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龍馭賓天
- 啟明:朕的崇禎風物志
- 早日謫居
- 5934字
- 2025-06-25 12:17:14
朱由檢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壓抑窒息的寢宮中激起一圈絕望的漣漪。太醫和宮人們將頭埋得更低,幾乎要鉆進金磚的縫隙里。張嫣皇后緊捂著嘴,淚水無聲地滑落,身軀微微顫抖。
而就在這巨大的悲聲震蕩中,龍床上那具形銷骨立、如同枯木般的軀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
“呃…嗬——!”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艱難的喘息,如同破舊風箱最后的掙扎,狠狠撕裂了渾濁的空氣。天啟帝朱由校那深陷烏黑的眼窩里,緊閉的眼皮竟極其費力地、顫抖著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縫隙極小,渾濁的眼白占據了大部分,瞳孔渙散無光,如同蒙塵的玻璃珠,艱難地轉動著,似乎在虛空中徒勞地尋找著什么焦點。干裂灰敗的嘴唇蠕動著,發出含混不清的“嗬…嗬…”聲,伴隨著每一次抽吸,整個胸腔都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頭摩擦般的聲響。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讓朱由檢的哭喊戛然而止!他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猛地抬起頭,淚水還掛在蒼白的臉頰上,眼中充滿了真實的、混雜著驚悸與一絲渺茫希望的愕然。他死死盯著那張枯槁的臉,盯著那條微弱睜開的眼縫。
皇兄…醒了?他認出我了嗎?他…要說什么?
巨大的疑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攫住了他。這具身體里殘留的血脈親情,歷史記錄中那個“木匠皇帝”的荒唐與悲劇,以及自己這個鳩占鵲巢的靈魂面對真正主人時的微妙愧疚,如同打翻的顏料桶,在他心頭攪成一團。
“萬歲爺!萬歲爺您醒了!”角落里,一個穿著大紅蟒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搶到了龍床前,動作迅捷得完全不像一個年過半百的太監。魏忠賢!他微微俯身,那張刻板平靜的臉上,此刻竟也恰到好處地堆砌起一絲“驚喜”和“關切”,聲音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急切的語調:“奴婢在!奴婢魏忠賢在!萬歲爺,您想說什么?您想見誰?信王殿下就在這兒!皇后娘娘也在這兒!”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牢牢鎖定了朱由檢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朱由檢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魏忠賢的反應太快了!他這是在掌控局面,引導天啟帝的“遺言”!也是在試探自己!任何一絲不恰當的、可能暴露他“知情”或“野心”的反應,都可能招致滅頂之災!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朱由檢幾乎是憑借著本能,猛地將頭重新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再次爆發出更加凄厲、更加絕望的哭嚎,聲音因為過度的“悲痛”而嘶啞變形:
“皇兄——!您睜開眼看看臣弟啊!您不能走!您走了…留下這江山社稷…留下臣弟…可怎么辦啊!嗚嗚…皇兄…由檢無能…由檢害怕啊!”他哭得涕淚橫流,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額頭抵著金磚,仿佛要將自己卑微地縮進塵埃里,徹底隔絕魏忠賢那毒蛇般的審視目光。
他所有的表現,都指向一個核心:恐懼!巨大的、對失去依靠、對未知未來的恐懼!對魏忠賢的恐懼!他必須是一個被嚇破膽、除了悲痛和依賴九千歲之外,別無他念的廢物!
龍床上,天啟帝朱由校那艱難睜開的眼縫,在魏忠賢的“呼喚”和朱由檢那絕望的哭嚎聲中,似乎極其微弱地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目光極其緩慢地、如同生了銹的齒輪,艱難地移向床前跪伏在地、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的朱由檢。
那目光極其空洞,極其渙散,仿佛穿透了朱由檢的身體,落在了遙遠的虛空。他的嘴唇依舊在蠕動,發出更加微弱、更加含混的“嗬…嗬…”聲,枯枝般的手指,在錦被上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
“萬歲爺!您是想說信王嗎?”魏忠賢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絲,帶著一種刻意的引導和不容置疑的肯定,“您放心!信王殿下仁孝聰慧,定能繼承大統!奴婢魏忠賢在此立誓!必當竭盡全力,輔佐新君,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保我大明江山永固!萬歲爺,您…您就安心吧!”
