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裂縫閉合的剎那，凌霜的耳膜被尖銳的蜂鳴聲灌滿。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冰棺中睜眼的女子、白衣少年染血的指尖、紫霄真人法相崩毀時那個詭異的口型。她下意識攥緊白曜的毛發，指尖傳來濕潤的觸感，這才發現銀狼的后背不知何時多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你受傷了！“

白曜沒有回答。他的前肢微微發抖，卻依然保持著沖鋒的姿態，在濃霧彌漫的竹林中硬生生犁出一條路來。凌霜聞到血腥味中混雜著某種焦糊的氣息，猛然意識到那些血色雷霆里竟帶著腐蝕靈力的劇毒。

竹林深處突然響起一聲清越的鐘鳴。霧氣倏然散開，露出前方一座青瓦小樓。樓前站著個提燈籠的素衣女子，燈光映出她眼角細碎的鱗紋。

“這邊。“

女子的聲音像冰粒落入清泉。白曜的腳步明顯踉蹌了一下，卻在接近小樓的瞬間前肢跪地，連帶著凌霜一起滾落在臺階前。凌霜手忙腳亂地想要扶住他，掌心卻觸到一片粘膩——銀狼的傷口正在滲出銀藍色的光點，這是魂體潰散的前兆！

“別碰他。“

素衣女子俯身按住凌霜的肩膀。燈籠的光暈突然擴大，將白曜整個包裹起來。凌霜驚愕地看見光暈中有細小的符文流動，那些正在逸散的光點竟然被強行按回了傷口。

“青鸞！“白曜突然口吐人言，“你居然還活著？“

被喚作青鸞的女子輕笑一聲，燈籠柄上懸掛的鈴鐺無風自動：“這話該我問你才對。“她轉頭看向凌霜，瞳孔收縮成兩道豎線，“這就是玄天祖師的轉世？比想象中還要......“

“弱？“凌霜自嘲地接話，卻突然發現手中的九劫劍正在微微發燙。劍身上的九道紋路中有三道亮了起來，隱約構成某種星座圖案。

青鸞的燈籠突然劇烈搖晃。她一把抓住凌霜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你見過星垣了？他在哪？！“

凌霜吃痛，九劫劍脫手墜地。劍刃插入泥土的瞬間，四周的竹林突然扭曲變形，地面浮現出龐大的星圖。三個光點從劍身上升起，在星圖中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赫然是那個已經消散的白衣少年！

“劍靈......“青鸞松開手，踉蹌后退兩步，“他把自己煉成了劍靈？“

白曜勉強支起上半身：“不然呢？當年紫霄那個老東西用噬魂釘封了整座青冥谷，要不是星垣兵解自身化作劍靈，九劫劍根本送不出去......“

凌霜怔怔望著星圖中的人影。某些記憶碎片突然拼湊起來——地宮里白衣少年教她劍訣時溫柔的眼神，祭臺上那句未盡的話語，還有紫霄真人法相崩毀時那句難以置信的“玄天師妹“。

“所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我真的是玄天祖師的轉世？“

青鸞彎腰撿起九劫劍，指尖撫過劍身缺失的部分：“是，也不是。“她突然用劍尖劃破自己的手腕，任由淡青色的血液滴在星圖上，“您當年兵解時，把記憶和修為分別封存在九處。現在您只找回三份......“

血液在星圖上蔓延，竟然顯示出七處閃爍的光點。凌霜注意到其中最近的三個都呈現出危險的猩紅色。

“紫霄在追蹤這些封印。“白曜齜著牙試圖站起來，“我們必須......“

話音未落，竹林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脆響。青鸞猛地轉身，燈籠的光暈驟然轉青。凌霜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霧氣中有十幾個人影正在靠近——他們走路的姿勢出奇地一致，就像被絲線操縱的木偶。

“是噬心傀。“青鸞的語速突然加快，“紫霄用活人煉制的傀儡，每個都保留著生前的修為。“她突然把九劫劍塞回凌霜手中，“帶白曜去后山洗劍池，我擋著他們。“

白曜卻突然暴起，一爪子拍飛了燈籠：“一起走！你的青冥火根本燒不動那些......“

燈籠墜地碎裂的瞬間，凌霜看清了最近那個傀儡的臉——是蕭云瀾！但此刻他的眼窩里沒有眼球，只有兩團蠕動的血絲，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師尊......有請......“傀儡們異口同聲地說著，聲音像是從深井里傳出來的，“玄天......師叔......“

