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方麓集
- 王樵
- 3421字
- 2015-12-20 14:13:50
縣令之職雖卑然一邑之事皆在其手喜怒即闗威福此官得人上之徳意得以下行而民受賜矣漢循吏傳不載縣令葢其時縣令皆郡守得自舉用郡守得人則縣事皆治故不必書也然漢以郡國參錯而置則縣之于郡猶古下邑之視其國也自魏晉以后諸侯不臨民則守與令皆王官而縣令自當擇于朝廷朝廷誠重親民之選宜特委大臣以擇郡守次擇縣令此最為急務漢武帝時董仲舒曰郡守縣令民之師帥所使承流而宣化也故師帥不賢則主徳不宣恩澤不流今吏既亡教訓于下或不承用主上之法暴虐百姓與奸為市貧窮孤弱寃苦失職甚不稱陛下之意是以陰陽錯繆氛氣充塞羣生寡遂黎民未濟也宣帝時拜刺史守相輙親見問觀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質其言有名實不相應者必知其所以然嘗稱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嘆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以為太守吏民之本也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將久不可欺罔乃服從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輙以璽書勉厲増秩賜金或爵至闗內侯公卿闕則選諸所表以次用之是以漢世良吏于是為盛本朝大學士邱浚曰守令兼治教之責非但使之治簿書督財賦理詞訟而已也后世人主專責守令以吏事而視教化為虛文失古人命官之意矣漢世近古而仲舒儒者故其論治猶有所本如此又曰上有責實之政則為守令者安敢不以實應之后世人主選任守令一切付之銓曹銓曹付之資格上之人畧不有所甄別及其黜陟之際惟徇虛名不責實效往往賢否混淆真贗相半非無賞罰之典而不足以示勸懲此郡邑所以少循良之政而閭里所以多愁嘆之聲也與按今有司之賢否銓曹之所憑者監臨官之舉刺與考語監臨官之于有司又非能人人而親暏其行事事事而究見其用心與其成效也不過得其畧于采訪信其人以譽望厚其待以方進而已人民之聚田野之治入境可見賦役之均財用之理倉庫出納之明考按可知與夫曲直之得伸民間之隱伏訴訟之間可以清問而有得皆未嘗知所留心也故有上曰亷而民曰非亷其操守不能揜其實也上曰能而民曰非能其作用不能揜其實也欲望得人誠在責實而已責實有道觀之行事與民公言而已天下之縣治則天下治矣故求天下之治自縣始而天下之弊莫不叢積于縣姑以吾邑言之奸民隱田不啻萬計屢經丈量不能清刷而豪強反得縁以為奸弊又生弊故民寧愿照舊茹苦而不敢言也清之在何時哉其它奸弊在有司一得其人可以盡革不必盡言惟大綱領振舉在上者難言耳
言官宜定為準繩凡朝政得失軍民利病律許諸人直言無隱況言官乎至諸人不公不法之事則惟言內外風憲官得以糾彈葢以風憲官執法之任故以付之若余官皆可彈則人人皆風憲也朝廷又何必特設此官乎況信傳聞或縁有激其中固有事狀之未明心跡之未白清議之未定者亦不顧大體而競言之豈士君子之用心乎至于風憲彈事雖非挾私奏事固當以實如罪無故出而以為故出獄成在尚書調部之后而以受賄歸之此官其有意乎其無意乎無意則隨聲而和其失也愚有意則附黨求勝其失也躁是尚可以居言路乎言官論事論人例付所司看詳議覆在論事有故典時宜可按據而參酌既有定論言者不能爭也惟論人難定在論大臣尤難定大臣去留固斷在朝廷要之不能逃天下之公議茍視公議之所在以為去留人復何辭故愚以為一人之言一人之見不足憑莫若下之廷議使公卿與諸言路共平其所論之當否則大臣之去就朝廷之聽納豈不明白正大而兩得之哉若所論不當或出挾私則言者亦安能逃在廷之公議自此可以息言者求勝無已之爭可以免朝廷為大臣拒絶言路之謗矣
人民之丁產事業官府必有冊土田之鱗次櫛比鄉里必有圗按圗以稽其荒熟為某人見業則田不可隱按冊以稽某家某戶占田若干坐落某處則稅不可逋嘉靖九年大學士桂公蕚嘗建議清圗清籍該戶部看得圗者地圗也所以圗其地畝坐落之形洪武二十二年核實天下地土遣監生丈量畫圗編號名魚鱗圗籍者冊籍也所以籍其丁產多寡之數我朝十年攢造一次名為黃冊前列里甲格眼后開人戶丁產稅糧分別舊管新收開除實在已為定規二項合行各該巡撫官查照施行按凡丈量田地必如國初之制造為魚鱗圗始可以杜絶奸弊葢古者田為母人為子故易考后世田不為母反以田系戶戶有升降田有轉易過割之際欺隱之弊由之而生田土者不動之物也而可以飛灑可以隱沒稅糧者隨田者也而或有田無稅有稅無田則以惟在里書之筆端官府無可按據以知其實也魚鱗圗者田仍為母也田有區段各有四至內開某人見業鄉有封界又有大四至內計為田若干自一畝以至于萬畝自一里以至于百里各以鄰界挨次而往造成一圗則一縣之田土山鄉水鄉陸鄉洲田與沿河有水利常稔之田其間道路之所占幾何皆按圗可見故周禮地訟以圗正之可見圗之與冊相須而不可無者也圗者以土統人也所以立站基冊者以田歸戶也所以稽常稅而定科差桂公清圗清籍之請朝雖不果行而其在湖州武康縣廣平成安縣皆嘗正圗籍均里甲民皆稱便有司者師其意可也
