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石林燕語
- 葉夢得
- 6894字
- 2015-12-25 16:15:27
祥符中,楊文公為翰林學士,以久疾初愈入直,乞權(quán)免十日起居。詔免半月,仍令出宿私第。文公具表謝,真宗以詩批其末,賜之云:“承明近侍究儒元,苦學勞心疾已痊,善保興居調(diào)飲食,副予前席待多賢?!弊孀诰於Y儒臣之盛,古未有也。
《考異》:文公疾,在假。詔遣使挾醫(yī)視之。文公上表謝,真宗以詩批其末賜之;其權(quán)免起居,又別是一節(jié)也。見《會要》。而《金坡遺事》云:“文公被疾既赴朝參,具狀稱謝,御筆于狀尾批七言二韻詩賜之?!眱烧f不同,然要非因權(quán)免起居賜詩也。
太祖初命曹武惠彬討江南,潘美副之。將行,賜燕于講武殿。酒三行,彬等起跪于榻前,乞面授處分。上懷中出一實封文字,付彬曰:“處分在其間。自潘美以下有罪,但開此,徑斬之,不須奏稟。”二臣股栗而退。訖江南平,無一犯律者。比還,復賜燕講武殿。酒三行,二臣起跪于榻前:“臣等幸無敗事,昨面授文字不敢藏于家?!奔醇{于上前。上徐自發(fā)封示之,乃白紙一張也。上神武機權(quán)如此。初特以是申命令,使果犯而發(fā)封,見為白紙,則必入稟;及歸而示之,又將以見初無輕斬之意。恩威兩得,故雖彬等無不折服。
仁宗初復制科,立等甚嚴,首得富公,次得吳春卿、張安道、蘇儀甫,惟吳春卿入三等,富公而下皆第四等。自是訖蘇子瞻,方再入第三等。設(shè)科以來,兩人而已。故子瞻《謝啟》云:“誤占久虛之等。”(案:此條已見第二卷,此系重出,緣中間詳略稍異,今并存之。)
國初貢舉法未備,公卿子弟多艱于進取,蓋恐其請托也。范杲,魯公之兄子,見知陶谷、賣儀,皆待以甲科。會有言“世祿之家不當與寒爭科名”者,遂不敢就試。李內(nèi)翰宗諤已過省,以文正為相,因唱名辭疾不敢入,亦被黜。文正罷相,方再登科。天僖后立法,有官人試不中者,皆科私罪,仍限以兩舉。或云,王冀公所請也。慶歷以來,條令日備,有官人仍別立額,于是進取者始自如矣。
《考異》:天禧二年,王欽若請鎖殿人不及格坐私罪。天圣四年,詔免責罰,聽再舉。以舊制試禮部不及格贖銅,永不得應(yīng)舉也。七年詔:文臣許應(yīng)兩次,武臣一次。蓋科罪者,王冀公所請;而免責罰許兩次者,乃后來從寬,今并云“冀公所請”,非也?!疤熨摇碑斪鳌疤祆?。
歐陽文忠公初薦蘇明允,便欲朝廷不次用之。時富公、韓公當國,雖韓公亦以為當然,獨富公持之不可,曰:“姑少待之?!惫手沟迷囥暢醯裙?。明允不甚滿意,再除,方得編修《因革禮》。前輩慎重名器如此。元間,富紹庭欲從子瞻求為《富公神道碑》,久之不敢發(fā)。其后不得已而言,一請而諾,人亦以此多子瞻也。
元初,文潞公為太師,呂申公為左仆射,皆以高年特賜免拜。二公力辭。蘇子瞻為翰林學士,因論“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此但傳命非朝見,猶且不免。周天子賜齊小白無下拜,非不拜,謂無降階,然終下拜。今二臣既辭,宜當從其請。遇見間或傳宣免,則可為非常之恩。”仍降允詔,當時以為得體。
