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胎死腹中
- 明末:暴君天下,我崇禎不裝了
- 云邊青柚
- 7033字
- 2025-07-11 00:03:00
開原城,深秋的肅殺之氣似乎也浸染了莽古爾泰的府邸。往日略顯粗獷的貝勒府,今日被刻意裝點得富麗堂皇,處處透著一種緊繃的喜慶。
華貴的氈毯從大門一直鋪到正廳,兩側侍立的護衛雖衣著光鮮,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與喜慶氣氛格格不入的兇戾和緊張。
皇太極的鑾駕在午時初刻抵達府門。莽古爾泰率領德格類、屯布祿、愛巴禮等一眾心腹,早已在階下恭候。
他臉上堆滿了近乎夸張的熱情笑容,大步迎上前去,聲音洪亮:“大汗駕臨,蓬蓽生輝!奴才等恭迎圣駕!”
“是么?五哥,這是家宴,你怎么這么多汗?”
皇太極身著常服,神情平和,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在索尼、譚泰等精銳侍衛的簇擁下走下鑾駕。
莽古爾泰趕忙彎腰順勢搭著皇太極往里迎,面上滿是恭卑。
皇太極隨意地掃過莽古爾泰那張因激動和亢奮而微微漲紅的臉龐,又掠過其身后神色各異的眾人——德格類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屯布祿、愛巴禮強作鎮定,但繃緊的下頜線暴露了內心的緊張;索諾木則縮在人群后方,臉色蒼白,額角隱有汗跡。
“五哥不必多禮。”皇太極的聲音溫和,帶著慣有的從容,“錦州一戰,五哥馳援及時,功不可沒。今日特來開原,一則慶功,二則也是你我兄弟許久未曾好好相聚了。”
“大汗謬贊,奴才分內之事!”莽古爾泰心中冷笑,面上卻愈發恭謹,“快請入內,酒宴早已備好!”
正廳之內,燈火輝煌,珍饈滿案,美酒飄香。絲竹管弦之聲悠揚而起,舞姬身著彩衣,身姿曼妙,翩翩起舞。表面上,一派賓主盡歡、其樂融融的景象。
皇太極高居主位,莽古爾泰陪坐于側首尊位,德格類、索諾木、屯布祿、愛巴禮等人依次落座。
譚泰率領的精銳侍衛,一部分在廳外警戒,一部分則如標槍般侍立在皇太極身后不遠,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不動聲色地掃視著整個大廳,尤其是那些看似仆役、實則眼神兇狠的身影。
索尼則侍立在皇太極身側,神色肅穆,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
莽古爾泰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目光看似熱情地追隨著舞姿,實則余光死死鎖定了皇太極面前那只精美的金杯。
那杯沿內側,已被他用特制的銀針,小心翼翼地涂抹上了致命的“鶴頂紅”。他感覺喉嚨發干,每一次舉杯勸酒,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喝下去…快喝下去!只要一口…只要一口!”
他不斷在心中嘶吼。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每一息都如同在炭火上煎熬。
他極力維持著豪爽的笑容,甚至故意大聲談笑,試圖掩蓋內心的焦灼和那即將噴薄而出的殺意。桌下的手,已因用力攥緊而指節發白。
皇太極泰然自若地欣賞著歌舞,偶爾舉杯淺啜。每一次杯沿靠近嘴唇,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譚泰和索尼瞬間繃緊的氣息。但他心如磐石。入口的酒液,他通過極其細微的舌感分辨著,確認其本身無毒,毒只在特定的杯子上。
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實則精準地捕捉著大廳內每一個細微的變化:莽古爾泰眼底那越來越難以掩飾的瘋狂和期待;德格類額角滲出的冷汗;索諾木那如坐針氈、幾乎要癱軟下去的姿態;屯布祿和愛巴禮頻繁交換的緊張眼神;
以及那些“死士”們看似恭敬垂首,實則肌肉緊繃、蓄勢待發的姿態。他心中冷笑,如同在觀看一群在蛛網上徒勞掙扎的飛蟲。
“好戲…才剛剛開始。”
他放下酒杯,拿起銀箸,慢條斯理地夾起一片鹿肉,細細咀嚼,仿佛在品味一場精心策劃的戲劇。