國初承兵亂之后所在蕭條人聚者地始辟人稀者地亦荒地無主則丘墟邑無人則空城故州縣不得不計戶以定里如江南華亭大縣也計八百里四川遂寧亦大縣纔十四里皆非其疆界之實數也邑既計戶以定里故冊亦以田而系戶自是相因之道在有司得其人則欺隱之弊自無縱有丈量必得其實而浮糧自豁惟丈量一事須聰明有強力耐勞而肯盡心又習知方田之法者始能究竟其事事完魚鱗圗歸戶冊縣總者收貯在庫官府掌之鄉總者收貯在鄉里老掌之皆丈量官用有印信専官以掌之縣鄉相對總撒相符前后相付不使奸人得以磨滅改易則在在之田賦常清矣
田賦有定額不可加損朝廷豈不知后來有新墾獲利者例當升科起稅而寧以與民使得以贏補乏不缺朝廷之常額足矣昔王端毅公巡撫江南時以各處臨湖邊江濱海田地東坍西漲名曰新増實非舊額將此等錢糧不入黃冊另造白冊以補小民之包陪此意可師也
量田者欲以核實也核實者欲使小民不當虛糧國家不失舊額也豈以増出為功有司之闇劣者惑聽奸人之言慮其虧折乃短小其弓步侵至于道路不空留其田外之溝塍是豈朝廷核實之初意哉
鹽法之壊已久今欲復祖宗之法令商人赴邊輸粟給鹽引以償誠恐當事者難之而啇人亦不復肯行霍渭厓固曰輸粟于邊利歸邊民輸銀于戶部利歸戶部戶部鹽銀計銀一萬加耗千兩予謂初例商人輸粟二斗五升才值銀五分支鹽一引厚其直所以鼓舞其往也是以商人日聚邊地日墾自開輸銀之例課銀四錢二分支鹽一引是官以一引之鹽致八引之獲戶部歲入視為正額各邊請發號為年例相沿已久誰復肯變況邊政日廢邊地日荒商人亦以輸銀為便輸粟為難欲其如昔時之肯赴邊自墾邊地不可得矣不得已為足食之策興舉屯田為上募耕次之挖運又次之耳募耕邊地之難誠不若召商買糴之易但無米之時召糴亦難韓重華開營田于代北出贓罪吏九百余人給以耒耜耕牛假種糧使償所負粟一歲大熟因募人為十五屯毎屯百三十人人耕百畝此固募耕可行已然之效也先朝大學士揚公一清云陜西沃壤若得人力盡辟耕之三邊軍餉不煩饋運自然饒裕
只有存心致知兩事今人纔無事心便放去到有事全不能自作主宰所謂有主者只是私意為主其用事者非其所以酬酢乎此之主也非放心而何存心之道孔孟言之詳矣致知之道經有明文惟在格物此孔孟真傳程朱實得惟傳缺其文而近儒妄有異論惑誤后生彼蓋以程朱格物之說為不求諸心而求諸外不知古人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正格物致知之事也而子夏云仁在其中夫豈不求諸心而求諸外邪故朱子嘗云義理人心之固有茍得其養而無物欲之昏則自然發見明著不待別求格物致知亦因其明而明之爾又云大抵敬字是徹上徹下之意格物致知乃其間節次進步處爾此與程子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之言若合符節因其明而明之不出于涵養之外節次進步處不離乎一敬之中固非泛濫而求諸外亦未嘗謂學問專求之心而足也葢人在世間未有遺物而獨立自一人言則孩提以至皓首自一日言則雞鳴而起以至向晦宴息凡所交接應酬無非物也有是物則必有所以為是物之理應是物而不明其物之理則無以順性命之正而處事物之當故貴于格物欲其即事即物以求其理而至其極如思而別其真妄事而辨其是非處其當否皆格之之端也朱子曰人日用間自是不察爾若體察當格之物盡多此言可謂喚醒而人未嘗一日實用其功徒以明心見性之緒余欲以淆亂博文約禮之明訓此某氏之所以得罪于圣門也今世惟此文殘缺此學晦蝕故義理不明行業不敦人無真儒仕無實政即舉子亦無真舉業也嗚呼罪我者其斯言乎
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如京師草場一日煙出火起急發之熱氣坌出乃因堆積日久濕腐郁蒸而生若不明是理則以失火罪守者矣貨惡其棄于地也用得其所何物不有用皆物理也用非其理雖爨薪不免妄費此等謂非一草一木亦皆有理可乎何嘗不闗于人事之切近而或者乃謂嘗以朱子之說就竹上窮究其理而不可得是此公于此二語尚且錯認惡知圣賢格物窮理之學也
司馬公稽古録朱子嘗稱其書以為學子讀諸經畢便可以繼讀此愚意欲依朱子通鑒綱目抄取要語視稽古録稍詳則連貫而易讀矣
朱子嘗乞修三禮而不果至今又踰三百年豈無有繼其志而成之者乎因其成書又易為力謂當請于上特命詳定而付得其人庶乎可議耳
士誠重氣節在館閣有氣節而無徳器則失館閣之體矣士誠先徳器在臺諫有徳器而乏氣節則失臺諫之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