他這番話語,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如同預先排練好的誓言,在死寂的寢宮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鐵釘,狠狠釘在朱由檢的心上!這哪里是遺言?這分明是魏忠賢在替天啟帝“立遺囑”,在替他魏忠賢自己,攫取未來新朝的“顧命”大權!他甚至直接點明了“新君”就是朱由檢,看似尊崇,實則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朱由檢牢牢綁在了他這條船上,為新君的合法性蓋上了他魏忠賢的烙印!
朱由檢內心翻江倒海,屈辱與憤怒如同毒火灼燒!但他只能將頭埋得更低,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用那絕望的哭聲作為唯一的回應,仿佛對魏忠賢這番僭越的“誓言”毫無察覺,或者…是默認和依賴!
天啟帝朱由校的目光,在那空洞的渙散中,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如同風中殘燭最后一點微弱的火星。他干裂的嘴唇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么,但最終,只化作一聲更加悠長、更加無力的嘆息。
“嗬——”
那嘆息聲悠長而空洞,如同從幽冥地府吹來的寒風,卷走了寢宮內最后一絲生機。
隨即,他那極其費力睜開的眼縫,如同耗盡了所有力氣,緩緩地、徹底地…闔上了。
那只在錦被上微微抽搐的手指,也驟然失去了所有力道,如同斷線的木偶,軟軟地垂落下來。
寢宮內,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角落里的西洋自鳴鐘,發出“咔噠…咔噠…”的單調聲響,冰冷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幾息之后。
“嗚——”一聲壓抑到極致、終于無法再忍耐的悲泣,從張嫣皇后口中溢出。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軟,癱倒在地,雙手掩面,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這哭聲,是壓抑已久的絕望的宣泄,也是對那個曾經是她丈夫、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軀殼的年輕皇帝的哀悼。
如同一個信號,角落里跪伏的太醫們,終于確認了那個無法挽回的事實。為首的老太醫,用顫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恐懼和絕望,以頭搶地,發出了那聲宣告死亡、也宣告一個時代終結的哀鳴:
“萬歲爺…龍馭賓天——!”
“萬歲爺賓天——!”其他的太醫和宮人們,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瞬間癱軟一片,爆發出震天的、混雜著恐懼與茫然的哭嚎。整個乾清宮東暖閣,瞬間被巨大的、混亂的悲聲淹沒。
朱由檢依舊跪伏在地,額頭緊緊抵著冰冷刺骨的金磚。他身體僵硬,仿佛被凍住。魏忠賢那番“誓言”如同魔音灌耳,在腦海中瘋狂回響。龍床上那具徹底失去生命的軀體,散發著無聲的冰冷和死寂,沉沉地壓在他的靈魂上。
結束了。天啟皇帝朱由校,死了。
而他,朱由檢,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這具身體的主人,即將成為大明王朝新的皇帝——崇禎帝!
沒有想象中的激動,沒有穿越者指點江山的豪情。只有無邊的、冰冷的恐懼,如同黑色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知道歷史的走向,他知道這個帝國積重難返的沉疴,他知道面前這個穿著大紅蟒袍、捻著佛珠的太監,是比史書上記載的更加陰森、更加恐怖的龐然大物!
他只是一個剛剛十七歲、手無寸鐵、連自己性命都難以保全的少年!他拿什么去對抗這即將壓頂的末世洪流?拿什么去扭轉那注定的亡國命運?
巨大的絕望感幾乎將他吞噬。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想就這樣一直跪下去,永遠不要起來,永遠不要面對那即將到來的、無法承受的沉重。
然而,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一股更加原始、更加暴烈的情緒,如同巖漿般在他心底轟然噴發!
活下去!
必須活下去!
像張嫣說的那樣!像歷史上的崇禎那樣!裝傻!裝病!裝糊涂!忍辱負重!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翻盤的希望!只有活下去,才能把魏忠賢這個老閹狗千刀萬剮!只有活下去,才能讓這大明江山…不亡于己手!
“活下去…”他在心底無聲地嘶吼,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和刻骨的恨意!這恨意,如同黑暗中的火種,瞬間點燃了他瀕臨崩潰的意志!那源自現代靈魂的、永不屈服的桀驁,和對自身命運的極端掌控欲,在這生死存亡的絕境中,被徹底激發!
他猛地抬起了頭!