凌霜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某種古老的本能在血液里蘇醒，她不受控制地舉起九劫劍。劍身上的星紋突然與地面星圖共鳴，三重光幕交織成屏障，將最先撲來的三個傀儡絞成碎片。

“記憶......“青鸞驚愕地望向她，“您恢復了一部分記憶？“

凌霜自己也愣住了。那些劍訣動作仿佛刻在骨髓里，她甚至能預判到第三個傀儡撲來的角度。但更可怕的是心底涌起的熟悉感——這些被做成傀儡的弟子，三百年前可能都曾向她行禮問安。

白曜突然咬住她的衣袖往后拖：“別發呆！他們的血有毒！“

果然，被絞碎的傀儡殘骸正在滲出黑色液體，所過之處竹子紛紛枯萎。青鸞雙手結印，地面星圖突然旋轉起來，將毒血盡數吸入地底。

“走！“她噴出一口青色血液，“去洗劍池底找星垣留下的......“

話未說完，一支漆黑的羽箭突然穿透她的肩膀。凌霜這才發現霧氣中不知何時多了個背生雙翼的身影——那是個半人半鳥的怪物，鳥喙中不斷滴落腐臭的黏液。

“青冥衛......“白曜的毛發根根豎起，“紫霄連自己親衛隊都煉成怪物了？“

凌霜的視線突然模糊。某種強烈的既視感襲來，她看到三百年前的畫面：同樣的半人半鳥生物在月夜下巡邏，只不過那時它們的羽翼是雪白的，喙上掛著玉鈴鐺——

那是玄天宗最精銳的青冥衛，是她親手培養的親信！

“小心！“

白曜的吼聲將她拉回現實。鳥人已經俯沖而下，利爪直取她的天靈蓋。凌霜本能地橫劍格擋，九劫劍與利爪相撞迸發出刺目的火星。讓她震驚的是，鳥人看到劍身的瞬間竟然發出凄厲的哀鳴，攻勢也為之一滯。

“它認得這把劍......“青鸞捂著傷口靠在竹子上，“它們都認得......“

更多的傀儡從霧氣中涌出。凌霜感到九劫劍越來越沉，三道星紋的光芒也在減弱。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時，后山方向突然傳來清越的劍鳴，一道水藍色劍光破空而至，將鳥人的左翼齊根斬斷！

“洗劍池......“青鸞眼睛一亮，“是星垣的......“

白曜卻突然暴起，叼起凌霜的后領就往后山狂奔。凌霜在顛簸中回頭，看見青鸞化作一只青羽大鳥，用燃燒的羽翼擋住了整條山路。

“她會死的！“凌霜掙扎著想回去。

“這就是她的選擇！“白曜的聲音混著血腥氣，“三百年前她就該和星垣一起戰死了，是為了等你才茍活到現在！“

洗劍池比想象中要小，更像是個天然形成的石潭。池水清澈見底，水底沉著七柄形制各異的古劍。當凌霜的腳尖觸到水面時，那些劍突然劇烈震顫起來。

白曜將她甩在池邊，自己卻因力竭栽進水里。銀狼入水的剎那，池底七劍同時發出龍吟般的劍鳴，最中央那柄通體透明的長劍竟然自行浮出水面！

凌霜呼吸一滯——那劍的材質與九劫劍如出一轍，劍身上同樣有星紋流轉，只是紋路恰好能和她手中的斷劍嚴絲合縫地拼接起來。

“接劍！“白曜在水里撲騰著喊道。

凌霜伸手去抓那柄透明長劍，卻在觸及劍柄的瞬間被拉入幻境——

**白衣少年跪在血泊中，懷中抱著氣息全無的素衣女子。四周是燃燒的樓閣和無數尸體，天空被九道血色鎖鏈封鎖。少年將額頭抵在女子染血的眉心，輕聲念誦著什么。緊接著他的身體開始透明化，最終化作流光注入女子手中的斷劍......**

幻境破碎時，凌霜發現自己已經跪在了池邊。兩截斷劍在她手中發出共鳴般的震動，似乎迫不及待要重新合二為一。

“用你的血。“白曜艱難地爬上岸，“只有玄天血脈能修復九劫劍。“

凌霜割破手掌，任由鮮血浸透兩截劍身。當斷口相接時，她鎖骨處的霜花紋路突然蔓延到劍身上，將裂痕一點點填補。池底其余六劍紛紛浮出水面，各自射出一道靈光注入正在修復的九劫劍中。

第一道靈光沒入時，凌霜看到紫霄真人年輕時溫文爾雅的面容；

第二道靈光帶來漫天箭雨中相視而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