席間最難受最煎熬的當屬德格類了,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兄長的每一個舉動都像在他緊繃的神經上跳舞。
皇太極的每一次舉杯,都讓他心臟驟停,仿佛看到地獄之門在眼前洞開。額娘的玉佩被他藏在袖中,冰冷的棱角幾乎要嵌進掌心血肉里。“完了…一切都完了…”絕望的念頭如同毒蛇噬咬。
他不敢看皇太極,更不敢看兄長,只能死死盯著自己面前的酒菜,味同嚼蠟。汗水已經浸透了他的內襯,黏膩冰冷。他甚至開始幻想,當毒發的那一刻,自己是否該拔刀自刎,以求一個痛快?或者…跪地求饒?不,以皇太極的性格,求饒只會死得更慘。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幾乎將他撕裂。
而索諾木更是冷汗層層如同置身冰窟,又似架在火上炙烤。莽古爾泰每一次勸酒,他都感覺自己的靈魂要離體而出。他拼命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里。
出賣帶來的短暫安全感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隨時可能降臨的滅頂之災。他感覺皇太極那平和的目光偶爾掃過自己,都像刀子一樣剜過他的心臟。“大汗…大汗的承諾…會算數嗎?”他只能在心底絕望地祈禱。
他甚至不敢看自己的妻子莽古濟的兄長莽古爾泰,愧疚和恐懼交織,讓他胃里翻江倒海,幾乎要當場嘔吐出來。
而愛巴禮和屯布祿則是故作輕松,全身的弦都繃到了極限。他們的視線緊緊追隨著莽古爾泰,等待著那個決定生死的信號。
每一次莽古爾泰的目光掃來,他們都用眼神無聲地回應:一切就緒!然而,皇太極那深不可測的平靜,以及他身后那些侍衛如同實質般的壓迫感,讓他們本能地感到陣陣心悸。
時間拖得越久,這種不安就越發強烈。汗水順著鬢角流下,滴落在華麗的衣襟上,他們也渾然不覺。他們只能不斷給自己打氣:“只要主子一聲令下,雷霆一擊!皇太極必死無疑!”
酒過三巡,氣氛在虛假的歌舞升平中達到了一個微妙的頂點。莽古爾泰感覺時機已到,毒藥應該開始起作用了。
他強壓下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端起自己面前那只同樣精美、但未涂毒的酒樽,臉上擠出最“真誠”的笑容,起身向皇太極敬酒:
“大汗!奴才再敬您一杯!我大金國能有今日之盛,全賴大汗神武英明!奴才愿肝腦涂地,為大汗,為我大金,效犬馬之勞!”他的聲音洪亮,帶著刻意的激動,試圖掩蓋聲線深處那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皇太極緩緩舉起那致命的金杯,目光深邃地看向莽古爾泰,嘴角噙著一絲若有深意的弧度:“五哥言重了。我大金能有今日,是父汗的余烈,更是諸位兄弟、八旗將士同心戮力的結果。譬如代善大貝勒,穩重持國,便是朕的左膀右臂。”
“代善”二字如同一個無形的重錘,狠狠敲在莽古爾泰的心上!這正是他計劃中“可許以厚利安撫”、認為“必不敢反對”的關鍵人物!皇太極在此刻提起,是巧合?還是…意有所指?莽古爾泰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一下,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是…是…”莽古爾泰干笑兩聲,連忙掩飾,“大貝勒自然是國之柱石!奴才敬服!”他仰頭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卻無法驅散心頭那驟然升起的疑云和恐慌。他死死盯著皇太極手中的金杯,心中狂喊:“喝!快喝啊!”
皇太極卻只是將金杯緩緩湊到唇邊,做了一個淺嘗輒止的動作,甚至沒有讓杯中的酒液真正沾濕嘴唇。
他放下酒杯,目光轉向舞池,仿佛只是隨意品評了一句:“五哥這府上的舞姬,倒是比盛京的還要靈動幾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剛才那瞬間的緊張氣氛似乎又帶回了“正常”的軌道。
莽古爾泰的心卻沉了下去。皇太極沒喝!他為什么不喝?是察覺了什么?還是僅僅出于謹慎?
預期的毒發跡象遲遲沒有出現。
不能再等了!
