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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沒摔

蘇姨娘有孕的消息瞬間成了席間的話題。

賀錦瀾也隨著眾人緩緩站起,舉起了面前那杯淺淺的蜜水。

她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的笑容,眉眼低垂,淺淺啜飲了一口。

席間暗潮洶涌,她卻始終靜默地吃著她面前的菜,動作斯文得不發出一絲聲響。

膳畢,永定侯賀承宗意猶未盡地又飲了一巡酒,這才紅光滿面地踱步離席。

裴氏忙扶著老夫人回正院休息。眾人也各自散去。

賀承宗并未回內宅歇息,而是腳下生風,徑直去了外書房。

關上房門,他臉上那發自內心的笑容還未散去,坐在書案后,滿心滿腦都還是裴家那一萬兩白銀的年禮!

這裴家,到底是江南豪商巨賈,出手之闊綽,遠超他預期。

這一萬兩,對于現下處處需要打點的侯府來說,無疑是久旱逢甘霖。

他踱到窗下那張紫檀木大案前,上面早已攤開了那張墨跡未干的禮單。

賀承宗伸手,沿著禮單上“紋銀壹萬兩整”幾個大字細細摩挲著,眼神迷離票。

“好一個裴家,是懂分寸、知恩義的。”他口中喃喃自語,對裴家的識時務滿意至極,連帶著對養在府中的裴玲瓏,好感度再次飆升。

念頭至此,裴氏席間隨口提的一句話,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蕩起了漣漪。

錦瀾那丫頭,手里竟還藏著那種好東西?

宮里流出來的有錢也買不到半匹的“浮光玉錦”?

這般貴物,穿在錦瀾身上,豈不是暴殄天物!

但若是……

他腦海中浮現出裴玲瓏身著華服,在一眾世家勛貴面前光彩照人的情景,那通身的氣派,定能為永定侯府增光添彩,更能為他賀承宗臉上貼金!

而且,裴玲瓏那份對嫁入高門的渴望和小心翼翼討好他的姿態,正是一個極好的聯姻籌碼,遠比性情冷淡不知變通的賀錦瀾有用得多!

若能讓裴玲瓏穿上“浮光玉錦”,借機躋身最頂尖的貴女圈……

一番盤算在賀承宗心底飛速成型。

給裴玲瓏?那是自然。

反正錦瀾是自己女兒,她的東西,侯府的東西,不都是他這個做侯爺的父親說了算?

至于如何從她手中把料子名正言順地“弄”出來,給玲瓏穿上,還得仔細琢磨琢磨。

賀承宗捻著胡須,眼中算計的精光閃爍不定。

就在這時。

“嘩啦——咚!”

一聲刺耳的碎裂聲驟然炸開。

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一道綠色身影如同失控的車轱轆,直挺挺地朝著書案撞了過來。

賀承宗眉頭猛地一跳,眼皮抬起的同時,本能地向后撤身半步。

然而還是晚了半步。那綠影帶著一股涼颼颼的寒風,毫無章法地撞在書桌邊緣,手肘胡亂一帶。

案幾上那塊古端溪老坑硯臺,整個被掃飛出去,砸在墻角。

上好的煙墨汁,潑灑在地上,像開了一朵花。

“侯爺!侯爺不好了!”來人壓根沒顧上闖下的大禍,也感覺不到主人瞬間變得冰寒的視線,人還沒站穩,一股帶著哭腔的嗓音就喊了起來。

“是蘇姨娘!她在大小姐的閬華苑門口滑倒了!”

賀承宗聞言一驚。

“滑倒?

闖進來的正是蘇姨娘的貼身丫鬟青蓮,一張臉煞白,眼淚順著腮邊往下滾。

“姨娘剛踏出閬華苑的門檻,就踩在一塊冰上了。那塊冰薄得很,也不知是凍出來的,還是哪個挨千刀故意撒那兒害人的!她身子歪了一下,就摔地上了!”

青蓮喘了口粗氣:“奴婢當時離了幾步遠,魂都嚇飛了!剛想過去扶,誰知那閬華苑院子里猛地沖出幾個人,是大小姐身邊的婆子丫頭,她們七手八腳,也不管姨娘愿不愿意,拖著姨娘就往院子里面去了!”

她猛地抬頭,眼睛里除了驚恐,還有一絲刻慌張,“侯爺!大小姐那里的人,她們把姨娘‘弄’進去了呀!奴婢擔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會出大事!”

賀承宗火冒三丈。

懷著他賀家骨肉的蘇氏,竟然在賀錦瀾的院門口摔了!

還被賀錦瀾的人強迫地帶了進去?

