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識

鳳沁今年不過五歲，梳著兩個羊角辮比那些宮女們還不講規矩，整天野在皇宮每個角落，半點公主樣子也沒有。嬌蠻跋扈這四個字最好形容不過，宮里面人多少有些害怕這個長公主，年幼喪母養在皇后娘娘身邊，皇后寵著皇上慣著誰敢惹她？更別提她的外公和舅舅，一個是三代閣老，一個是執掌軍權的大將軍。

大皇子出生之后，就被鳳元帝送到福壽宮交于太后娘娘養育，已經有五年未見皇后。今年是鳳元帝三十壽辰，大皇子就算是功課要緊也要為他父皇祝壽。

鳳沁甩開一干太監宮女，跑到紅梅苑，爬上宮墻之上悠閑的發著呆，也不知想些什么。回頭看到那蜘蛛網密布的千禧宮，破敗不堪。我就是出生在這里啊！對于自己的身世，鳳沁知道的很清楚，雖然稱呼皇后娘娘為額娘，但是終歸有些別扭。宮中除了自己都是一些皇子，五年來父皇都沒有生下個妹妹給自己作伴，都是那些猴子！

皇子和公主是不同的，皇子一生下來就會有自己的師傅，稍大一點還會上學堂，偏偏自己是個女兒身。鳳沁起身站在宮墻之上，看遠處一個宮殿，那是皇子們念書的地方。青銅鐘輕快地聲音響起，他們放學了，三三兩兩的皇子們從學堂里面出來，說說笑笑。下午他們還要去練習武技，還可以比武，自己只能憋在這兒，越想越氣。

“你是哪家的宮女？膽子倒不小，竟然爬到墻上去了！”

鳳沁回頭看去，一個生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背著個手神情高傲質問她。本來就有火氣，這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小男孩，居然還敢質問自己。

“你是哪里來的！竟然連本公主都不認識？”

小男孩冷哼一聲，小手還被在后面，譏笑道：“原來是皇祖母嘴里那個無法無天皮猴子，你養在我母親身邊，勉強還得稱呼我一聲皇兄！”

話說到這份上，鳳沁再不知道眼前這個臭屁臭屁的小男孩是誰，她就枉稱是楚國長公主。這個家伙就是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大皇子鳳秋華。即使知道了他是誰，鳳沁也不甘示弱，自己可是楚國的長公主，比他差不到哪里去！

“我當是誰，原來就是額娘口里那個愛哭的愛哭鬼！”

鳳秋華嘴巴撅起，他最恨別人說他愛哭的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居然還有人敢提！

“你，你好大的膽子！”

成功激怒那個愛哭鬼，鳳沁辦了個鬼臉，你能耐我何？

“愛哭鬼，愛哭鬼……”

“大皇子！長公主！”雙瓏急的跟什么似得，這不過才離了太后娘娘半個時辰，大皇子就不見了。阿皮跟在雙瓏后面更急，娘娘讓他來尋找長公主，長公主豈是那么好找的？自從長公主會走以后，他那顆心恨不得懸在嗓子眼你，再也下不來了。

皮公公尖細的嗓音，喊她的時候特別喜歡拖著最后一個字的音，自己早早就聽了出來。皇后娘娘雖說縱著她，可是從來不允許她來這紅梅苑，被抓到了可是沒有好果子吃。鳳沁從墻頭一躍而下，抓著鳳秋華的肉手，一路狂奔。

鳳秋華也不知為什么，就跟著這皮猴子跑了起來，跑到了治學殿，鳳秋華才后知后覺甩開鳳沁的手。

“你跑什么？還帶著我一塊兒跑！”

鳳沁小嘴不住的向上翹，笑的分外諂媚，看的鳳秋華直哆嗦，這家伙是要搞什么？

“好皇兄，可不要告訴額娘我去了紅梅苑。”

原來是有求于我，鳳秋華板著個臉，不理睬巴在自己袖子上的爪子。誰教這皮猴子剛剛叫我愛哭鬼，不幫她，對　不幫她！

眼前愛哭鬼看樣子是不幫她，鳳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要告訴額娘，你一見面就欺負我！”

鳳秋華有些心慌，額娘自己一年只見一次，要是給額娘留下，自己是個欺負妹妹的壞孩子印象可就是不好。

伸手將鳳沁拽起來，鳳沁賴在地上就是不肯起，無力嘆了口氣道：“我答應你了，你起來好不好。”

