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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997制造基石(1)

人去樓空?

香港回歸,雪中華百年之恥。隆重的歡慶儀式落幕之后,香江兩岸沉寂下來,隨之而來的亞洲金融危機,把香港拋向難以預測的未來,而對岸的深圳更是被視為一葉難經風雨的小舟,在驚濤駭浪之中,難定何去何從。

1997年7月1日凌晨,3000名駐港部隊乘坐400多輛軍車,從集結地通過皇崗、文錦渡、沙頭角口岸開進香港,20多萬深圳市民冒著大雨站在道路兩旁揮舞著鮮花和紅旗為雄師送行。

那是歡慶的一年,但也有憾事,2月19日,北京傳來噩耗,93歲的鄧小平在301醫院逝世。深圳人心痛得不愿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深圳在山清水秀的麒麟山莊湖畔,專門建造了一棟別墅,希望在香港回歸之時,接待他老人家入住,以完成他“到香港看看”的心愿。大家都相信,老人能活100歲,一定能看到香港回歸。沒想到,回歸前入住的只有鄧小平的夫人卓琳和子女。

回歸之前,深圳還意外地發生了一次罕見的空難。1997年5月8日,中國南方航空有限公司深圳公司波音737—300型B2925號飛機從重慶飛往深圳,在著陸過程中失事。機上旅客65人,其中死亡33人,重傷8人,輕傷20人;空勤組9人,其中死亡2人,重傷1人,輕傷6人。被廣東人視為最吉祥的數字“8”似乎常常給深圳人帶來災難,1992年“8·10”股災,1993年“8·5”大爆炸,而這次空難發生在5月8日。直到今天,人們還能從互聯網上搜索到“深圳5·8空難錄音”的多項內容,能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呼叫聲音。

香港回歸慶典的第二天,一場巨大的風暴從鄰近的泰國爆發。7月2日,泰國政府宣布匯率自由浮動,當天泰銖大跌20%,繼而狂跌不止。2月起,美國金融大鱷索羅斯大肆拋售泰銖,讓泰銖對美元匯率大幅波動,泰國政府動用50億美元儲備和200億美元借款干預匯率,仍無法讓泰銖止跌。阻擊泰銖之后,索羅斯轉而攻擊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度尼西亞、中國香港和韓國,所過之處,一片哀鴻,股票大跌,房價大跌,產業蕭條。金融風暴歷時4個月,菲律賓、馬來西亞和印度尼西亞中產階級的財產分別縮水51%、61%和37%,中國香港、新加坡和泰國的居民資產則跌去了44%、43%和41%。香港房價大跌,很多人一時間資產為負,有些房價10年后還未恢復到原來的水平。

中國政府積極應對金融危機,內地局勢相對平靜,但剛剛回歸的香港的情緒不可能不傳遞到深圳。

陳宏在《1979~2000深圳重大決策和事件民間觀察》中寫到1997年的時候,曾引用了一位學者的評述:1997年,是深圳最好的時候,也是最壞的時候。風花雪月的底下,700萬顆孤獨的心背著一座城市含淚流浪。這位在1997年6月作別家鄉,踏上南下的漂泊之路的學者說:“如果誰現在離開深圳,那他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如果誰現在來到深圳,那他是一個樂觀主義者。”

這位學者認為,在中國最有用的是“政治經濟學”,政治地位決定經濟地位,而經濟形勢決定這座城市居民的信心,居民的信心決定這座城市的未來。香港回歸中國,意味著支撐深圳在全國必須有的舉足輕重的政治地位的關鍵因素被卸掉了,深圳已經逾越了所能達到的政治最高點,此后要么窄幅波動,要么進入下降通道。

媒體評論,1995~1997年,深圳可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與上海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與北京的威風八面、指哪打哪,與蘇州的異軍突起、紅極一時相比,深圳顯出了幾分窘困,15年呼嘯江湖的霸氣蕩然無存;但與沈陽的哀鴻遍野、百萬打工妹南下討生活,與天津的蕭條冷落、殘照當樓相比,深圳仍然可稱王江湖。

回歸之前,出于安全考慮,深圳大規模清理“三無人員”,6月下旬,警察在街上巡邏嚴查,熱鬧的馬路上驟然冷清下來。

有人預言:香港回歸之后,深圳將是人去樓空。

厲有為黨校論文風波

此時正在中央黨校學習的深圳市市委書記厲有為所考慮的是為企業找一條出路,他設計了一個員工持股方案,沒想到這篇論文在北京遭到“圍剿”。

1996年,厲有為被安排到北京參加為期三個月的第23期中央黨校省部級干部進修班學習。當時他已經59歲,按要求深圳副省級城市的干部60歲要退休。有這么一段時間離開繁忙的日常工作,他想考慮一些重要問題。