他腦子里轟然炸開一個念頭——有人在找死!

賀承宗豁然起身,沒看一眼抖得像只鵪鶉的青蓮,闊步就朝門口沖去。

青蓮滾帶爬地跟上。

從外書房到侯府內院的閬華苑,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寒風刮在臉上,如小刀割肉,賀承宗心中那團暴戾的火焰卻越燒越旺。

他腳下生風,步子大得身后幾個侍衛和青蓮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轉過一道垂花門,閬華苑那扇院門已在不遠處。

賀承宗目光銳利如鷹隼,猛地定住了腳步。

院門口的石階下,立著一個端莊的身影。

正是裴氏。

她穿著棗紅色遍地錦萬福紋緞襖,肩上松松搭著件銀狐腋裘斗篷,身后跟著兩個捧著東西的丫鬟。

其中一個丫鬟雙手穩穩托著一個鑲金嵌玉的精致食盒,蓋子掀開一角,露出里面一盅猶冒著絲絲熱氣的燕窩羹。

裴氏顯然也是剛到,正對著那扇緊閉的院門。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微微側過身來。

眉梢眼角帶著慣有的溫婉和一絲憂慮。當看清來人是賀承宗時,那抹憂慮迅速放大,化作了滿臉的焦灼。

“侯爺!”裴氏快步迎上幾步,聲音帶著輕顫,“您…您怎么也來了?妾身是來看看錦瀾,親自端了盞燕窩給她…”

她話未說完,目光急切地投向那扇門,“這閬華苑怎地院門關著,安安靜靜的,莫非錦瀾那丫頭又在使什么性子?是妾身疏忽了。早知道這樣,妾身就不該早早地放出蘇姨娘懷有身孕的喜訊,沒得平白惹出是非來……”

她尾音拖得極輕極長,砸在賀承宗本就緊繃的心弦上。

賀承宗眼里的墨色瞬間濃得化不開。

裴氏話里話外,引導他往“賀錦瀾因妒生恨,對懷孕的蘇姨娘下手”這邊想。

就在這時。

“啊——!”

一聲女子的尖叫,從院子里頭傳了出來!

賀承宗腦子里嗡嗡作響。

那聲音…他分辨不清具體是誰,但除了剛被拖進去的蘇氏,還能有誰?

“賤人!”他低吼一聲,身體比頭腦更快一步反應,像一道疾風,帶著要將這扇門撞碎的氣勢,狠狠一腳踹了上去!

“嘭!”

根本抵不住賀承宗全力一踹。

門栓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兩扇門猛地向內炸開,撞在兩側的墻壁上,又反彈回來,發出“哐啷哐啷”的巨響。

廊下守著的一個小丫頭,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尖叫一聲,軟軟地癱倒在地。

賀承宗根本連眼風都沒掃那個角落,他鐵青著臉,大步流星地直沖內室。

腳步聲沉重得如同戰鼓,每一下都踏在跟隨其后的裴氏的心上。

裴氏被他周身散發的戾氣所懾,竟不敢勸阻半句,只匆匆抬手對身邊那兩個捧食盒的丫鬟打了個手勢,便緊緊跟上。

主屋的門簾緊掩著。

賀承宗沒有絲毫停頓,大手一伸,就要扯開!

就在這時,簾子從里面猛地被掀開一條縫。

賀錦瀾身邊的大丫鬟夏歡猛地探出身來,她臉色煞白,顯然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額角甚至沾著幾滴冷汗,張開雙臂死死地擋在簾前,急叫道:“侯爺!您不能進去!”

“滾開!”賀承宗的眼神兇得能吃人,聲音如同悶雷滾動,透著命令和不耐煩。

“混賬東西!憑你也敢攔侯爺的路?”裴氏根本沒給夏歡再次開口的機會,甚至沒看賀承宗的臉色,徑直對身側的仆婦喝道:“把這沒規矩的賤婢給我拉開!王婆子,還不快替侯爺把簾子打起!”

那名叫王婆子的仆婦臉上橫肉抖了兩下,她根本不顧夏歡的尖叫掙扎,狠狠地抓住夏歡的胳膊,像扯破布一樣,用力向旁邊摜去。

夏歡被這蠻力一拽,驚呼出聲,站立不穩。王婆子則一步上前,掀開簾子!

“哎喲…疼…疼死我了…”女子的痛呼聲,更加清晰地從里間傳了出來。

賀承宗不再有任何遲疑,一步就沖過了去,直撲里間!