故事:臣僚告老,一章即從。仁宗時,始命一章不允,兩章而后從,所以示優(yōu)禮也。熙寧末,范景仁以薦蘇子瞻、孔經(jīng)甫不從,曰“臣無顏可見班列”,乃乞致仕。章四上不報。最后第五章并論《青苗法》,于是始以本官致仕。神宗初未嘗怒也。景仁既得謝,猶居京師者三年。時王禹玉為執(zhí)政,與景仁久同翰林,景仁每從容過之道舊,樂飲終日,自不以為嫌,當權(quán)者亦不之責。元初,熙寧、元豐所廢舊臣,自司馬溫公以下皆畢集于朝,獨景仁屢召不至,世尤以為高云。
唐人記張延賞妻,苗晉卿女。父為宰相,舅嘉貞,子弘靖,皆宰相;婿韋皋雖不為真相,而食王爵。以為有唐衣冠之盛,一門而已。本朝韓忠憲億夫人,王魏公女。忠憲參知政事,雖不為相,而康公、玉汝皆氵存登相位(案:舊本康公以下有脫字,今據(jù)《宋史》本傳增入),持國又為門下侍郎,長子綜雖早死,亦為知制誥,皆王氏出。婿李內(nèi)翰淑與苗氏殆不相遠,他士族未有比者。
宰執(zhí)每歲有內(nèi)侍省例賜新火冰之類,將命者曰“快行家”,皆以私錢一千贈之。元豐元年除日,神宗禁中忽得吳道子畫鐘馗像,因使鏤板賜二府。吳沖卿時為相,欲贈以常例。王禹玉曰:“上前未有特賜,此出異恩,當稍增之。”乃贈五千。其后御藥院遂為故事。明年除日,復賜沖卿,例復授五千,沖卿因戲同列曰:“一馗足矣。”眾皆大笑。宣和間,一二大臣恩幸既殊,將命之人有飲食果實而得五十千者,日或至一再賜也。
司空圖,朱全忠篡立,召為禮部尚書。不起,遂卒。宋次道為河南通判時,嘗于御史臺案牘中,得開平中為圖薨輟朝敕,乃知雖亂亡之極,禮文尚不盡廢,至如表圣,蓋義不仕全忠者,然亦不以是簡之也。
大臣及近戚有疾,恩禮厚者多宣醫(yī)。及薨,例遣內(nèi)侍監(jiān)護葬事,謂之“敕葬”。國醫(yī)未必皆高手,既被旨,須求面投藥為功,病者不敢辭,偶病藥不相當,往往又為害?!半吩帷?,喪家無所預,一聽于監(jiān)護官,不復更計費,惟其所欲,至罄家資有不能辦者。故諺云:“宣醫(yī)納命,敕葬破家?!苯辍半吩帷倍嗌险缕蛎?,朝廷知其意,無不從者。
試院官舊不為小錄。崇寧初,霍端友榜,安樞密知舉,始創(chuàng)為之。余時為檢點試卷官,自后遂為故事。進士小錄,具生月日時者,敘齒也。安喜考命,時考官有善談命者數(shù)人,安日使論之,故亦具生月日時,則過矣。
公燕合樂,每酒行一終,伶人必唱“崔酒”,然后樂作,此唐人送酒之辭。本作“碎”音,今多為平聲,文士亦或用之。王仁裕詩“淑景易從風雨去,芳樽須用管弦崔”。
京師百司胥吏,每至秋,必醵錢為賽神會,往往因劇飲終日。蘇子美進奏院,會正坐此。余嘗問其何神?曰“蒼王”,蓋以蒼頡造字,故胥吏祖之,固可笑矣。官局正門里,皆于中間用小木龕供佛,曰“不動尊佛”,雖禁中諸司皆然。其意亦本吏畏罷斥,以為禍福甚驗,事之極恭。此不惟流俗之謬可笑,雖神佛亦可笑也。
舊制,學士以上賜御仙花帶而不佩魚,雖翰林學士亦然,惟二府服笏頭帶佩魚,謂之“重金”。元豐官制行,始詔六曹尚書、翰林學士、雜學士皆得佩魚。故蘇子瞻《謝翰林學士表》云:“玉堂賜篆,仰淳化之彌文;寶帶重金,佩元豐之新渥?!?
