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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無標題章節

長公主走到她身邊,聲音不高,帶著一絲冰冷的贊許:“做得很好,清平縣主。皇帝的心,看來已被你牽動了。”

葉妲沒有回應,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動作標準卻毫無生氣。她轉過身,獨自走向自己那間華麗的廂房。

晚風拂過她的面頰,吹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頸間的蟠龍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幽幽冷光。她抬手,用指尖狠狠擦過被沈承目光流連過的臉頰,擦過那曾因“羞怯”而泛紅的地方,仿佛要擦掉一層看不見的、令人作嘔的污跡。

剛才席間沈承的每一分溫柔、每一次注視、每一聲關切,都像一把把鈍刀,在她早已麻木的心上反復切割。他的臉紅心跳,他的真摯憐惜,他的純情悸動……這一切本該溫暖美好的東西,落在她這個靈魂早已被掏空、內心只剩下冰冷任務和極致屈辱的容器里,只讓她感到無盡的諷刺和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她推開廂房的門,跌入一片黑暗。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黑暗中,她抬起手,看著自己纖細的手指——剛才,就是這雙手,優雅地夾起菜肴,溫婉地撫過琴弦(想象中),甚至還“不經意”地輕觸過沈承遞來絲帕的指尖。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再次翻涌而上。她猛地捂住嘴,干嘔出聲,卻只有冰冷的空氣灌入喉嚨。

戲,演完了。

心,也徹底死了。

沈承的傾心,是她通往毀滅深淵的……最后一段鋪滿鮮花的階梯。

宮宴的余溫尚未散盡,長公主府的燈火漸次熄滅,唯有五珠親王沈昭的書房,依舊亮如白晝。窗外月色清冷,將庭院中嶙峋的假山怪石勾勒出森然的輪廓。

沈昭并未安寢。他獨自坐在書案后,面前攤著一卷邊境軍報,燭火在他冷峻的臉上跳躍,映得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更顯幽暗。他并未在看軍報,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紫檀木桌面,發出規律的輕響,如同在復盤方才長公主府傳來的、關于府宴的每一個細節。

沈承的目光流連,葉妲恰到好處的羞怯與脆弱,兩人之間那看似自然流淌的溫情……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甚至進展得比他預想的更為順利。然而,一絲極其隱微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煩躁,卻在心底悄然滋生,如同投入靜潭的石子,漾開不易察覺的漣漪。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隙。沒有通傳,來人顯然擁有無需通傳的特權。

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閃入,隨即反手輕輕合上門。來人正是秦安。

他穿著戶部郎中的常服,深藍色的錦緞襯得他膚色愈發白皙,氣質清冷如竹。年僅二十六,便已是金科狀元,天子門生,前途無量。他眉目俊朗,此刻卻籠罩著一層寒霜,那雙總是閃爍著睿智光芒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冰,銳利地直視著書案后的沈昭。

秦安沒有行禮,甚至沒有寒暄。他徑直走到書案前,站定。書房內溫暖的燭光驅不散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意。

“阿昭。”秦安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清冽,卻帶著一種壓抑的、沉甸甸的力道,打破了書房的寂靜。“長公主府今日的府宴,那位新晉的清平縣主葉妲……”他頓了頓,目光如同鋒利的刀片,試圖剖開沈昭臉上的面具,“是不是你的人?”

沈昭敲擊桌面的手指,在秦安話音落下的瞬間,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他緩緩抬起眼眸,迎向秦安冰冷質問的目光。燭光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跳躍,卻映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秦大人深夜造訪,就為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孤女?”沈昭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絲慣有的慵懶和漫不經心,仿佛在談論天氣。他身體微微后仰,靠進寬大的椅背,姿態放松,卻帶著一種無形的防御。

“無關緊要?”秦安的聲調陡然拔高了一絲,清冷的臉上浮現出壓抑的怒意和深深的失望,“阿昭!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穿一條褲子,讀一本書!你當我眼瞎心盲嗎?宮宴上那塊蟠龍玉佩的‘巧合’,長公主那場‘救命之恩’的戲碼,還有今晚府宴上皇帝看她的眼神!一環扣一環,天衣無縫!除了你,這京城里還有誰能布下如此精密的局?還有誰,會如此不擇手段地去利用一個身世堪憐的孤女?!”