臉上依舊涕淚橫流,蒼白如紙,眼中依舊是巨大的恐懼和無助。但在那最深沉的眼底,一絲冰寒刺骨、如同淬火鋼刃般的決絕之光,一閃而逝,快得無人能夠捕捉。那光芒里,是對魏忠賢刻骨的恨,是對自身處境的極度清醒,更是一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撕開一條生路的瘋狂!
他不再只是被動地恐懼,而是將這恐懼,化作了最堅固的偽裝,最鋒利的武器!
“皇兄——!”朱由檢再次爆發出更加凄厲、更加絕望的哭嚎,聲音嘶啞得如同泣血。他猛地直起身,雙手張開,似乎想要去擁抱龍床上那具冰冷的軀體,卻又在觸及錦被前如同被燙到般猛地縮回,整個人再次癱軟在地,哭得渾身抽搐,氣若游絲。那副悲痛欲絕、完全崩潰的模樣,比之前更加“真實”,更加具有欺騙性。
魏忠賢靜靜地站在龍床邊,如同掌控一切的魔神。他捻動著佛珠,目光冰冷地掃過哭倒的張嫣,掃過癱軟一片的太醫宮人,最后,落在了那個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哭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的朱由檢身上。
那張刻板的臉上,沒有任何悲傷,只有一種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靜,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掌控一切的滿意。
大局已定。
“娘娘!殿下!節哀!”魏忠賢的聲音再次響起,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滿殿的悲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萬歲爺龍馭賓天,乃國之大殤!然,國不可一日無君!信王殿下乃先帝唯一親弟,天命所歸!當務之急,是即刻奉殿下于靈前繼位,以安社稷,以定人心!請娘娘和殿下…以國事為重!”
他不再稱呼朱由檢為“信王”,而是直接稱“殿下”,其意昭然若揭。這番話,既是催促,更是命令!
張嫣皇后被人攙扶著勉強站起,她淚眼婆娑,看著地上哭得幾乎昏厥的朱由檢,又看向一旁掌控一切的魏忠賢,眼中充滿了深深的無力感和悲哀。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無力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廠臣…所言極是…一切…但憑廠臣安排。”
魏忠賢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地上如同爛泥般的朱由檢:“殿下,請節哀順變。社稷為重,請隨奴婢移駕奉先殿,告祭祖宗,繼皇帝位!”
朱由檢仿佛沒聽見,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哭得聲嘶力竭,身體抖如篩糠。
“殿下!請以江山社稷為重!”魏忠賢的聲音陡然加重了一絲,如同冰錐刺耳。
朱由檢這才如同被驚醒,茫然地抬起頭,臉上涕淚縱橫,眼神渙散,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不知所措。他看了看魏忠賢那冰冷的臉,又看了看龍床上皇兄的遺體,最后無助地望向張嫣。
張嫣含淚對他點了點頭。
朱由檢這才在王承恩和另一名太監連拖帶拽的攙扶下,顫顫巍巍、雙腿如同面條般站立起來。他整個人都倚靠在王承恩身上,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臉色慘白,眼神呆滯,完全是一副被巨大悲痛和恐懼徹底擊垮的模樣。
“請殿下更衣,移駕奉先殿!”魏忠賢不再看他,當先轉身,大步向外走去。那紅色蟒袍的背影,在燈火通明卻死氣沉沉的寢宮中,如同移動的鮮血,宣告著新的權力格局已然形成。
換衣的過程如同提線木偶。朱由檢被幾名手腳麻利的小太監剝去素服,換上早已準備好的、同樣素白但繡有暗龍紋的孝服。整個過程,他眼神空洞,身體僵硬,任由擺布,仿佛靈魂已經隨著天啟帝一同離去。
在王承恩和兩名小太監幾乎是架著的攙扶下,朱由檢踉踉蹌蹌地跟著魏忠賢和張嫣,離開了那充斥著死亡氣息的乾清宮東暖閣。
外面,夜色深沉如墨。景陽鐘沉重而悲愴的巨響,一聲接一聲,撕裂了紫禁城死寂的夜空,宣告著帝王的隕落。那鐘聲如同無形的巨錘,一下下敲打在朱由檢的心上,也敲打在無數被驚醒的宮人、勛貴、大臣的心頭。
整個龐大的紫禁城,如同從沉睡中驚醒的巨獸,在鐘聲里彌漫開一種巨大的、惶恐不安的氣息。
奉先殿,供奉著大明歷代帝后的神位。此刻,殿門洞開,里面燈火通明,香煙繚繞,氣氛肅穆到令人窒息。
魏忠賢、張嫣、以及幾名地位最高的司禮監太監和勛貴(顯然是魏黨核心)早已肅立在殿內。巨大的香案前,擺放著象征皇權的玉璽和一份明黃色的即位詔書草稿。
朱由檢被幾乎是拖架著帶到了香案前。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那些冰冷的祖宗牌位,看著繚繞的香煙,看著那象征著至高權力的玉璽…巨大的不真實感和更深的恐懼攫住了他。這…就是皇帝的寶座?一個建立在火山口上、隨時會將他吞噬得尸骨無存的寶座!