“此話當真？”鳳沁停止哭鬧，臉上就連半滴淚水也沒有，只是賴在地上時沾了點灰。

“當真。”

這邊剛剛約定好，雙瓏和皮公公就已經尋過來，雙瓏走向鳳秋華身邊，跪在地上哭道：“主子，剛剛去哪兒了？奴婢好找！”

鳳秋華摸摸頭笑道：“姑姑，剛剛我迷路，幸好遇見皇妹，正準備回宮呢！”

鳳沁瞇著眼滿意的笑了笑，這愛哭鬼還挺會扯謊。皮公公聽這話，不可思議的看了一眼，笑的跟朵花一樣的長公主，內心微微嘆氣。長公主哪里是會帶路的人，這大皇子看樣子沒被長公主帶路，被長公主戲耍了一番，倒是有可能。

雙瓏雙膝微曲，向著長公主行了個禮。

“長公主金安！”

“恩，起來吧！”

鳳沁下巴抬得高高的，得意朝著鳳秋華看了一眼。鳳秋華看見她得意的神情，下意識的轉過了頭。

“大皇子，皇上和皇后娘娘正等著見您，請速速跟奴婢前去！”

“額娘等我？那快點去吧！”鳳秋華聽見額娘等他，連忙催促雙瓏去了乾坤宮。

皮公公看著灰不溜秋的長公主，羊角辮散了一半，這哪里是個公主樣子。搖了搖頭，拿出隨身攜帶的宮裙和羊角梳。無奈道：“長公主先去治學殿的偏殿換個衣服，待會兒奴才給您梳個宮妝。”

鳳沁嘻嘻一笑，皮公公這么說，那就是不會捅到皇后娘娘那邊去，爽快的接過鵝黃色的宮裙，進了偏殿。路過主殿時，看見那排列整齊的筆墨紙硯，毛躁的心驀然沉靜，生出許多向往。皮公公朝著殿內看去，知道長公主又在惦記著讀書的事情。也是難為長公主了，一個女孩子想讀書即使是皇家，也是不被允許的。可惜了，長公主是個公主。

“公主，快去換吧，不然皇后娘娘該等著您了。”

鳳沁收回念念不舍的眼神，抱著宮裙進了偏殿。她不懂為什么，這天底下只許男孩子讀書，不許女孩子讀書。幾個弟弟念得書她曾躲在殿外偷聽過，不過聽了一遍便能記得，弟弟們總是記不住，還總挨許太傅的戒尺。時間緊迫也輪不到她想多少，眼下最為緊要的是趕快換了衣服，趕到千禧宮內見皇后娘娘，估計還有太后娘娘。想到要見太后娘娘，鳳沁小小的內心嘆了口氣，太后啊！

皮公公白凈的手上下翻飛不，一會兒鳳沁頭上就頂著一個漂亮花苞髻，再帶上銀色抹額才有了幾分公主樣子。抱著鳳沁一路小跑至乾坤宮，看到大宮女悅色連忙招手。

悅色看到皮公公滿頭大汗的樣子，掩唇輕笑，十之八九長公主又跑出去了讓皮公公好找。

“過來，把長公主帶進去。”悅色向鳳沁行了個禮，就牽著鳳沁的手進了千禧宮。鳳沁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有些怕這個太后娘娘。此時看見滿頭銀發的太后娘娘心下發憷，只得收拾好平時的不拘，乖乖的行了個禮。

“皇祖母萬福金安！”

主座上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底下的長公主，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摸著鳳沁柔軟的頭發，和藹道：“小孩子就是長得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長這么大了，你們大了我們也就老嘍！”

一旁的鳳秋華一頭鉆進太后娘娘的懷里，撒嬌道：“皇祖母才沒有老，年輕著呢！”

皇后低頭含笑，道：“老祖宗萬壽無疆，這日子才剛剛開始。”

皇后看出鳳沁的別扭，便招手讓鳳沁過來，鳳沁自然求之不得，去了皇后那邊。皇后拿出手巾，擦了擦鳳沁頭上的汗。

“又不知你到哪里去瘋玩，就連皇祖母要來也不知道。”

太后那雙飽經風霜卻銳利非常的眼，將皇后的一舉一動都看了進去，寬慰笑道：“皇后不愧為后宮表率，這個孩子皇后盡心了。”

