢則水留為脹。取之委陽。膀胱病者。小腹偏腫而痛。以手按之。即欲小便而不得。肩上熱。若脈陷。及脛踝后足小指外廉皆熱。取之委中。膽病者。善太息。口苦。嘔宿汁。

心中澹澹。恐人將捕之。嗌仲介介然。數(shù)唾。在足少陽之本末。亦視其脈之陷下者。灸之。取陽陵泉。（凡刺此者。必中氣穴。無中肉節(jié)。中肉節(jié)。則皮膚痛。中筋。則筋緩。邪氣不出。補寫反。則病益篤。）或曰。精氣津液血脈。亦有別乎。

經(jīng)曰。兩神相搏。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謂精。上焦開發(fā)。宣五谷味。熏膚。充身。

澤毛。若霧露之溉。是謂氣。腠理發(fā)泄。汗出溱溱。是謂津。谷入氣滿。淖澤注于骨。骨屬屈伸。泄?jié)裳a謂脈。精脫者。耳聾。氣脫者。目不明。津脫者。腠理開。汗大泄。液脫者。骨屬屈伸不利。色夭。腦髓消。脛酸。耳數(shù)鳴。血脫者。色白。夭然不澤。其脈空虛。

或曰。病有在氣分者。在血分者。不知針家亦分氣與血否。曰。氣分血分之病。針家亦所當知。病在氣分。游行不定。病在血分。沉著不移。以積塊言之。腹中或上或下。或有或無者。是氣分也。或在兩脅。或在心下。或在臍上下左右。一定不移。以漸而長者。是血分也。以病風言之。或左足移于右足。或右手移于左手。移動不常者。氣分也。或常在左足。或偏在右手。著而不走者。血分也。凡病莫不皆然。須知在氣分者。上有病。下取之。下有病。上取之。在左取右。在右取左。在血分者。隨其血之所在。

應病取之。茍或血病寫氣。氣病寫血。是謂誅伐無過。咎將誰歸。

或曰。三陰三陽。氣血多少之刺。可得聞乎。

曰。經(jīng)曰手陽明大腸、足陽明胃經(jīng)。多血多氣。手少陽三焦、足少陽膽、手少陰心、足少陰腎、手太陰肺、足太陰脾六經(jīng)。少血多氣。手厥陰心包絡、足厥陰肝、手太陽小腸、足太陽膀胱四經(jīng)。多血少氣。故刺陽明。出血氣。刺太陽、厥陰。出血惡氣。刺少陽、太陰、少陰。出氣惡血。故曰。知臟腑血氣之多少。而用補寫是也。

或曰。形氣病氣。何以別之。

經(jīng)曰。形氣不足。病氣有余。是邪勝也。急寫之。形氣有余。病氣不足。急補之。形氣不足。病氣不足。此陰陽俱不足也。不可刺之。刺之則重不足。老者絕滅。壯者不復矣。形氣有余。

病氣有余。此陰陽俱有余也。急寫其邪。調(diào)其虛實。故曰。有余者寫之。不足者補之。此之謂也。（夫形氣者。氣謂口鼻中喘息也。形謂皮肉筋骨血脈也。形勝者。為有余。消瘦者。為不足。其氣者。審口鼻中氣。勞役如故。為氣有余也。若喘息氣促氣短。或不足以息者。為不足。故曰。形氣也。乃人之身形中氣血也。當補當寫。不在于此。只在病來潮作之時。病氣精神增添者。是病氣有余。乃邪氣勝也。急當寫之。病來潮作之時。精神困窮。語言無力及懶語者。為病氣不足。乃真氣不足也。急當補之。若病患形氣不足。病來潮作之時。病氣亦不足。此陰陽俱不足也。禁用針。宜補之以甘藥。不已。臍下氣海穴取之。）或曰。病有臟腑陰陽內(nèi)外高下。何別何治。愿詳言焉。

經(jīng)曰。內(nèi)有陰陽。外亦有陰陽。在內(nèi)者。以五臟為陰。六腑為陽。在外者。筋骨為陰。

皮膚為陽。故曰。病在陰之陰者。刺陰之滎。病在陽之陽者。刺陽之合。病在陽之陰者。刺陰之經(jīng)。病在陰之陽者。刺脈絡。

又曰。病有形而不痛者。陽之類也。無形而痛者。陰之類也。無形而痛者。其陽完而陰傷之也。急治其陰。無攻其陽。有形而不痛者。其陰完而陽傷之也。急治其陽。無攻其陰。陰陽俱動。乍有形乍無形。加以煩心。命曰陰勝其陽。此謂不表不里。其形不久。

經(jīng)曰。風寒傷形。憂恐忿怒傷氣。氣傷臟乃病。臟傷形乃應。風傷筋脈。筋脈乃應。此形氣外內(nèi)之相應也。治此者。病九日。三刺而已。病一月。十刺而已。多少遠近。以此衰之。久痹不去身者。視其血絡。盡出其血。帝曰。內(nèi)外之病。難易之治何如。伯高曰。形先病而未入臟者。刺之半其日。臟先病而形乃應者。刺之倍其日。

經(jīng)曰。刺諸熱者。如以手探湯。刺寒清者。如人不欲行。陰有陽疾者。取之下陵、三里。正往無殆。氣下乃止。不下復始也。疾高而內(nèi)者。取之陰之陵泉。疾高而外者。取之陽之陵泉。經(jīng)曰。病在上者。陽也。病在下者。陰也。痛者。陰也。以手按之不得者。陰也。深刺之。癢者。陽也。淺刺之。病先起陰者。先治其陰。后治其陽。病先起陽者。先治其陽。后治其陰。（病在上者。下取之。在下者。上取之。病在頭者。取之足。在腰者。取之囗。病生于頭者。頭重。生于手者。臂重。生于足者。足重。治病者。先刺其病所從生者也。）經(jīng)曰。病始手臂者。先取手陽明、太陰而汗出。病始頭首者。先取項太陽而汗出。病始足脛者。先取足陽明而汗出。足太陰可汗出。足陽明可汗出。故取陰而汗出甚者。止之于陽。取陽而汗出甚者。止之于陰。

或曰。經(jīng)言病有虛邪。有實邪。有賊邪。有微邪。有正邪。何謂也。

經(jīng)曰。從后來者。為虛邪。從前來者。為實邪。從所不勝來者。為賊邪。從所勝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