他的話語如同連珠炮,帶著壓抑許久的憤懣和痛心。他上前一步,雙手撐在書案邊緣,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死死鎖住沈昭:“沈承待你如何?他是你親兄長!即便……即便你心中有怨,有恨,有那至高之位想要的野心!可何至于此?何至于用一個無辜女子的清白、感情乃至性命去當你的棋子、你的刀?!”

“無辜?”沈昭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他唇角勾起一絲極其諷刺的弧度,“秦安,你還是這般天真。這世上,哪有無辜之人?趙府抄家那夜,若非本王,她早已是刀下亡魂,或是她姑父榻上玩物。本王給了她命,給了她錦衣玉食,給了她清平縣主的尊榮,給了她接近這天下最尊貴男人的機會!這,是她該付的代價!”

他的話語冰冷無情,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針。他站起身,繞過書案,走到秦安面前。兩人身高相仿,氣勢卻截然不同。秦安是清流孤竹,帶著文人的傲骨與憤怒;沈昭則是出鞘的利刃,周身散發著權謀者鐵血的冰冷與壓迫。

“利用?”沈昭逼近一步,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倒映著秦安憤怒的臉,“你可知她是什么?她是一件本王精心挑選、打磨、淬煉的武器!她的美麗,她的脆弱,她那恰到好處的清雅,甚至她頸間那塊玉佩帶來的宿命感,都是本王賦予她的‘刃’!她的價值,就在于她能刺入沈承那看似溫潤、實則深不可測的心防!本王不是在利用她的感情,本王是在使用一件完美的工具,去完成它被創造出來的使命!”

“你……你瘋了!”秦安看著眼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聽著那冷酷到極致的話語,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認識的沈昭,是那個少年時一起策馬揚鞭、縱論天下的摯友,是那個胸懷韜略、驕傲卻尚有底線的皇子!何時變成了眼前這個為達目的、不惜將活生生的人鍛造成毒刃的冷酷權謀家?

“為了那個位置,你真的……連最后一點人性都不要了嗎?”秦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是憤怒,更是痛心疾首的絕望,“葉妲她才十八歲!她的人生已經被毀過一次!你這是在把她推向另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你這是在親手摧毀她!你知不知道,在長公主府,我看她的眼神……那已經不是活人的眼神了!是行尸走肉!”

沈昭的瞳孔,在秦安說到“行尸走肉”四個字時,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那冰封般的面具便重新凝固。他猛地轉身,背對著秦安,聲音更加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本王不需要知道她的眼神是什么!本王只需要知道,她能完成任務!”

“秦安,”他側過頭,目光如刀鋒般掃過摯友蒼白的臉,“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你的陽關道,本王過本王的獨木橋。看在往日情分上,今夜的話,本王當你沒說過。若你再插手此事,休怪本王……不念舊情!”

最后四個字,如同冰錐,狠狠扎在秦安心上。他看著沈昭那決絕冰冷的背影,看著他周身散發出的、隔絕一切的森寒氣場,心中最后一絲幻想也徹底破滅。

他知道,那個曾與他肝膽相照的沈昭,已經徹底死在了通往權力巔峰的血路上。活下來的,只是一個被野心和仇恨吞噬的、名為五珠親王的怪物。

書房內死寂一片,只有燭火燃燒的噼啪聲。空氣中彌漫著友情的尸骸和理念徹底割裂的冰冷氣息。

秦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澀。他最后看了一眼沈昭那如同孤峰般冰冷的背影,眼神中再無憤怒,只剩下無盡的悲哀與疏離。

他什么也沒再說,轉身,腳步沉重卻異常堅定地,拉開了書房沉重的門。

月光涌入,照亮了他清冷孤絕的背影,也照亮了沈昭腳下那片被拉長的、如同深淵般的陰影。

門,在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兩個世界。

沈昭依舊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燭光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墻壁上,顯得格外孤峭。秦安那句“行尸走肉”和痛心疾首的質問,如同魔咒般在死寂的書房里回蕩。

