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沖破地宮穹頂的剎那，凌霜感覺自己的骨骼在嗡鳴。霜天劍像是活過來一般，帶著她的手臂向上疾刺，劍尖與空氣摩擦出刺耳的尖嘯。她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冰晶碎片中一閃而過——左眼已經完全變成妖異的金色豎瞳。

“低頭！“

霜天劍的警告來得及時。凌霜猛地俯身，一道烏光擦著她的后頸掠過，削斷幾縷飛揚的發絲。余光瞥見九個黑袍人懸浮在半空，每人腳下都踩著一條青銅鎖鏈。那些鎖鏈上刻著的符文她認得——和束縛白曜的一模一樣。

“九獄鎖魂使？“凌霜橫劍當胸，發現自己的聲音里竟帶著白曜慣有的冷意。

回答她的是一陣鎖鏈震動的嗡鳴。九條鎖鏈如巨蟒般絞殺而來，霜天劍自動格擋，冰晶與青銅相撞迸濺出刺目的火花。凌霜虎口震裂，鮮血順著劍柄上的紋路滲入劍身。

“用玄陰訣！“劍靈在她腦海中暴喝，“觀想九幽冥府！“

生死關頭，凌霜反倒出奇地冷靜。她閉上眼睛，丹田處沉寂多年的玄陰靈脈轟然運轉。記憶中那些破碎的畫面突然串聯起來——冰棺女子結印的手法、白衣少年揮劍的軌跡、還有朱砂少女臨別時畫在她掌心的符文。

當她再度睜眼時，世界變了模樣。

九條鎖鏈在她眼中化作流動的靈氣脈絡，九個黑袍人不過是靈氣凝聚的傀儡。真正的殺機來自......

“頭頂！“

凌霜旋身揮劍，霜天劍劃出完美的圓弧。劍氣所過之處，空氣凝結出細碎的冰晶。隱藏在虛空中的第十個鎖魂使被迫現形，黑袍被劍氣撕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干尸面孔。

“不錯的直覺。“干尸的聲帶像是多年未用的門軸，“可惜還是太嫩。“

它枯瘦的手指突然暴漲，指甲漆黑如墨，直取凌霜心口。霜天劍自動回防，卻聽“咔嚓“一聲脆響——劍身上竟出現了細小的裂紋！

“該死！“劍靈的聲音帶著痛楚，“是噬靈玄鐵！“

凌霜感到一陣眩暈，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傷口處被強行抽離。鎖骨處的霜花紋路開始褪色，左眼的金色也在消退。千鈞一發之際，她突然想起朱砂少女臨別的話。

“玄陰靈脈的真正力量是......“

九道冰柱突然破土而出！

這些冰柱與地宮中的如出一轍，每根柱子里都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凌霜福至心靈，左手掐訣，右手持劍指天。九道虛影同時抬手，與她做出相同的動作。

“九獄......“

干尸鎖魂使第一次露出驚恐的神色：“你怎么會玄陰九獄劍訣？！“

“...同悲！“

霜天劍迸發出刺目的藍光，九道虛影化作流光沒入劍身。凌霜感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從劍柄傳來，幾乎要撐爆她的經脈。她本能地揮劍下劈，動作笨拙卻帶著某種古老的道韻。

劍光所過之處，空間出現細微的黑色裂痕。干尸鎖魂使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就被劍氣絞成漫天飛灰。其余九條鎖鏈應聲而斷，九個黑袍人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墜落。

凌霜單膝跪地，霜天劍插在身前。她這才發現整座地宮都在崩塌，頭頂的裂縫中透出天光。汗水混著血水從下巴滴落，在冰面上綻開一朵朵紅梅。

“走......“劍靈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去劍冢......“

凌霜強撐著站起來，突然發現霜天劍的裂紋中滲出銀藍色的液體——那是劍靈的本源！她慌亂地用手去堵，液體卻從指縫間不斷流失。

“別白費力氣了。“劍靈輕笑一聲，“去找我的本體......“

劍身突然劇烈震顫，一股柔和的推力將凌霜拋向穹頂裂縫。在墜入光明的最后一刻，她看見霜天劍化作一道流光，重新沉入地底。無數冰晶追隨著劍光墜落，像一場倒流的流星雨。

刺目的陽光讓凌霜眼前發黑。她重重摔在一片草地上，鼻尖縈繞著松木與血的氣息。耳畔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似乎有很多人在周圍。