厲有為考慮的便是,到了必須在生產資料占有問題上“動刀子”的時候了。

當時深圳的改革正處在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和運行機制的階段。先是提出市場經濟5大體系,之后提出8大體系和10大體系。10大體系中的第10個體系就是把生產資料占有體系加進去,最終社會制度要體現在生產資料占有的形式和占有的情況上,是人與人的關系。

厲有為當時的觀點是,要建立多數人占有多數生產資料的占有方式。

怎么實現呢?主要靠實行國有中小企業職工內部持股制。深圳在1993年就制定了國有中小企業職工內部持股辦法。能上市的公司實行公眾股份制,實現生產資料占有社會化。

那時國家的改革和國有企業的改革,總是跨不過生產資料的占有問題。厲有為想通過三個月的學習,總結深圳的經驗,希望把這些上升到理論層面。三個月中他哪里都沒去,在黨校里從閱覽室到寢室,再從寢室到閱覽室。

三個月內他寫了四篇文章。第一篇寫國有企業改革,之后發表了。第二篇寫香港回歸,深圳該如何抓住機遇。第三篇寫中國區域經濟怎么協調發展。第四篇就是關于所有制問題的《關于所有制若干問題的思考》論文,總結深圳在這方面的經驗。前三篇寫了一個月,第四篇寫了兩個月,花的時間最長。為能上升到理論層面,他專門參考了《共產黨宣言》、《資本論》等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為了證明公有制應該有多種實現形式,他還結合這些理論準備了不少讀書卡片。

第四篇論文的核心觀點是,為適應中國已經設定的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一目標,中國必須在所有制問題上有所突破。除了公有制與私有制以外,還可以建立多數勞動者占有多數生產資料的社會所有制形式。

干部進修班快結束的時候,這個論文已經修改了五六稿,當時中央正召開十四屆六中全會。厲有為參加完會后,又加了一部分關于上層建筑怎么適應經濟基礎的內容。沒想到論文稿傳了出去。因為當時論文要給老師看,同學們也都很感興趣,于是就這樣傳開了。

厲有為當時還不知道論文已經傳出去了。到畢業時,征求老師的意見,拿哪篇文章做畢業論文。老師建議用所有制的這篇做畢業論文,當時還征求了中央黨校幾個著名教授的意見,教授們原則上非常贊成他的觀點,并且提了修改意見。

畢業時,班主任決定讓厲有為作為代表之一在結業式上講自己的論文與大家交流。講完后引起強烈反響,他畢業要離開黨校時,老師和同學都要這篇文章。厲有為特意在送給老師和同學的文章上加上一句話:“此文章請研究提出意見,不供發表。”

1997年上半年,北京掀起了批判厲有為這篇畢業論文的高潮。北京開了批判會,結束時還寫了按語說“這篇被廣泛散發的報告,決不是一份普通的‘學習’體會和‘思考’,而是精心準備后拋出的一份徹底改變我國社會主義改革方向的政治宣言和經濟綱領”,是“反馬克思主義的修正主義濁流”。

緊接著,中國《資本論》研究學會、中國歷史唯物主義研究學會、上海社科院退休的領導等3個負責人聯名寫信給中央告狀。之后又有五六篇文章指名道姓地批判,加了20多個罪名。

據《南方都市報》當時的報道:1997年1月8日,20多名學者聚會研討,隨后在2月出版的《歷史唯物主義通訊》上,有篇《厲有為意欲何為?首都理論界人士批評厲有為同志所謂的一些“新認識”》,只署名“首都理論界人士”,說厲有為“是從根本上否定了現實社會主義制度的歷史必然性和優越性,否定歷史辯證法,要毀掉我國全民所有制,搞私有化”。

當時,厲有為的不少好朋友和黨校老師把這些批判的文章傳給他看。全國各地也有不少人聲援他,有學術界、社科界、理論界、新聞界的,包括北京的一些部長。廣東省社科院還專門開了研討會聲援厲有為。

在一次會議上,中央有關領導表示在黨校內要發揚理論的探討精神,不要亂扣帽子。中央黨校發了個文件,要求對學員研究的問題不能亂扣帽子批判。

蛇口基因

對蛇口的質疑也接踵而至,深圳南山的一份刊物《街道》在1997年發表《告別蛇口》一文,引來萬人評說。以現在的觀點來看,對蛇口的評說缺少一個最基本的坐標,它被賦予了太多的政治符號,如果把蛇口看做一個企業,那么無論過去和現在,它的成功都是值得稱道的。