“玉堂之署”四字,太宗飛白書,淳化中以賜蘇易簡(案:此條詳見第七卷,恐別有脫誤,今并存之)。
樞密院既??偙紫喾羌骖I(lǐng)殆不復預聞。慶歷初,元昊用兵,富公為諫官,乃請宰相如故事兼院事。時呂文靖為相,不欲兼,富公爭之力,遂兼樞密使。自是相繼為相者,初授除皆帶兼使。八年,文潞公自參知政事相,始不帶兼使。于是皇初,宋莒公、龐穎公相,皆不兼,蓋元昊已納款故也。神宗初更官制,王荊公諸人皆欲罷樞密院,神宗難之。其后遂定官制,論者終以宰相不預兵政為嫌,使如故事復兼,則非正名之意,乃詔厘其事大?。捍笫?,三省與樞密院同議進呈,畫旨稱三省樞密院同奉圣旨,三省官皆簽書,付樞密院行之;小事,樞密院獨取旨,行訖關(guān)三省,每朝三省、樞密院先同對,樞密院退待于殿廬,三省始留進呈,三省事退,樞密院再上進呈,獨取旨,遂為定制。
殿廬幕次,三省官為一幕,樞密院為一幕,兩省官為一幕,尚書省官為一幕,御史臺為一幕,中司則獨設(shè)椅子坐于隔門之內(nèi),惟翰林學士與知開封府同幕。蓋舊制,知府常以翰林學士兼故也。始樞密院與中書門下同一幕,趙中令末年,太祖惡其專,而樞密使李崇矩乃其子婦之父,故特命拆之,迄今不改。
唐制:惟弘文館、集賢院置學士,宰相得兼外,他官未有兼者,亦別無學士之名,如翰林學士、侍講學士、侍讀學士、侍書學士,乃是職事之名爾。自后唐安重誨為樞密使,明宗以其不通文義,始置端明殿學士,以馮道、趙鳳為之,班樞密使下,食于其院;端明即正衙殿也。本朝改端明為文明,以命程羽;自后文明避真宗謚號,改紫宸;既又以紫宸非人臣所稱,改觀文;則端明、文明、紫宸本一殿;觀文雖異,而創(chuàng)職之意則同,四名均一等職也。明道中,既別改承明殿為端明,仍置學士,中間又設(shè)資政殿大學士、學士,則職名增多,不得盡循舊制。始真宗為王冀公置資政殿學士,班樞密下,此即文明之職也。蓋是時真宗眷冀公方厚,故不除文明,而別創(chuàng)此名;及丁文簡之罷參政,不除資政殿大學士,復置觀文,觀文班在資政殿大學士上。而皇中乃以命孫威敏,蓋用丁文簡故事爾,輕重疑亦不倫。近歲,自資政殿以上,皆為二府職名,乃是本朝新制;而端明殿為從官兼職之冠,則后唐故事也。
《考異》:唐弘文館、集賢殿學士有非宰相而為之者,宰相亦非兼也。明皇以集仙殿為集賢殿,麗正書院為集賢院,殿與院不同,此云集賢院,非也。有大學士,有直學士,此云他官未有兼者,亦別無學士之名,非也。端明即西京正衙殿,當有西京二字;資政殿大學士,班文明學士下,翰林學士承旨上,此云班樞密下,又云即文明之職,不知何據(jù)?第六卷云班翰林承旨上,第十卷云班樞密副使下,前后不同。近歲有非二府而除資政者,亦有二府罷止除端明者,端明往往特拜。此云近歲自資政殿以上皆為二府職名,是本朝新制,而端明為從官兼職之冠,則后唐故事,皆非也。
古者喪服有負版,綴于領(lǐng)下,垂放之,方尺有八寸,《服傳》所謂“負廣出于適寸”者也。鄭氏言:負在背上,適,辟領(lǐng)也。蓋喪服之制,前有衰,后有負版,左右有辟領(lǐng),此禮不見于世久矣。自秦、漢以來,未之聞。翟內(nèi)翰公巽嘗言:《論語》式負版,非版籍之版,乃喪眼之版,以“子見齊衰者必式”為證。
堯稱陶唐氏,舜稱有虞氏,禹稱有夏氏,唐、虞、夏氏其封國,或其所生土名,故其先皆命以為氏,后因以為國,則堯、舜、禹者,疑其為謚號也。然《易》稱“堯舜氏作”,則堯、舜亦氏,豈復追稱或以謚耶?其通稱則皆謂之帝。秦本欲稱泰皇,既去泰號稱皇帝,固已過矣,漢以后因之,不能易。至唐武后天授中,加尊號曰圣神皇帝,中宗神龍加尊號曰應(yīng)天皇帝,明皇又以年冠之,稱開元皇帝。其后更相衍,多至十余字,此乃生而為謚,果何禮哉?本朝初廢不講。仁宗景初,群臣用開元故事,請以景為號。自是每遇南郊大禮畢,則百官拜表,加上尊號,以示歸美之意。神宗即位,諸臣累上尊號,皆辭不受,元豐三年遂下詔罷之。帝王之盛舉也。