“凌霜？！“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呼道。

視線逐漸清晰，蕭云瀾那張俊美的臉近在咫尺。他月白色的長袍上沾著血跡，腰間玉佩裂了一道縫。更驚人的是，他身后站著數十名帶傷的長老，而原本的演武場已經變成廢墟。

“你竟然......“蕭云瀾的手按在劍柄上，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從九獄鎖魂陣里活著出來了？“

凌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發現自己的左袖空空蕩蕩——整條手臂不知何時覆滿了冰甲，指尖延伸出半透明的利爪。她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白曜式的冷意。

“師兄看起來很意外？“

蕭云瀾臉色劇變，猛地拔劍出鞘。凌霜這才注意到他的佩劍通體漆黑，劍格處嵌著一枚血色晶石——和地宮里見過的噬靈玄鐵一模一樣。

“諸位長老都看到了！“蕭云瀾厲聲道，“此女勾結魔修，破壞大比，更盜取鎮宗至寶！按宗規當——“

“當什么？“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他。

劉長老拄著拐杖從人群后走出，枯瘦的手指間捏著一枚留影玉簡。老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凌霜一眼，突然將玉簡拋向空中。

光影流轉間，所有人都看到了昨晚的畫面：魔化的趙寒帶著假扮的戒律堂弟子圍攻凌霜，以及......戊字臺塌陷前浮現的九芒星陣。

“我倒想問問，“劉長老咳嗽兩聲，“何人指使戒律堂深夜襲殺內門弟子？又是誰在戊字臺下布了奪靈大陣？“

場面一片死寂。凌霜注意到幾位長老交換著眼神，而蕭云瀾的指尖正微微發抖。突然，主峰方向傳來震耳欲聾的鐘聲——那是閉關百年的紫霄真人出關的信號！

“晚了......“蕭云瀾突然詭異地笑起來，“師尊已經醒了。“

他猛地捏碎腰間玉佩，一道血光沖天而起。凌霜感到胸口契約印記驟然發燙，某種強烈的召喚從劍冢方向傳來。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身后傳來劉長老的暴喝：

“攔住她！“

但已經沒人能攔得住她了。玄陰靈脈徹底覺醒后，凌霜每一步踏出都會在落腳處凝結冰花。她像一陣風般穿過人群，左手的冰爪撕開所有阻攔。當主峰的第一道劍光亮起時，她已經沖進了后山劍冢的迷霧中。

濃霧里，數千把古劍插在亂石中，像一片沉默的墓碑。最中央的石臺上，凌霜看到了被九條鎖鏈貫穿的銀色巨狼。它低垂著頭，九條尾巴無力地耷拉在石臺邊緣，每根毛發都失去了光澤。

契約印記疼得像要燒起來。凌霜跌跌撞撞地跑到石臺前，冰爪握住最粗的那條鎖鏈。

“白曜......“

巨狼緩緩抬頭，金色的瞳孔已經黯淡。它看著凌霜，突然用盡全力發出一聲長嚎。嚎叫聲中，插在四周的古劍齊齊震顫，劍冢的迷霧被無形的力量攪動。

凌霜這才發現，每把古劍的劍穗上都系著一小節指骨。

“這是......“

“歷代劍主的遺骸。“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包括你的前八世。“

凌霜轉身，看見迷霧中走出一個白衣少年。他有著和白曜一模一樣的金色豎瞳，手中握著的正是已經斷裂的霜天劍。

劍靈以人形顯世，意味著......

“我要消散了。“少年平靜地說，“最后教你一次——玄陰九獄劍的起手式。“

他抬起斷劍，動作優雅如舞蹈。凌霜的瞳孔驟縮，因為這正是她在地宮里福至心靈使出的那一劍！

“看清楚了嗎？“

凌霜點頭，喉嚨發緊。

白衣少年滿意地笑了。他轉身走向銀色巨狼，斷劍輕輕點在巨狼眉心。

“該醒了，老伙計。“

鎖鏈寸寸斷裂，巨狼的毛發重新煥發銀光。與此同時，少年的身影開始透明化。

“等等！“凌霜沖過去想抓住他的手，“你的名字......“

“名字啊......“少年的指尖已經化作光點，“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