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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避暑錄話
  • 葉夢得
  • 4771字
  • 2015-11-10 18:50:26

杜牧記劉昌守寧陵斬孤甥張俊事,史臣固疑之,然但以理推,未嘗以《李希烈傳》考之也。希烈圍寧陵時守將高彥昭,昌乃其副,賊坎城欲登,昌蓋欲引去,從劉元佐請兵,出不意以搗賊。彥昭誓于眾曰:中丞欲示弱,覆而取之,誠善,然我為守將,得失在生人,今士創(chuàng)重者須供養(yǎng),有如棄城去,則傷者死內(nèi),逃者死外,吾民盡矣。于是士皆感泣請留,昌大慚,則全寧陵。昌安得全攘其功耶?計劉元佐間能拒守,當(dāng)在彥昭,不在昌也。牧好其意,欲造作語言為文字,故不復(fù)審虛實。希烈圍寧陵四十日而謂之三月,城不陷以元佐救兵至,敗希烈,而云韓晉公以強弩三千希烈解圍,皆非是。士固有幸不幸,高彥昭不得立傳,計是官不至甚顯而死,故昌得以為名。趙克國云:兵勢國之大事,當(dāng)為后法。昌為將固多殺,正使有之,猶不足為法,況未必有耶?為辯正以信史氏之說。

張文孝公觀一生未嘗作草字,杜祁公一生未嘗作真字,文孝嘗自作詩云:觀心如止水,為行見真書。可見其志也。祁公多為監(jiān)司及帥在外,公家文移書判皆作草字,人初不能辨,不敢白,必求能草書者問焉,久之乃稍盡解。世言書札多如其為人,二公皆號重德,而不同如此,或者疑之。余謂文孝謹(jǐn)于治身,秋毫不敢越繩墨,自應(yīng)不解作草字;祁公雖剛方清簡,而洞曉世故,所至政事號神明,迎刃而解,則疏通變化,意之所向發(fā)于書者,宜亦似之也。

唐僧能書者三人:智永、懷素、高閑也。智永書全守逸少家法,一書不敢小出入,千文之外見于世者亦無他書,相傳有八百本,余所聞存于士大夫家者尚七八本,親見其一于章申公之子擇處。逸少書至獻(xiàn)之而小變,父子自不相襲,唐太宗貶之太過,所以惟藏逸少書,不及獻(xiàn)之。智永真跡深穩(wěn)精遠(yuǎn),不如世間石本用筆太礙也。懷素但傳草書,雖自謂恨不識張長史,而未嘗秋毫規(guī)模長史,乃知萬事必得之于心,因人則不能并立矣。章申公家亦有懷素千文在其子授處,今二家各藏其半,惜不得為全物也。高閑書絕不多見,惟錢彥遠(yuǎn)家有其“寫史書當(dāng)慎其遺脫”八字,如掌大,神彩超逸,自為一家。蓋得韓退之序,故名益重爾。

葉源余同年生,自言熙寧初徐振甫榜已赴省試,時前取上舍優(yōu)等久矣。省中策問交趾事,茫然莫知本末,或告以見《馬援傳》者,亟錄其語用之,而不及詳,乃誤以援為愿,遂被黜方新學(xué)。初何嘗禁人讀史,而學(xué)者自爾。源言之亦自以為不然,故更二十年始得第。崇寧立三舍法,雖崇經(jīng)術(shù),亦未嘗廢史,而學(xué)校為之師長者本自其間出,自知非所學(xué),亦幸時好以唱其徒,故凡言史皆力詆之。尹天民為南京教授,至之日悉取《史記》而下至《歐陽文忠集》焚講堂下,物論喧然,未幾天民以言章罷。

政和間大臣有不能為詩者,因建言詩為元學(xué)術(shù),不可行。李彥章為御史,承望風(fēng)旨,遂上章論陶淵明、李杜而下皆貶之,因詆黃魯直、張文潛、晁無咎、秦少游等,請為科禁。故事進(jìn)士聞喜宴例賜詩以為寵,自何丞相文縝榜后遂不復(fù)賜,易詔書以示訓(xùn)戒。何丞相伯通適領(lǐng)修敕令,因為科云:諸士庶傳習(xí)詩賦者杖一百。是歲冬初雪,太上皇意喜,吳門下居厚首作詩三篇以獻(xiàn),謂之口號,上和賜之。自是圣作時出,訖不能禁,詩遂盛行于宣和之際。伯通無恙時或問初設(shè)刑名將何所施,伯通無以對,曰:非謂此詩,恐作律賦、省題詩害經(jīng)術(shù)爾。而當(dāng)時實未有習(xí)之者也。

