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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有身孕

供案上,那尊前世碎成齏粉的白玉觀音,此刻正端坐于蓮花寶座之上,面容慈悲安詳。

完好無損。

一絲極冷的弧度,飛快地掠過賀錦瀾低垂的唇畔。

成了!

就在昨夜,子時正刻。

寒風卷著零星雪粒子撲打著門窗,整個西正院陷入沉睡。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穿過廊下陰影,避開巡邏婆子松懈的視線,閃到小佛堂緊鎖的門外。

那把提前配好的鑰匙輕輕轉動,鎖舌發出輕微到幾乎被風聲掩蓋的“咔噠”聲。

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窄縫,身影貍貓般滑了進去。

昏暗的佛堂內,月光勉強勾勒出佛龕的輪廓。

來人沒有絲毫猶豫,直奔供奉觀音的紫檀供案。

動作快得帶風,顯然是籌謀演練了無數次。只見來人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尊靜立的白玉觀音猛然伸出手臂,狠狠一推,沒有半分猶豫!

“哐當——嘩啦啦——!”

巨大的碎裂聲在死寂的佛堂里驟然爆開,刺耳之極。

來人顯然沒料到聲響如此之大,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

再也顧不得其他,甚至沒細看地上摔成幾瓣的觀音,調轉身形,瘋了似的沖向來時那扇門,倉皇逃離。

幾個呼吸之后,另一側的帷幔后,無聲地走出兩道身影。

正是守候多時的佟嬤嬤和廚下幫傭黃嫂。

黃嫂迅速輕手輕腳地將那扇門重新關緊,隔絕了外面的窺探。

佟嬤嬤緊繃著臉,幾步走到供案旁,那其實是她前日從西市最魚龍混雜的玉石攤子上用不到二兩銀子淘換來的玩意兒,燒制粗糙,內里泛青,只是用石膏粉刷了層白漆騙人,摔出來的碎片邊緣都是灰撲撲的胚泥。

她從隨身帶來的黑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另一尊觀音。

這尊白玉觀音才是真的,通體溫潤純凈,月光下流淌著靈光。

佟嬤嬤動作麻利地拂去供案上沾染的白灰,將真品穩穩當當地放回原位。同時,黃嫂手腳極其迅速地蹲下,展開一塊厚實的舊布,熟練地將地上的碎塊粉末盡數掃起,包成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袱,塞進角落備好的另一個大布袋里,不留一絲痕跡。

連空氣中飛揚的粉塵,都被她事先備好的幾塊沾濕的舊布反復擦拭干凈。

前后不過半盞茶的光景,佛堂潔凈如初,白玉觀音莊嚴端坐,仿佛那場驚心動魄的推倒從未發生。

兩個身影如同來時一般,悄然消失在小佛堂側面的角門陰影里。

此刻,賀錦瀾跪在真觀音面前,冷靜而清晰。

還有一個尾巴要處理干凈,不容絲毫疏忽。

……

卯時初刻,天光將亮未亮。

老夫人剛剛起身,尚在里間由丫鬟伺候著梳洗。

一個負責灑掃后罩房廊下的三等小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來,臉都白了,跪倒在老嬤嬤面前,手里捧著一堆碎片,嚇得話都說不利索:“嬤嬤……奴婢該死!早起擦灰……廊下那架子上的玉如意……不知怎地手一滑……”

她渾身篩糠似的抖著,哭腔都出來了,“就掉下來……摔斷了……”

這事,很快報到了剛出來用早膳的老夫人面前。

佟嬤嬤親自上前回話:“回老夫人,是后廊灑掃上那個粗手笨腳的丫頭小花,早起擦拭多寶格架子時,不留神把架子上那柄前年二舅爺送來的青玉如意給摔了,斷成了三截。”

她話語稍頓,看了臉色沉下來的老夫人一眼,隨即低聲道:“老奴方才請人把佛堂仔細打掃了一遍,供奉諸物都穩妥安好。老奴心里頭琢磨著,這小花平日里也算穩妥,不該犯這等錯。況且今日是小年,又是大節下,這碎碎平安的,折損點東西事小,若沖撞了佛前供奉,豈不是大大不敬?