俗稱翰林學士為“坡”,蓋唐德宗時嘗移學士院于金鑾坡上,故亦稱“鑾坡”。唐制:學士院無常處,駕在大內(nèi),則置于明福門;在興慶宮,則置于金明門,不專在翰林院也。然明福、金明不以為稱,不常居之爾。諫議大夫亦稱“坡”,此乃出唐人之語。諫議大夫班本在給舍上,其遷轉(zhuǎn)則諫議歲滿方遷給事中,自給事中遷舍人。故當時語云:“饒道斗上坡去,亦須卻下坡來?!币灾G議為上坡,故因以為稱,見李文正所記。
國初取進士,循唐故事,每歲多不過三十人。太宗初即位,天下已定,有意于修文,嘗語宰相薛文惠公治道長久之術(shù),因曰:“莫若參用文武之士。吾欲科場中廣求俊彥,但十得一二,亦可以致治。”居正曰:“善。”是歲御試題,以“訓練將”為賦,“主圣臣賢”為詩,蓋以示參用之意。特取一百九人,自唐以來未有也。遂得呂文穆公為狀頭,李參政至第二人,張仆射齊賢、王參政化基等數(shù)人,皆在其間。自是連放五榜,通取八百一人,一時名臣,悉自此出矣。
《考異》:國初取進士,每歲有不止三十人者,此云多不過三十人,非也。
唐末、五代武選,有東西頭供奉、左右班侍禁殿直;本朝又增內(nèi)殿承制崇班,皆禁廷奉至尊之名。然宰執(zhí)及戚里,當時得奏乞給使恩澤,皆例受此官,沿習既久,不以為過。政和中,改武官名,有拱衛(wèi)、親衛(wèi)、大夫等職,宰相給使有至此官者,會其將罷,或欲陰中之,因言人臣而用拱衛(wèi)、親衛(wèi),意不可測,不知亦前日承制、侍禁之類也。
唐致仕官,非有特敕,例不給俸。國初循用唐制,至真宗乃始詔致仕官特給一半料錢,蓋以示優(yōu)賢養(yǎng)老之意。當時詔云:始呈材而盡力,終告老以乞骸。賢哉,雖嘆于東門;邈矣,遂辭于北闕。用尊耆德,特示殊恩。故士之得請者頗艱。慶歷中,馬季良在謫籍得致仕,言者論而奪之,蓋以此。其后有司既為定制,有請無不獲,人浸不以為貴。乃有過期而不請者,于是御史臺每歲一檢舉;有年將及格者,則移牒諷之,今亦不復舉矣。
《考異》:唐貞元五年,蕭昕等致仕,給半俸,遂為例。大和元年,楊于陵致仕,特全給俸料,辭云:“半給之俸,近古所行,伏自思惟,已為過幸。”此云唐致仕官非有特敕,例不給俸,非也。太宗淳化元年,詔致仕官給半俸,此云真宗,非也。咸平五年,謝泌言:致仕官近皆遷秩,今錄授朝官給半俸,須有清名及勞效乃可聽。乃詔七十以上求退者許致仕,因疾及歷任有贓犯者聽從便;若謫籍不得致仕,后來亦然。范忠宣公是也。蘇子由詩云:“余年迫懸車,奏草屢濡筆,籍中顧未敢,爾后當容乞”是也。明道二年大赦,丁謂特許致仕,真宗朝御史盧琰言:“朝士有衰老不退者,請舉休致之典?!睍r二三名卿,猶有不退之譏,則過期不請,非獨后來也。
唐三院御史,謂侍御史與殿中侍御史、監(jiān)察御史也。侍御史所居曰“臺院”,殿中曰“殿院”,監(jiān)察曰“察院”,此其公宇之號,非官稱也。侍御史自稱“端公”,知雜事則稱“雜端”;而殿中、監(jiān)察稱曰“侍御”,近世“殿院”、“察院”,乃以名其官,蓋失之矣。而侍御史復不稱“臺院”,止曰“侍御”;“端公”、“雜端”但私以相號,而不見于通稱,各從其所沿襲而已。
《考異》:《因話錄》侍御史眾呼曰為“端公”,非自稱也。
唐御史臺北向,蓋沿隋之舊。公堂會食,侍御史設(shè)榻于南,而主簿在北,兩院分為東西,故俗號侍御史為“南榻”。
監(jiān)察御史里行,監(jiān)察御史之資淺者也。始唐太宗自布衣擢馬周令于監(jiān)察御史里行,遂以名官。《馬周傳》不載,《六典》言之?;蛟唬菏箭埶分型醣玖?,亦見唐人雜記,然不若《六典》為可據(jù)也。
《考異》:馬周、王本立為監(jiān)察御史里行,皆見《唐書·職官志》。此云見《六典》及唐人雜記,不若以《唐書》為據(jù)也。唐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皆有里行,非獨監(jiān)察御史也。