吳門下喜論杜子美詩,每對客未嘗不言。紹圣間為戶部尚書,葉濤致遠(yuǎn)為中書舍人,待漏院每從官晨集,多未厭于睡,往往即坐倚壁假寐,不復(fù)交談,惟吳至則強之與論杜詩不已,人以為苦,致遠(yuǎn)輒遷坐于門外檐次。一日忽大雨飄灑,同列呼之不至,問其故,曰:怕老杜詩。梁中書子美亦喜言杜詩,余為中書舍人時梁正在本省,每同列相與白事,坐未定即首誦杜詩,評議鋒出,語不得間,往往迫上馬不及白而退。每令書史取其詩稿示客,有不解意以錄本至者,必目怒叱曰:何不將我真本來。故近歲謂杜詩人所共愛,而二公知之尤深。

歐陽文忠公為舉子時客隨州秋試,試《左氏失之誣》,論云:石言于晉,神降于莘,內(nèi)蛇斗而外蛇傷,新鬼大而故鬼小。主文以為一場警策,遂擢為冠。蓋當(dāng)時文體云然。胥翰林偃亦由是知之,文章之弊非公一變,孰能遽革。詞賦以對的而用事切當(dāng)為難,張正素云:慶歷末有試《天子之堂九尺賦》者,或云:成湯當(dāng)陛而立,不欠一分;孔子歷階而升,止馀六寸。意用《孟子》曹交言成湯九尺,《史記》孔子九尺六寸事,有二主司,一以為善,一以為不善,爭,久之不決,至上章交訟,傳者以為笑。若論文體,固可笑,若必言用賦取人,則與歐公之論何異?亦不可謂對偶不的而用事不切當(dāng)也。唐初以明經(jīng)、進(jìn)士二科取士,初不甚相遠(yuǎn),皆帖經(jīng)文而試時務(wù)策。但明經(jīng)帖文通而后口問大義,進(jìn)士所主在策,道數(shù)加于明經(jīng),以帖經(jīng)副之爾。永隆后進(jìn)士始先試雜文二篇,初無定名,《唐書》自不記詩賦所起,意其自永隆始也。

吳下全盛時衣冠所聚,士風(fēng)篤厚,尊事耆老,來為守者多前輩名人,亦能因其習(xí)俗以成美意。舊通衢皆立表揭為坊名,凡士大夫名德在人者所居,往往因之以著。元參政厚之居名袞繡坊,富秘監(jiān)嚴(yán)居名德壽坊,蔣密學(xué)居嘗產(chǎn)芝草,名靈芝坊,見侍御師道居名豸冠坊,盧龍圖秉居奉其親八十馀,名德慶坊,朱光祿居有園池號樂圃,名樂團坊。臨流亭館以待賓客舟航者,亦或因其人相近為名,褒德亭以德壽富氏也,旌隱亭以靈芝蔣氏也,蔣公蓋自名其宅前河為招隱溪,來者亦不復(fù)敢輒據(jù)。此風(fēng)惟吾邦見之,他處未必皆然也。

李公武尚太宗獻(xiàn)穆公主,初名犯神宗嫌名,加賜上字遵,好學(xué),從楊大年作詩,以師禮事之,死為制服,士大夫以此推重。私第為閑燕、會賢二堂,一時名公卿皆從之游,卒謚和文。外戚未有得文謚者,人不以為過,其后李用和之子瑋復(fù)尚真宗福康公主。故世目公武為老李駙馬,所居為諸主第一,其東得隙地百馀畝,悉疏為池,力求異石名木,參列左右,號靜淵莊,俗言李家東莊者也。宣和間木皆合抱,都城所無有其家,以歸有司,改為擷芳園。后寧德皇后徙居,號寧德坊。