莽古爾泰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終于被極度的恐懼和孤注一擲的瘋狂徹底崩斷!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懸在刀尖上的折磨。
他猛地從座位上站起,
“啪——!”他手中的金樽被狠狠摔在地上,發出刺耳欲聾的碎裂聲!晶瑩的酒液和破碎的金片四濺開來!
“動手!!”莽古爾泰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吼!這聲音充滿了孤注一擲的決絕和狂暴的殺意,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絲竹樂聲!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抬起手,用盡全力,“啪啪啪!”連續三次,重重地拍擊在面前的桌案上!沉悶的巨響如同戰鼓擂動,在華麗的大廳中轟然回蕩!
這是約定好的信號!擲杯為號!三擊掌為令!刀斧手齊出!斬盡殺絕!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仿佛連空氣都被凍結的死寂。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絲竹聲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斬斷的琴弦。舞姬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臉上還殘留著舞蹈時的媚笑,此刻卻瞬間被巨大的驚愕和恐懼所取代。樂師們手中的樂器僵在半空,眼神茫然失措。
所有人的目光,或驚恐、或茫然、或冰冷、或絕望,都齊刷刷地聚焦在莽古爾泰那張因極度亢奮和期待而扭曲的臉上。
等了數十息。
沒有預想中屏風轟然倒塌、側門洞開的巨響!
沒有刀光劍影從四面八方涌出!
沒有喊殺震天、血濺五步的慘烈場面!
甚至連一絲兵器出鞘的金屬摩擦聲都沒有!
人呢?
刀斧手呢?
整個大廳,除了莽古爾泰粗重的喘息和他自己那三聲擊掌的回音在梁柱間空洞地回蕩,再無其他聲響!
莽古爾泰臉上的猙獰和期待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難以置信的、如同見鬼般的巨大驚恐所取代!他猛地扭頭,充血的眼球死死盯向屯布祿和愛巴禮!那眼神,充滿了瘋狂的質問和被徹底背叛的絕望!
屯布祿和愛巴禮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比死人還要難看!他們同樣無法理解!計劃天衣無縫!人都是他們親手挑選、安排替換的!他們下意識地伸手去拔腰間佩刀,身體做出前沖的姿態,口中也本能地想要發出號令!
然而,就在他們動作的瞬間,站在他們身后、原本應該是他們心腹、被安排混入侍衛中的幾名“死士”,非但沒有響應號令,反而閃電般出手!
冰冷的刀鋒瞬間架在了屯布祿和愛巴禮的脖子上!同時,另外幾人迅捷無比地反扣住了他們拔刀的手腕!力道之大,如同鐵鉗!
“你們…?!”屯布祿和愛巴禮驚駭欲絕,瞳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難以置信而驟然收縮!他們瞬間明白了!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的人!是皇太極的人!他們精心布置的一切,早就被滲透得千瘡百孔!
這個冰冷而絕望的念頭,如同九天寒冰凝聚成的利箭,瞬間貫穿了莽古爾泰的心臟!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極致恐懼、滔天憤怒、刻骨背叛感和瞬間墜入深淵的冰冷寒意,從他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的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萬鈞重錘狠狠擊中,眼前陣陣發黑!那張因狂暴而漲紅的臉,在剎那間褪盡了所有血色,變得一片死灰!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精心策劃的一切!他賭上性命、押上所有親信和家族未來的驚天陰謀!他視為天賜良機、萬無一失的“鴻門宴”…竟然在最后一刻,成了一個天大的、徹頭徹尾的笑話!一個被對手洞悉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拙劣表演!
是誰?是誰?!索諾木?那個懦夫姐夫?德格類?自己的親弟弟?還是…自己視若手足的屯布祿、愛巴禮?!
絕望如同最濃稠的墨汁,瞬間將他淹沒,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感覺自己像個小丑,在皇太極面前上演了一出拙劣至極的鬧劇!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足以將人逼瘋的死寂中——
“護駕!”
一聲如同虎嘯山林般的暴喝驟然炸響!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侍立在皇太極身后的譚泰,一步踏出,聲若洪鐘!腰間那柄象征著鑲黃旗最高武力的佩刀“滄啷”一聲,瞬間出鞘半尺!雪亮的刀光如同閃電,瞬間照亮了他剛毅冷峻的臉龐和那雙燃燒著熊熊戰意的眼睛!