唐詔令雖一出于翰林學士,然遇有邊防機要大事,學士所不能盡知者,則多宰相以其處分之要者自為之辭,而付學士院,使增其首尾常式之言而已,謂之“詔意”。故無所更易增損,今猶見于李德裕、鄭畋集中。近歲或盡出于宰相。進呈訖,但召待詔,即私第書寫;或詔學士,宰相面授意,使退而具草,然不能無改定也。
元初,用治平故事,命大臣薦士試館職,多一時名士,在館率論資考次遷,未有越次進用者,皆有滯留之嘆。張文潛、晁無咎俱在其間。一日,二人閱朝報,見蘇子由自中書舍人除戶部侍郎,無咎意以為平,緩曰:“子由此除不離核?!敝^如果之粘核者。文潛遽曰:“豈不勝汝枝頭干乎?”聞?wù)呓源笮Α|北有果如李,每熟不得摘,輒便槁,土人因取藏之,謂之“枝頭干”,故云。
陳恭公自為參政時,仁宗即眷之厚,不但以其嘗請建儲德之也?;庶坛?,趙清獻諸人攻恭公二十余章,意終不解。一日,喟然顧一老中官曰:“汝知我不樂乎?”中官曰:“豈非以陳相公去住未定耶?”上曰:“然。”中官曰:“此亦易耳!既臺諫官有言,何不從之,使去?”上曰:“吾豈不知此?但難得如此老子不謾我爾?!焙蟛坏靡?,欲罷之,猶令自舉代。恭公薦吳正肅公。即召至闕下,會賜宴,正肅疾作不果相,然世亦以此多恭公也。
陳恭公初相,張安道為學士,仁宗召至幄殿,面諭曰:“善為草麻辭,無使外人得有言?!鄙w恐其物望未孚也。安道載其請建儲之事云:“納忠先帝,有德朕躬?!鄙嫌[稱善。及恭公薨,墓碑未立,時論者猶未一,上賜額曰“褒忠之碑”,特命安道為之。故安道首言“‘褒忠碑’者,皇帝神筆;表揚故相岐國公執(zhí)中之遺烈也。”于是遂無議之者。
《考異》:“納忠先帝,有德朕躬”,乃陳恭公除參政制詞,此云麻詞,非也。
陳希夷將終,密封一緘付其弟子,使候其死上之。既死,弟子如其言入獻,真宗發(fā)視無他言,但有“慎火停水”四字而已?;蛘咭詾榈兰茵B(yǎng)生之言,而當時皆以為意在國事,無以是解者。已而,祥符間禁中諸處數(shù)有大火,遂以為先告之驗。上以軍營人所聚居,尤所當戒,乃命諸校悉書之門,故今軍營皆揭此四字。
元初,哲宗將納后,得狄諮女,宣仁意向之,而庶出過房,以問宰執(zhí)。或曰:“勛臣門閥可成?!蓖鯊┝貫楹灂鴺忻茉?,曰:“在禮問名,女家答曰’臣女夫婦所生’,及列外氏官諱,今以狄氏為可,將使何辭以對?”宣仁默然,遂罷議。
《考異》:元初,當作元六年。
帝女謂之“公主”,蓋婚禮必稱“主人”,天子不可與群臣敵,故以同姓諸侯主之。主者,言主婚爾。而漢人有稱“翁主”者,諸侯之女也。翁者,老人之稱,古人大抵謂父為翁。諸侯自相主婚無嫌,故稱翁者,謂其父自主之也。自六朝后,諸主之女皆封“縣主”,隋以后又有稱“郡主”者,自是遂循以為故事。則主非主婚之名,蓋尊之,猶言縣君、郡君云爾。國初,趙韓王以開國元臣,詔諸女特比宗室,皆封“郡主”。臣庶而封主者,惟趙氏一家而已。而名實之差,流俗相習而不悟,“主”、“君”皆尊稱,則“縣主”“縣君”、“郡主”“郡君”,初何所辨?但以非宗室不封,故從以為異也。
大駕玉輅,世傳為唐高宗時物,堅壯穩(wěn)利,至今不少損。元豐間,禮文既一新,有司請別造新輅,詔宋用臣董之,備極工巧珠寶之飾。既成,以正旦大朝會,宿陳于大慶殿庭,車人先以幕屋覆之。將旦徹屋,忽其上一木墜,盡厭而碎。一木之勢,蓋不能至此,人以為異。自后竟乘舊輅。金明池龍舟,太宗時造,每歲春駕上池必登之。紹圣初,亦嘗命別造形制,有加于前,亦號“工麗”。余時正登第在京師。初成,瓊林賜燕,蔡魯公為承旨,中休往登以觀,至半輒墜水,幾不免相繼。哲宗臨幸,是日大風書冥,池水盡波,儀衛(wèi)不能立,竟不能移跬步。自后遂廢不用。二事適相似,亦可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