幸而沖撞的是件俗物,擋在佛堂外頭了,這莫非是擋了更大的災去?老奴不敢妄斷,只是今日心里頭總覺得有些蹊蹺……”

老夫人捻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頓。

她銳利的目光下意識地掃了一眼東邊靜悄悄的小佛堂方向,又落在賀錦瀾此刻安靜用膳的小臉上。

昨夜一場風寒似乎仍未全消。

老夫人沉默了好半晌,才沉聲道:“一個粗使丫頭,毛手毛腳也是常事。既是擋了災的物件,回頭收拾起來找個匣子裝好便是。不必再罰了。今日小年,一切求個平安為上。”

她揮了揮手,示意佟嬤嬤下去處理。

巳時三刻,西正院西廳。

暖爐燒得很旺,將冬日的寒氣徹底隔絕在外。

廳內布置得花團錦簇,香氣四溢。

今日小年家宴,永定侯府的女眷齊聚一堂。

三張黑漆嵌螺鈿八仙桌按輩分地位依次排開。

老夫人獨坐上首主桌,左右陪著幾位府中輩分最高的姑奶奶和親眷。

裴氏與賀錦瀾、賀婉兒等孫輩坐在次桌。庶女和一些更小的姑娘們及女先生陪著坐下首最后一桌。

老夫人由裴氏和賀錦瀾左右虛扶著,在主位坐定。

她的目光掃過次桌賀錦瀾身旁的位置,略一停頓,便抬手指了指坐在賀錦瀾下首的一個空位,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吩咐剛在自己身后站定的裴玲瓏:“玲瓏丫頭,來來來,坐到這邊來。瀾兒身邊寬敞些,你們姊妹也好說話。”

位置不僅寬敞,更赫然在賀婉兒和幾位庶妹之上。

這安排如此明晃晃的偏愛,尤其是挨著那個位置的賀婉兒,臉上端著得體的笑容霎時間僵了一下,抓著錦帕的手指暗暗收緊。

她眼風迅速地瞟向自己身旁的親妹妹賀婉瑩,兩人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一個充滿了不忿的眼神。

憑什么?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竟能越過她們這些正經侯府小姐?

庶出幾個女孩更是連頭都不敢抬,默默捏緊了手里的筷子。

裴玲瓏連忙起身,朝著老夫人福身,細聲細氣地應道:“謝老夫人慈愛。”

說完便步履輕快地移步過去,臉上飛起淡淡的紅霞。

入座時,或許是因為激動慌亂,裙擺不慎掛了一下賀錦瀾身后椅子的雕花椅背,身形微微趔趄了一下,險些碰到賀錦瀾的手臂。

賀錦瀾端坐不動,連眼皮都未抬一下,手腕卻極其自然地微一翻轉,避開了那細微的觸碰。

裴玲瓏略有些尷尬地穩住身形,緊挨著賀錦瀾坐下,隔著一個座位寬的扶手。

那座位確實寬敞,緊挨著裴氏的主位方向,位置極其惹眼。

賀婉兒嘴角強行勾起的弧度幾乎要維持不住,只得端起面前的青花茶盞掩飾,垂下的眼簾里卻冰封一片。

……

小年午宴,佳肴羅列。

一頓本該祥和的家宴,酒過三巡之時,卻被一道突兀的話驟然劃破。

坐在賀錦瀾斜對面的賀胤,忽然將手中象牙筷輕輕擱在面前的纏枝蓮青花碟子上,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脆響。

他挑起一邊眉毛,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小佛堂的方向,帶著幾分探究:“說來也是怪事,早起聽說西佛堂那邊動靜不小?像是打碎了什么貴重東西?”

他話音未落,滿桌瞬時一靜。

剛剛還在輕聲談笑的女眷們都下意識停住了動作,目光齊刷刷地向主桌匯集。

坐在永定侯右側的裴氏,正含笑給老夫人布菜的手猛地一僵,指尖捏著的銀箸幾乎要脫手。

一股寒氣倏地竄上脊椎骨。

她猛地轉頭,一張臉瞬間繃緊,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甩向賀胤:“胤兒!休得胡言!”

“哪個不懂規矩的下人碎嘴,把這點子風吹草動都傳到你耳朵里了?”她胸口微微起伏,迅速平復了下過于激動的心緒,轉為一種不以為然,“不過是后頭粗使的丫頭毛手毛腳,早起擦拭時,不小心碰倒了架子上頭一件陳設的玉玩意兒罷了。那本就是錦瀾丫頭預備著這幾日要供到佛前的,”

她眼神飛快地瞥過一直安靜用飯的賀錦瀾,“是她的一片孝心,本也不值當什么。打壞就打壞了,再尋別的替上便是。大過節的,一點小事,也值得這般大驚小怪來擾大家清靜?”