隨著他的吼聲,大廳四周,那些原本侍立、看似普通的仆役和侍衛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氣勢!數十道身影如同獵豹般撲出!動作迅捷如風,配合默契!目標明確——那些被莽古爾泰和屯布祿他們安插的“死士”!
“噗嗤!”“呃啊!”
“拿下!”
“反抗者格殺勿論!”
沉悶的撞擊聲、刀刃入肉的撕裂聲、短促的慘叫聲、厲聲的呵斥命令聲瞬間交織在一起!皇太極帶來的譚泰麾下的巴牙喇精銳,如同虎入羊群!
他們早有準備,裝備精良,配合無間,而莽古爾泰那些被反水的“死士”則猝不及防,心神大亂!戰斗幾乎在幾息之間就呈現出一邊倒的碾壓態勢!反抗者被當場格殺,試圖逃跑者被瞬間制服!鮮血瞬間染紅了華貴的氈毯!
整個大廳,瞬間從死寂的宴席化作了修羅場!
自始至終,皇太極都端坐在主位之上,紋絲未動。他臉上的表情甚至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是那副深不可測的平靜。
只有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暗的寒潭,清晰地映照出眼前這血腥的鎮壓場面,以及莽古爾泰那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的、瞬間崩潰絕望的灰敗臉龐。
當最后一名負隅頑抗的“死士”被譚泰的親信一腳踹翻在地,冰冷的刀鋒抵住咽喉時,大廳內的廝殺聲迅速平息下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傷者的呻吟聲,以及彌漫在空氣中的濃重血腥味。
皇太極緩緩站起身。他的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生殺予奪的絕對威嚴。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面無人色的莽古爾泰。
“五哥,”皇太極的聲音終于響起,平靜依舊,卻帶著一種能凍結靈魂的冰冷,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驚魂未定之人的耳中,“看來…你的‘好戲’,演砸了。”
這句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莽古爾泰。他身體劇烈地一晃,“噗通”一聲,雙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濺起幾點血污。
他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徹底吞噬了他,他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德格類早已癱軟在座位上,渾身抖如篩糠,面無人色,眼神空洞,仿佛靈魂已經離體。索諾木更是嚇得屎尿齊流,癱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連哭嚎的力氣都沒有了。
屯布祿、愛巴禮被死死壓在地上,脖子上架著鋼刀,眼神灰敗,充滿了絕望和不甘,他們死死盯著莽古爾泰,似乎想從他的主子那里得到答案,又像是在無聲地控訴。
皇太極的目光緩緩掃過一片狼藉的大廳,掃過那些瑟瑟發抖、如同待宰羔羊的舞姬樂師,最終落回到莽古爾泰身上。
“今日這酒…”皇太極的目光掠過地上那只摔碎的金樽,以及莽古爾泰面前那只完好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弧度,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在莽古爾泰耳邊炸響:“…味道,似乎不太一樣?”
莽古爾泰猛地一顫!他明白了!皇太極什么都知道!連他下毒的具體方式都一清二楚!他精心準備的“鶴頂紅”,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
“把這酒,”皇太極的目光轉向譚泰,聲音毫無波瀾,“給朕的‘好五哥’,好好品一品。”
譚泰眼神一厲,沉聲應道:“嗻!”他大步上前,從地上撿起莽古爾泰剛才用來敬酒、他自己喝過的那只完好酒樽(里面是正常的酒)。
但他并沒有立刻遞給莽古爾泰,而是走到那個被莽古爾泰用來試毒的小羊羔尸體旁(為了震懾,這東西被提前放置在廳角作為某種“裝飾”)。他提起死去的羊羔,將酒樽中剩余的酒液,粗暴地灌進羊羔早已僵硬的嘴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那只死羊。
片刻之后,毫無動靜。羊羔依舊是那副中毒身亡的僵死模樣。
譚泰這才轉身,將那樽酒,遞到面如死灰、渾身篩糠的莽古爾泰面前,聲音冰冷如同鐵石:“莽古爾泰貝勒,請!”
這無聲的證明,比千言萬語更有力!皇太極喝的酒沒問題!有問題的是莽古爾泰自己那只涂了毒的金杯!而他莽古爾泰剛才敬酒用的,恰恰是這只“干凈”的樽!