《告別蛇口》開宗明義:“對始自1979年的中國改革而言,蛇口曾經具有極為神圣的象征意味,蛇口試驗在80年代的中國改革事業中以其自身的非凡創造性與奇跡般的堅韌勞作,成為這一至少兩代人參與的、極具風險與挑戰性的社會大事跡的真實寫照。今天,‘先走一步’也許沒有了早些年探索行進中的驚心動魄與默然無語中的痛忍負重,但是,1979年其后的10余年,小小的蛇口在廣東海岸線一塊不足10平方公里(實際為不足3平方公里)土地上斗膽求索的每一步,都曾是大中國社會中的一聲驚雷。雨過天晴,中國改革已歷史性地向前邁出了一大步,那么,對中國、對蛇口,蛇口的曾經與蛇口的現實還意味著什么?”

擔當改革的試管,是蛇口的一種天命。蛇口隸屬招商局,而招商局是中國最早的國有企業,誕生于清末的洋務運動。參與其中的實業家和思想家鄭觀應寫下《盛世危言》,指出“欲攘外,亟須自強;欲自強,必先致富,必首在振工商;欲振工商,必先講求學校,速立憲法,尊重道德,改良政治”。蛇口20世紀80年代的各項改革就是“改良政治”。但是企業就是企業,最終要歸位到企業的本職和本原,早期“改良”是歷史使然,不能從始至終都“改良”。因此,過了近20年之后,還以“政治改良”的坐標來看蛇口,是非常不合適的。如此,有的人就得出結論,蛇口失去了以往的榮耀和銳氣,蛇口沒落了。

其實,如果把蛇口當做一個企業,就會看到蛇口是成功的。先不說蛇口在港口和房地產業的巨大資產,單就成名的企業家而言,馬蔚華、馬明哲、麥伯良、任正非、王石、張思民、徐少春,都出自蛇口。在深圳證券交易所最早上市的老五股之一的深金田老總黃漢青也在蛇口碼頭上做過裝卸工。因此,中國企業家隊伍中有一個“蛇口系”。

蛇口是上市公司最密集的地方,中國上市公司中也有一個“蛇口系”。安達是深圳老五股之一,招商局下面還有蛇口和赤灣港兩個碼頭都是上市公司,招商地產、招商銀行、平安保險、中集集團、金蝶軟件都是上市公司。駐扎在蛇口的上市公司還有科健和南玻。

為什么蛇口能產生這么多知名企業和知名企業家?《中國企業家》雜志前總編輯牛文文對“蛇口基因”作了三點概括:

一、“公企業”。中國大企業的主流形態,要么是國有企業,要么是民營企業,但這些蛇口企業是一種新品種,萬科的郁亮說應該叫“公企業”。它們不接受沒有大戰略大愿景的國有股東,為此不惜換股東,但也決不搞MBO或老板個人控股,即便是私人企業華為,老板任正非據說也只有5%左右的股份。于是,它們就取得了一種在國家戰略和企業(家)戰略之間的平衡,既獲得了巨大的發展空間,又保證了強烈的企業家精神——這正好是100年前招商局創始人們身上流淌過的血液!

二、大行業。平安(保險)、招行(銀行)、中集(集裝箱)、華為(通信設備)、萬科(房地產),這些企業的行業選擇,具有極強的開創性和未來性,不要說在它們創業的那個年代,就是在今天也是非常具有擴張空間的“大行業”。而且,這些行業,很大程度上是由它們開辟并定義的。為什么這群企業家能夠不約而同地選擇這樣一些“大行業”?要知道,在30年的歷史中,充滿各種可以賺快錢的行業和業務誘惑,但他們幾乎一致地堅守了當初選擇的主業——有遠見不容易,能堅持更不容易。

三、不犯王法。低調是企業人的本分,即便是高調如王石,碰到諸如宏觀調控、《勞動合同法》這樣的高度敏感的事情,也一貫和政府保持一致。所以,在30年一波接一波的企業出事高潮中,這些蛇口企業有驚無險地走過來了。——在高速發展的轉型經濟體里做企業,這份清醒和自愛,格外難得。

不蓋房子的萬科

為什么把王石也扯到“蛇口系”里?并不只是因為當年王石曾在碼頭上倒騰過玉米,而是蛇口早年曾經有王石創辦的企業。在探尋“蛇口基因”的時候,我們有必要進一步延伸,挖掘深圳企業的創業根系,探明深圳產業的基石。萬科再一次成為我們的范例。

1985年,王石在蛇口成立了一家中國龍環飲料(蛇口)有限公司,開始是做碳酸飲料,后改名為“怡寶”。1989年,怡寶推出國內第一個飲用純凈水產品,1997年已經成為廣東省銷量最大的純凈水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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