李公武既以文詞見稱諸公間,楊大年嘗為序其詩,為《閑燕集》二十卷。柴宗慶亦尚太宗魯國公主,貪鄙粗暴,聞公武有集,亦自為詩,招致舉子無成者相與酬唱,舉子利其馀食,爭言可與公武并馳,真宗東封亦嘗獻(xiàn)詩,強大年使為之序,大年不得已為之,遂亦自名其詩為《干陽》、《登庸》二集,鏤板以遺人,傳者皆以為笑。

《莊子》言蹈水有道曰:與濟俱入,與汨偕出。郭象以為磨翁而旋入者濟也,回伏而涌出者汨也。今人言汨沒當(dāng)是浮沉之意。

太宗敦獎儒術(shù),初除張參政洎、錢樞密若水為翰林學(xué)士,喜以為得人,喻輔臣云:學(xué)士清切之職,朕恨不得為之。唐故事學(xué)士禮上例弄獼猴戲,不知何意。國初久廢不講,至是乃使敕設(shè)日舉行,而易以教坊雜手伎,后遂以為例。而余為學(xué)士時但移開封府呼市人,教坊不復(fù)用矣。既在禁中,亦不敢多致,但以一二伎充數(shù)爾。大觀末余奉詔重修《翰林志》,嘗備錄本末,會余罷,不克成。

呂文穆公父龜圖與其母不相能,并文穆逐出之,羈旅于外,衣食殆不給。龍門山利涉院僧識其為貴人,延致寺中,為鑿山巖為龕居之,文穆處其間九年乃出,從秋試,一舉為廷試第一。是時太宗初與趙韓王議欲廣致天下士以興文治,而志在幽燕,試《訓(xùn)練將賦》,文穆辭既雄麗,唱名復(fù)見容貌偉然,帝曰:吾得人矣。自是七年為參知政事,十二年而相。其后諸子即石龕為祠堂,名曰肄業(yè),富韓公為作記云。

呂文穆公既登第,攜其母以見龜圖,雖許納之,終不與相見,乃同堂異室而居。賈直孺母少亦為其父所出,更娶他氏,直孺登第乃請奉其出母而歸,與其后母并處。既貴,二母猶無恙,并封二人。皆廷試第一,雖為出母之榮,而父子之間禮經(jīng)所無有者處之各盡人情,為難能也。

《唐書?李藩傳》記筆滅密詔王鍔兼宰相事,《會要》崔氏論史官之失,其說甚明,而新史猶載之,豈未嘗見崔所論耶?然即本傳考之,藩為相既被密旨,有不可封還,可也,何用更滅其字,自可見其誤矣。給事中批敕事亦非是,唐制給事中詔敕有不便得涂竄,奏還謂之涂歸,此乃其職事,何為吏驚請聯(lián)他紙。藩名臣,二事尤偉,而皆不然,成人之美者固所不惜,但事當(dāng)實爾。吾謂此本出批敕一事,蓋雖有故事,前未有能舉其職者,至藩行之,吏所以驚,后之美藩者因加以聯(lián)紙之言,又益而為王鍔事,不知適為藩累也。據(jù)《王鍔傳》,自河?xùn)|節(jié)度使加平章事,《會要》以為元和五年,正藩為相時,大抵新史自相抵牾類如此。

唐以金紫、銀青光祿大夫皆為階官,此沿襲漢制,金印紫綬、銀印青綬之稱也。漢丞相太尉皆金印紫綬,御史大夫銀印青綬,此三府官之極崇者。夏侯勝云:經(jīng)術(shù)茍明,取青紫如拾地芥。蓋謂此也。顏師古誤以青紫為卿大夫之服,漢卿大夫蓋未服青紫,此但據(jù)師古當(dāng)時所見爾。古者官必佩印,有印則有綬,魏晉后既無佩印之法,唐為此名固已非矣,而品又在光祿大夫之下。漢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本以掌宮門為職,初非所貴重,何以是為升降乎?古今名號沿革顛倒錯忤蓋不勝言,獨怪元豐官制諸儒考核古今甚詳,亦循而弗悟,故遂為階官之冠。