“殿下,請…告祭列祖列宗。”魏忠賢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如同冰冷的提示音。
朱由檢身體猛地一顫,仿佛才回過神來。他茫然地看了看魏忠賢,又看了看張嫣。在張嫣帶著哀求和鼓勵的目光注視下,他如同一個牽線木偶,被王承恩和另一名太監攙扶著,僵硬地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上。
有太監遞上點燃的線香。朱由檢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住那三炷香。他努力了幾次,才勉強將香舉過頭頂,對著那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深深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不孝子孫朱由檢…”他開口,聲音嘶啞微弱,帶著巨大的惶恐和哽咽,“…稟告列祖列宗…皇兄…皇兄他…龍馭賓天了…”說到此處,他再次泣不成聲,仿佛悲痛到無法自持。
魏忠賢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這拖沓的“表演”。
朱由檢似乎也察覺到了那無形的壓力,他強忍著“悲痛”,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地繼續道:“…由檢…由檢德薄才鮮…本不堪重任…然…然國不可一日無君…九千歲…與皇嫂…力主由檢…由檢惶恐無地…唯有…唯有謹遵遺命…繼…繼皇帝位…懇請列祖列宗…護佑…護佑大明江山…護佑…護佑由檢…嗚嗚…”他再次伏地痛哭,身體蜷縮成一團,將那份“惶恐無助”和“依賴九千歲”的姿態,演繹到了極致。他甚至在告祭詞中,直接將魏忠賢和皇嫂并列,作為他登基的“主推手”!
這番告祭,充滿了卑微、恐懼和對魏忠賢的依賴,完全符合一個被嚇破膽、毫無主見的少年藩王形象。
魏忠賢眼中那最后一絲審視終于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的、掌控的放松。很好,一個完美的、易于操控的傀儡。
“請殿下…接璽!”魏忠賢不再等待,沉聲宣布。一名司禮監秉筆太監(魏黨核心)手捧盛放玉璽的紫檀木托盤,恭敬地跪行至朱由檢面前。
那方象征著無上權力、由和氏璧雕琢而成的傳國玉璽,在燈火下散發著溫潤而冰冷的光澤。
朱由檢看著那方玉璽,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微光。渴望?恐懼?責任?屈辱?最終,這一切都化作了更深的、如同面具般凝固的惶恐。他顫抖著伸出雙手,如同捧著千斤重擔,又如同捧著燒紅的烙鐵,極其緩慢、極其笨拙地,將那方冰冷的玉璽,接了過來。
入手沉重,冰涼刺骨。
就在他雙手觸碰到玉璽的瞬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以魏忠賢為首,殿內所有的太監、勛貴,乃至張嫣皇后,都齊刷刷地跪倒在地,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叩拜聲!那聲音在空曠高大的奉先殿內轟鳴回蕩,震得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朱由檢雙手捧著那方沉重的玉璽,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央,被那巨大的聲浪所包圍。他身體微微晃動著,臉色在燈火的映照下蒼白得如同金紙,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虛空,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至尊之位徹底壓垮,茫然無措到了極點。
只有離他最近的王承恩,在伏地叩拜的瞬間,似乎無意間瞥見,自家新皇那捧著玉璽的、指節發白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但那顫抖極其細微,轉瞬即逝,快得讓王承恩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或者…是那玉璽太過沉重。
“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之聲,經久不息。
朱由檢,不,現在是大明王朝新的皇帝——崇禎皇帝朱由檢,如同風暴中心的一葉孤舟,在這象征著權力巔峰的聲浪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孤獨。他捧著那方冰冷的玉璽,感受著它沉甸甸的重量,也感受著魏忠賢那無處不在、如同實質般的目光。
登基了。
以最卑微的姿態,踏入了這權力的漩渦中心。
未來的路,每一步,都將踏在刀尖之上,浸透鮮血與權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