厚重的棉簾掀起又落下,光線陡然一暗。

緊隨其后的裴氏,看到賀承宗的背脊在沖進去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面看墻,猛地定住了。

怎么回事?裴氏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她腳下不自覺地加快兩步,跨過門檻。

屋內的場景,猝不及防地撞進了她眼里。

哪里有什么蘇姨娘滑胎?

哪有什么兇險?

那張鋪著水紅色錦緞褥子的窄榻上,此刻一片混亂。

賀錦瀾背對著門口,半跪在榻邊。

一件質地上好的銀狐裘斗篷胡亂地脫落在她身后的矮腳墩上,她身上那件蜜合色的杭綢褙子肩線皺巴巴地歪斜著,挽起的發髻也散落了幾縷垂在頰邊,顯得略有些狼狽。

她正用力將一張錦被,飛快地往榻上裹去。

榻上,一個穿著白色中衣的少女正蜷著身體,臉色蒼白得像一張揉皺的宣紙,嘴唇都被咬得發青,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痛苦地抽搐著。

她身上的秋香色比甲和石榴裙,都胡亂地堆在地上。

露在被外的小半截腿和一只光著的腳踝,腫得老高,青紫一片。

是賀錦瀾的大丫鬟,春喜!

剛才喊疼的正是她!

最讓賀承宗和裴氏感到詭異的是,蘇姨娘此刻竟完好無損地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

她身上那件粉紫色滾白狐毛邊的錦緞斗篷正好好披著,連發鬢上早上精心插的那支金鑲珍珠點翠蝴蝶簪子都沒掉一絲流蘇。

她一張粉面有些許泛白,但明顯是受驚過度。

賀錦瀾沒回頭。

春喜壓抑不住的抽氣聲還在繼續。

賀錦瀾的手指沒有絲毫停頓,死死抓住被角往上提,幾乎將春喜整個兒蓋住。

春喜猛地咬住下唇,喉嚨里滾出一聲破碎的嗚咽。

賀承宗杵在門口。

他看著榻上的春喜,又看著床邊的女兒賀錦瀾,視線最后落在蘇姨娘身上。

屋里死寂得令人窒息。

裴氏的手原本緊捏著帕子按在胸口,此刻,指甲竟深深陷入了肉里。

怎么會這樣?

千般算計落了空。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面皮微微抽動了兩下,硬是擠出一個勉強維持平靜的弧度:“這…這是怎么回事?”

“瀾兒?春喜如何弄成這樣?方才青蓮那丫頭魂飛魄散地來報,說蘇姨娘在你院門口…”

“夫人是問蘇姨娘?”賀錦瀾突然開口,截斷了裴氏的話。

她終于慢慢轉過臉來,目光先淡淡掃過她爹那張鐵青的臉,最后,落在了裴氏臉上。

四目相對。

賀錦瀾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卻亮得驚人。

被這目光一盯,裴氏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道目光。

這時,賀錦瀾已經轉向蘇姨娘,語氣聽不出是安撫還是詢問:“蘇姨娘無事吧?”

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掃了一遍,確認道。

蘇姨娘被這一屋子人看得更是心驚膽戰,聲音發顫:“沒事…多謝大小姐掛懷…”

賀錦瀾卻不再看任何人,重新將注意力落在春喜身上。

她俯下身,將蓋過春喜頭臉的錦被往下拉了拉,露出春喜那張痛苦扭曲的小臉。

春喜淚眼婆娑,死死咬住的嘴唇松開了一點,聲音抖得厲害:“小…小姐…”

賀錦瀾伸手,用袖子擦去她額角滲出的冷汗,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起伏:“怎么回事?蘇姨娘在咱們院口滑了一跤時,誰在旁邊?你不是去庫房拿絲線?怎的又跑去了后院?”

“啊?”縮在角落里的青蓮,一直大氣不敢出,此刻被賀錦瀾點著問,渾身猛地一個激靈,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尤其當她感到侯爺那陰鷙的目光也隨著賀錦瀾的問題掃射過來時,她的膝蓋一軟,幾乎要當場跪下去。

“奴婢…當時蘇姨娘走在前頭,奴婢離著幾步…”

春喜疼得厲害,腦子卻還沒完全糊涂,聽到青蓮這話,掙扎著道:“不對,蘇姨娘沒摔!她就是被嚇了一下!那冰滑了姨娘一下,可她身子晃了一下又站穩了!”

她喘了口氣,冷汗浸透了鬢角,“奴婢當時剛好從庫房那邊繞近路回來,走到那個通后院的小月牙門那兒,聽見蘇姨娘‘哎呀’了一聲,就想過去看一眼!奴婢跑過去,腳底不知怎么也踩上一小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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