《漢書?李陵傳》言: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蘗其短。孟康注:以酒酵為媒,曲為蘗。師古引齊人名曲餅為媒,謂若釀成其罪者。宋景文公好造語,《唐新史》記程元振惡李光弼,言“媒蝎以疑之”,不知別有據(jù)耶?抑以意自為也。《春秋外傳》有云:蝎譖,焉避之者。蝎,音曷,木蠹也。言譖由中出,如蠹然。或謂取諸此,然亦奇矣。

舊說崔慎為瓦棺寺僧后身,崔慎由為浙西觀察使時所生,故七歲猶未食肉。忽有僧見之,摑其口曰:既要他官爵,何不食肉?自是乃食葷。凡世間富貴人多自修行失念中來,或世緣未絕,有必償之不可逃者。房次律為永禪師后身,前固有言之者矣。第崔所為略無修行之證,何但官爵一念失羌也。往在丹徒,常記與葉政遠(yuǎn)會甘露寺坐間,有舉此事者,致遠(yuǎn)時有所懷,忽忿然作色曰:吾謂僧亦未是明眼人,不食肉安足道,何以不待其末年,執(zhí)之十字路口,痛與百摑方為快意。聞?wù)呓^倒。

國初州郡貢士猶未限數(shù)目,太宗始有意廣收文士,于是為守者率以多士為貴。淳化三年試禮部,遂幾二萬人,自后未有如是盛者,時錢樞密若水知舉廷試,取三百五十三人,孫何為第一,而丁晉公、王冀公、張鄧公三宰相在其間。

晉宋間佛學(xué)初行,其徒猶未有僧稱,通曰道人,其姓則皆從所授學(xué),如支遁本姓關(guān),學(xué)于支謙,為支帛;道猷本姓馮,學(xué)于帛尸梨密,為帛是也。至道安始言佛氏釋迦,今為佛子,宜從佛氏,乃請皆姓釋。世以釋舉佛者,猶言楊、墨、申、韓,今以為稱者自不知其為姓也。貧道亦是當(dāng)時儀制定以自名之辭,不得不稱者,疑示尊禮,許其不名云耳,今乃反以名相呼而不諱,蓋自唐已然,而貧道之言廢矣。

呂許公初薦富韓公使虜,晏元獻(xiàn)為樞密使,富公不以嫌辭,晏公不以親避,愛憎議論之際卒無秋毫窺其間者,其直道自信不疑,誠難能也。及使還,連除資政殿學(xué)士,富公始以死辭不拜,雖義固當(dāng)然,其志亦有在矣。未幾晏公為相,富公同除樞密副使,晏公方力陳求去,不肯并立,仁宗不可,遂同處二府,前蓋未有比也。

張司空齊賢初被遇太宗,驟至簽書樞密院,會北伐契丹,代州正當(dāng)虜沖,而楊繼業(yè)戰(zhàn)歿,帝憂甚,求守之者,齊賢自請行,既至,果大敗虜眾。時母晉國夫人孫氏年八十馀,尚無恙,帝數(shù)召至宮中,眷禮甚厚,如家人。朝散郎仲咨其曾孫也,嘗出帝親禮面賜孫氏一詩示余云:往日貧儒母,年高壽太平。齊賢行孝侍,神理甚分明。又有一幅云:張齊賢拜相不是今生宿世遭逄,本性于家孝,事君忠,婆婆老福,見兒榮貴。齊賢蓋代州遂入相。圣言簡質(zhì),不為文飾,群臣安得不盡心乎?詩詔其家,有石刻,士大夫罕見之者。

國朝宰相致事從容進(jìn)退,享有高壽,其最著者六人:張鄧公八十六,陳文惠八十二,富韓公八十一,杜祁公八十,李文定七十七,龐穎公七十六,文潞公雖九十二而晚節(jié)不終,士論惜之。張鄧公仍自相位得謝,尤為可貴。

韓建粗暴好殺而重佛教,治華州,患僧眾龐雜,犯者眾,欲貸之則不可,盡治之則恐傷善類,乃擇其徒有道行者使為僧正以訓(xùn)治之。而擇非其人,反好惡予奪,修謹(jǐn)者不得伸,犯法者愈無所憚。建久之乃悟,一日忽判牒云:本置僧正,欲要僧正,僧既不正,何用僧正,使僧自正。傳者雖笑,然亦適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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