大殿之中，只有一個人生氣，那便是鳳秋華。額娘對這個皮猴子，比對我還好，還給她擦汗。

太后端起九天蟠桃粉瓷杯輕輕呷了一口明前龍井又放下，看著皇后道：“沁兒這孩子我看著喜歡，我的萬壽宮內只有秋華一個孩子，怕他寂寞倒不如讓沁兒跟我過去住上幾天？”

皇后眉頭一瞬間微蹙，站起笑道：“能得老祖宗教誨是沁兒天大的榮幸，只不過臣妾怕沁兒天性活潑，打擾了秋華功課。”

太后嘴角微勾，瞧著皇后道：“讓沁兒跟秋華一起上課不就行了？再說，去不去也要問問沁兒的意愿，是否？”

太后偏頭瞧著鳳沁，鳳沁的心早就在聽到能上學的那一刻起，就飛到了萬壽宮，見太后問她忙不迭的點頭。

“皇祖母沁兒愿意！”

“皇后覺得如何？”

皇后藏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又緩緩松開，俯首道：“沁兒勞煩老祖宗費心了。”

“想想秋華自小就被我帶到萬壽宮內，這皇宮倒是生疏了，我有聽雙瓏說秋華在宮中迷路，是沁兒帶著秋華走了出來。想必也是緣分，我記得不錯的話，御花園的綠海棠該是開了，不如讓沁兒帶著秋華去看一看。”

老祖宗既然發話，皇后立刻吩咐和顏悅色，倆個大宮女帶著秋華和沁兒去御花園。

阿皮背著鳳沁一路狂奔身上的衣服早就汗濕透了，這千禧宮內發生的事情是一概不知，見悅色從殿中出來，神色有異趕忙問道：“出了什么事情？”

悅色小聲道：“太后娘娘要帶長公主去萬壽宮。”

阿皮點頭道：“你下去吧！”阿皮面色如常，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太后娘娘在執掌后宮三十年，可謂是人老成精，別被看出來什么。皇后娘娘大意了啊！

鳳沁牽著鳳秋華從殿中出來，喜上眉梢沒了太后娘娘的威壓，又恢復平時的頑皮一蹦一跳。她可以讀書，沒有什么比這個更好的事情，雖然有些害怕太后娘娘，但是她能讓自己讀書，也就顯得不那么可怕。

鳳秋華瞅著牽著自己的小胖手，用力一甩。這個皮猴子自己最討厭她，她還跟著自己去皇祖母那邊，真是陰魂不散。

鳳沁被人甩了手，好心情煙消云散，歪過頭大眼睛盯著鳳秋華，氣道：“愛哭鬼，你干嘛！”

“皮猴子，你管我。”

鳳元帝剛準備進乾坤宮參見太后，就瞧見自己的一對兒女在門口吵起了架，你一眼我一語絲毫不想讓。曾經他和某個人也是這樣認識的，終于是看不下去，咳了幾聲。

“咳咳，咳咳。”

鳳秋華驚恐轉頭，看到父皇白嫩的臉上滿布羞愧，居然被父皇看見，這個皮猴子！鳳沁看著天，一副父皇沒看見，父皇沒聽見無所謂的樣子。

鳳元帝也不打算深究，小孩子吵架，更何況他們是兄妹。

“你們皇祖母呢？”

鳳秋華剛準備回答，鳳沁就嚷嚷著：“我知道，我知道，跟額娘在一起，在乾坤宮內。”說完還向鳳秋華做了大大的鬼臉，挑釁意味十足。

鳳元帝大步走進乾坤宮內，兩個小人在和顏與悅色的帶領下去了御花園，一路上大皇子跟長公主一句話都未說，斗氣到綠意亭。

和顏悅色相視一眼，不知道這倆個剛見面的小主子們，怎么就杠上了。綠意亭靠近冷宮，平時人都嫌棄這綠意亭冷清晦氣，極少有人經過。

鳳沁畢竟小，斗氣走了一大段的路，就覺得有些口渴拉著悅色說道：“悅色姑姑，我渴了！”

悅色這才想起，走的時候未帶些吃食，連忙回道：“長公主稍等，奴婢去宮內拿些貢桔回來。”

鳳沁點頭，又想起還有一個鳳秋華，賭氣一般說道：“多拿一些。”

悅色笑而不語，長公主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叮囑和顏多注意些周圍，切切不要讓長公主和大皇子遇上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