莽古爾泰看著眼前這樽酒,又看看那只死羊,再看看皇太極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最后目光掃過被死死壓住的屯布祿、愛巴禮,癱軟的德格類,失禁的索諾木…他徹底崩潰了!
巨大的恐懼和徹底失敗帶來的屈辱感,如同毒藤般纏繞住他的心臟,勒得他幾乎窒息。
“不…不…”他喉嚨里發出嘶啞絕望的嗚咽,如同受傷的野獸。
“怎么?”皇太極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五哥方才敬酒時,不是喝得甚是豪爽嗎?此刻,不敢了?”他微微俯身,湊近莽古爾泰,用只有兩人能勉強聽清的聲音,一字一句,如同冰錐刺入骨髓:“還是說…你只敢把毒,下在給朕的杯子里?”
莽古爾泰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種被徹底看穿、無處遁形的絕望!他最后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
皇太極直起身,不再看他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穢。他負手而立,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恢復了帝王的威嚴與冷漠,清晰地宣布:
“正藍旗旗主、多羅貝勒莽古爾泰,勾結同黨屯布祿、愛巴禮,密謀弒君,罪證確鑿!其心可誅!其行當滅!”
“鑲黃旗固山額真譚泰!”
“奴才在!”譚泰單膝跪地,聲如洪鐘。
“即刻將逆賊莽古爾泰、德格類、屯布祿、愛巴禮,及其府中所有參與此謀逆案之黨羽,一體拿下!嚴加看管!府邸內外,徹底封鎖!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
“嗻!奴才領旨!”譚泰大聲應命,猛地起身,一揮手,“拿下!”
如狼似虎的精銳侍衛立刻撲上,將早已失去反抗意志的莽古爾泰、德格類、屯布祿、愛巴禮死死捆縛!動作粗暴,毫不留情。
莽古爾泰如同失了魂的木偶,任由擺布,眼中只剩下死寂的絕望。
德格類發出一聲凄厲的嗚咽,徹底昏死過去。屯布祿、愛巴禮還想掙扎,被侍衛幾記重拳打得口鼻噴血,瞬間癱軟。
皇太極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癱在地上、散發著惡臭的索諾木身上。
索諾木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涕淚橫流地向前爬了兩步,嘶聲哭喊:“大汗!大汗開恩!奴才是忠心的!奴才是告發者啊大汗!您答應過…答應過饒恕…”
皇太極的眼神冷漠得如同萬載寒冰,聲音沒有絲毫波瀾:“索諾木,你今日,可曾來過此地?可曾對朕說過什么話?”
索諾木的哭喊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他猛地想起皇太極在暖閣里的警告——“你今日,從未踏入過汗宮,也從未對本汗說過任何話。”
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他明白了!皇太極從未想過兌現承諾!他只是一個用完即棄的棋子!一個用來坐實莽古爾泰罪名的工具!
“不!大汗!您不能…”索諾木絕望地嘶吼。
皇太極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團污濁的空氣。他對譚泰淡淡吩咐道:“此人驚擾圣駕,污穢殿堂,拖下去,杖斃。”
“嗻!”兩名侍衛如拖死狗般將徹底癱軟、連哀嚎都發不出的索諾木拖了出去。
“其余人等,”皇太極的聲音回蕩在死寂的大廳,“今日之事,乃莽古爾泰一黨謀逆作亂。念爾等多為脅從,或不知情,暫不深究。”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那些幸存的心驚膽戰的仆役、舞姬、樂師,“然,今日所見所聞,若有一字泄露于外…誅九族!”
“謝大汗不殺之恩!”劫后余生的眾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氣,紛紛癱軟在地,磕頭如搗蒜,聲音帶著無盡的恐懼和顫抖。
皇太極最后看了一眼這血腥狼藉、如同地獄般的宴廳,目光在莽古爾泰那徹底失去光彩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在索尼、譚泰等侍衛的嚴密護衛下,大步向外走去。
“回宮。”
“大汗,莽古爾泰真的不……”索尼將右手橫在身前順勢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
“哼,左右也掀不起什么浪來,留著吧……”皇太極回身冷冷看了一眼闊步邁出了大廳。