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骨節分明、曾執掌生殺大權的手掌。這雙手,曾扶起過泥濘中的葉妲,也曾在那晚的書房里,輕佻地挑起她頸間的玉佩,更曾……在無數個暗夜里,于沙盤輿圖上推演著顛覆帝座的棋局。

一絲極其隱晦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捕捉的波動,在那雙深不見底的冰眸深處一閃而逝,快得如同幻覺。隨即,那眼中只剩下比夜色更濃的冰冷與決絕。

他走到窗邊,猛地推開雕花木窗。冰冷的夜風瞬間灌入,吹得燭火劇烈搖曳,幾乎熄滅。他迎著風,望向那重重宮闕的方向,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孤注一擲的冷酷鋒芒。

“萬劫不復?”他對著虛空,無聲地低語,唇角勾起一個近乎殘忍的弧度,“這盤棋,從來就只有贏家通吃,敗者……湮滅。”

他伸出手,窗外一株梅樹的枝椏探入,他隨手折下一段帶著花苞的梅枝。那清雅的梅苞在月光下楚楚可憐。他看也未看,手指微微用力,只聽一聲極其細微的脆響,那花苞連同一小段嫩枝,被他毫不憐惜地折斷,棄之不顧。

冰冷的夜風中,只余下他毫無溫度的低語:

“葉妲,莫怪本王。要怪,就怪你生在了這盤棋局之中。你的命,你的情,你的……一切,早已注定是這盤棋的……祭品。”

“開弓,沒有回頭箭。”

長公主府的梅林,在月下別有一番清幽意境。疏影橫斜,暗香浮動,清冷的月光穿過枝椏,在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白日里宗室女眷們的嬉笑聲早已散去,此刻唯有風吹過梅枝的細微沙響,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更漏聲。

葉妲并非自己想來。是長公主身邊那位刻板的老嬤嬤,用毫無起伏的語調傳達了一個“建議”:“縣主,今日月色甚好,梅林清靜,陛下似乎……對那株百年老梅頗有興致。”話語點到即止,卻如同無形的繩索,將她牽引至此。她知道,這是“機會”,是沈昭計劃中早已標注好的節點。

她獨自站在一株開得正盛的素心梅下。天水碧的衣裙在月色中仿佛融入了清輝,頸間那塊蟠龍玉佩在領口若隱若現,溫潤的光澤在清冷月華下顯得格外柔和。她微微仰著頭,望著枝頭皎潔如雪的梅花,側臉線條精致而脆弱。夜風拂過,幾片花瓣悄然飄落,沾在她烏黑的發間和肩頭。這幅畫面,靜謐、清雅,帶著易碎的美麗,如同畫中人——這正是沈承最無法抗拒的模樣。

腳步聲從身后傳來,沉穩而熟悉。葉妲的心猛地一縮,身體瞬間繃緊,隨即又強迫自己放松下來。她緩緩轉過身,臉上已然換上了一副帶著一絲訝異、又恰到好處流露出驚喜的溫婉神情。

“陛下?”她的聲音清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因“偶遇”而產生的細微顫抖。

沈承就站在幾步之外。他沒有穿龍袍,只是一身月白色的常服錦袍,玉帶束腰,更襯得他身姿挺拔,氣質溫潤如玉。月光灑在他清俊的側臉上,柔和了他眉宇間慣有的帝王威儀,此刻的他,更像一個踏月而來的世家公子。

他看到葉妲轉過身,看到她發間肩頭的落梅,看到她眼中那恰到好處的驚訝與純凈的欣喜,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幾拍。宮宴、府宴,每一次相見,她清雅的氣質、易碎的美麗、因玉佩而生的特殊宿命感,都如同投入他心湖的石子,漾開的漣漪越來越大,越來越深。那份悸動,早已超越了帝王對恩人之后的垂憐,變成了一個二十六歲男子,面對心儀少女時最純真也最熾熱的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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