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的身影消散在光點之中，最后一縷銀芒如蝶翼般掠過凌霜的指尖。她徒勞地抓握，卻只握住一片虛無。

“別發呆了，蠢丫頭。“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響起，帶著熟悉的譏誚。凌霜猛地回頭，看見銀色巨狼已經站了起來，九條尾巴如流云舒展，金色的豎瞳里跳動著雷霆般的光。

——是白曜，完整形態的白曜。

他低頭舔了舔前爪的傷口，語氣不善：“那家伙消散前跟你說什么了？“

凌霜張了張嘴，卻發現少年的最后一句話像是被某種力量刻意抹去，竟半點都想不起來。

巨狼的鼻子噴出一股寒氣：“果然，天道不允許你記住真名。“

“什么真名？他到底是......“

話未說完，地面突然劇烈震動！劍冢的古劍齊齊發出悲鳴，最外圍的幾把竟自行折斷。主峰方向的天空已經被血色浸染，一個巨大的虛影正在云層中凝聚——那是紫霄真人的法相！

白曜的毛發瞬間炸開：“老不死的提前出關了！“

他低頭叼住凌霜的后領，凌空一躍。凌霜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睜眼時已經站在劍冢最高處的祭臺上。這里插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鐵劍，劍柄上纏著褪色的紅繩。

“握緊它。“白曜松開她，尾巴煩躁地拍打地面，“快！“

凌霜剛伸手觸碰劍柄，整座祭臺突然亮起繁復的陣紋。那些紋路像活物般爬上她的手臂，與鎖骨處的霜花紋路連接成完整的圖案。鐵劍上的銹跡層層剝落，露出里面晶瑩如玉的劍身——竟是與霜天劍一模一樣的材質！

“這是......“

“另一半。“白曜的爪子按在她背上，“當年紫霄斬斷的不只是我的真身，還有這把劍。“

凌霜突然明白過來：“所以霜天劍是斷劍？“

“聰明。“白曜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獠牙，“現在，用你的血喚醒它。“

凌霜毫不猶豫地劃破手掌。鮮血滴在劍身上，竟被盡數吸收。劍柄處的紅繩突然自行解開，如靈蛇般纏上她的手腕。一段陌生的記憶強行闖入腦海——

**風雪夜，白衣少年跪在懸崖邊，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少女。少女心口插著半截斷劍，鮮血染紅了大片雪地。**

“記住我的真名......“少年貼著少女耳畔低語，“下次見面時，用它喚醒我......“

記憶戛然而止。凌霜劇烈喘息，發現手中的劍已經變了模樣——通體透明如冰晶，劍身內流淌的不再是星河，而是九道糾纏的光紋。

“九劫......“她下意識念出劍名，“九劫劍？“

白曜的耳朵突然豎起：“你想起來了？“

凌霜剛要回答，頭頂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爆響！紫霄真人的法相已經凝實，那是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模樣，可眼睛卻是詭異的純黑色，沒有眼白。

“孽障！“法相開口，聲如雷霆，“盜取鎮宗劍，該當何罪！“

白曜冷笑一聲，突然人立而起。銀光暴漲中，他化作了人形——竟與消散的劍靈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更加鋒利，銀發間夾雜著幾縷血色。

“老東西，偷來的掌門位坐得可舒服？“他抬手招來一陣狂風，“當年你暗算玄天祖師時，可沒這么冠冕堂皇！“

這話一出，劍冢內外嘩然。幾位追來的長老臉色大變，蕭云瀾更是直接拔劍：“妖孽休得胡言！“

紫霄真人的法相卻詭異地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抬手一指：“誅。“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引動天地變色。無數血色雷霆從云層劈落，目標直指祭臺！

白曜猛地推開凌霜，自己卻被三道雷霆擊中。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銀藍色的血，卻仍站得筆直：“愣著干什么？揮劍！“

凌霜咬牙舉起九劫劍。說來奇怪，明明從未學過劍法，此刻卻仿佛演練過千萬遍。劍鋒劃過之處，空間竟出現細小的黑色裂縫。

第一道血色雷霆被劍光劈散。

第二道在觸及劍尖時詭異地拐彎，反而劈中了遠處觀戰的戒律堂長老。

第三道......

凌霜突然福至心靈，劍鋒一轉，竟將那雷霆引向自己的眉心！

“你瘋——“白曜的驚呼戛然而止。

因為那道雷霆在觸及凌霜額頭的瞬間，被她鎖骨處的霜花紋路盡數吸收。花紋瘋狂蔓延，轉眼覆蓋了她半邊臉龐，左眼的金色豎瞳亮得駭人。

“玄陰......噬雷？“紫霄真人的法相第一次露出驚容，“你竟然煉成了？！“

凌霜自己也是懵的。但身體似乎比頭腦更清楚該做什么——她雙手握劍，做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下劈動作。

沒有華麗的劍光，沒有驚人的氣勢。

只有一道細細的黑線，從劍尖延伸向法相的眉心。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秒。

緊接著，紫霄真人的法相從眉心開始出現裂紋，轉眼蔓延全身。在法相崩毀的瞬間，凌霜清晰地聽到一聲難以置信的喃喃：

“玄天......師妹？“

轟然巨響中，法相炸成漫天光點。主峰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咆哮，整座山體都在震顫，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即將破封而出。

白曜的臉色變了：“他本體要來了！“

凌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的真名......是不是叫......“

她嘴唇開合，卻發不出聲音。白曜的金瞳劇烈收縮，猛地將她撲倒在祭臺上。一道足有水桶粗的血色雷霆擦著他們轟在祭臺邊緣，炸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白曜咬牙切齒，“先逃命！“

他化作巨狼形態，示意凌霜騎上來。凌霜剛抓緊他的毛發，就聽見劍冢入口傳來一陣急促的鈴鐺聲——是劉長老！

老人拄著拐杖站在亂石間，身后竟跟著十幾個傷痕累累的內門弟子。他們每人手中都捧著一盞青銅燈，燈焰是罕見的青色。

“走這邊！“劉長老甩出一道符箓，竟在虛空中撕開一條裂縫，“快！“

白曜猶豫了一瞬，突然嗅了嗅空氣：“青冥燈？你是玄天祖師一脈的傳人？“

劉長老不答，只是急促地搖晃鈴鐺。裂縫那頭隱約可見一片竹林，霧氣繚繞中似有樓閣隱現。

凌霜突然想起地宮里那些穿玄天宗服飾的尸體：“劉長老，那些被冰封的......“

“都是不愿同流合污的同門。“老人苦笑，“三百年來，老夫裝聾作啞，就是為了等今天——等一個能拿起九劫劍的人。“

主峰方向傳來山體崩塌的巨響，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席卷而來。白曜不再猶豫，馱著凌霜沖向裂縫。在穿越的瞬間，凌霜回頭看見劉長老撕開自己的衣袍——老人瘦骨嶙峋的胸口處，赫然刻著與凌霜鎖骨上一模一樣的霜花紋路！

“記住！“老人的最后一句呼喊傳來，“紫霄不是人！他是......“

空間裂縫轟然閉合。

凌霜的最后一眼，是無數血色雷霆將劍冢淹沒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