一番話說得又快又急,甚至隱晦地點明了這與賀錦瀾有關。

主位上的老夫人,緩緩抬起眼皮。

“是碎了一樣東西。”她捻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擋在佛堂外頭了,擋了災,是那物件的造化,不必再提。”

她說的,是那柄斷掉的青玉如意。只字未提佛堂內供奉的觀音。

“啪!”

坐在主位正中的永定侯賀承宗,眉頭猛地擰成一個疙瘩,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忍無可忍,將手中的竹箸重重拍在紫檀木桌面上。

“胤兒!”賀承宗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斥責,“平日里不見你多過問府中內務,小年里一家人吃頓團圓飯,倒想起來打聽這些沒根沒據的瑣碎閑話了?什么碎不碎的!沒聽見你母親和祖母說什么?一點小事,擋了災就好,值當在飯桌上拿出來說?沒得惹人晦氣!吃飯!”

訓斥完兒子,賀承宗臉上的怒容才消散些,心思似乎迅速被更重要的東西牽引。

他直接轉向右側的裴氏,臉上的不豫瞬間就被一種關切取代,語氣也和緩了:“對了夫人,早間余杭裴家送來的年禮,可都仔細查點過了?禮單上那些東西,數目可確實?”

裴氏心頭一塊巨石猛地落下,重新浮起幾分隱隱得意的笑容。

她微微側身向賀承宗,聲音溫婉中透著滿意:“回侯爺的話,都清點妥當了。妾身親自盯著點的,禮數周全得很呢!單是銀票,封得整整齊齊,實打實的一萬兩之數!余下那些余杭特產的頂級龍井、金華火腿,還有上好的蘇繡錦緞,滿滿的幾大箱,極是厚重。玲瓏她父親,真真是用了十足的心意!”

說著,還特意含笑看了一眼下首安靜坐著的裴玲瓏。

“一萬兩?”賀承宗捻著胡須,微微瞇起的眼睛里霎時放出光來,嘴角不自覺地向兩邊咧開,連連點頭,“好!舅家實乃厚道之人!”

他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目光順著裴氏的引導,再次落回到裴玲瓏身上,“玲瓏這丫頭,知書達理,在府里也添了不少喜氣,甚好。”

裴玲瓏被侯爺這般當眾贊賞,粉面含羞,低聲嬌怯道:“玲瓏不敢當,舅舅、舅母慈和,是玲瓏的福分。”

而被父親當眾呵斥得狗血淋頭的賀胤,梗著脖子僵坐在原地。握著酒杯的指節用力到發白,喉頭劇烈地滾動了幾下。

他低頭扒了兩口飯,食不知味,目光卻掃過仿佛周遭一切都與她無關的賀錦瀾。

她為何如此鎮定?

那尊白玉觀音明明該碎的!怎就完好如初地供在那里?

他安排在佛堂里的釘子分明聽到了那巨大的碎裂聲,難道是她動了什么手腳?

想到這里,一股被愚弄的暴戾之氣涌上心頭,幾乎要沖破喉嚨。

賤人!定是你搗的鬼!他在心底咬牙切齒地咒罵,臉上肌肉微微抽搐。

席間氣氛暫時緩和下來。觥籌交錯間,似乎方才那點小風波已過。

一絲煩躁和隱隱的不安在裴氏心頭盤旋。

必須徹底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永定侯和老夫人。

主意既定。裴氏臉上重新堆起無可挑剔的笑容,端起自己面前的青玉酒盅,向著永定侯和老夫人微微欠身:“侯爺,母親,還有個天大的喜事,妾身方才太過歡喜,竟一時忘了說。”

她聲音提高,帶著恰到好處的興奮,成功將所有目光再次吸引過來,“清竹院的蘇妹妹,昨兒請大夫瞧了,竟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大夫說脈象極穩,咱們侯府,開年就要再添一位小公子或小小姐了,恭喜侯爺,賀喜侯爺!”

“哦?”老夫人聽聞此言,手中動作猛地一停。

“蘇氏……當真有了?”

“當真!千真萬確!”裴氏斬釘截鐵地應道。

“哈哈哈哈哈!”永定侯賀承宗先是一愣,隨即一拍桌案,震得碗碟輕響,開懷大笑。

“好啊!天佑我永定侯府!老來添子,家門興旺之兆!此乃大喜!”他笑得紅光滿面,眼角笑紋都堆疊起來。

他喜滋滋地端起酒杯,意氣風發道:“夫人主持中饋,賢良淑德,才有今日滿府祥和,再添此等喜事,當滿飲此杯!來,諸君同賀!”

滿桌女眷紛紛起身,齊聲恭賀,笑語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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